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十一

十一

第二日黎明時，楚慕離才回到晏世辰的寝宮，看見仍在龍榻上呼呼大睡的晏久，有些無奈地戳戳他的腦袋：“阿久，起床了，日上三竿了都，爹爹要教你練劍了。”

晏久拿被子蓋住臉，迷迷糊糊道：“太陽都還沒出來呢……父皇沒有陪爹爹回來嗎？”

“你父皇一早便去上朝了，我還在朝陽殿為公主診了診脈才回來……”他突然想起了什麽，表情僵了一下，“阿久，你再睡一會兒吧，午時爹爹才回來。”

楚慕離急匆匆地離開，暗罵自己怎麽忘記了國師的身份，加快腳步一路走到大殿門口，深吸一口氣，在衆人的目光中走到殿內中央，向晏世辰行禮：“臣來遲，請陛下恕罪。”

“愛卿不必多禮。愛卿昨夜因昭寧公主之事勞累許久，如今想必也是剛剛從朝陽殿趕來，”晏世辰眸中有光，“來人，賜座。”

“謝陛下。”

“陛下，”兵部尚書傅昀從烏泱泱的人群中走出來，嚴肅道，“東南邊境有探子書信來報，稱禾翡稅國已經開始準備軍隊和軍火，蓄精養銳，似乎在等待對大晏進攻的機會，望陛下加強邊防，征集糧草，以備不時之需。”

“禾翡稅國自大晏初建以來便時常派兵擅闖我大晏邊境，屢次三番挑釁，大晏誠心與其交好，派公主和親他們卻不領情，将我大國風範當成小人之心，望陛下即刻出兵，備船過海，攻陷此國！”群臣紛紛站出來，正氣凜然。

“且慢，”楚慕離回頭掃了一眼他們，聲音波瀾不驚，“請問各位大人，陛下哪來的兵？”

“大晏五成兵力都被控制在西北邊境，剩餘的被分散在全國各地駐守，就連皇宮外的士兵都不足三千，的确無法分散兵力去圍攻他國，”皇宮護衛統領獨孤榭單膝跪下行禮，“請陛下暫緩出兵，厚積薄發，随機應變。”

“貿然出兵太過危險，況且大晏在先帝時期戰火不斷，近幾年才得以休養生息，若是打仗只怕會傷了大晏的元氣，還是按兵不動為好。”晏世辰深思熟慮後道。

“陛下英明。”

禦書房。

楚慕離坐在書案上，晃着衣擺下的兩條長腿，似笑非笑道：“阿辰，你為何不肯收回西北的兵權？”

“鎮守西北的荀王殿下晏栩是我的九皇兄，也是我一母同胞的哥哥，自小就被父皇派遣去從軍打仗，吃了不少苦。但每年除夕他回皇都過年時，都會偷偷潛進冷宮給我送些糕點，待我很好，在我登基時也沒有搶奪皇位，”晏世辰輕輕嘆了一口氣，“所以我在想，朝中說他狼子野心的寥寥數人，是否是誤會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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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慕離默默聽着，從晏世辰的眼睛裏看見了他的過往，一個身姿挺拔的少年給髒兮兮的小男孩披上保暖的外衣，笑得溫柔。

“随你的心去做吧，陛下，”楚慕離緩緩站起身來，眼睛彎了彎,“臣誓死追随陛下。”

此時，獨孤榭從門外進來，帶着探子快馬加鞭寄過來的書信：“陛下，國師，東南密探來報，稱敵國正在籌備軍火，打探到消息說兩年後準備開始攻打周邊小國，擴張勢力，探子預計敵國會在大晏634年攻到我國。并且荀王殿下來信，聲稱西北匈奴攻勢愈來愈猛，全軍共同抗戰，沒有剩餘兵力供陛下周轉。”

大晏634年。也就是四年後。

晏世辰皺起眉頭，朗聲道：“傳朕旨意，在全國各地征集男丁，組建軍隊，随時随朕抵抗外敵入侵。”

“是，陛下。”

獨孤榭退下後，楚慕離安靜地看了晏世辰許久，笑意更深。

他的小徒弟剛過弱冠之年，今年才二十二歲，應該是春風得意馬蹄疾的年紀。

可是朝堂之上，明黃衣袍，他在本該鮮衣怒馬的年紀收斂了鋒芒，只是為了好好治理這大晏江山。

“阿辰，已是午時了，”楚慕離走過去抱緊晏世辰親了一口，“該回去陪阿久吃午膳了。”

“你們父子倆怎麽都那麽饞，連性格喜好都一樣，”晏世辰擡手捏捏楚慕離的臉，“能不能讓阿久回他的長安殿睡覺啊，每日賴在我的寝宮，嘴上說着是要陪你，實際上睡着得比誰都快……昨日我不就是摸了兩把你的尾巴，他卻突然睜開眼，罵我不知羞恥……”

“好了好了，今晚我就把他趕回去，我只要你一個人陪，”楚慕離眸中的笑都要溢出來了，“今晚讓你摸個夠。”

三年後，青丘。

“阿醴，天象有變。”蒼歲手中把玩着一塊玉佩，漫不經心道。

“看來戰争要提前了，”楚慕離望着湛藍無際的天空，勾唇笑笑，“我要回一趟桃林了，蒼歲。阿久，走吧。”

晏久正在擺弄着一個魯班鎖，聞言有些不舍：“爹爹，我還想在師祖這裏多待一會兒。”

“好，那你好好聽師祖的話，我忙完了便來接你。”

晏久目送楚慕離離開後，立刻丢下魯班鎖，拉拉蒼歲的衣袖：“師祖師祖，我有一個問題想要問您，我爹爹是妖，但我父皇是人，人妖殊途，那他們是怎麽在一起的啊？”

“殊途同歸，這是緣分，”蒼歲輕輕摸了摸晏久毛茸茸的耳朵，笑容高深莫測，“他們兩個是命中注定。”

“可是人和妖不是對立的嗎，那父皇為什麽要對妖那麽好？那些宮女姐姐都說，在父皇上任以前，妖類是不能踏出深山一步的。”晏久歪歪腦袋，有些不解。

“因為你爹爹是妖，所以陛下願意為了他一個，去救贖每一只久居深山并且倍受歧視的妖。”

晏久似懂非懂地點點頭，而後又問：“師祖，那妖是不是都很厲害呢？我看見大街上，每一只妖都十分受人尊敬诶。”

“傻孩子，那是因為所有對妖出言不遜的人都被你父皇揪出來斷手了，所有仗勢欺人的妖也都被你爹爹扔回深山裏去了，所以才營造出這一派和睦友善的畫面，”蒼歲把手裏的玉佩挂在晏久的腰間，“這泉間寶玉世間是不可多得的東西，可以保佑你一世平平安安，你可收好了。”

“這麽好的東西，為何不給爹爹帶呢？”

“他是狐族少主，塗山之靈，他那條命可不容易丢。當年拜師禮時我也曾想過給他，可是當時他尚未化形，只是一只用四只腳跑的狐貍，稍有不慎便會弄丢，所以只好作罷。況且他那小崽子沒禮貌的很，上千年愣是沒喊過我一聲師父，還是阿久讨喜一些，”蒼歲眉眼帶笑，衣袍上的龜甲紋路流光溢彩，“阿久，來，讓師祖給你算算命。”

晏久好奇地湊過來：“師祖，算命要怎麽算啊？我最近總是夢到我父皇帶兵打仗的畫面，是怎麽回事？”

“你雖然只有人類上百年的壽命，但是體內有靈力流動，再長大一點應該可以使用一些法術。至于你會夢見未來才會發生的事，原因是你繼承了狐族的純粹血脈和靈力，擁有窺天命的能力，”蒼歲屏息凝神地算着，不知道想到了什麽，聲音蒼涼，“不過你要記住，天命難違，沒有人可以改變他人的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