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一回,還有你小命嗎?“你爹爹呢?” (4)
墨采去廚房傳菜,不一會兒衆女使提着食盒過來,七七八八地擺了一桌,小黑娃有些忐忑地坐在桌上,姬二娘給她盛了一碗米飯,柔聲笑道:“日後可和熙文一處來用飯!”
這孩子身上有一股野性,心眼倒挺好,熙文一人在府中,連個晚伴都沒有。
小胖墩給阿寶夾了一塊白腸,道:“阿寶,這個好吃!”
阿寶小小地咬了一口,轉過頭來對恒言道:“阿姐,你吃,好吃!”
杜呈硯看着小黑娃,又看看恒言,提了筷箸,不經意般地問道:“阿言,她會不會是你娘那邊的孩子?”
杜恒言一愣,不妨伯父還是問了出來,點頭道:“嗯,她娘估摸是我娘的妹妹,前些日子我偶然遇見,說是來京城尋我的,已經亡故,托我看着阿寶!”
杜呈硯淡道:“日後,讓阿寶和熙文一道去阿翁那裏念書!”
姬二娘望着小黑娃紅彤彤的小臉,也不知是熱的,還是先前凍的,心裏竄上一陣涼意,原來,便是一個陌生的,不相幹的人,但凡是與杜秋容有丁點關系,良人他,都會記挂在心上。
***
張憲陪着大皇子上完了課,出了崇政殿正準備回家,大皇子過來道:“子瞻,我母妃送了許多她中意的女子畫像到我府上,你陪我一道去看看!”
張憲對此事并無興趣,但是未來帝王的後宮,必然牽涉前朝,張憲還是跟着大皇子去了。
二人剛到了宣德樓門外,便見肅王爺從宮外頭進來,大皇子忙恭謹地喚了一聲:“皇叔!”
肅王爺年紀才五十有四,容貌甚偉,望之俨然。朱色衣袍外頭束着的羅大帶上以鞓帶系緋色羅的蔽膝,挂着禦劍,那是官家欽賜的,可佩戴入宮。
肅王爺此時望着大皇子道:“臣聽聞大皇子近來要選妃?昔日你與婉婉一起玩耍的光景還歷歷在目,轉眼便也要選妃了!臣是老了!”
肅王爺末一句嘆的頗有每況愈下的味道。
大皇子笑道:“皇叔豐神俊朗,身軀凜凜,我等少年兒郎且仰慕至甚,皇叔何來此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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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肅王爺寒暄幾句,才堪堪告辭,待進了大皇子府的書房,大皇子呼了一口氣道:“真乃老匹夫!”
張憲谏言道:“大皇子,肅王爺似乎有意讓杜婉詞做皇子妃?”
大皇子點頭,“昔年,你我與婉詞确曾在一處玩鬧,只是我當年落水之後,便與婉詞疏遠了,當年她也才堪堪五歲,竟就能污蔑姐姐!”
大皇子一邊說着,一邊從桌上的一堆畫軸裏抽了一副出來,打開了看道:“這是龍圖閣大學士府上的小娘子,名字取的倒甚雅,善彈古琴!”
張憲皺眉道:“我似乎聽說,她中意肅王府的趙延平!”
大皇子趙元益看着張憲,側着頭将畫像拿遠處又看了看,忽地起了一點樂趣道:“子瞻,你說,我若是将肅王一派的大臣的女兒都納入府邸,會如何?”
張憲眉毛一挑:“殿下真有此意?”
趙元益點頭:“子瞻覺得如何?”
“不知!”張憲垂眸答道。
趙元益拍了拍他的肩膀:“子瞻,你這是又起了仁者之心,你放心,她們一旦入了皇子府,我自是會公允待之,不會因她們的爹爹而無故遷怒于她們!”
她們的爹爹卻許會為了女兒的安危而顧慮。
大皇子說着又抽了好幾張畫軸出來,看中的都交予張憲。
不一會兒,便選中了五幅,皆是肅王爺一脈的官員家的女兒。
猛地,大皇子望着畫像笑了出來,“子瞻,你看看,這是誰!”
張憲上前一步,待望見了畫中人,卻驀地心上一寒,“殿下!”
大皇子揶揄地看了他一眼,“你放心,我還能搶了你的?”見子瞻明顯松了一口氣,才接着道:“我只當她是京中數一數二的憊賴小娘子,不想,除了放蟲子,竟也會跳舞。子瞻,看來你當年小小年紀,也算頗有慧眼!這憊賴小娘子可是入了我母妃的眼!”
畫上的人着了一身藕色的衣裙,正擰着腰舉着扇子。
宮宴那一日,有許多畫師在列,杜恒言估摸都不知道,她還入了畫。
大皇子細看了幾眼,道:“這杜家言小娘子也就當年見過一回,這許多年,她怎地長的越發像楊淑儀?”
大皇子擡眸,見張憲看入了眼,将畫一卷,塞到他懷裏道:“你陪我看了這許多,也不能空手而歸,這一副,就送你了!”
張憲淡道:“多謝陛下!”
大皇子看着他面上疏冷,口中笑道:“你自小就這麽一副冷性子,獨獨對言小娘子上心,本殿下,竟有那麽一瞬,覺得不忍心讓你不如願!看來,我對子瞻的心,堪比子瞻對言小娘子啊!”
張憲往後頭退了兩步,道:“子瞻告辭!”說着,幾乎奪門而出。
大皇子見他落荒而逃的模樣,大笑不已。
第28第
第二天杜恒言再去書院的時候, 小黑娃自個背着小小書箧跟着小胖墩去嘉熙堂,對着杜恒言揮着小手。
紫依道:“主子,小郎君有個伴陪着, 比前些日子看着更愛笑了呢!”
杜恒言笑道:“小孩子, 一個人總是無趣些。”卻不由琢磨,就是楊淑儀那邊, 她倒不知道怎般說。她要告訴她收養了小黑娃嗎?
昨個爹爹說官家問她願不願意嫁給大皇子,說的是“皇子妃”, 不是側妃, 按理她生母不明, 大家貴女出身的沈貴妃至多願意讓她做個側妃,所以,在官家耳邊扇枕頭風的, 只能是楊淑儀了。
她對自個,好像還蠻關切。
杜恒言深深吸了一口氣,算了,楊淑儀來京城, 原本就是為了找她。就是不知道楊家原來是什麽樣的人家,竟然一個一個地賣女兒。
杜恒言正想着,不覺到了府門口, 門口站着兩個人,杜婉詞和她身邊的女使翠微,二人倒像是專等着她的。
見她過來,杜婉詞上前一步, 冷冷地看着她道:“阿言,李禦丞那邊是不是你遞的話?”
杜恒言微微皺眉,看着杜婉詞:“婉婉,朝堂上的事豈容你我這等後宅小娘子置喙?”
杜婉詞瞥了她一眼,勾了唇角,冷嘲道:“你五歲就能學會你姨娘教你的雪中梅,阿言,你這般聰慧,甚事做不成?”
杜恒言被“姨娘”一詞猛地刺中了心口,一瞬不瞬地盯着杜婉詞,眸中似風雨壓境,“婉婉,我娘親,沒有進你杜家祠堂,是我娘親!不是你杜家的妾室!”
杜婉詞望着杜恒言眸中一片涼寒,心中一突,“哼”了一聲,“李禦丞為的是孫家茶樓的事,你說你不知道?”
杜恒言忽地笑了:“我知不知道和你有什麽關系?怎地,你想殺了我?”
末一句,杜恒言說的雲淡風輕,像是認定了她有這念頭一般。
杜婉詞面上一窒,望着杜恒言幽暗的眸子,這麽一瞬間,她竟然從杜恒言的眼睛裏看到了殺氣,心中一顫,嗤罵了一聲:“瘋子!”
帶着翠微步履匆匆地走了!
杜恒言抿了唇,小小娘,當年你為何不告訴我,我爹是誰?杜恒言心思婉轉間,忽然發覺,她娘不說,難道杜呈硯不知道嗎?她是不是他的女兒,杜呈硯自個總該知道的啊?
至于什麽孫家茶樓,杜恒言卻懶怠的想,這世上,誰人沒有一點辛酸爛腸事兒,她自己這裏還背負着殺母之仇呢!不過,若是李禦丞這次真能動肅王府一點陣腳,她倒不介意去添添柴,扇扇火。
到了書院的時候,便見着薛清漪和李菁正在吵架,周邊圍了許多人,先她一步的杜婉詞由陳語冰陪着坐在前頭,武月皎見她來了,忙拉了她過去,在她耳邊道:“今個一來清漪就指桑罵槐,李菁沒忍住,對着吵了!”
正說着,“啪”的一聲,整個學舍忽地都安靜了下來。
薛清漪捂着臉,望着李菁,有些發懵。
李菁擡着下巴道:“看什麽看,你家往上數三代都不是好東西,遠的不說,你繼祖母可是要帶着整個薛家的家産嫁給林老相公的,不是你爹使了手段,你也配在這裏和我一起讀書?”
薛家的事當年雖然鬧的人盡皆知,但是畢竟也快十年了,薛清漪壓根沒想過,還有人當着她的面拿這事來羞辱她,一時氣得臉紅的要滴血。
杜恒言暗嘆李禦丞往日在家裏肯定沒少嘀咕這些八卦,李菁這只小炮仗就沒有有腦子的時候,不過,看着薛清漪憋屈又無法還嘴的樣兒,還是挺解氣的,哈哈哈O(∩_∩)O哈!
學舍裏的衆位小娘子忽地脊背一寒,都回頭看向了杜恒言。
杜恒言:……我竟然笑出了聲!!
杜恒言忙微咳了一聲,裝模作樣地從書箧裏拿出了書,見衆人還看着她,淡道:“昨日宋夫子留的課業,你們都做完了嗎?”
小娘子們一驚,忙回到各自的位置上,宋夫子自個性子慢悠,可是對待她們卻極為嚴苛,似乎非要從她們這裏整出一個大文豪出來。
杜婉詞淡淡看了一眼埋頭看書的杜恒言,不由鄙夷,一張草帖子都沒有收到的人,詩詞再好有什麽用!
宋夫子正講着《齊物論》裏的一段,“昔者莊周夢為蝴蝶,栩栩然蝴蝶也,自喻适志與!不知周也。俄然覺,則蘧蘧然周也。不知周之夢為蝴蝶與,蝴蝶之夢為周與?周與蝴蝶,則必有分矣。此之謂物化。”
宋夫子說到這裏,一雙美眸望着底下的一衆小娘子,眼睛停在了杜恒言的臉上,“恒言,你來說一說對這段的理解!”
杜恒言不妨又被點名,忙站起來,呃,莊周夢蝶啊,默了一會,道:“學生以為莊周夢為蝴蝶,莊周之不幸也,蝴蝶夢為莊周,蝴蝶之不幸也。”
宋夫子望着杜恒言,欣然有喜色,笑道:“阿言,為何?”
杜恒言微微笑道:“莊周化為蝴蝶,從喧鬧的人生走向逍遙之境,是莊周的幸運,而自由自在的蝴蝶夢為莊周,成為了另一個自我,怕就是蝴蝶的悲劇了!”
雖是笑着,宋夫子卻從女學生的眼裏,看到了一點悲傷,聯想到這位女學生的身世,若有所悟,讓恒言坐下。
宋夫子又道:“我們換個角度考慮,其實不論是莊周夢蝶,抑或是蝶夢莊周,他們都是經歷了兩種不同的物境,脫離了此在的限制,達到未知的另一個彼岸。”
宋夫子說着這一段的時候,是望着恒言的,恒言眸子一熱,輕輕點頭。其實不論是她的穿越,抑或是這一世的杜恒言由明月鎮上的小娘子到京城杜府的小娘子,境遇的轉換,讓她一直在體驗不同的人生,也許她的彼岸,是在大趙國呢。
課正上着,忽地書院的仆從過來道:“宋夫子,薛家派人來遞話,說是聖旨到了,請薛家小娘子回去接旨!”
學舍裏忽地便躁動了起來,都望着薛清漪,薛清漪忙起身。
沒過一會,陳家的人也來接陳語冰回去接旨。
一上午,書院裏頭,被接走了五位小娘子。
書院裏一時嘈嘈雜雜的,一日裏下這般多地聖旨,其實很罕見,頒的還是女孩兒,杜恒言隐隐約約覺得,怕是大皇子選妃的事定下來了。
書院的夫子們見她們也沒有心情念書,準了她們半天假。
杜恒言收拾書箧的時候,李菁走了過來,扭着臉道:“我和你順路!”
杜恒言無可無不可,等出了院門,李菁才輕聲道:“她們都被選為大皇子的妃嫔了!”
杜恒言點頭,“你說,陳語冰也要進大皇子府?”其他的人,杜恒言倒沒什麽感覺,可是陳語冰是心心念念要進肅王府的人啊!竟然就這樣入了大皇子府?
李菁輕聲道:“你許是沒注意,今天回去的幾位小娘子,家中向來與肅王府走的頗近,連安平侯府的白采苓都被宣了旨。”
白采苓是安平侯府的嫡幺女,肅王妃是她的姑阿婆。
如果先前李菁對爹爹彈劾肅王府尚有幾分不滿,可是現在她真心的感激她的爹爹是一個正直的禦丞,那些與肅王府交好的女孩兒,一旦入了大皇子府,便是不受遷怒,怕也是戰戰兢兢地過日子。
***
杜恒言到家中,發現紫雲一早在門口候着她了,道:“先前婉小娘子回來,老夫人就讓我在這接您呢!”
“阿婆喊我?”難道是小黑娃的事?
紫雲搖頭道:“不,是家中來了客人,像是從廬州來的,老夫人喊你過去!”
杜恒言到嘉熙堂的時候,發現裏頭阿翁樂呵呵地笑道:“你家阿翁倒會尋清閑,真個在明月鎮上守着不走了!”
女使打起了簾子,杜恒言腳步微頓,望着阿翁下手坐着的小郎君。
赫然是那天,她在朱雀門那一塊兒見到的!
一時心中惴惴的,難道是,“慕俞?”
“阿言!”
堂中的林承彥望着站在簾子下盈盈立着的小娘子,只見她着了一身玫瑰紫牡丹花紋錦襦衣,下頭一條同色的裙子,腰上系着兩寸來寬的腰上黃,杏眸晶瑩清透,瓊鼻高挺俏立,櫻唇紅豔水潤,比小的時候更美上幾分。
上首的杜太初望着元氏,笑着搖頭,低聲道:“你看吧!”
元氏微嘆了一聲,喚道:“阿言,慕俞等了你好些時候了!”她若不出聲,這來孩子便要在這裏呆住了。
杜恒言茫然地看着阿婆:“阿婆,你喚我?”
元氏略略點頭,“坐下吧!”果然是女大不中留,這便看入了眼。
林承彥行禮道:“杜家阿翁,阿婆,慕俞初置了兩處宅子,想讓阿言去幫我看一看,慕俞多年未來京城,京中事物,想來阿言更熟悉一點!”
杜太初挑眉,這小子看着不顯,心機夠深,這麽一會兒,就想帶着阿言出去獨處,面上遲疑道:“熙文和阿寶一早就嚷着等恒言回來,既是如此,慕俞帶他們一起出去轉轉!”
元氏不滿地瞪了一眼自家老爺,下首林承彥已經再次行禮道謝,跑過去喊阿言,走了。
走了!
元氏看着再次放下來的簾子,猶有些緩不過來,半晌看着自家老爺:“老爺,你說你,怎能就這般讓慕俞把阿言帶走了呢!阿言可十四了!”
杜太初望着元氏,撚須笑道:“夫人,你覺不覺得,看到了一點年輕時候的影子,慕俞這小子,是不是夠智謀?你看他在這裏陪着我兩聊了一個多時辰,謙恭有禮,溫文爾雅,絲毫看不出焦灼,你看,阿言一回來,瞬息便将人帶走了!”
杜太初一邊回想着林承彥剛才的迅捷,一邊咂摸道:“你看這小子多稀罕我家阿言啊!”
坐在檀木半枝蓮靠椅上的元氏,聽了末一句,忽地平靜了下來,輕輕嘆道:“是啊,慕俞倒真是稀罕阿言!剛才他看到阿言時,真個人都像是發着光!”
元氏想起張相府上,還是有些不甘,道:“你說,阿敏和我又是那番交情,阿言過去,必定疼愛有加!”
杜太初側身拍拍元氏的手,道:“夫人,阿言的事啊,你讓她自個作主,她高興便好!到頭來,誰知道她會選擇哪一個呢?”當年他們家呈硯可是自幼就定了息婦的,最後呢!
杜太初一想到當年的事,心裏梗得慌,出去給鳥喂食了。
第29第
杜恒言一出嘉熙堂, 猛然發覺,咦,她怎麽出來了?
慕俞乍一看到小黑娃的時候, 忍不住看了一眼阿言, 凝眉道:“阿言,她和你小時候好像啊!”觀這個孩子的衣着, 倒像是小女使,可是那眉眼和嘴形, 鼻子, ……
杜恒言知道慕俞自小就心細如發, 也不瞞他,揪了一下小黑娃的小丫髻,笑道:“是阿!她娘是神武巷子的牡丹!”
小黑娃仰着臉, 打量了慕俞一眼:“阿姐,他也認識牡丹?”
杜恒言點頭:“嗯,我兩都認識!”
小黑娃又仔細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眼慕俞,心裏暗暗嘀咕, 比張家哥哥似乎也不差。
林承彥面上掠過一層訝然,“阿言,你在信中沒和我提起呀!”
他和阿言每月都要通一回信。
杜恒言返身冷眉道:“你說呢, 你來京城,也沒和我說啊!”一側首見到慕俞如玉的臉,在陽光下更加瑩潤,心又不由一跳, 暗暗驚嘆,這小子怎麽長大後,長了這麽一張禍害衆生的臉。
心裏想着,嘴上便不住帶了出來:“慕俞,你爹娘該長得多好看阿,才能把你生成這般模樣!”
慕俞唇角微揚,問道:“阿言喜歡?”
他笑的清風明月一般,一時晃了杜恒言的眼,扭頭不理。
兩人鬧着快到府門時,見着杜婉詞帶着女使翠微和碧蘿也匆匆地過來。看樣子,似是要出門。
翠微一邊跟着杜婉詞的腳步,一邊問道:“小娘子,要不要備份禮?”
杜婉詞搖頭:“回頭再送上!”猛一見到杜恒言和一個陌生的小郎君在一處,不由頓了足。
小胖墩乖乖巧巧地喊了聲:“姐姐!”
杜婉詞微微點頭。
杜恒言早上才和她絆了嘴,也不想搭理她,從她身邊直接走過,接着問慕俞道:“你幾時來的京城?”
“來了有七八日了!”慕俞溫聲答道。
林承彥以前是認識杜婉詞的,當年她也曾軟乎乎地喊過他“慕俞哥哥”,不過,多年以後,再次相見,似乎,阿言不喜歡她,是以,林承彥也沒有頓足。
杜婉詞望着幾人出去的背影,對翠微道:“你去打聽,那小郎君是哪個府上的?”
翠微面有難色道:“小娘子,那陳家?”
杜婉詞不耐道:“讓碧蘿跟着我便成,我回來時,你務必要打聽出來!”
翠微低聲應下。
剛駐足的杜婉詞,經過這番一提醒,忽地想到自己是要去陳家看陳語冰的,今日自書院回來,她便去問了娘親,沒想到陳語冰竟然真的被賜給了大皇子,不,現在已經是太子了,同一日裏,大皇子正式受封為儲君,陳語冰與安平侯府的白采苓同列側妃之位!
薛清漪被封為太子嫔。
娘說這些話的時候,一直似有若無地看着她,她心裏不由一陣驚慌,大皇子的正妃之位還沒有定下來!
娘雖然說讓她放心,不會強迫她,可是,她知道肅王府是存了這個心的。
杜恒言在馬車上心尤慌慌的,到了陳家府門外的時候,碧蘿下車去遞了帖子,看門的小厮有禮地道:“原是杜家小娘子,夫人說這些日子府上忙亂,暫不接客,還請貴客見諒!”
碧蘿接過小厮遞過來的帖子,只得回到馬車下頭,仰頭問道:“主子,你看?”
“算了,回府吧!”杜婉詞往後頭一靠,有些洩氣地道。龍圖閣直學士的嫡女和安平侯府的嫡女都沒有成為太子正妃。
那一個獨獨空缺出來的正妃之位,讓杜婉詞後背一直冒着冷氣。
***
林承彥帶着阿言和小胖墩、小黑娃過了朱雀門,朝東邊去,東邊城牆外邊都是民居,林承彥帶着她們過了麥稭巷,到了烏桕巷子,林承彥望着阿言道:“阿言,這裏一出門,或是去朱雀門,或是去州橋南邊的王樓,都有好些吃食,一直到夜裏三更呢!”
杜恒言一想到午間開始擺攤的美食,忍不住教訓道:“慕俞,你不是來國子監讀書的嗎?怎麽一來就惦記着吃的?”
林承彥望着阿言,笑笑不語。他可是記得小時候,她看見好吃的,就走不動路。
一行人便在烏桕巷子口停下了,林承彥指着左邊最裏面的倒數第一間和第二間道:“阿言,這一處是我的住處,裏頭一處是你的!”
杜恒言點頭:“嗯,這兩處在巷子裏頭,倒安靜下,不妨礙你讀書,”說到一半,杜恒言忽地擡起頭問慕俞:“怎麽是我的?我什麽時候買的,我怎麽不知道?”
林承彥撓撓頭道:“我想着你遲早要搬出杜家的,剛好阿翁給我的錢夠,我就給你在這一處也買了一座宅子。”雖然阿言在信裏未提過,但他知道阿言在杜家住的并不開心。
小黑娃見阿姐還在發蒙,拉了拉她的袖子道:“阿姐,慕俞哥哥說,這是你的宅子!”
杜恒言尤有些不相信,指着自己問慕俞,“我的?”
慕俞點頭,擡手指着東西兩邊隔着的院牆笑道:“阿言,小時候太陽一升到你家的院子,我就知道你起來了!”
杜恒言:……你小時候都不好好念書的嗎?
小胖墩和小黑娃嚷着喊:“慕俞哥哥快開門!”
慕俞帶着幾人進了東邊的那處宅子,是一座兩進的小宅子,前後各三間大房,右邊最邊上有一間小小的茅房,往裏頭開些,不與正方并齊。左手邊有柴房、廚房。庭院李打掃的十分幹淨,院裏頭種着兩棵桂花樹,右邊靠牆的一邊是一排小矮茶花樹。
小胖墩轉悠了一圈,吆喝道:“阿姐,你有私産了!”
小黑娃帶着小灰狗滿院子的跑,喊着小胖墩過去追,兩娃一狗就在院子裏轉起了圈子。
杜恒言蹙眉問慕俞:“你一下子置了兩處宅子,你還剩多少銀錢在身上?”
慕俞道:“阿言,你不用擔心,我爹娘給我留了錢!”
見阿言猶不相信,只得道:“我爹娘給我留了好些金子,估摸還能買好幾處這樣的宅子。”
杜恒言想着,林老相公讓他另置宅子,不與二房争産,必是給他備了了許多銀錢,還是忍不住叮囑道:“你一個人在外,不要露財!”
林承彥道:“阿言放心,我都放的好好的!”
杜恒言望着眼前比她尚小一歲的慕俞,他進京第一件事,竟然是給自己置了處宅子!她記憶裏的慕俞還是個四歲的小娃娃,每天給她帶吃的,教她識字。
與眼前俊俏的小郎君,似乎,似乎差着好些年,可是,又好像那麽多年的時光都不曾有過,他依舊是那個為着幫她奪回田地去啃律典的小衙內。
杜恒言心中一暖,柔聲道:“謝謝慕俞!宅子我收了,等我攢夠了錢再還你!”
她說的認真,不妨林承彥的耳朵瞬間紅了起來,一時想到花嬸子叮囑他的事,咬唇問道:“阿言,花嬸子說,你該是收到了好些草帖子?”說着這話,林承彥一瞬不瞬地望着杜恒言。
杜恒言面上一熱,搖頭道:“沒,一張還沒收到!”杜恒言受阿婆影響,一想起這事就覺得有些丢臉,對慕俞道:“你若是有空,改天給我寫一張,我拿回去唬弄唬弄!”
林承彥懸着的心,忽地放了下來,一邊點頭,一邊疾走兩步往內院道:“阿言,等過些日子,天暖了,我們買棵桃樹和枇杷樹種在這裏可好?”他走的快,竟像是跑一般,步履踉跄。
杜恒言:……我好像調戲了小夥伴……
四人看完了宅子,又轉去朱雀門街西,過了橋,到了曲院街的遇仙正店吃飯。小胖墩一路對小黑娃嚷嚷着,“阿寶,遇仙正店是京城最好的酒樓,它家的百味羹、乳炊羊、金絲肚羹、還元腰子、紫蘇魚、夾面子茸割肉……”
小胖墩說的口水都要流出來,杜恒言笑道:“阿文,你還記得你要減肥的事嗎?你明年就要入小學,你這般不忌口,到時候是要被小夥伴嘲笑的!”
小胖墩不由低頭捏了捏肚上的小贅肉,眼巴巴地看着阿言,又看看前頭的遇仙正店,一時小腦袋內,又是紫蘇魚、肚羹,又是莫名其妙的笑聲,簡直是冰火兩重天。
“阿姐,阿姐!”小胖墩上前牽着杜恒言的手苦哈哈地求饒,“這是遇仙正店,我好久沒來了,上次來時,我牙疼,都沒吃成!”
小胖墩為了吃,開始胡亂地編着瞎話,已經受了許多次打擊的小胖墩知道,他若不求阿姐高擡貴手,一會吃飯的時候,阿姐一句“這能長一兩肉”、“這能長二兩肉”會讓他壓根不敢下箸的!
小胖墩說着又去求慕俞,“慕俞哥哥,你說你請吃飯,是不是,你該幫我勸勸阿姐!”
慕俞看他皺着眉頭,快要哭的小模樣,心裏不忍,對着小胖墩滿是期待的眼,笑道:“我也聽阿言的!”
小黑娃一把拉過小胖墩,不滿地道:“阿姐,你們兩個欺負小孩子,心裏不會痛嗎?”
杜恒言看着小黑娃和小胖墩的模樣兒,實在忍不住,先笑了起來,摸着小胖墩的小腦袋道:“小傻瓜,來酒樓不給你吃飯,要給你喝酒嗎?”
小胖墩聽到這一句,安安心心地拉着小黑娃往遇仙正店跑。
“阿言!”
“嗯?”和慕俞說笑的杜恒言,忽地聽到有人喊她,循着聲音一擡頭,便見到了遇仙正店五彩迎賓樓門前,望着她的張憲。
第30第
今個太子趙元益又是受封, 又是一口氣得了五位美人兒,心裏實在是暢快,喊着張憲來遇仙正店喝酒, 未到遇仙正店的時候, 趙元益便看見了杜恒言一行人,那個小胖墩撒潑耍賴地纏着一位小娘子, 口中喚着“阿姐”,讓他忽地便想起曾經孤寂的幼年, 也曾希望有個姐姐。
不由多看了兩眼, 不妨張憲也跟着看過來, 不過瞬間,張憲便青了臉,趙元益敏銳地發覺周遭的氣壓降了好些, 暗嘆,二月的風還是頗為涼寒,忍不住跺了跺腳。
他一句“阿言”喊出口,太子才後知後覺地發現, 原來這位小娘子便是杜恒言,心中思量起來那一副被子瞻帶回府中的畫像,宮中的畫師技藝确實高超, 這畫像與人像了八成,他選的那五位美人,想來也對得起美人的名號。
猛地看到小黑娃,心中頓時大為詫異:怎地, 這一個兩個都和楊淑儀長得這般像,難道所謂的美人真的都合該是一個模樣?
林承彥也看見前頭兩位小郎君,左邊的一位一身墨色錦袍,只在袖口和邊沿壓了銀色的雲紋,另一個一身朱色錦袍,以黑色緣其領、袖及衣裾,內襯着白色中單,二人都穿着一雙黑色錦緞的靴子。
前頭一個,似乎面色有些不善,另一個倒嘴角噙着笑,林承彥側頭問阿言:“阿言,你們認識?”
話音剛落,小黑娃和小胖墩便揮着手喊了起來:“哥哥!哥哥!”
杜恒言被嚷的頭疼,拍了兩娃一下,對慕俞道:“一個是張樞相府上的小衙內,張憲,另一個不認識!”
張憲不妨這兩娃這般熱情,唇角不可察地微微勾起,适時地擡步走了過來,道:“阿言,許久不見!”
杜恒言點頭笑道:“好巧,你們也來這裏吃飯。”
太子在三人之見看了一圈,已然了悟子瞻青臉的原因,拍了一下子瞻的肩膀道:“子瞻,介紹一下,這是?”
張憲冷冷看了一眼明顯過來湊熱鬧的趙元益,緩聲道:“這是杜将軍府上的小娘子和小郎君,就是不知阿言身後這位是?” 張憲說着,看向了林承彥。
他一句“阿言”喚的格外的綿軟熟稔,倒讓杜恒言身上起了一點點雞皮疙瘩,不明所以地看了張憲一眼。
林承彥微微笑着上前兩步,眼睛完成了好看的弧度,站到阿言前頭,恰恰擋住了張憲的視線,拱手行禮道:“在下姓林承彥,字慕俞,初來京城!”
“青梅竹馬!”張憲腦海裏立即蹦出這四個字,險些脫口而出,禮貌地拱手回禮道:“在下張憲,字子瞻!”
一旁的趙元益皺眉道:“慕俞?這字怎地聽起來這般耳熟?”
林承彥露齒笑道:“我幼時也在京城待過幾年,住在林府,不知兄臺是?”
趙元益忽地撫掌笑道:“我想起來了,你是林老相公府上的小衙內,我是楚王府的世子!當年你我一同在崇政殿陪讀過的。”
作為三朝重臣林老相公的孫子,林承彥幼時也曾多次去崇政殿陪趙元益一起識字,他神童的名號,在那時便已然在宮中傳開。
如若不是林老相公請辭時,一并辭去了林家子孫的恩蔭,言:“林家子孫不得享祖輩餘蔭!”執意讓林家子孫憑借真才實學進入官場。
當時受到士林的一衆好評。
是以,稍後的張樞相也謝辭了官家對張憲的封賞,讓張憲下場一步步參加科舉。
林承彥沒有想到眼前之人會是兒時的小夥伴,只是他記憶裏,楚王府的世子似乎不是這一張臉?一時想不起來,楚王府的世子是誰?
杜恒言眼尖,看着趙元益的鼻子,眼前便晃起來那個落了水中吐了許多口水的大皇子,輕輕扯了扯林承彥的袖子,小拇指上的指甲輕輕地刺了一下林承彥的手背。道:“你多年不曾回來,許是不記得了。”
林承彥望了她一眼,眸裏便刮起一陣三月的微風,輕輕徐徐。
張憲眼眸微擡,掠過對面兩人的小動作,不動聲色地道:“既是偶遇,不如此次由子瞻做東,請諸位!”
他不放心讓阿言和這“小竹馬”獨處!
杜恒言正待拒絕,林承彥深望了一眼張憲,微微笑道:“張兄這般爽快,倒叫慕俞不好多辭,恭敬不如從命!”說着,手作了個“請”的姿勢。
他要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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