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一回,還有你小命嗎?“你爹爹呢?” (16)

言,你不為你自己着想,也要為阿文和你跟前的那個阿寶着想吧,阿文明年就七歲了, 要去小學了,他人小,路上出了什麽事兒,少了胳膊掉了腿,可怎麽好”

在杜婉詞的口中,杜熙文倒像是仇人家的兒子。

杜恒言望着杜婉詞嬌嫩的面頰,心口泛上一層涼寒,“我想知道,你為何要将我擄給趙延平做妾?”

即便從小打大,她們有許多口角,可是她二人之間,何曾有過要置對方于死地的過節?她一直以為杜婉詞只是任性一點,驕縱一點,并不是窮兇極惡之徒。

她還救過阿寶。

“為了什麽?阿言你這麽聰慧難道猜不出來嗎?”杜婉詞的聲音略微有些澀抖,“阿言,我得不到的東西,我也不忍心看你得到。”

她幼時便喜歡粘着憲哥哥,汴京城裏沒有杜恒言的時候,憲哥哥對她也是溫溫柔柔的,喚她“婉婉”。

是從什麽時候開始,憲哥哥的眼裏再也看不見她。

“阿言,你好像生來就是來搶我的東西的,可惜,太子妃只能有一個,這個你怕是搶不走了。”杜婉詞說着,卻是自個紅了眼。她想到那一日郡主府中,憲哥哥騎在馬背上抽了她的那一鞭子,腹上此時仍舊隐隐作痛。

“是張憲,你愛慕張憲!”杜恒言低頭望了一眼二人裙裾上隐約露出來的翹頭履,這是針線房上給她們做的,杜家的小娘子,一人一雙,黃底粉緞面,她喜歡金魚,繡的是兩尾金魚,杜婉詞喜歡牡丹,繡的十分繁麗的大朵牡丹。

她們一同在杜府生活了九年,由陌生人成了仇人,真是世事如煙,變化莫測。

“慶陽長公主的宴會,我去!”杜恒言低低嘆了一聲。

杜婉詞未多言一句,脊背挺直地走出明月閣,發上的金累絲嵌紅寶石雙鸾點翠步搖微微晃動,三月末的東風吹着她的裙裾,滿頭青絲耀着點點金色的薄光。

杜恒言不解,她怎麽會穿越千年,和這樣的一位驕縱的女孩兒結了仇。

紫依不解地問道:“小娘子,您為什麽答應,她要和您扮演姊妹情深來消弭京中那些流言,可那些流言難道不是真的嗎?”

杜恒言頭靠在椅背上,有些疲倦地道:“你去問下阿菁有沒有收到帖子!”她不信杜婉詞只是要她去扮一場姊妹情深,杜婉詞既是生了要她給趙延平做妾的心,已然是立志要毀了她,定然是一計不成再生一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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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能信任的只有阿菁。

她和杜婉詞終究是走到了這一步。

紫依見主子神色不好,也不敢多口舌,自去李府。

杜恒言揉了揉眉,慶陽長公主性子跋扈,卻十分疼愛太子,此番,她定是也聽聞了京中的消息,想看一看杜婉詞的品性。

當年太後仙逝的時候,留給了慶陽長公主一根金杖,上可打昏君,下可打佞臣,關鍵的是,太後怕日後的君王被美色所惑,授意慶陽長公主可以插手後宮事務。

即便是杜婉詞已經被封為太子妃,有了聖旨這一道保障,但是慶陽長公主若是極力反對,官家也無法。

看來杜婉詞現在對太子妃這個位置,也并不排斥,甚至渴望。

***

三月二十八,杜府門前停了一輛馬車,辰正一刻,杜恒言從大門裏走出來,上身是密合色镂金絲對襟芙蓉花紋蜀錦衣,搭着一條淺鍺白花累珠疊紗長裙,挽着一條三寸來寬的鵝黃花枝窣地披帛,梳的是百花分肖髻,右邊用了一支羊脂玉茉莉小簪固定,只露出一朵小茉莉花,左邊斜斜地插了一支碧玉珍珠步搖,搖曳生姿。

馬車上頭的杜婉詞梳了飛天髻,髻底簪着寶石串珠圍髻,兩邊留了鬓發至耳下半寸,留出光潔的前額,雙手無意地擺弄着古紋雙蝶雲形千水裙上頭壓着的雙魚玉佩,見到杜恒言過來,眼眸微擡,很快又垂了下去。

馬車轱辘轉動,一路上兩人沒有搭一句話,杜恒言随身帶了一本公子鳳竹的話本子,還是元宵節的時候看過的,公子鳳竹一年只出兩三本,她一年就指着這一點精神食糧過活,還是前兩天紫依找出來的,抄家的時候,這些東西那些人看不上。

杜恒言看的正入迷,忽地聽馬夫“馭”了一聲,車廂往前傾了一下,杜恒言險些磕到了車壁上。

外頭跟着杜婉詞的嬷嬷道:“小娘子,是東宮的陳側妃攔了路!”

杜恒言聽是陳側妃,知道和自己沒關系了,接着看她的話本子。

杜婉詞瞥了事不關己的杜恒言一眼,輕聲對嬷嬷道:“初嬷嬷,你去前頭看一下,陳側妃有何事。”

杜婉詞話剛說完,便聽外頭陳語冰的貼身女使過來道:“我家側妃讓奴婢來問一問,馬車裏的是杜家哪位小娘子,若是婉小娘子,我家側妃邀您過去一同說話。”

杜恒言心裏暗嘆:嗯,這陳語冰竟敢想着趁杜婉詞沒有進東宮,壓一壓杜婉詞。

杜恒言放下了手中的話本子,笑道:“婉婉,你與陳側妃向來是好姊妹,這公主府還有好一段路,你不若過去敘敘舊?

聲音不大不小,足以讓外面的人聽見。

杜婉詞淡道:“我在家的日子越來越少,倒是格外珍惜和阿言你在一處的日子,陳側妃以後可是要日日對着的,倒是不急着相見。”

外頭的初嬷嬷聽見裏頭小娘子的聲音,上前一步,對陳家女使道:“請回吧,我家主子要趕路,還請陳側妃讓道。”

那女使還待笑着再說,被初嬷嬷一個冷冽的眼神瞪過來,知道人家是不屑自家主子的這一點小手段,也不敢再說,忙回去回自家主子話。

不過片刻,前頭的馬車便動了,看方向也是往長公主府上去,這陳語冰一點謙讓的意思都沒有,杜婉詞以後入了東宮,想來日子定會十分熱鬧。

等到了公主府,杜恒言剛剛站定,便見前頭好像是陳語冰在低低地和一郎君在說話,一臉嬌羞的模樣,看身影,像是趙元益。

不一會兒便見着趙元益帶着陳語冰像是要進去,杜婉詞身邊的初嬷嬷兩步上前,喚了一聲:“老奴見過太子殿下,殿下千歲。”

這許多人在,定然不能讓太子帶着陳側妃一起進去,畢竟自家小主子今個也要到場的,若是叫旁人看見,以為自家小主子未入東宮便被陳側妃壓了一頭。

趙元益一側身便看見了後頭的杜婉詞和杜恒言,頓時回身張望了一下,他記得子瞻剛才還在他身邊來着,怎麽一下子沒了人影,一時也不管陳語冰,對杜恒言笑道:“多日未見,耶律阿沂可曾還糾纏你?”

杜恒言眉頭微蹙,“殿下這是何意,那日酒樓一別,阿沂郡主我也多日未見了。”

“前幾日她派人來東宮,讓本殿下把你送去都亭驿陪她,恰好我那日不在東宮,被,被府上的先生回拒了,怎地,她沒再找你了?”趙元益挑眉問道。

杜恒言搖頭。

趙元益忽地想到,許是子瞻暗地裏打消了耶律阿沂的念頭,凡是關于杜恒岩的事,子瞻再沒有不上心的。

赴宴的人陸陸續續地來,幾人站在門口,過往的人難免多看一眼,從頭至尾,太子都沒有看杜婉詞一眼,一副和杜恒言我兩是舊友的模樣,一旁的陳語冰暗暗絞了帕子。

杜婉詞眸光微暗,淡淡一笑,梨渦輕陷,袅娜地上前一步柔聲道:“阿言,莫要貪言,我們也進去吧。”似乎她和杜恒言當真是一對互親互愛的姊妹,太子殿下和杜恒言說話是看在她面上一般。

杜恒言勾唇,對着太子殿下屈膝福了一禮,趙元益略略點頭,看着杜恒言跟在行動間頗有大家風儀的杜婉詞身後朝裏頭去。

眼見慶陽長公主府上迎客的嬷嬷帶着她二人去了後園子,一旁的陳側妃輕聲道:“殿下和恒言似乎十分熟稔,恒言性子自來爽直。”

後一句陳語冰說的卻是心裏話,當初在書院的時候,因着她們家中都是肅王府一系的,是以都自然地站在杜婉詞一邊,常常對杜恒言冷嘲熱諷,三天兩頭地刁難她,她很少和她們拌嘴,卻不知道從哪裏搞來一些小蟲子捉弄她們,常常被吓的尖叫。

現在異地而處,仔細想來杜恒言并不曾對她們有過敵意,她甚至想過,如果太子殿下的正妃注定要從杜家出,若是杜恒言,她許還能和杜恒言成為朋友。

趙元益深深地看了一眼陳語冰,若有所思,淡道:“你也先進去給姑母請安吧!”

陳語冰收拾了心緒,嘴上顯出柔美的弧度,十分得體又不失嬌媚的道:“殿下,妾身這就過去了!”

趙元益望着側妃玲珑飄逸的身姿,深深吐了口氣,這還沒進門,側妃就和杜婉詞杠上了,他的後院,真是要鬧成一鍋漿糊了,當初要娶五位美人的主意是他出的,現在鬧成這般,也只能受着了。

眼見着子瞻不知什麽時候又站在了他身旁,頗有些心災樂禍地道:“子瞻,你剛剛可丢失了接近你家美人的機會,”微擡了下巴道,“嗯,已經進去了。”

“你家”一詞,刺紅了張憲的眼眸,沉聲道:“殿下,今個子瞻有些私事想處理,一會許不在殿下跟前。”

趙元益看他神情不對,似乎與杜恒言有關,由衷地道:“子瞻,我也盼着你圓滿。”

這麽些年,子瞻對杜恒言的執守,他一直都知道,是以,當父皇讓他在杜家二女中選一位做太子妃時,他選了杜婉詞,雖則,他也覺得,若是娶了杜恒言定會有趣很多,可是,子瞻畢竟是陪伴他一處長大的,豈可為了一女子,與之生分。

現在的趙元益還不知道,當有一日,他意識到自己鐘情于某位小娘子時,所有的一切都為了美人而往後退,所有的昔時在乎的東西,原來都可以抛下。

第63第

慶陽長公主才三十出頭, 一身明豔的玫瑰色挑肩宮裝,上頭用金線勾勒了一只鳳凰,兩邊羽翼串着一排小珍珠, 繁麗又雅致, 頭上戴着七翟冠,一雙美眸顧盼生輝。

正微微斜倚着身子坐在金漆木雕花椅上, 卻自有一種威嚴的氣勢,眼見着過來兩位小娘子, 正是杜家的, 臉上的笑意不由加深, 身邊的嬷嬷低下身在她耳邊說了句:“公主,杜家的二位小娘子已在府門前與太子殿下見過了”

纏枝牡丹翠葉熏爐裏染着沉香,輕輕袅袅的, 氤氲着一點香味,杜恒言微微翕動了鼻子,她自來不喜歡熏香,總覺得熏香有種腐蝕的味兒。

宮女将二人引到慶陽長公主跟前, 杜恒言跟着杜婉詞行了禮,便聽上頭的慶陽長公主道:“擡起頭來。”

二人有些莫名,依言擡了頭, 杜恒言低垂了眼,這位公主因着驸馬身子不好,前幾年下了江南,帶着驸馬療養身體, 才回來不過一月,是以先前的宮宴,并沒有見過這位公主。

杜恒言正亂亂地想着,只聽上頭的慶陽長公主丹唇微啓,道:“都說京城裏出了一位小娘子與宮中楊淑儀的容貌十分相似,我道她們說着玩的,非親非故,怎麽就像了,今日一見,才知道世上真有這般相像的人。”

杜恒言輕聲道:“臣女自個也覺得頗為驚奇。”

現在她和楊淑儀長的相像的問題,京城中貴婦之間估計都已經傳開了,不過,她和楊淑儀的年齡差在那擺着,怎麽也沒有母女的可能,她倒不擔心,就是小阿寶以後可能要注意一點。

長公主略略笑道:“我離京多年,已許久未見過你們的娘親,身子可還好?”

杜恒言沉默。爹爹已經和趙萱兒和離,她曾經挂在趙萱兒名下的事,也做不得數了。

杜婉詞溫聲答道:“娘親身子安康,一直十分挂念姨母。”

廳中衆家女眷都盯着中央的杜婉詞和杜恒言看,杜家接連出事,最近杜恒言的身世被傳的十分熱鬧,衆人都想知道,未來的太子妃和這一位名義上不知是姐姐還是妹妹的杜恒言,到底處的怎樣?

坐在長公主下手的衛敏放了手中的茶盞,笑道:“長公主,這春光正爛漫,不若讓這些小娘子們出去轉轉,也好讓我們好好說一會兒話,我望着她們鮮花一樣的年紀,想到光陰真駭人,以前我們還是和她們一般大的年紀呢。”

廳中一位夫人接言道:“可不是,我自從進了李家,這麽些年腳印都在後宅裏打轉,公主說的揚州風景,我怕是一輩子都望不見。”

慶陽長公主見衛氏有意替杜家兩位小娘子解圍,想到傳聞張家小子看中了杜恒言,望着衛氏意味深長地笑了一下,見衛氏對她眨眼,心下了然,可是今個,她自個有事要做。

長公主側首,對一旁的嬷嬷道:“去将我從揚州帶回來的禮物拿過來。”

不一會兒嬷嬷便托着兩個一尺來長的漆花錦盒出來,長公主道:“在揚州看見小娘子們都喜歡以扇遮面,你們拿着玩吧!”

一把六菱水墨團扇,一把牡丹薄紗菱扇,安安靜靜地躺在鋪着絲絨的錦盒裏,十分精貴的模樣。

一旁的杜婉詞驀地臉上滾燙,像七月傍晚天空中的火燒雲一般。

剛剛被宮女引着進來的陳語冰在看清錦盒裏的東西時,腦子一時頓住,扇子,兩把扇子。

大廳裏剎時靜寂了下來,便是衛氏都怔住了,秋扇見捐,也喻棄婦,放在和離不過幾日的杜呈硯與趙萱兒的女兒跟前,羞辱的含義再明顯不過。

杜婉詞再好的儀态,在有人當面羞辱她娘親的時候,也難以鎮定,攏在袖子裏的手微微發抖,望着面前的兩只錦盒,抿了唇,微垂的眸子裏泛着冷森森的寒意。

杜恒言卻有些不恥慶陽長公主的所為。他爹爹和趙萱兒走到如今這一步,和離是雙方的解脫,即便趙萱兒是她的仇人,她也不覺得,用這種方式來侮辱趙萱兒和杜婉詞會有多解氣,何況,慶陽長公主這兩把扇子是将她一起納在內的。

趙萱兒受再大的屈辱,和她杜恒言都沒有關系,可是眼下,慶陽長公主卻是要以羞辱趙萱兒來羞辱她們。

今日她和杜婉詞若是收下了這兩把扇子,杜家在權貴中,卻是再也擡不起頭了。

“回禀長公主殿下,我爹爹不會允許我們将這般名貴的禮物收進囊中,多謝長公主殿下的美意,我們姐妹二人福薄承受不住。”杜恒言的聲音輕輕淺淺,可是落在靜寂的大廳中仿佛擲地有聲一般,微微震蕩了各家女眷的耳膜。

杜婉詞側頭看了一眼依舊低垂着頭,卻十分鎮定自若的杜恒言,心上一蕩,立即湧出幾分羞愧,忙跟着附和道:“恒言所言極是,臣女多謝長公主殿下美意,臣女二人卻是無福消受。”

慶陽長公主面上淡漠,一雙美眸中閃過凜冽,望向杜恒言和杜婉詞的眼,絲毫沒有溫度。

一旁的嬷嬷觀主子神色,立即上前一步冷聲道:“大膽,長者賜,不可辭,杜家兩位小娘子連這點禮儀都不懂嗎?”

杜恒言心中暗罵了一聲:“狗仗人勢!”

杜婉詞挺直了脊背,不語。

空氣安靜的,約莫是連松針掉地也能聽見了,杜恒言跪着的膝蓋有些發麻,“我爹爹半生戎裝,征戰沙場,恒言雖為女兒身,不能金戈鐵馬遠赴邊疆,亦知道要保全杜家的聲名,請長公主收回成命!”

杜恒言不耐煩再陪着這位跋扈的公主說些似是而非的話,直接将事情挑明了。

長公主微微挑眉,慵懶地道:“哦,我若是堅持呢?”

這個女娃倒比趙萱兒的女兒膽子大些。想來其母定然也是一個不一般的女子,怪道杜呈硯當年那般抗拒娶趙萱兒。

杜恒言心下一嗤,面上依舊十分恭敬地道:“長公主殿下不會!”當着這麽多人的面,杜恒言并不覺得長公主會願意落下一個欺淩小輩的名聲,再者,趙元益今個也在,真鬧大了,趙元益不會放着他的太子妃不管。

長公主一雙丹鳳眼看了身旁的嬷嬷一眼,只見那嬷嬷立即請罪道:“是老奴忘事,拿錯了東西,還請兩位小娘子稍等。”

不一會兒,又托來兩個朱紅匣子,一只白玉八仙紋手镯,一只白玉雕絞絲紋手镯,底下襯着紫色的絲絨,越顯瑩潤。

長公主端了茶盞,翻了翻茶蓋,淺淺笑道:“本宮剛回京城,忙亂的諸事未理,一時考慮不周,倒把你兩吓得,行了,出去後園兒裏玩兒吧!”

杜恒言和杜婉詞恭聲謝過,緩緩地起身,退了出去。

外頭的日光耀的人眼暈,杜婉詞一個踉跄,險些絆倒在地,被翠微一把扶住,“主子?”

杜婉詞輕輕搖頭:“無事。”她自個卻知曉,後背已經汗濕了一片,幸虧是三月末的天,穿的還多些。

不知什麽時候來的李菁一下子拽住了杜恒言的袖子,“阿言,我都給你吓死了!”

杜恒言捏了她敷了面脂的臉,笑道:“有什麽好怕的?”

二人正笑鬧着,杜婉詞斜了身子過來,輕聲道:“阿言,謝謝。”

杜恒言睇了一眼,漠聲道:“我只是不想爹爹被人做筏子,與你無關。”

杜婉詞頓時一噎,未出口的謝詞都吞了回去。

李菁拉着杜恒言去東邊的水榭去玩,留下杜婉詞站在原地。

李菁兒悄聲道:“我看她剛才十分感激你的模樣,你幹嘛不受了,她這便算欠你的了。”

“什麽欠不欠的,有些人,大概天生就不會感恩,也不會覺得虧欠別人什麽,她說謝我,便是真的謝我了?我是不信的。”

杜家出事後,這是她和杜婉詞第一次一起赴宴,不知道有多少雙眼睛在明着暗着觀察她們,杜婉詞想憑一句“謝謝”就讓她陪着演一碼姊妹情深的戲?她還真的不準備這般廉價出賣自個。

剛才在裏頭,不僅關乎着杜婉詞,更關乎着杜家,她不能讓人家認為,一代名将杜呈硯的女兒都是弱骨頭。

李菁見杜恒言這般說,深以為然,杜婉詞又不是小綿羊,自來善于利用人,她以前和陳語冰幾個,哪個不以杜婉詞馬首是瞻,最後呢,她爹爹參了肅王一本,杜婉詞便立即調轉槍頭,派人欺辱她。

“阿言,她并不如看着那般無害,你要小心一點,你今個喊我來,是有什麽要我做的嗎?”

“我就怕我今個要是出了意外,連個救我的人都沒有,有你在,我心裏踏實一點,至少我不見了,總還有人急着不是。”杜恒言故作輕松地道。

二人臨水而坐,望着湖裏頭粼粼波光下游來游去的錦鱗,李菁挽了杜恒言的胳膊,輕輕倚在杜恒言的臂膀上,“阿言,我覺得認識你真好。”

在她最無助的時候,阿言不計前嫌地勸解她,她探究關于沈夫子的隐秘,差點行差踏錯的時候,也是阿言拉住了她,她從來不知道,原來女子也可以有這樣的摯友,互相依靠,互相信任,互相點撥。

杜恒言也沒想過,在趙國還會真心實意地交朋友,可能是上一次李菁竟然會站出來求書院的夫子聯名上書替杜家家眷求情,真的太出乎她的意料,她第一次感受到,來自這個時空的女孩兒的一片丹心。

忽地杜恒言直覺腰上猛地灌了大力過來,忙往後邊一閃,卻剛剛準備挪,便背上受了一鞭子,疼的她腦子一木,尚不及回頭,左邊的李菁忽地失聲抓住了她,二人竟是一起從水榭的欄杆裏頭翻了出去。

旁邊的人只聽“砰”一聲,湖面炸開了好大的一圈圈水花。

女使們原都在外頭候着,此時跑進來,望着氣勢嚣張的耶律阿沂,一時不知道這是哪位貴人,李菁的女使吓得在原地混身發抖。

紫依推了她一把道:“快去找太子殿下,長公主殿下!”

那女使恍然地點頭,忙拔腿就跑。

指着耶律阿沂的鼻子,咬牙道:“我家小娘子要是出了什麽意外,我家将軍定會殺你滿門!”

說着一眼看見耶律阿沂手上的軟鞭子,作勢要搶過來,準備拉自家小娘子上來,卻被耶律阿沂猛地一個鞭子甩了過來。

紫依心裏又急又火,聽着自家小娘子在水裏撲騰的聲音越來越小,來不及捂着汩汩冒着血的臉,大聲喊道:“殺人了,殺人了!”

第64第

湖水裏的杜恒言死命撲騰着, 可是越來越多的湖水淹過來,灌進她的嘴口裏,耳鼻, 好像要淹沒她的頭頂。

她聽到岸上好像有什麽人在吵, 嘈嘈雜雜的,她努力想喊, 卻感覺身子越來越重,越來越重……

湖面上的張憲跟着太子原正準備過來給慶陽長公主請安, 忽地聽到這邊女子在大聲喊叫, 見到水榭裏争執的人是杜恒言身邊的女使紫依, 心頭一凜,飛奔過來,急切地問道:“你家主子呢?”

紫依已經急的說不出話來, 指着已經沒有水花的湖面,“在,在……”

便聽“噗通”一聲,一個身影跳了下去。

幾乎瞬時, 又有一個身影跳了下去,又下去了一個。

趙元益聽是杜恒言掉了下去,立即上前制住了嚣張的耶律阿沂, 拽着她的鞭子道:“此事,郡主定要說個明白!”

耶律阿沂見他眼裏泛着寒意,嗤笑道:“怎地,在你趙國随便一個庶民的命都能威脅本郡主?”

趙元益将鞭子猛地往這頭扯, 眼看着要将耶律阿沂帶到懷裏來,卻忽地松了手,任着耶律阿沂倒栽了個跟頭,随着耶律阿沂一聲悶哼,下去的張憲抱着一個女孩兒上來。

張憲将人半托在身上,剛一放下,才發現此人不是杜恒言,并聽紫依喊道:“我家小娘子還在下頭,”一邊說着,一邊往湖裏去找主子的身影,卻一片衣袖都沒有,“主子,主子!”

張憲放了人,立即又往湖裏跳,整個人沉到了湖下,依舊沒有看到杜恒言的身影,腦子瞬時一陣空白,凫出水面,猛吸了口氣,又沉了下去。

阿言,你千萬不要有事。

如此幾次,還是沒有看到杜恒言的身影。

岸上的趙元益心下大驚,忙命令道:“都下去,務必要找到杜家小娘子!”已經過了一炷香的時間了,杜恒言,這一次難道真的兇多吉少了嗎?

正想着,再看到水面好一會兒都沒見張憲探出水面換氣,心下暗叫不好,很快便有一個侍衛将昏迷的張憲拖了上來。

這個時候李菁被一旁的宮女救了過來,吐了兩口水,看到杜恒言還沒有上來,搶過趙元益手裏的鞭子,對着耶律阿沂猛然兩鞭子甩了過去,“阿言若是出了意外,我定要你一命抵一命!”

耶律阿沂豈是好欺辱的,立即便從李菁手裏搶過了自個的鞭子,正待要朝着李菁的臉上甩過去,忽聽一旁的人喊道: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你看,人救上來了,在對岸,在對岸!”

衆人往對岸一看,岸上确實躺着一個着了密合色襦衣的小娘子,旁邊将她拖上來的,卻似乎,似乎是……

“阿耶,阿耶怎麽會來?”猛然瞧見的耶律阿姨一怔,收了鞭子便跑出了水榭,傳過橋廊,往對岸去。

趙元益吩咐侍衛看顧好子瞻,也帶着人往對岸去,耶律蒙德怎會救杜恒言?

耶律蒙德正拍着杜恒言的背,他們過去的時候,杜恒言剛好一口水嗆了出來,扶着她的耶律蒙德面上一喜:“你,你可還好?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杜恒言皺着眉,并不識得眼前的人,看着紫依跑過來,心裏才微微定了一點。

遠遠地趙元益便朗聲道:“多謝耶律王爺出手相救,此乃本殿下未過門的正妃的姊妹,我替杜家謝過耶律王爺仗義相救。”

“阿耶,你為何救她,一個庶民的命豈比不得上您的!”耶律阿沂看着阿耶混身濕透的衣裳,急慌慌地道,一邊吩咐旁邊的麥耳:“快去讓阿兄替阿耶拿一身衣裳過來!”

這時,湖裏又爬上來一位郎君,直往杜恒言這邊來,步履踉跄,擠開了人群,過來便蹲了下來,抓起了杜恒言的右手,衆人正詫異,卻發現他是在號脈。

杜恒言嗆出了眼淚,胸口十分憋悶,淚眼朦胧中認出給她號脈的正是陳鶴,“陳,陳大夫,你怎麽,怎麽在這?”

趙元益也想起來,這位好像是宮中的太醫,今個許是過來給姑父號脈,怎地阿言似乎認識?

陳鶴屏氣凝神地號了脈,知杜恒言并無大礙,吩咐一旁的紫依道:“回去給你們家小娘子煮些姜湯。”

說着,竟是要撥開人群準備走。

耶律阿沂已然也是認出了他,鞭子一揮,竟是纏在了陳鶴的腰上,耶律蒙德斷喝道:“阿沂,放肆!”

耶律阿沂癟着嘴,不甘地看了一眼阿耶,“阿耶,他……”

陳鶴身影不動,甚至都沒有回頭看一眼耶律阿沂。

耶律蒙德怒氣騰騰地看着耶律阿沂,“回都亭驿,沒有我的命令,不準出來!”

耶律阿沂顯然不願意,可是對上阿耶從來沒有過得怒火,一時心裏有些發怯,那雙眼睛,好像要活剝了她一般。

耶律蒙德望着杜恒言的臉,舊日的那個人又浮在了眼前。

趙元益見他看着杜恒言的神色不對,忙移了兩步,站在了杜恒言身前,擋住了耶律蒙德的視線,道:“耶律王爺衣裳也濕透了,不如先去客舍換身衣裳?”

又對紫依道:“快扶你家主子回去!”

一旁已經圍過來的陳語冰,忙讓自個的女使搭手扶着杜恒言,對太子道:“妾身今日多備了一身襦裙,不如讓恒言,跟我去換上再回吧!”

趙元益點頭。

耶律蒙德看着杜恒言被扶走,不由自主地跟了兩步,趙元益笑道:“耶律王爺,請移步去客舍吧?”

杜婉詞聽了消息過來的時候,人都已經散了,望着茫茫的湖面,杜恒言竟然落水了?

翠微輕聲道:“主子,聽說救她的人是丹國的王爺,不過,”翠微說到這裏,有些猶疑,在杜婉詞不耐的眼神下,低着頭道:“張家衙內為了救言小娘子,在水裏找了好一會兒,被水草絆了腳,也灌了幾口水,走的時候,也還昏迷着!”

杜婉詞心口木木的,如果這一次杜恒言死了,她是不是就會從對杜恒言的仇恨裏解脫出來了?

明明是一樣的杜家女兒,她的身份比杜恒言還要高貴,可為何,衆人都圍着杜恒言轉呢?

“主子,我們回府嗎?”翠微輕聲問道。

“哼,不回,杜恒言的生死,和我們有什麽關系?”

“哦,那我倒想知道,這世上還有誰的生死,和婉婉有關系?”

趙元益從一旁的假山裏走出來,目光銳利地盯着杜婉詞問。

***

杜恒言這一睡,睡了好些日子,期間陳大夫每日都往杜府跑。宮中的貴妃、淑儀、修儀、彤玉公主都賞賜了好些東西下來,流水一般地望明月閣送。

小阿寶望着堆了半壁屋子的禮盒,讓紫依挑了裏頭的人參、鹿茸之類的拿出來,其餘的都扔到小庫房去,姬二娘一邊拿着濕布巾給恒言擦着臉,一邊笑道:“阿言睡了幾日,阿寶都可以當家了。”

小阿寶一本正經地托着腮道:“怎麽哪裏都能遇到這般讨厭的人,這次慕俞哥哥定要給阿姐讨個公道,狠狠地教訓那個丹國郡主!”

姬二娘撫着她的雙丫髻,笑道:“還是我們寶兒最疼阿姐!”

外頭小阿瓜忽地狂吠起來,一個女使過來匆匆禀道:“啓禀姨娘,丹國的人帶着耶律阿沂前來請罪,将軍出門尚未回來,您看?”

現下姬茹掌管內宅,将軍交待了,不準打擾嘉熙堂的老夫人和老太爺,是以府裏遇了事都來向姬二娘讨主意。

小阿寶一聽,立即站了起來,喚阿瓜道:“阿瓜,走,我們去給阿姐報仇!”

姬二娘忙拽住小阿寶,“小祖宗哎,你阿姐還躺在床上呢,你可別平白又惹事端!”

又吩咐來傳話的女使道:“就說将軍不在,不方便接客!”

女使依言退下。

阿寶見二娘皺眉晃神的空兒,抱着阿瓜悄悄地溜了出去,哼,欺負我阿姐,定當讓你嘗嘗厲害。

門外女使将姬二娘的話禀了耶律蒙德,正準備回身關門,便見府裏頭忽然竄出來一只小狗,猛地撲向了耶律蒙德身旁的耶律阿沂,對着耶律阿沂的腿便開始撕咬,耶律阿沂立即尖叫起來,身上的鞭子又被阿耶收了去,越踢那狗好像巴着越緊。

一早就埋伏在府門口的小胖墩,立即拉起彈弓,對着耶律阿沂的腿開始彈起來,他的彈頭是石子,一個彈到身上,也十分的疼。

耶律蒙德正要抓走那只小灰狗,便見府裏頭跑出來一個八歲左右的小姑娘,猛然向阿沂撞去,眼看阿沂往後頭臺階下栽去,耶律蒙德一把撈住了她。

阿寶抱起小灰狗,對着耶律蒙德啐了一口:“呸,蛇鼠一窩,欺負我阿姐,都不是好東西!”

說着,就往府裏跑,杜府的大門“砰”地一聲關上,耶律阿沂指着杜府緊閉的大門罵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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