9 九

九

兩日後，妖類以狐族為代表，與人類簽訂協議，後衆妖出山，化作人形，居住于皇帝禦賜的宮殿，以售賣珍草和養殖奇獸謀生，各種族相處融洽。

三月後，楚慕離拉着晏世辰微服私訪，坐在茶館裏聽書，只見那說書人扇子一開，神神秘秘：“今日不說書中緣分，且說那名堂之上，真龍天子，龍鳳之姿的皇上。”

有人磕着瓜子說笑：“诶，先生，您可要好好說啊，不然那可是殺頭的大罪啊。”

人群中笑聲陣陣，說書人不緊不慢喝了口茶：“且聽我細細道來。傳聞那皇上降世時，産房中驚現九尾狐妖，先皇認為此乃不祥征兆，便将本就不受寵的白嫔打入冷宮，于是年幼的陛下就飽受着饑餓嚴寒之苦，年年如此。後來皇上在街市被擄走，聽聞是去了妖山，又或者是得仙人指點，五年後，年僅十六歲的皇上便一舉奪得皇位，治國安民，平天下大亂。”

“你知道的倒是挺多啊，”人群中又有人嚷嚷，“那你倒是說說，為何皇上要這妖類出山？”

“這有什麽好奇怪的，”一只兔妖慵懶地靠在桌上，長耳朵毫不掩飾豎起來，“妖類與人類各取所需，皇上只是将這利益最大化而已。”

“英雄所見略同，”說書人微微一笑，“後來皇上親自前往青丘山邀請各妖出山，并為妖類提供住所……”

“所有出山的妖，除了我，其他都與各族長簽訂了契約，封住九成法力，不得對人類貿然動手。如果事态緊急，需要千裏傳音到族長一處，請求解封法力，”楚慕離小聲對晏世辰道，“不過你這皇帝……倒是萬民擁護。”

“是師父教的好，”晏世辰禮尚往來，“師父自小便教徒兒如何當一位好皇帝，徒兒受益匪淺。”

“走吧，聽這說書先生講我徒兒的生平，的确有些許乏味。”楚慕離輕聲笑了笑，拉起晏世辰的手離開。

茶館外門庭若市，幾只草木妖在售賣珍草，攤位被圍得水洩不通。

“幾位兄臺，這草藥倒是稀奇，只是……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啊！”

“公子，若是我買了這一株藥草，可否也能變出你們這樣的俊美郎君？”

人群中許多人說着玩笑，但身體卻很誠實地買下了許多珍草，而且沒有一個人明面上對妖類懷有厭惡之感。

“兩界相處，倒是其樂融融。”楚慕離評價。

Advertisement

“那是自然，”晏世辰勾起嘴角，“妖類剛來時，就有人不滿，而對其大打出手，後來被官兵拉到街頭，當衆斬了一只手，之後便不再有人敢欺負妖了。”

“我們妖類性情淳樸，相處久了自然和睦。況且已經被封了法力，律令在上，雖然人類仍舊有着妖類低賤邪惡的執念，但也不會有人當衆鬧事。”

“真好啊，”晏世辰的眸中滿是笑意，“若是大晏世世代代都如此，就好了。”

六月後，青丘。

幾只狐貍婢女抱着一個襁褓推開緊閉已久的門：“禀陛下，是個男孩……”

話還沒說完，晏世辰直接無視她們，沖進産房裏，輕輕擦拭着楚慕離額頭的汗，聲音哽咽：“阿醴……”

楚慕離臉色蒼白，虛弱地擠出一個微笑：“阿辰，別哭……老子體力好的很，不痛。”

晏世辰沒吭聲，也不敢有別的大動作，只是俯下身輕輕地抱着楚慕離，羽毛一般的吻落在他的臉上。

“阿辰，去把兒子抱過來給我看看。”

晏世辰趕忙跑出去，把剛睜開眼睛的小嬰兒抱進來，放在楚慕離枕邊。

小嬰兒有着小小的狐耳和狐尾，但應該沒辦法收起來，看上去也沒有狐貍真身，是天底下第一個兼有人與妖二界血脈的孩子。

“真醜。”來自親爹的不滿。

“對啊，好醜，”晏世辰附和，然後又開始哄媳婦兒，“但都是随了我，和我一樣醜。”

楚慕離笑意深深：“那倒沒有，你很好看，醜的是他。”

“嗯，我好看，但是阿醴全天下最好看。”

小娃娃砸吧着手指頭，眼神不屑。

問：兩位親爹對着親兒子一句一個醜怎麽辦。

婢女進來把孩子抱出去喂奶，楚慕離望着哼哼唧唧的小孩兒，唇角是不經意間的笑：“阿辰，你說，兒子叫什麽名字好？”

晏世辰委屈：“他是大晏的皇子，名字自是要好好取的，可是你不願當我大晏皇後，也不願住在後宮，我都無法給你名分。”

“我都說了，我不要名分，我只求這大晏國土安好，”楚慕離擡手摸了摸晏世辰的臉頰，“孩子……就叫晏久吧，長久的久。”

晏久。

願大晏長久。

話音未落，楚念長就風風火火闖進來，拎着楚慕離的狐耳生氣又心疼：“阿醴！你有孩子的事為什麽不告訴我，還瞞了我整整十月！啊啊啊啊我要氣死了！”

然後他轉頭，瞪着晏世辰：“都是你！我弟弟一個良家婦男，而且他還是你師父，你居然還敢睡他！你知不知道生孩子有多疼？”

晏世辰卑微：“師伯，沒告訴您我們有孩子，還讓阿醴承受了這麽多是我的錯。”

“當然是你的錯，不然還能是阿醴的錯？”楚念長沒好氣，轉身摸摸楚慕離的腦袋，“阿醴好好躺着休息，我出去把你徒弟揍一頓給你出氣！”

“哎哎哎哥，”楚慕離情深義重握着楚念長的爪子，語重心長，“家醜不可外揚，這件事我來解決，過幾日我定把他的腿打斷，可好？”

“好，”楚念長表示滿意，“那阿醴好生休息，我去處理青丘內務。”

“阿醴，我也出去一趟，交代一些事情。”晏世辰輕輕吻了一下楚慕離的手背，策馬一路抵達山腳，劉公公已經在此等候多時。

“公公，今日之事，除你我之外，朝堂上不得有第三人知曉。”

“老奴遵旨，”劉公公行下一禮，音調緩慢，“荀王殿下在西北的兵力已日漸擴大，陛下不打算收回兵權嗎？”

“朕無法收回。九皇兄與朕一母同胞，而且自幼便駐守西北，從不越界，在朝廷動蕩之時也沒有來争奪皇位。縱使朝堂上人盡皆知他兵力強盛，野心勃勃，朕也無能為力收回兵權。”

“這……為何……”

“若是如你們所想，找一個理由賜死九皇兄，那便又折損大晏一名護國之臣。九皇兄護國有功，也沒有過多的動作，朕若是賜死他，與那前朝暴君又有何區別？”

“……陛下所言極是。”

五年後。

“爹爹，父皇在何處？兒臣想讓父皇給兒臣講江南水患的解決方法。”孩童的模樣像極了晏世辰，但唯有那一雙眼睛微帶桃花，和楚慕離有五分相像。

楚慕離捏了捏晏久白色的狐耳，笑容淺淡：“你父皇在上朝，你若是想聽，爹爹便給你講。”

晏久洩了氣：“才不要呢，爹爹講的都是妖魔鬼怪和正人君子的故事，一點也不好聽。”

“阿久，不得對你爹爹無理，”晏世辰一身明黃龍袍，自遠方徐徐走來，手裏提着兩壇子酒，“阿醴，我為你釀了些酒，可否賞臉嘗嘗？”

“好啊，”楚慕離接過壇子，輕輕抿了一口，眼睛發亮，“這酒好生清冽，莫不是……醉相逢？”

“嗯，五年前有幸與你喝過一次，雖然算是喜酒，但是桃花味濃郁，酒香芬芳，想來你會喜歡，便又試着釀了幾壇。”

“父皇，我也要喝。”晏久大聲嚷嚷。

“小聲點，阿久，”晏世辰一把捂住他的嘴，“要是被人發現我與你爹爹在禦花園偷.情，我們兩個都要跪搓衣板。”

晏久撇撇嘴：“知道了父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