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一回,還有你小命嗎?“你爹爹呢?” (18)

派人下去救了上來。

趙延平搶納她為妾,他單槍匹馬闖到了趙萱兒的郡主府上,原本他要闖的還是肅王府。

當時阿翁将他二人的兩張細帖子都擺在她跟前,她猶豫了許久,選了慕俞的,那日讓李菁兒陪她到肅王府,也是擔心張憲會攔了她。

太子帶着阿寶便守在了書房外頭,這裏許是平日裏頭趙元益會見幕僚的地方,正中挂着一副孔夫子的圖,兩排各四張椅子。

杜恒言和張憲各坐在兩排第一個椅子上。

杜恒言一進來便有些拘束,臉上微微發燙,道了一句:“多謝張衙內下湖救恒言。”

她的眼睛大又明亮,因為羞赧,兩頰浮上一層淡淡的暈紅,從東窗照進來的日光,閃在她光潔細膩的額上,張憲一時不願意移眼。他多想肆無忌憚地看一次,日後那許多不在有希翼的時光,他或許要慢慢回憶今日的每一個細節。

他從太醫口中得知得了什麽病以後,便一心想再見她一面,求了太子殿下,說是在她為人婦之前,再看一次,光明正大地看一次,不是遠觀,不是遙想。

對面的人一直沉默,只是盯着她看,杜恒言心下不覺有些羞憤,待起身,卻聽對面的人道:“聽聞恒言收了慕俞的細帖子,不知插簪沒有?”

杜恒言想,她合該與張憲說開的,“已經插簪了。”又低眉道:“我不想對你說些什麽感激的話,折辱你的情意,但是,事實上,我卻是沒有想到你會為我做這般多。”并且,做到了不惜命的份上。

假如她只是一個旁觀者,她想,她也會為張憲所感動。

張憲心間好像有些麻木,緩聲問道:“你為何抽了林家的細帖子?”

“我想,慕俞更适合我吧,慕俞的理想并不是拘在一處做官,為百姓謀福祉,他似乎在每一個位置上,都可以奮力找到存在的意義,子瞻,我不是甘于困居後宅的女子。”杜恒言原先慌亂的眸子中,漸複清明。

而張憲,張子瞻,他自幼的使命卻是輔佐君王,成為一代明君下的賢相,這是他的人生,他注定并為之努力的人生。

慕俞卻是和她一樣的人。

第68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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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說的坦率, 給出了一個張憲從未想過的緣由,她不準備困居後宅,也不想久待京城, 她要找一個願意并且可以陪她一起出走的人。

等于放棄仕途。

四世三公是張家一直以來的理想。

張憲胸中氣息停滞, 對上杜恒言擡起的一雙瑩潤的杏眸,啞聲道:“多謝恒言告知, ”右手從從繡着雲紋的廣袖中掏出一只小荷包,遞給杜恒言道:“希望你能收下。”

昔日分外灑脫的一雙桃花眼, 此時看着杜恒言, 只剩祈求。

杜恒言心頭也有些不是滋味, 猶豫了一會,還是接住了,小小的織錦軟羅荷包, 杜恒言拿在手中,感覺是一對耳墜子,張憲似乎一早就準備好的,杜恒言輕聲道謝。

張憲望着那一只小荷包乖巧地躺在杜恒言如玉的手中, 勉力深呼吸一口。

杜恒言不知的是,此時張憲的另一邊袖子中是一支簪子,雖然知道今日定不會拿出來, 可是他還是忍不住備下了。

杜恒言不知道怎麽和張憲告的別,匆匆地出來的時候,小阿寶正在玩着一只風筝,杜恒言一把牽住她的手, 道:“阿寶,回家了!”

守在外頭的紫依忍不住輕輕瞥了一眼屋內,只見鐵梨花木椅裏的張憲面色平靜,端起了右邊高幾上的茶盞,紫依正待收回目光,卻見那一雙手在不住的顫抖,茶水潑了好些出來,心上大震。

待人走了,趙元益進來看張憲,苦笑道:“這麽多年,你說放棄就放棄了,子瞻,我怕你會後悔。”

趙元益想,若是他,便是綁也要綁住,搶也要搶回來的。

“殿下,我想離開京城半年!”

“去哪裏?”趙元益緩了一會,問道。

“尚不清楚,也許是去南邊。”他不能再待在這裏,他不能看着恒言出嫁。說着,便站了起來,往外走,腳下步履踉跄。

趙元益見他面上隐隐現了頹色,雙手扶着他的肩道:“子瞻,你我尚不及弱冠,諸事皆還未有定論。”

張憲對着趙元益作了深揖,“殿下,卑職半年後會回京!”

張憲給爹爹和娘親留了一封家書,說是外出雲游,當日便帶着随從也門走了,至于去了哪裏,他并沒有說。

***

林承彥那一日送了簪子後,心情一直十分愉悅,見誰都是一張笑臉,連被他冷了好些天的丹國使臣,這些天也覺得他們的小夫子似乎心情很好。

耶律紮顏醉心于趙國的稼接之術,經常來找林承彥,每次都是帶着書籍,裏頭做了滿滿的标記,都是一些看不懂的字詞留着請教林承彥的,他不喜歡那些會丹文的老夫子,一直覺得做事嚴謹,性子活潑的林承彥頗和他脾氣。

耶律阿沂吃了教訓後,林承彥見耶律紮顏并未與他生分,仍然一心惦記着丹國百姓的生計,林承彥便也抛開了個人的成見,二人相交甚為傾心。

這一日裏,國子監休假,耶律紮顏尋到烏桕巷子裏來,林承彥正在家中給戚嬸子要做的烤鴨塗着蜂蜜,見林二叔帶着耶律紮顏進來,忙放下了手中的小刷子,笑道:“郡王怎麽尋摸道寒舍?”

耶律紮顏見他腰上系着一塊潔淨的藍布圍裙,大小正正合适,似乎常用一般,訝異道:“貴國不是一向講究君子遠庖廚,賢弟這卻是為哪般?”

林承彥帶他到前廳去坐,解下了圍裙,一本正經地道:“閑時略學一二,日後若只身在外,可自理。”

耶律紮顏望着林承彥俊美的側臉,心中頗為惋惜這般不拘小節,光明磊落,有遠見卓識的士子竟不能做他耶律國的佳婿!

林承彥才不會承認,因為他家的阿言是一枚小吃貨,現在兩人在京城,便是叫得上名號的正店都有百來家,彙集了趙國南北各地的茶飯博士,想吃什麽都可以找到,日後若是出了京城地界,阿言想吃又買不到可怎麽辦。

耶律紮顏略一坐下,便說明了來意,“王叔聽聞慕俞對于我丹國使臣傾囊相授,十分感激,特在府中備了晚宴,希望能請慕俞過府一敘。”

林承彥自是知道耶律蒙德找他不會是為了他與耶律紮顏的交情,而是為了阿言,他與阿言正在議親的事,耶律蒙德稍一打聽便會知道。

耶律蒙德進不得杜家,準備從他這裏入手,林承彥看着坦蕩蕩的耶律紮顏,想來耶律紮顏尚不知道恒言的身世,面上惶恐地推道:“慕俞尚年幼,與郡王相交不過是臭(xiu)味相投,為丹國使臣講解經書,更是國子監祭酒吩咐慕俞做的活計,都是份內之事,哪敢驚擾王爺。”

耶律紮顏笑道:“慕俞你不必太過認真,就當是我以王叔的名義宴請你的家宴罷了,此次只有你我和王叔,你若執意推辭,可傷了你我之間的情誼了。”

耶律紮顏不知道王叔請慕俞過去是所為何事,但是王叔将此事交予他的時候,說了一句:“他定會推辭,可趙人重禮,你若執意相勸,他必定卻之不恭。”

耶律紮顏明白,王叔将話說到這份上,便是讓他無論如何一定要将慕俞勸過去。

果然,二人僵持了一炷香的時間,慕俞實在卻不過,跟着耶律紮顏出了門。

都亭驿裏,宴設在了偏廳,雖只有三人,耶律蒙德還是上了歌舞,舞姬都是從丹國帶來的,高鼻梁,修長的脖頸,四月的天,只着了薄衫,裏頭的小衣若隐若行,腳踝上系着七彩鈴铛,未着羅襪,露出白嫩柔軟的足,上頭十個圓潤玲珑的腳趾都塗了丹蔻,別具異邦少女的風情。

一舉手一擡足,鈴铛随着從門窗湧進來的晚風徐徐地在偏廳中叮叮當當地響,被風掀起一角的小紗衣,偶爾露出肚臍或腿肚上一塊雪白的肌膚。

林承彥對着面前小矮幾上的烤鹿脯,直覺口感與京中的做法頗不一樣,問對面的耶律紮顏道:“不知這鹿脯可是先用香料腌漬過?”

耶律紮顏愣了一下,笑道:“你真入魔了,我讓廚子過來問問。”

不一會兒丹國的廚子過來,是一個三十來歲的婦人,見有小郎君問這鹿脯,一五一十地道:“确實加了香料的,番紅花二錢、姜黃一錢、阿魏一錢、丁香一錢、肉桂和胡椒二錢,研成末,灑在加了一瓶羊羔酒浸漬的鹿脯上,加蓋腌制一夜,天明灑上剛摘取的忍冬花,取其香甜。”

林承彥默默地記在心上,怪道這鹿脯滋味不同,回去讓戚嬸子做給阿言吃,她這幾日忙着涮鍋店的生意,眼看着下巴都削尖了。

耶律蒙德見他瞧都不瞧風情萬種的舞姬一眼,暗暗拈須,此子确然不是好色之徒。

耶律蒙德拍了掌讓舞姬退下,又對耶律紮顏道:“顏兒,我書房中放了一個長條漆匣,你去幫我取來。”

耶律紮顏恭敬地起身,心中知道是叔父有意支開他,是以出了偏廳後,慢緩緩地踱着步子去書房。

廳內耶律蒙德看着舉着象牙箸細細地品着鹿脯的林承彥道:“聽聞林家郎君與杜府小娘子在議親”

林承彥停箸,笑道:“王爺消息真靈通,承彥與杜府議親這等小事竟都知曉,想來王爺這一回來趙國,帶了不少耳報神?”

耶律蒙德舉起酒樽,滿飲了一樽,将空樽朝外示于林承彥。卻是不接林承彥的話,他知道林承彥是将他繞開,不準備與他談恒言的事兒。

可是林承彥越是這般,耶律蒙德越發确認,他是知道恒言的身世的,斟酌着道:“我有一個女兒,和承彥差不多大的年紀,是以聽聞承彥議親,有些感觸罷了。”

“阿沂郡主貴為郡主,想來丹國有許多好兒郎有意求娶,王爺倒不必憂慮。”林承彥淡道。

那日在朱雀門外見到耶律阿沂不分輕重地擾亂小經紀們的營生,林承彥是頗看不慣的,這等女孩兒刁蠻的失了心性,誰娶回家誰認栽。

他家阿言雖然也偶有蠻勁兒,卻從來不以作踐弱者取樂。

耶律蒙德見林承彥在他跟前不露痕跡地偏護恒言,一雙看向林承彥的鷹眼裏透了些許溫和,“我備了一份賀儀,預祝承彥與恒言定親之喜。”

耶律蒙德話音剛落,一直守在外頭的溫赫便讓人擡了兩只半人高的檀木箱子來。

林承彥尚未回絕,耶律蒙德擡手壓了他要說的話,道:“前些日子阿沂傷了恒言,我心裏一直深感歉意,你與我丹國又十分友善,所以這一份賀儀,是我深思熟慮才備下的,你莫推測,定是要收下的。”

林承彥自是明白,這是耶律蒙德給杜恒言的添妝,裏頭的東西定然件件價值不菲,這麽些日子,林承彥也看出耶律蒙德對恒言和杜姨的愧疚,只是,原不原諒耶律蒙德,接不接受耶律蒙德的東西,恒言有選擇的權利,莫說恒言與他只是議親的階段,即便日後他二人成親,他也不會在不問過恒言的情況下,貿然替恒言做出決定。

是以,林承彥對這兩箱賀儀的态度非常堅決,“王爺,您若是為了向恒言賠禮,該上杜家,您若是為了答謝我,卻是不必,承彥所做的一切,不過是國子監祭酒管先生交予承彥的份內之事,當不得王爺這般重謝。”

耶律蒙德默然,半晌道:“這些本是恒言的,你們成親的時候我許是不會在,我希望你能收下,你可以瞞着恒言。”

林承彥淡笑道:“王爺這話,承彥卻是聽不明白,這世上沒有什麽是應該的,沒有應該得到的財富,也沒有理所應當的原諒,況且,我既是一心求娶恒言,自是希望二人之間能夠互相信任,欺瞞之事,承彥卻是無法做到。”

阿言自來十分有主見,他若是欺瞞了她,即便是打着“善意”的名號,他二人之間的信任也會打開一個缺口,林承彥幼時便将阿言放在心上,這麽多年一直不忍心讓阿言對她失望。

耶律紮顏晃蕩了好一會,估摸着時間回來,卻不想偏廳裏的二人似乎還未說完,聽到裏頭慕俞聲音不對,忙捧着叔父說的漆匣進去打圓場,“叔父,您說的可是此物?”

眼睛看到廳中的兩個半人高的箱子,不由閃了閃。

耶律蒙德接過漆匣,走到林承彥的長條矮幾前,作了一個深揖,神色哀傷地道:“請你看在一個父親的苦心上,将此物轉給她!”

林承彥倏地站了起來,只是看着耶律蒙德深深彎下去的腰,不知怎的,準備逃離的心,瞬時竟有一點不忍心,如果,如果他的爹爹沒有死在益州的匪亂中,而是蟄隐了,過了十來年出現在他的面前,請求他的原諒,他即便是恨,也不會不見的吧。

畢竟這十年間,他多希望,爹爹還活着啊。

那麽阿言呢?她是不是也一直希望找到她爹?

“王爺,東西,我會帶到,收不收,卻不是我能做主的。”

林承彥到底是收了過來,那只盒子輕飄飄的,并不重,約兩尺半來長。

林承彥此時尚不知道,這個盒子裏的東西,在六年後會救了他與恒言一命。

第69第

清明時節, 氣清景明,雜花生樹,草長莺飛, 從南方開來的漕船與商船, 擠滿了汴河河面,杜家的馬車經過汴河大街的時候, 杜恒言掀了簾子朝外頭看,牙人正在指揮腳夫從船上往岸上搬貨物, 杜恒言試圖找到墨林的身影。

南北涮鍋店的許多佐料從南邊運過來, 去年雨水豐沛, 胡椒少産,京中一百文才購得一兩,很快都哄搶而光, 他讓墨林這些日子守在岸邊,但凡有兜售胡椒的,以多出市面十文一兩的價格購回來。

馬車裏梳着蟬髻的阿寶見阿姐一直盯着馬車外頭看,輕輕拽了她的衣袖, 喚道:“阿姐,你看這邊。”

杜恒言回過神來,順着阿寶指的朝左邊窗外看了一眼, 不意看到着了一身紫衣白裙的薛清漣,下頭的曳地飛鳥描花白裙上有些髒污,正低着頭和一男子在說什麽,眉目溫婉, 梨渦淺淺。

那人卻是慕俞。

阿寶問道:“阿姐,我們要不要去看看呀?”那人笑的頗好看的樣子。

杜恒言默了一會,眼見着薛清漣從荷包裏掏出一塊什麽東西遞給慕俞,忙道:“阿寶,我們下車!”

這邊薛清漣伸着手,露出一截皓腕,和上頭的紅玉镯子相映成輝,軟聲道:“剛才多謝林家郎君出手相助。”

林承彥今個約了阿言去踏青,不意看到一輛滿載着白菜的牛車上的竹篾扯到了一個姑娘的裙子,林承彥聽到衣裳的撕扯聲和尖叫聲忙上前将那姑娘的裙擺從竹篾上扯了下來,不想上頭原裝在半人高的竹篾筒裏的白菜忽然傾斜,砸到了林承彥的身上。

薛清漣幫着林承彥摘掉了身上的白菜葉子,正遞着絹帕給他擦臉,林承彥正待接過,忽地發現此女竟是薛清漣。

一時大為懊惱自個貿然出手,弄髒了準備見阿言的衣裳,伸出去的手又收了回來,準備越過薛清漣往朱雀門去。

薛清漣移了兩步,恰恰攔了林承彥的路,抿着唇頗為無奈的道:“那一日船上一別,林家郎君怎得像不認識清漣一樣了?”

“哦,你們還在船上見過?汴河上的花船?”

帶着阿寶過來的杜恒言聽得這一局,笑着問道,眼睛輕輕睇了一眼慕俞,将手裏的帕子遞給了他。

薛清漣雖比杜恒言高一班,卻也是識得這位和妹妹同班的杜恒言的,見林承彥毫不猶疑地接了她的帕子,心下了然,笑道:“原來今日林家郎君是約了杜家小娘子出門踏青?”

杜恒言見她面上笑的柔婉,十分人畜無害的模樣,心裏頓時毛毛的,淡道:“幹卿甚事?”

阿寶撇嘴道:“阿姐,我不喜歡長舌婦,我們走吧!”

薛清漣面上頓時有些挂不住,眸子裏泛上了一層水霧,咬唇道:“杜家小娘子,清漣不過好意問一句,杜家小娘子對清漣竟有這般大的偏見,清漣不知何處惹得杜家小娘子不快?還煩請杜家小娘子提點。”

杜恒言眼看着這塊膏藥要蹭上來,一手牽着阿寶,一手拉了慕俞的袖子,眼神都不給薛清漣一個,直接往杜家的馬車上去。

她原來以為胸大無腦、陰陽怪氣的薛清漪已經夠煩的,不想她姐姐磨人的功力更上一層樓。

薛清漣看着幾人上了馬車,面上越發委屈,眼淚欲落未落,當真楚楚動人。

阿寶回頭看了,白了一眼薛清漣,她最看不得女子做柔弱的樣子,她娘去世之前那般羸弱,也沒這副她是不明白,為什麽這些姐姐都怪怪的,都不像好人。

留在原地的薛清漣似乎這時候才看見跟着杜恒言的這個小女孩,似乎似曾相識,好像在哪裏見過一般,見杜恒言牽着她,似乎不是小女使的模樣,對身後的女使道:“你讓人去查一查杜恒言身邊的這個女娃,我記得妹妹曾經和我說過,太子殿下,似乎十分寵愛杜家一個小女娃,看看是不是她。”

身後的女使輕聲應下,又問道:“小娘子,今個就回去了嗎?”

這一路,她們已經等了好幾日,拉白菜的牛車也經過了好幾日,便是對面賣糖葫蘆的大爺,也來了好幾日。

所有的不過都是為了有一天碰到林家小郎君,衆人扮演一場戲,讓林家小郎君上鈎,先前一切都好好的,林家小郎君果然仗義出手,英雄救美,只要再堅持一會兒,小娘子被劃破的衣衫就會再被糖葫蘆的棒子不小心碰到,小娘子會撲在林家小郎君的懷裏。

小娘子遞帕子便是信號。

可是,不知道為何忽然闖來了杜家小娘子。

她們明明派人守在了杜家門口,并未有人來通報杜家小娘子已經出門了啊。

薛家主仆不知道的是,守在杜府門外的人一早便被杜呈硯讓人反跟蹤了,眼看着他們一人跟着恒言的馬車,一人似乎要回去報信,杜家護衛已經将人打暈反綁送到了衙門裏。

此時,對危機尚渾然未覺的杜恒言瞥了一言林承彥,“你什麽時候和薛清漣見過?還在船上?”

慕俞想起那日叔父設計他與薛清漣,一時面上火燒火燎的,可是對上杜恒言明顯降了幾個溫度的眼,還是選擇說了實話,将那日叔父的計策與杜恒言簡略說了一點。

杜恒言這才知道那一段時間她在去書院的路上沒有碰見慕俞,竟是因為他跳河受了寒,不由責怪道:“這般大的事,你怎地也不派人與我說一聲?”

那時候林家阿翁還未來京城,他一個人住在烏桕巷子裏頭,若是出了什麽意外……

林承彥知道阿言是擔心他,撓撓頭,笑道:“阿言,我以為我逃出來就算過去了,若是知道還有今日這番麻纏,當日我便與你交底了,阿言,我與薛清漣也就見過這兩面,叔父這些年目光越發淺短,竟連搭上薛家這種事,也做的出來。”

林承彥确實是不能理解叔父,當年薛家誣賴阿翁,致使阿翁被迫辭官,即使薛林算不得世仇,也是半個仇人,二叔竟能自降身份與薛家交好,不惜出賣了他。

杜恒言想到在京中這些年名聲并不好的林巍,提醒道:“你二叔這些年為了擴張生意,做了許多你意想不到的事,林阿翁那裏,你要稍微瞞一點,免得氣壞了林阿翁。”

林承彥見阿言似乎是知道一點什麽,望着她撲閃的眼,忍不住笑道:“阿言,你是為了我才留心打聽的是不是?”

杜恒言面上一熱,耳根有些微燙,直覺自從訂親以後,慕俞怎地越發像個潑皮一樣,可是對着林承彥晶亮的眼,杜恒言鬼斧神差地點了頭。

林承彥的心口好像開出了一大朵花,舒展的花瓣好像要撫平他胸腔中所有的溝溝壑壑,如七月飲了沁脾的冰水。

小阿寶見慕俞哥哥眼神灼灼的看着自家阿姐,很自覺地縮在了角落裏玩她的風筝,這還是世子哥哥送她的,世子哥哥比那什麽太子人好太多了,希望他以後不要有那許多的美人來禍害後宅。

馬車到了京郊,沿路的河邊上已經有好些小郎君與小娘子了,三五成群的,有些戴着圍帽,紫依帶着水和食物先去前頭小山丘上等她們。

阿言今日穿的什麽輕便,怕被樹枝刮了衣裳,吹着四月微醺的風,岸邊的垂柳依依,河水非常清澈,隐約可見裏頭游來游去的一尾尾小魚,這裏的魚不似家中養的觀賞錦鯉,有十分健壯的小黑魚,還有拖着長長胡須的小郎不丁,一群小蝌蚪游過來的時候,小黑娃睜大了眼睛,拽着恒言的衣袖,問:“阿姐,它們是什麽?”

杜恒言笑道:“覓食吧。”

“它們這麽小,什麽也不會啊,它們的娘親呢?”

杜恒言愣了一下,見小黑娃一臉緊張的問她,想到這個時候的孩子是沒有生物課的,道:“它們生下來就與娘親分別了,可能在找娘親吧!”

杜恒言只是想到了課本中小蝌蚪找媽媽的故事,可是說者無意,聽者有心,小黑娃不知怎的,便撲在了杜恒言的懷裏。

慕俞從荷包裏拿出一塊乳糕給小黑娃,捏了她長了些肉的小臉道:“明天帶你去西城看你娘親,莫哭了!”

小黑娃抽噎着點了頭,杜恒言替她擦了淚,杜家的事解決了,其實,她該處理阿寶的事了,“阿寶,人與人是不一樣的,你看,阿姐也沒有娘不是,可是阿姐有爹爹,你有阿姐啊,老天拿走了你一樣東西,總會再賞你一點的。”不然,日子太苦,人要怎麽活?

林承彥見阿言面上也有凄色,想到那一日他将耶律蒙德給她的漆匣遞給阿言的時候,阿言臉上嘲諷的表情,她說:“慕俞,物是死的,再貴重的東西,也抵不過那些荒涼的年歲。”

阿言看也沒看,将匣子交給了紫依,讓她放在壁櫥的箱籠裏。

站在慕俞和杜恒言身後五丈外的人,忽地混身顫栗,緊緊抓住了身旁四十來歲的男子的胳膊,好像看到了什麽十分可怖的東西。

第70第

“恒言……”

楊淑儀看到阿寶的瞬間, 心神震動,竟站立不住,整個人斜靠在一旁微服出宮的官家身上, 可是當那孩子像有感應似的回頭看她時, 楊淑儀整個人好像受到了神明的點撥,緩緩地從官家身上站了起來, 拿着內造的綢帕,擦了擦眼角, 流着淚笑道:“爺, 我以為我姐姐還活着, 又生養了這麽一個仙童一般的女娃兒,可妾身知道姐姐已經不在了。”

着了一身寶相紋圓領長袍的官家,也看到杜恒言身旁那個約八九歲的孩子, 她和杜恒言,還有他的淑儀,确實是十分相像。

那邊林承彥覺察異常,已經看見了朝着這邊抹眼淚的一位小婦人, 提醒了恒言,“阿言,那人你認識嗎?”

杜恒言正哄着小阿寶, 眼看她收了淚,嘟嘟的小臉蛋上浮着哭過的熱暈,見慕俞喊她,不由就朝後看了一眼。

杜恒言瞳孔微縮, 下意識地想将阿言往後藏,也知道已經來不及了,雙手卡住小阿寶稚嫩的雙肩,微微顫抖,輕輕喚了聲:“慕俞,幫我!”

剎那間,慕俞已經想起來抹淚的那女子與當年神明月鎮上的牡丹娘子是同一個人。

九年過去,歲月在她的臉上似乎沒有留下痕跡。

杜恒言提醒道:“她是,是官家的淑儀娘子!”

話說着,官家和楊淑儀已經走了過來,杜恒言福禮道:“見過夫人和趙爺。”

林承彥對着二人作了揖,不想牡丹娘子現在竟這般得官家的看重,看二人的裝束,明顯是出來過過市井夫妻的生活。

他這些日子聽說,官家像是在外頭藏了一位麗人,時常出宮寵幸,難道傳言中的麗人是楊淑儀?

身後的小阿寶也有樣學樣地雙手疊在一起,放在右下,躬身行禮,軟糯糯地道:“阿寶給趙夫人和趙爺請安。”

一邊說着,一邊眨着一雙清亮的眸子,櫻桃小嘴十分鮮嫩,襯得面頰更如珠玉般瑩潤,八歲的女孩兒身量不長,着了一身粉色窄袖對襟襦裙,腳上套着一雙羅地繡花女鞋,上頭繡着和杜恒言一樣的芙蓉花,混身上下只脖頸上套着一個赤金盤螭巊珞圈,周身隐約透出淡淡的貴氣。

楊淑儀上前兩步,扶了二人起來,一手抓住了一人的胳膊,望着那個小女娃兒,阿言果然沒有騙她,阿言将這個孩子照顧的很好,大方明朗,一點都不怯懦,這般小的孩子,要對她怎樣的愛護,才能讓她在一個陌生的環境裏面,這般自在。

且這周身的氣度,與大家小娘子也無異了。

楊淑儀不知的是,杜恒言為了防止有人挑小黑娃的禮,特地讓淩媽媽和姬二娘好好兒地規整了小黑娃的禮節,杜恒言一直隐約覺得,以阿寶的模樣性情,身後有她和楊淑儀,日後或許要做高門息婦的。

楊淑儀望着杜恒言的眼裏滿是感激,咬唇笑道:“這孩子真乖。”

杜恒言看見了楊淑儀水霧般的眼裏的感激,摸了摸阿寶的小腦袋,溫聲道:“是的,我特別喜歡她,她就像我的親妹妹一樣。”

小阿寶仰着小臉,仔細盯着楊淑儀的臉看,又看看阿姐,半晌,頗認真地道:“夫人,你和我阿姐長的好像啊,你是不是也和我阿姐一樣是禍水?”

杜恒言頓時一臉黑線,右手随手就在小阿寶額上磕了一個爆栗,“你又說傻話,快向夫人賠禮。”

小阿寶疼的皺了小臉,垂着小腦袋,一邊自己給自己揉,一邊又嘀咕道:“禍水多好啊,證明長的美啊!”像她阿姐,別人都搶着要娶回家呢!慕俞哥哥,整日裏想着法子哄她。

可是阿姐指示,她還是乖乖地賠禮,軟聲道:“阿寶口無遮攔,冒犯了趙夫人,請夫人看在阿寶年年幼不知事的份上,莫要生氣。”

說完,自以為不被理解的小阿寶,賭氣地轉了身子,不理阿姐。

楊淑儀看着這個孩子活潑的模樣,生動的表情,眼裏早已淚水漣漣,輕輕蹲下身子,問小阿寶:“你說,你叫阿寶?”

小阿寶微微朝後退了兩步,她看到了那位趙爺看她的眼神有些吓人,好像她是什麽小妖怪一樣,要把她滅了似的。

小阿寶不由吞了口口水,嗫嚅道:“是,是叫阿寶,我娘說我是她的寶貝。”左手下意識地勾住了阿姐的右手。

“你,你娘呢?”楊淑儀想起,她是讓香兒照顧阿寶的,阿寶在這裏,那香兒呢?

“我娘去世了,埋在了城郊的荒地,阿姐說明天帶我去看她。”小阿寶說着,紅了眼眶。

楊淑儀心間悲痛難抑,可是知道身後正有一雙眼睛在看着她,她不能流露出一點心緒出來讓官家疑心,不然,阿寶的命,便保不住了。

楊淑儀輕輕起身,走到官家身邊,拿着帕子擦眼道:“這孩子長得真像妾身的親人,和妾身小的時候簡直是一般模樣。”

楊淑儀自來會揣摩官家的心思,凡事她越挑明了說,官家越不會疑心,她若是越隐藏,官家反而會生疑心去剖根究底地查。

官家見這個小女孩和杜家的女兒關系密切,心間微沉,拍了拍淑儀的背道:“洛兒若是喜歡這孩子,常招到家中去陪你也無不可。”

楊淑儀笑着搖頭:“爺,這可是杜家的女娃兒,妾身哪有這福氣讓她常陪着。”

她口中說着拒絕的話,眼裏卻露出哀傷,看向那女娃的眼睛,滿是喜愛,又聽她輕聲道:“爺,若是當年那孩子生了下來,現在是不是和她一樣大?是不是也和她一樣長的這般像妾身?”

當年楊淑儀剛進宮,還只是美人的時候,也懷過一個孩子,後來沒了,她由正八品美人升了正七品的婕妤,自此一步步獨寵後宮。

杜恒言見楊淑儀看着阿寶的眼睛像是牽了線一般,不動聲色地笑道:“夫人,今日惠風和暢,不若您和我們一道吧,我府上的女使已經在前頭小山丘上備了糕餅和杏仁奶茶。”

楊淑儀自是求之不得,一雙猶如秋水的眸子,柔柔地看着官家,不需言語,官家便明白她的訴求,今日原本就是洛兒因着清薇的事和他鬧脾氣,只得帶她出來消氣,此時自然是有求必應。

便見官家直接越過杜恒言,過去拍林承彥的背道:“我觀你頗像一位故人,不知令尊是?”

林承彥恭敬回道:“小子姓林,家父單名一個楠字。”

官家見其果真是林楠的兒子,再看杜恒言,想起當日楚王弟和張卿一個為林老相公的孫子,一個為自家的兒子,都言希望能求娶杜恒言,眼下看來,呈硯的女兒似乎看中了林老相公的孫子。

一時不由對這個小郎君産生了興趣,笑道:“不若你陪我走一程?”他可是知道張卿家的小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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