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一回,還有你小命嗎?“你爹爹呢?” (19)
內可是他兒的心腹,日後他兒繼承皇位,張憲必是趙國的肱骨之臣,高官厚祿自是少不了的,他倒要看看,林楠的小子當真比得過張卿家的小子?
林承彥并不知道官家的考量,他曾經從阿翁口中聽過這位官家,知道雖然官家現在看着平易近人,像領家長輩一般,可是,這樣的官家卻也正是朝堂上那個殺伐決斷,隐有戾氣的九五之尊。
是以林承彥并未掉以輕心,十分恭敬地道:“小子惶恐,趙爺請。”
官家見他雖年少,卻進退有度,舉止之間頗有其父當年的風姿,一時倒勾起了心中的憾意。
當年的林楠雖是文臣,卻頗有軍事謀略,做事也雷厲風行,是以他将林楠派去了益州,平定那裏的匪亂,卻不想害的一個英姿飒爽的兒郎,命送匪手,讓林老相公白發人送黑發人。
“秋試即在眼前,小郎君準備的如何?”
林承彥頓了一下,如實禀道:“阿翁說小子資歷甚輕,不宜過早進入朝堂,是以,小子約莫會再等三年下場。”
其實是阿翁和他商議,眼下肅王一派與官家明面上風平浪靜,然而地底下已經波濤暗湧,動亂許是在這一兩年內,他若秋試中,明年便是會試,若是再中,他便要入朝為官了。
阿翁不希望他趟這渾水。
他明白阿翁的意思,爹爹只留他一條血脈,阿翁不願意他涉險。
官家眼中不由潛了一點笑意,林老相公的心思,他怎會不懂,不過,他清理肅王府,也是為了元益清理路線,這林家小郎君小小年紀,竟也頗沉得住氣,暗嘆林老相公許是又為他兒送了一位棟梁之才。
一路上楊淑儀的眼睛像是黏在了小阿寶的身上,小阿寶自來聰慧,剛才這位夫人望着她要哭,她便猜到,或許這位夫人便是她在宮中當宮女的牡丹娘,雖然不知道阿姐為何稱呼她為“夫人”,卻也仍由着這位“夫人”牽着她的手。
一行人到了小山丘上,紫依已經在地上鋪好了一塊厚實的織錦盤花布,上頭杯盤羅列,擺着馬車裏帶過來的乳餅、麥糕、乳酪、豌豆黃和盛在注碗裏尚還溫熱的杏仁奶茶。
官家看左右,皆是這般,只是吃食有些不同,有的帶着硬硬的炊餅,清茶,各種蜜餞果脯,倒是杜家的飲食更合口味一些。
後頭跟過來做随從打扮的小黃門要試吃,被官家制止了下去,只道無妨。
衆人圍坐,小阿寶捧了一杯奶茶,喝了一口,遞了一杯給趙夫人道:“夫人,您也喝,可好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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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淑儀眼眸亮亮地接過來,遞給官家道:“您也嘗一口。”
官家尚不曾喝過這般物什,就着楊淑儀的柔荑,喝了一口,溫熱香甜,在這四月的熏風裏,頓覺有春風化雨之感。
小阿寶見他們喝了,也不管,咕嚕咕嚕喝完了一杯,忽覺肚子脹痛,捂着肚子,額上很快便沁出汗來,抓着阿姐的袖子道:“阿姐,阿寶肚痛!”
小阿寶說着,向後倒在了草地上。
衆人大驚,杜恒言立即将阿寶抱在了自己懷裏,也管不得官家和楊淑儀,一邊跑一邊道:“車夫,快,快回城裏,去馬行街北邊張家小兒館,快!”
林承彥忙站了起來,搶過小阿寶,“阿言,我騎馬去,你別急。”
說着,便縱身搶過路邊不知誰家的馬,飛奔而去。
杜恒言匆匆對着官家和楊淑儀鞠了躬,道:“恒言失禮了!”竟依舊坐上自家的馬車,催着車夫追過去。
一時原先還十分熱鬧的草地上,只留下了一臉焦急的楊淑儀和官家,楊淑儀拽着官家的衣袖急道:“爺,您說那孩子會不會有事啊?”
官家吩咐了身後的黃門将未喝完的奶茶帶回宮,讓太醫查看,而後對楊淑儀道:“洛兒別急,我們這也回宮去,派個太醫到杜家去看看。”
第71第
林承彥縱馬将阿寶送到了馬行街北的柏郎中家, 郎中看到一小郎君抱着一個一臉虛汗的女娃過來,忙從藥鋪裏走出來,吩咐小醫童鋪好了一張軟榻, 林承彥小心翼翼的将孩子放上去。
柏郎中是專治小兒病的大夫, 在醫治小兒的疑難雜症上,比宮中的太醫都要厲害許多, 在京城頗有名氣,杜家也曾請他上門給杜熙文看過。
阿寶捂着肚子, 疼痛的在榻上翻滾, 柏郎中抓了她的手腕, 細細地號起了脈,又看了阿寶的舌苔,眼珠子, 皺眉吩咐藥童:“快準備鹽水。”
很快阿寶被灌下了兩大杯鹽水,可是依舊肚痛,面上赤紅,眼珠子好像都變了色。
柏郎中面上現出幾分恻然, “是誤食了紅茴香,如果灌了鹽水還沒用,這孩子, 怕是不好了。”
林承彥一個趔趄,抓住柏郎中的胳膊,厲聲道:“您先穩住她,我去找太醫, 我回來之前,你一定要穩住她。”
林承彥急匆匆地往小陳太醫住的巷子去,他知道今日是小陳太醫休沐的日子。
小陳太醫正在院子裏頭看《太平聖惠方》,對着銅人紮針,忽地聽到門被拍的整天響,好像聽見林承彥在外頭喊,以為是恒言出了事,小陳太醫腦子一空,手中的醫書掉落到了地上,忙起身去拉開院門:“慕俞,恒言怎麽了?”
林承彥汗如雨下的臉,一臉焦急,“不,是阿寶,紅茴香的毒要怎麽解?”
小陳太醫一聽,忙從懷裏掏出一個琉璃小瓶子,溫水送服五粒,須在半個時辰之內。
林承彥不急細看,忙一把搶過琉璃瓶,揣進懷中,又躍身上馬,扔下一句:“馬行街北,柏郎中家!”
陳鶴知道阿寶對恒言的重要性,當下也不敢耽擱,忙往馬行街北跑。
林承彥到得時候,阿寶靠在柏郎中的肩上,已經沒有了叫喊的力氣,身子抽搐着,林承彥忙倒了五粒紅色帶着清香的藥丸塞到阿寶嘴裏。
柏郎中又灌了阿寶兩口溫水。
林承彥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阿寶,生怕一眨眼,這個孩子便沒了氣息,也才三個月,可是他看出來阿言多疼這個孩子,若是阿寶真的出了事,阿言一定會一直生活在內疚中。
明明,剛剛她還那麽靈動活潑。
林承彥望着阿寶恐懼的小臉,柔聲道:“阿寶,阿言在等着你,你千萬不能有事,今個那個是你娘,你才剛剛見到她。”
小阿寶今個出門時還黑翟翟,十分靈動有神的眼睛,此時半耷拉着,無光地看着慕俞哥哥,聲音微弱地道:“慕俞哥哥,我的床腳裏頭,藏着一袋金子,留給阿姐。”
她已經知道她活不了了。
林承彥摸着阿寶因疼痛而蒼白的臉,一手的汗水,小阿寶像流幹了身上所有的水分一樣,整個人都濕漉漉的,林承彥心間尖銳的疼,“阿寶,我們會救你,陳叔叔很快就來了!”
話音剛落,小陳太醫匆忙忙地趕了過來,給阿寶號了脈,喘息着問林承彥:“她吃了什麽?”
“杏仁奶茶,乳糕。奶茶我們都喝了,都無事。”為何出事的是才八歲的小阿寶,她那麽聰慧,那麽善良,諸事都護着阿言。
小陳太醫又從懷裏掏出一個小瓷瓶,倒出一枚褐色的藥丸,化在溫水中,給小阿寶灌下,“阿寶中了不止一種毒,紅茴香的毒解了,尚需千年人參,冰山雪蓮,冬雪,夏枯草,牧靡,甘菊,我現在給她服了自制的解毒藥,暫且可以穩一穩,一個時辰內,必須湊齊解藥。”
柏郎中道:“後面四樣鋪中皆有,只是千年人參和冰山雪蓮,都是千金難求之物,恐只有宮中才備着。”
林承彥對着陳鶴作了深揖,“阿寶不能出事,齊鳴,你一定要救她,我現在去找人參和雪蓮,半個時辰之內一定回來!”
林承彥說着,一揖作到底,小阿寶躺在榻上,淚水漣漣,嗚咽着“慕俞哥哥……”
林承彥笑着看了一眼小阿寶,又上馬急奔東宮去,他無論如何得求到這兩樣東西來。
過了東華門,忽地從拐角裏沖出一匹馬,林承彥瞳孔一縮,一個飛身,用力勒緊了缰繩,将馬調轉了馬頭,馬鼻和脖子猛地被勒疼,暴躁地踢踏着前腳,林承彥一個後翻,堪堪穩住,再看沖出來的馬,上頭正坐着白侯府的世子,白問光,也勒了馬,皺眉微挑着上眼角,喝罵道:“哪來的鄉野豎子,竟在馬行街上縱馬!”
林承彥沒有理會,猛踢了馬腹一下,馬受驚,往前狂沖,白問光見林承彥一副拼命的架勢,心上一虛,忙讓旁邊避讓,林承彥目光森寒地瞥了白問光一眼,“此仇必報!”
飛奔的馬從白問光身邊跑過,獵獵生風,白問光纏着缰繩的手心裏出了一層虛汗,不确定林承彥知道多少。
東宮門口守着的小黃門攔了林承彥的路。
“在下林承彥,有緊急事務求見太子殿下,煩請通報!”說着,林承彥從荷包裏掏出兩塊銀元寶往黃門手裏塞,“人命關天,煩請公公通報一聲!”
那守門的小黃門忙擺了手,連聲道:“不敢,不敢,只是陛下今日被陳直閣請去,尚未回宮!”
他是識得這個騎馬來的郎君的,前些日子他便和張衙內一同來過。
林承彥沒有收回銀元寶,只道:“公公寬心收着,殿下不會問責,煩請公公請賈先生出來!”
賈先生是太子的心腹幕僚,不消片刻,賈先生便被小黃門帶了出來,見是林承彥,奇道:“林家郎君可是有急事找殿下?殿下怕是得到晚間才回!”
林承彥急道:“先生可能拿出東宮的千年人參與冰山雪蓮?”
賈先生一震,跺腳道:“怎地你也要這兩樣東西?今個陳直閣府上嫡孫說是不知中了何種毒,陳直閣親自來求,殿下帶着陳側妃去了陳府,眼下東宮可哪有這兩樣東西。”
林承彥心驀地一沉,從剛才遇到白問光,再到現在陳家也要這兩樣解藥,一種陰謀感府上林承彥的心頭,林承彥眼裏寒意重重,對賈先生抱拳道:“承彥今日趕命,改日再謝過賈先生!”
說着,又上馬飛奔到汴河大街的景行坊,停在了都亭驿門口,“國子監學子林承彥求見耶律王爺!”
耶律蒙德今日正收到了耶律阿沂的書信,正在書房中,聽到通傳,心上一喜,這可是他未來的佳婿,忙起身出門相迎。
林承彥遠遠便作了深揖,“林承彥替杜恒言來求天上雪蓮一朵,千年人參一支!”
耶律蒙德一眼看到林承彥,便發現四月的天,他身上大汗淋漓,又見他姿态十分謙卑,竟還擡出恒言,不由眼眸微深,“可是恒言出了事?”
林承彥搖頭,“是她身邊的女使,叫阿寶。”
“阿寶?”耶律蒙德一時奇怪,一個女使何以讓林承彥這般大動幹戈,阿言一直對他敬而遠之,現在林承彥竟敢打着恒言的名義來求此二物!
耶律蒙德來不及思索,只知道這是恒言求的,忙讓溫赫去取,又牽出了一匹汗血寶馬出來,道:“你騎此馬過去,腳程快些!”
林承彥接過兩個漆金的匣子,扔了一句:“日後再謝!”匆匆上馬去馬行街。
這麽一會兒,已經快半個時辰了,他不知道阿寶還熬不熬的住,一時不由狠踢了座下的馬,這一瞬息,林承彥恨不得自己會瞬移術,能夠瞬間到柏郎中的藥鋪。
林承彥趕到的時候,陳鶴守在了門口等他,見到他回來,眼裏頓時露出萬丈光芒一般。
接過林承彥懷中的兩個匣子,打開一看,叫道:“湊齊了,湊齊了,有救了!”
林承彥心弦驟地一松,眼前一晃,倒地前,林承彥恍恍惚惚地說了一句:“阿言,阿寶有救了。”
***
杜恒言趕過來的時候,便見到柏郎中的藥鋪裏躺着阿寶和慕俞,一時心下大駭,呼吸發慌,“怎,怎麽了?”
陳鶴面上血色盡褪,溫聲安撫道:“無事了,阿寶的毒解了,慕俞一個時辰內求了好多地方才找到藥,過于勞累,心弦又一直緊繃,才暈倒了,睡一覺便好了!”
陳鶴見阿言面上松了一口氣的模樣,不由看了一眼慕俞,腦海裏浮出慕俞對他作揖時的懇托,他不知道慕俞這一日到底求了哪些人才找到這唯有宮中國庫裏才有的兩樣至寶,只是想必是作了許多揖,為了阿寶,也是為了恒言。
這麽一刻,他是理解林承彥的,雖然阿寶只是恒言的女使,可是他們都不想恒言難過,他又是羨慕林承彥的,可以光明正大地為阿言的事奔波。
林承彥在夢中隐隐聽到低泣聲,哭的他心口一縮一縮的,好像那不可見的淚水灑在了他的心口一般,又酥癢,又疼痛,竭力睜開眼來,朦朦胧胧中看到阿言坐在他身旁。
一雙杏眼紅腫。
“阿言,莫哭,阿寶沒事了!”林承彥擡了手,試圖給杜恒言擦拭眼淚。
“慕俞,慕俞……”杜恒言伏在林承彥神身上,一時胸間湧出百般滋味,她自己可以為了阿寶拼命,因為這段日子的相處,阿寶待她是捧出了一顆水晶般透明的心。
可是慕俞這般拼命,卻是為了她,她一直以為慕俞和她之間有着自幼相托的情分,在危難時,可以相互投靠,卻不曾想,慕俞為了她,可以這般豁出去,柏郎中說他的大腿,因在馬上摩擦的過于嚴重,滲出了血。可是他竟然絲毫不覺。
“慕俞,我不值得啊!”你待我以命相托,可是她,她又拿什麽來換他的這般情意。
“阿言,我沒事,你莫哭!”在他四歲的時候,看着她被一個胖婦人拽住後領在旋轉,卻一滴淚都沒有留,緊緊咬着牙關。
那一刻,他便想護住她。
第72第
林承彥正與杜恒言正在裏間說着話, 柏郎中的藥鋪門口忽然來了四五位太醫,為首的卻是李公公,甩着拂塵睥睨着眼道:“裏頭可有一位杜姓小娘子?”
柏郎中屈身出來作揖道:“正是, 不知中貴人和諸位大人是”
李公公一聽人果然在這, 立即轉了态度,上前兩步道:“遵陛下旨意, 太醫局的四位太醫特來醫治害了疾患的小娘子,這位郎中請帶路。”
柏郎中知道裏頭年長的那位小娘子是杜将軍府中的小娘子, 是以知道是太醫局的太醫過來, 略微訝異後, 便帶着人朝裏間去。
杜恒言聽了聲響,擦了淚候在另一邊已經安然熟睡的阿寶身邊。
李公公站在簾外,對着杜恒言作了一揖, 杜恒言面皮都未動一下,她猶記得當日李公公帶着宮中侍衛來杜府抄家時候的張狂。
只是杜恒言尚且擔憂阿寶,讓四位太醫一一給阿寶號了脈,杜恒言又将阿寶喝剩的藥端給了他們看。
為首的老太醫正是太醫局的院首, 對着藥罐,細細看了一遍,用竹筷夾了一些藥渣上來, 發現裏頭竟有天山雪蓮和千年人參,暗暗驚奇,官家既是派了他們過來,那用藥的人定非太醫局的, 又哪來這般名貴的藥材,拈須道:“不知這位小娘子的毒是哪位妙手解的,用藥十分溫和,這位小娘子休養兩日便無礙。”
陳鶴因着出門匆忙,沒有帶金針,回去取了,準備給小阿寶探探穴,是以恰好沒有和太醫局的人碰上。
杜恒言并不想将小陳太醫與她的私交說出來,只道:“柏郎中自來擅醫小兒,勞諸位太醫辛苦跑一趟。”
院首想再問何處得來的這兩樣貴重藥材,可是看杜家小娘子雖笑着卻無心攀談的模樣,便也忍住了好奇心。
朝臣之家與太醫相交,自來是官家大忌。
此時的杜恒言尚不知道那一日在慶陽長公主府上,陳鶴也曾為救她而跳下湖裏。
李公公陰柔的臉上現出一點疑惑,“今日陳直閣的孫兒也中此毒,實屬蹊跷。”
他只說了這一句,便帶着太醫局的人回去複命。
杜恒言等他們走後,問慕俞:“慕俞,你知道的對不對?是誰對阿寶下的手?”
因為她一直從未将阿寶當女使看,在杜家什麽東西都備了阿寶一份,今日踏青所帶的瓷器,皆是各用各的,那杏仁奶茶從注碗裏倒出來,幾人都喝了的,只有阿寶中了毒,所以,毒藥必然是抹在了阿寶的杯子裏。
且只抹在了阿寶的杯子裏,阿寶年紀小,即便偶有淘氣,也不至于被害性命的程度,所以,那人是想毒殺阿寶,好給她一個警告。
是沖着她來的。
林承彥原想緩些時候再告訴她,可是此刻見阿言篤定他知道,謊話竟是說不出口,如實招道:“我去東宮求藥的時候,路上遇到了白問光,險些被他撞翻,我看他的神情,志得意滿,似乎知道我所去為何,到了東宮,賈先生說,太子被陳府請去了,陳府也求這兩味藥。”
見阿言面色漸沉,林承彥說出了自己的判斷,“我猜這幕後下黑手的,許是與肅王府有關的人。”
白問光是安平侯府世子,要說陳家的仇家雖也有不少,可是眼下的新仇卻是他的老東家肅王府。
陳語冰入東宮後,陳家隐隐向東宮靠攏,太子也有意接住這棵橄榄枝,是以,對陳側妃常有恩賜,便是外出赴宴,也常帶着陳側妃,在東宮尚無正妃的空口,陳語冰俨然是半個女主子。
陳直閣這些日子幹脆稱病在家,躲避肅王府。
肅王府此次出手,料定陳家會求到太子跟前,以太子眼下對陳家的看重,定會親自拜訪,以示恩澤。
他們對陳家只是警告,而對阿言,卻是起了殺心。
林承彥想到的,杜恒言也想到了,她比慕俞更明确目标,不是杜婉詞便是趙萱兒,若說這京城,誰最恨她,非這兩人莫屬。
距離杜婉詞入東宮尚有月餘,杜婉詞不會在這節骨眼上害死她,留下禍患,但是,卻也是見不得她這般安安生生地過日子。
林承彥見阿言面上有憂色,微微笑道:“阿言,若是你不喜歡京城,我們離開也可以的,我與阿翁商量,不參加今年的秋試,不若你同我一起去丈量我國的山河?”
杜恒言知道慕俞是怕杜婉詞入主東宮後,給她委屈受,對上慕俞誠摯的眼,杜恒言心上一暖,可是有些事情,不是她躲開就可以的。
慕俞眼下在國子監十分得學子與夫子的喜愛,國子監不僅是一個讀書的場所,更是一個未來十年二十年乃至終生的人脈圈子。
相交于微時的同窗之情最經得起世事的磨練,一群少年郎,在危及弱冠的年紀,互相打鬧互相扶持,在懵懂中建立自己的價值觀,找到自己的認知取向。
這也是慕俞在習得林家阿翁半生所學後,林家阿翁依然讓他入國子監求學的原因。
慕俞會在國子監中找到自己一輩子的良師益友,仕途最講究流派源承,日後慕俞若入朝為官,定不能單槍匹馬地過獨木橋,杜恒言不忍心讓慕俞為她做這般大的犧牲。
杜恒言怕挑明了說,慕俞反會堅持帶她走,半仰着頭笑道:“眼下我還舍不得走,我還有許多事兒沒做呢,至少得等個兩三年再說。”
慕俞皺眉道:“可是阿言,他們既然能在阿寶的杯裏抹毒藥,定然對你們明月閣的起居飲食十分熟悉,你和阿寶再住在明月閣十分危險,不如……”
杜恒言見他說到一半停了下來,追問了一句,“不如什麽?”
慕俞望着阿言因哭過而水光潋滟的眸子,耳尖隐隐發燙,“阿言你我二人早日定下婚期吧!你搬來烏桕巷子住,或者我們換一處大點的宅子?”
杜恒言倏地垂了頭。
慕俞耳尖越來越紅,整個耳朵都快成了煮熟的蝦子,可是猶自鼓着勇氣說着,“阿言,你不用擔心杜家,杜婉詞畢竟是杜家的女兒,是你阿翁阿婆的孫女,不會對他們下手,你若是不放心她們,想回去住一月半月,都,都行的!”
杜恒言知道慕俞今個因阿寶中毒一事,深感憂懼,希望能将她護在身邊,兩一方面,杜婉詞出嫁後,爹爹便要離開京城了,阿翁阿婆年事已高,若是出了什麽事,二老身體怕是都受不住,更別說主事了。
和慕俞早日成親,确實要穩妥一些,可是,可是,明明是商量如何防備仇敵,在慕俞口中說來,竟有循循誘拐別家小娘子的感覺。
一想到成親,大紅蓋頭,鳳冠霞帔,杜恒言竟有些緊張,結結巴巴道:“慕,慕俞,此事,你,你該請冰人上門說的!”
杜恒言話音剛落,外間傳來瓷碗的碎裂聲,慕俞和杜恒言一時奇怪,兩兩對望了一眼,一個羞,一個惱,忙又別開了眼。
杜恒言忙邁步子朝外走,一邊道:“我出去看看。”
掀了細棉布簾子,外頭的大堂裏,柏郎中正在給來看病的小兒把脈,藥徒拿着掃帚在掃着剛剛掉在地上的碎瓷片兒。
杜恒言見沒出什麽事兒,又轉了回去。
卻不知馬行街北邊的街道上,陳鶴失魂落魄地走在街頭,背上背着一個醫箧,九年過去了,當年的那個小女孩兒,也要出嫁了。
陳鶴正腳步慌亂地走着,面前忽地攔了一個人,四月的天,手中拿了一把十一檔的紫檀木扇子,“陳太醫,既是如此清閑,不如随我走一趟,替小王我把把平安脈?”
來人卻是耶律紮顏。
陳鶴拱手道:“見過郡王爺,下官乃太醫局較為低端的太醫,若是郡王爺要把平安脈,不若遞折子另請高明!”
陳鶴知道林承彥的千年人參與冰山雪蓮是從耶律蒙德手裏求過來的,此回耶律紮顏找到他,定然是與恒言有關。
是以,陳鶴拒絕的十分果決,“下官尚有事在身,不能陪郡王爺多敘,還望郡王爺海涵!”
說着,便準備繞開耶律紮顏,去太醫局。
耶律紮顏正待追上,忽地背後傳來溫赫冷漠的聲音:“郡王,王爺請您回驿站。”
耶律紮顏心上一激靈,幹笑着回身,“溫伯,你怎麽來了?”
溫赫淡道:“郡王一出驿站,王爺便喚您,是以,郡王前腳剛走,卑職後腳便跟上了,只是郡王走的急,沒聽到卑職的聲音。”
這是明着說,王叔派人跟蹤他出來。
耶律紮顏不死心地朝前面的柏郎中藥鋪看了一眼,早知道剛才就不攔住陳鶴,往前頭去直接問杜恒言了。
從阿沂被送回國,他便發覺王叔有些奇怪,之前模糊知道王叔對杜家頗為關注,可是這回林承彥打着杜恒言的名號便拿走了要上貢給趙國皇帝的千年人參與冰山雪蓮,而且,還只是為了救一個小女使!
耶律紮顏後知後覺地發現事情的嚴重性已經超出了他的想象。
溫赫見耶律紮顏十分沮喪地站着,就是不邁步子,微微提了聲調道:“郡王爺,王爺還在驿站等着呢!”
耶律紮顏嘆了一口氣,頗為無奈地道:“溫伯,你就和我透一句實話吧,為什麽王叔對杜家的那位小娘子那般關照,簡直有求必應啊,千年人參和冰山的雪蓮啊,我和阿沂都沒嘗過一口啊,王叔竟然眼睛都不眨一下地扔給了趙國的一個小女使。”
溫赫平淡地道:“郡王,這不是您的事,您若插手過多,王爺怕是過兩日也會送您回國。”
在趙國可以輕輕閑閑地研究一些雜物的耶律紮顏,頓時便捂住了嘴,“溫伯,您一定要幫我同王叔說,我什麽都不知道,我真的什麽都不知道。”
溫赫冷崩的面上,不可察地露出一絲笑意,催道:“郡王,走吧,王爺等着呢,有什麽話,您同他說,卑職遵命行事。”
耶律紮顏無可奈何地點頭。
看來王叔鐵了心要娶一位趙國女子回國了。
第73第
都亭驿中, 耶律蒙德剛練了一場武,大汗淋漓,見到溫赫帶着耶律紮顏回來, 淡道:“可查出什麽來沒有?”
耶律紮顏面上讪讪的, 上前兩步道:“叔父,您又不說, 侄兒我心裏好奇,便按捺不住去看看, 那兩樣東西可是進貢給趙國皇帝的, 您就聽了林承彥一句話, 便給了出去,侄兒實在好奇。”
耶律蒙德穩坐如山地端了一盞茶,慢慢地喝着, 額上,臉上,汗流如注,看的有幾人吓人。
耶律紮顏知道, 叔父心情不虞的時候,便會這般練一場武,整個人像浸了水一樣。
耶律紮顏想到平日裏林承彥提起未婚的妻子, 眼眸中那種璀璨與生動,忍不住道:“叔父,您,您, 這樣,是不是不太合适?”
耶律蒙德眉頭微皺,看着耶律紮顏吞吞吐吐的模樣,喝道:“有話快說,磨磨蹭蹭的像什麽熊樣!”
耶律紮顏眼睛一閉,喊道:“叔父,那杜家的小娘子可是與林承彥定了親事的,兩人郎有情妾有意,您若是強搶,侄兒不同意!”
他和林承彥相交月餘,十分投契,若是叔父搶了人家的心上人,自個還怎麽和人家稱兄道弟?
一旁的溫赫,面上頓時冷汗漣漣,郡王爺竟然會以為王爺看中了杜恒言,那,那,那可是王爺的親生女兒啊!
溫赫吓得一時不敢動,生怕讓王爺想起這屋裏還有一個他,簡直恨不得腳能磨出一個洞來遁走。
“砰”的一聲,剛才還在耶律蒙德手裏的杯子瞬時朝着耶律紮顏的臉飛了出去,溫赫手腳利落地拉着郡王往後躲了一下。
硬着頭皮進言道:“王爺,此時在趙國,尚有諸多事物需要郡王出面,實不宜破了面相。”
耶律蒙德砸出去後,也有些後悔,見溫赫給了臺階,忍了怒氣道:“混賬,誰和你說我要強搶誰了?”
耶律紮顏一喜,奇道:“叔父并不是看中了杜恒言?只是侄兒不知,若非如此,叔父為何這般偏幫杜家?叔父先前不是一直訓導侄兒,來趙國後莫插手趙國的恩怨,那肅王府和趙國未來的太子妃,一心要滅掉杜恒言,叔父為何會插手?”
耶律蒙德冷冷地道了一句:“日後你自然會知曉,滾出去!”
耶律紮顏見叔父氣的額上青筋都凸了出來,也不敢再說,對着溫赫使了一個眼色,急慌慌地退了出來。
耶律蒙德看侄子落荒而逃,心上猶不解氣,準備喝口茶降火,這才發現剛才自己把杯子扔了。
溫赫忙上前倒了一盞茶,勸道:“王爺,郡王不知道您的心思,為那林家小子打抱不平,也是少年熱血,您可別和他一般見識。”
耶律蒙德深呼吸了一口,“恒言的事,暫且不能告之他真相,你也莫要對他透了底。”
溫赫“哎”了一聲,又道:“王爺,此回你出手幫了小主子,不出明日,消息約莫就會被傳出去,您看,要不要找個理由堵住有心人的嘴?”
耶律蒙德灌了一口茶,道:“既然不能認恒言,本王可以認下林承彥做義子!”
溫赫一驚,“王爺,您的父王和他的祖父當年可是交過戰的,這,這,莫說林家不會同意,便是傳回我國皇廷,那些大人們也不會同意的!”
耶律蒙德的父王正是耶律哈哥,林老相公當年名聲大振的一戰,正是以廂軍叁仟打敗突襲代州的耶律哈哥。
此事是趙國茶館裏頭說書人最愛說的一段,是趙國人的榮耀,卻是一生戰功顯赫的丹國名将耶律哈哥的恥辱。
溫赫的顧慮,耶律蒙德也曾想過。
只不過他前半生已經為了丹國而辜負了秋容,眼看臨老,對于他們的女兒,便是再難,他也想将她護在羽翼下。
***
夜深人靜,杜府嘉熙堂中,十分冷寂,滿天的星照在院中才剛修剪好的花木上,隐約可見煥然一新的花木上積着薄薄的一層冷氣。
杜家荒廢一月,裏頭的花草卻瘋了一般地長,嘉熙堂的花草自來是由闫婆子照看的,可惜闫婆子前些日子去了別府謀出路,見杜府起勢,又求着姻親淩媽媽回府謀了這差事。
院裏守門的婆子正昏昏欲睡,見到院門外頭有悉悉索索的腳步聲,忙醒了神,便聽到外頭有人喊道:“我是紫依,媽媽開個門,我家小娘子過來找老夫人。”
婆子一邊麻利地開門,一邊笑道:“小娘子這時候還出來呢,外頭露水重呢!”
紫依左手提着一盞琉璃燈,右手從荷包裏掏出十枚大錢,笑道:“媽媽拿着明早買個馍馍吃。”
守門的婆子忙推着拒絕,還是拗不過紫依。
看着二人進去,婆子心間也暖融融的,言小娘子自幼就是熱心腸,平日裏她們這些老家夥有個頭疼腦熱的,都會好心地讓她身邊的姑娘或是送藥或是送錢。
今個竟還為了外頭收回來的一個小女使,驚動了宮中的貴人,李公公帶着四位太醫上門找阿寶的時候,老爺和老夫人都還在鼓裏,還是紫依回來拿東西,才知道人在柏郎中那裏,李公公又帶着太醫去了柏郎中處。
婆子摸了摸手裏尚還冰涼的十個實實在在的銅板,暗道,怪不得闫婆子那老家夥哭着嚷着求淩媽媽讓她回來,這等善厚的主人家,滿京城裏也再難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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