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十三

十三

充滿硝煙的日子，總是過得飛快。雖然大晏也打了不少敗仗，但是有妖類助陣，即使沒有完全占上風，也足夠保護邊境線內的所有人民了。

如今距離戰争開始，已經過去兩年了。禾翡稅國肉眼可見的慌亂，曾寫信予晏世辰，表示只需要大晏割讓十二座城池，禾翡稅國就會宣布馬上停戰。

包括楚慕離在內，大晏的所有朝臣全部氣笑了，直接把信件扔給全軍傳閱，士兵們在感覺受到敵國侮辱的同時，眼睛裏也燃起了熊熊烈火，當晚就攻下敵國三城，并俘獲敵國皇帝的兩位子侄。

燭光昏黃下，晏世辰正身着戰袍，屏息凝神地盯着桌面上的沙盤，眼中的情緒很複雜。

楚慕離默默地走過去，輕聲問：“亥時了，為何還不休息？”

“我在想，戰火何時才能熄滅。”晏世辰阖上眼睛，神色似乎有些悲傷，“再打下去，不過三年，大晏的國庫就支撐不住了……況且，太多的人和妖在戰争中犧牲了，我身為天子，卻保護不了我的子民。”

楚慕離喉中忽然泛起了苦澀。

晏世辰……已經二十八歲了。活不了太久了。

他是能窺天命的人，知道他有一個命定之人，知道那人是大晏皇族血統，知道晏世辰活不過三十歲，卻不知道為什麽。他曾經沒日沒夜地算，妄想撕破蒼穹，找到不讓晏世辰死去的方法。後來，蒼歲同意為他算一卦，眉眼深邃的男人眼神帶着悲涼，告訴他，晏世辰會為他而死。

他說的含糊不清，楚慕離也沒有追問。天機不可外露，話說多了，對誰都不好。

後來在一個雨夜，他在睡夢中突然驚醒，眼前是一片漆黑。黑暗中，他看見一個啼哭不止的嬰兒，看見産房中模糊的九尾狐幻影。

他知道，他命中注定的那個人，出生了。

再後來，少年跌跌撞撞闖進他的生活，他小心翼翼地給少年清理傷口，眼中溢出來的笑意差點藏不住。

你就是我的命定之人啊，真好看。

我喜歡你，知道我會遇見你時就喜歡了。可惜你會因為我而死，所以不要喜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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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醴，在想什麽？”晏世辰從身後抱住他，溫熱的胸膛貼着他的後背，呼吸噴灑在他的狐耳朵上。

楚慕離怔怔地沒有說話，鬼使神差一般，把晏世辰的手抓起來，放在了自己的耳朵旁，眯起微紅的桃花眼，命令道：“摸。”

“嗯？”晏世辰哭笑不得，“這可摸不得啊，你會發情的。”

楚慕離又沉默了。

他很眷戀和晏世辰在一起的每一秒，因為……沒有人知道什麽時候，那個溫柔的、心懷天下的帝王會消失。

楚慕離知道自己很自私，但他的眼圈還是紅了，幾乎是祈求一般：“阿辰，你摸摸我，好不好？”

晏世辰吓得不知所措，重新把他抱到懷裏，輕聲安慰：“好好好，我摸，阿醴不要哭了……”然後他擡起手，輕輕地撫摸着楚慕離的狐耳。

懷裏的人喘息聲越來越粗重，楚慕離驀然擡起頭，泛紅的眼尾似乎帶着桃花。他不受控制地湊上去，吻着晏世辰的唇，唇齒糾纏不休，絲毫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他多希望，這一吻是永遠。

直到晏世辰快喘不過氣，楚慕離才松開他，慢條斯理解着他的腰帶：“現在，給你個機會，上了我。”

晏世辰的眸色忽然一暗。

被扯開衣衫時，楚慕離的內心是期待的。

如果，能永遠這樣下去，就好了。

大晏636年3月初七，晏軍在大晏紹城被禾翡稅軍偷襲圍攻，大挫士氣，一時間，衆兵一蹶不振。

同月十八，國師楚慕離帶兵進攻，分明暗兩路，背水一戰破釜沉舟，将士們皆視死如歸，此戰大勝。至此，敵國已被攻陷城池大半。

同月二十七，國師楚慕離打完一場勝戰後，帶領狐妖一族加急策馬回國，無人知曉原因，往後戰争重新由皇上帶兵攻打。

“少主，我們為什麽要回去？”楚小柿坐在馬車裏，疑惑不解，“仗還沒打完呢，我們怎麽能當逃兵啊？”

“族長與我千裏傳音，說我即将渡劫，告訴我一定要回去，”楚慕離沉着臉，“至于你們，是因為戰争所需長期耗盡靈力，入不敷出，族長要求你們回去青丘靈池滋養一番。不信你現在試試，還運轉得起靈力嗎？”狐族大多數法術都是靠精神力凝聚，靈力若是透支對狐妖的大腦傷害極大。

楚小柿盤腿聚氣，然後搖了搖頭：“不行了……那我們恢複完之後還要再回去打仗嗎？”

楚慕離的臉色仍舊不好看：“應該不需要了。”

楚小柿口中的一句“為什麽”還沒問出來，就聽見窗外傳來一聲煙花炸裂的聲音，他擡頭一看，發現竟是軍中信號。深綠色的三朵煙花，代表戰争勝利。

“這麽快啊，我們回來還不到三天，連青丘都沒到呢。”楚小柿似乎有點意猶未盡的感覺。

“停車！”

窗外突然一陣躁動，楚慕離探出半個頭，看見幾百名身着戰袍的士兵，将幾輛馬車圍得水洩不通。

“諸位這是何意？”楚慕離從馬車上跳下去，冷冷地擡眼望向幾米外手持利刃的士兵。

“荀王殿下邀請各位走一趟，”領頭的将士陰邪地笑着，“乖乖跟我們走，不然……別怪在下向國師大人動粗了。”

楚慕離沉默了一會兒，轉頭跟車夫道：“跟他們走。”

“诶，這可不能直接走，誰知道你們會動什麽手腳呢。”那個将士吩咐手下人拿了十幾捆麻繩，将所有妖的手腳都束縛了起來，動彈不得，“這樣，便萬無一失了。”

“少主，這怎麽辦？他們為什麽要抓我們？”楚小柿着急詢問。

“如今我們都沒了靈力，打不過這成百上千人，”楚慕離的目光陰沉得像要滴出水，“至于他們打的什麽算盤，一去便知。”

說着，楚慕離将手腕狠狠往馬車壁上一磕，手腕上的玉镯瞬間四分五裂，他對着玉镯輕聲道：“哥，我現在很危險，荀王似乎要造反，我不知道會被送去什麽地方，望小心行事。”

玉镯閃爍着詭異的光芒，點點流螢從窗外飛出，飄向遠方。

十幾只狐妖被押送到了一處極其隐秘的地牢，牢外機關重重，若是外人觸發了機關，必定會死于亂箭之下。

楚慕離被單獨關在一間牢房裏，周邊環境不差，他靠坐在幹草堆上，盤算着依靠青丘的能力，兩天應該就能找到這裏。

“久違了，國師大人，”一個溫文爾雅的聲音響起，和晏世辰眉眼有六七分相像的男人緩緩走到他面前，“國師大人果然如坊間傳聞所說，天人之姿，俊美無雙。”

“既未曾見過，何來久違一說？”楚慕離冷冷道。

“本王只是認為……國師大人或許在本王皇弟的記憶裏，見過本王的樣貌，”晏栩輕聲笑着，蹲下來撫摸着楚慕離的臉，“本王這皇弟雖然感情用事了一些，但這眼光倒是不差。”

楚慕離瞳孔一縮：“你如何得知……”

“國師大人是想問本王是怎麽知道你們狐族能窺天命的吧，”晏栩打斷他的話，眯起眼睛，“那自然是貓族的摯友告訴我的。”

貓族？

楚慕離的大腦飛速轉動，甚至忽略了晏栩在他臉上摸來摸去的不适感。靈光乍現間，他忽然想起，除了辰安，20多年來從未見過翼望山的任何一只貓妖。他猛然擡起頭：“貓族的人被你們抓了？”

“唔，猜的不錯，20年前，父皇命我帶兵屠殺妖界，由于翼望山離衆妖山都比較遠，所以，本王只能先下手為強了。為了不引起你們的懷疑，本王還逼迫那老族長對外發出消息，說貓族一切安好，”晏栩忽然笑的很怪異，面部有些扭曲，“忘記說了，貓族的那位少主由于失蹤逃過一劫，不過現在……已經是本王忠心耿耿的随從了。”

“辰安在你手上？”楚慕離的眼睛裏泛起怒火。

“那是自然，包括你們的很多事兒，都是從他口中得知的呢，”晏栩用力地捏起楚慕離的下巴，輕輕摩挲着，“不然本王怎麽會知道，本王的好皇弟找來的國師，和他滾到了一張床上去呢。”

他輕蔑地笑着，放開了鉗制着楚慕離的手：“不過你不用擔心，本王對男人，而且是親弟弟玩過的男人不感興趣。本王想要的，只是皇位而已。”他突然笑得癫狂，站起來轉身離去，聲音有些刺耳，“國師大人，好好等着你的陛下來送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