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一回,還有你小命嗎?“你爹爹呢?” (29)

益州啊。

銅鏡裏頭的人兒笑道:“他有他自己的意願啊。”這一趟不來,不禁慕俞,便是林阿翁也會放不下吧。

林楠,曾經讓整個林家為之驕傲的長子,肩負着整個林家的希翼,他的隕落,對林阿翁、林蘇氏、關林氏而言,都是一個不忍提及的痛楚。

林家的沒落,從這時候開始。

當年圍繞在林家周圍的門生故舊,即便對林家尚有幾分惦記,也不過是同情,是感恩,林家原本可能的四世三公的輝煌夢想在此處斷裂,林家作為趙國士林中的領袖地位開始讓步,加上林巍的各種瞎折騰,昔日的餘風已然所剩無幾,林阿翁希望慕俞可以一鳴驚人。

而林楠的死,是林家無法忘懷的傷疤,他們要在歷史的斷裂處重新縫合。

而對着一個家族的志願,杜恒言又怎麽忍心攔着慕俞。

等到恒言看着慕俞已經十分熟悉各種山頭地勢和植被蛇蟲獸類的時候,便沒有再流露出去上頭探寶的意願了,一行人又行了兩日,到了益州。

這時候已經是七月初八了,等着檢查進城門的時候,杜恒言掀了車簾子往外頭看,忽然一陣疾風從她面前掃過,慕俞忙護着頭往後頭,只見一個俊俏小郎君騎着一匹棕色的高頭大馬疾馳而過,守門的士兵顯然是識得他,忙放行。

林叁叔問一旁的人,“這位郎君好身手,是哪家的?”

那人上下觑了林叁叔一眼,“呵,老兄外地來的吧,這個啊,是我們知州家的小郎君,天生有神力。”

慕俞輕聲道:“原來是吳師伯家中的小郎君。”

恒言問他:“是阿翁信裏說的那位吳師伯?”

慕俞點頭:“嗯,現在的知州是吳師伯,當年随着我爹爹一起來的益州,多年未見,不知道眼下如何了。”

她記得當年慕俞的爹爹被肅王爺舉薦,來益州當知州,他當時帶的自然都是林家或林家一派的人。就是不知道這位現任知州是個什麽樣的人,對林家又是怎麽樣的态度了?

車後頭等着進城的見這邊聊吳知州家的小郎君,都插了話過來,“吳小郎君今年不過十四歲呢,正在和應家小娘子議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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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家?不是徐家嗎?”

“哎呦,老兄,這你就不知道了吧,徐家是書香門第,知州老爺看得上,可是吳小郎君看不上啊,說什麽不喜歡柔弱的女子。”

······

眼看着路人為了到底是應家還是徐家吵了起來,輪到慕俞這邊的馬車檢查了,杜恒言即便沒有聽完,也只得離開。

進了城門,街道上十分熱鬧,放眼望去,道路整潔,路旁的銀樓、衣裳鋪子、香粉鋪子、珠寶鋪子、酒樓、茶館、鐵匠鋪、竹篾鋪,看得人眼花缭亂,攤販立在道路兩旁,并不越矩,杜恒言聽剛才百姓談論這位知州,也并沒有貶意,想來吳知州在益州尚得人心?

林二前幾日打頭陣,已經在益州城東麋鹿巷子租賃了一座二進的小院落,幾人進了城門便只撲麋鹿巷子去,路上恒言看到有許多賣扇子的,便上前挑了一把白竹梅花扇子給慕俞,笑道:“我覺得文士是不是都應該有一把随時可以打開的扇子?”

杜恒言挑的這把白竹扇子,是以白竹為骨柄,用雪白光亮的細藤絲纏繞在扇柄上,扇面是用竹篾絲編織而成的,在陽光下看上去細巧發亮,猶如鋪上一層薄薄的銀粉,扇面上隐隐露出盛開的點點梅花。

慕俞見她喜歡,笑着掏了一百文錢,收錢的仆婦見到,忙搖頭道:“郎君,我們這不收這錢,要鐵錢!”

慕俞不由皺了眉,他們竟忘了蜀地流通的是鐵錢,而不是銅錢。一旁的林叁忙道:“主子,您稍等,我這便去銀鋪兌錢。”

不一會兒恒言便見林叁叔拿了千文鐵錢過來,給了仆婦一百文,幾人再往麋鹿巷子去。

他們租賃的院子在麋鹿巷口第一家,出行倒是挺方便,院門上頭有一塊匾額,上書着“慕廬”,杜恒言側頭對着慕俞笑道:“竟與你的字合了一個。”

林承彥一邊給恒言扇着扇子,一邊笑道:“這名字取得有幾分別致。”院門上的福壽圓滿鐵漆門環一塵不染,擦拭的十分潔淨,隐隐反着晨光,林承彥瞥了一眼,覺得有些怪異,問林叁叔:“這邊讓人打掃了嗎?”

林叁叔笑道:“都整理過了,這屋子原來一直便有人看着,家具鋪面都十分潔淨,主子看看一會可要再添置些什麽?”

因從京城出發的時候,已經六月,杜恒言便沒有帶過多的被褥,只帶了一床墊被,一床蓋被,此時聞言,笑道:“添些碗筷和被褥、竹簟吧。”

詩詩一邊整理着床鋪,一邊笑道:“主子,是不是還要添些花瓶?”

杜恒言環顧了一下,确實沒見到花瓶,想着詩詩到底是精心□□過的,比她這個半調子小娘子還雅致,笑道:“挑些好看的,也不必貴重,你下午随我一起去!”

杜恒言望着詩詩妩媚又清朗的一張臉,忍不住叮囑道:“日頭大,我們戴幂籬吧!”

詩詩一愣,笑着點頭。相處一月,她十分慶幸自己當初從安平侯府逃出來以後,投奔了主子。

第100第

東宮裏頭, 杜婉詞正坐在黃花梨嵌螺钿牙石花鳥長方桌前翻着賬本,聽到翠微的禀報,如蔥根般白淨的手指便頓住了, 淡淡地問道:“楚王府準備将壽陽郡主許給張憲?”

翠微頭皮微麻, “是的,主子, 前些日子壽陽郡主去書肆,偶遇了張衙內, 說, 說是一見傾心!”

杜婉詞哼笑了一聲, “一見傾心嗎?”

趙元益帶着內侍過來太子妃住的寝殿外頭,撲面便迎來一陣涼氣,長長地籲了口氣, 扇着手中的扇子正準備進殿,外頭宮女晴月小聲地喊了聲:“見過太子殿下!”

“太子妃在裏頭嗎?”

“在的!”

趙元益見這宮女舉止怪異,他來了太子妃的寝殿,她竟然都不通報一聲, 不由皺了眉,“你是從哪個宮過來的?”

晴月低着頭掩下內心的微瀾,輕聲道:“奴婢以前在椒蘭殿伺候!”

母妃的人?趙元益沒有再理, 看了旁邊的內侍桂圓一眼,桂圓立即揚了嗓子喊了一聲:“太子殿下到!”

裏頭正在說着張憲的主仆二人立即都白了臉,杜婉詞問道:“外頭今天是誰在伺候?”

翠微想了一會,道:“是晴月!”

杜婉詞不滿地瞪了翠微一眼, 翠微連忙幫她整理了裙裾,這麽會功夫太子殿下已經進來了,遠遠地和杜婉詞打招呼:“婉婉,今天我在外頭聽了一件趣事,你肯定有興趣。”

杜婉詞有一瞬間的受寵若驚,她和殿下雖是成婚了,可是殿下對她自來淡淡地,雖也不曾給過她冷臉,但是二人至今都沒有圓房,有時候倒也會來她這坐坐,但都是她說話,殿下聽着,這還是頭一回,殿下這般高興地找她聊天。

“哦,不知是什麽事兒,太子哥哥這般高興?”

翠微忙讓外頭的小宮女上解暑的綠豆湯,眼睛瞥到還跪在地上的晴月,心頭一喜。

趙元益從外頭回來,确實一身暑氣,看殿內四角都擺了冰盆子,一邊扇着扇子一邊道:“還是婉婉這兒涼快”,喝了兩口冰鎮的綠豆湯,消了身上的火氣,才道:“壽陽妹妹被許給子瞻了!”

“轟隆”一聲,杜婉詞直覺兩腿微微顫抖,忙依着旁邊的椅子坐下,用帕子掩了半張臉笑道:“什麽時候的事啊?”

趙元益又連喝了兩口綠豆湯,扇了扇子道:“今日爹爹才下的旨,這麽會兒,怕是宣旨的已經到了張家和楚王府了,子瞻孤家寡人一個,孤看着也甚覺寂寥,壽陽妹妹性子爛漫活潑,又不失端莊,想來日後定當是一對賢伉俪。”

太子越說越高興,先前杜恒言和林承彥大婚時,他攔了要搶親的子瞻,後面幾日一直看他魂不守舍,杜恒言跟着林承彥去了蜀地,他像換了個人一樣,對太醫局的幾位太醫動了異常的手段,眼看肅王府要對子瞻動手了,與楚王府聯姻,現階段,肅王府便是要針對子瞻,也不敢做的太明目張膽。

再者,壽陽妹妹性子活潑,與杜恒言脾性有幾分相似。趙元益這般想着,覺得壽陽郡主與子瞻簡直是天作之合。

杜婉詞看着太子殿下高興的勁兒,壓下了心尖上的銳痛,面上也陪着笑,道:“太子哥哥好像日子沒在我這兒用膳了,今中午要不就在這邊用膳吧?”

太子一聽,沉吟了一瞬,道:“改日吧,今日答應了母妃,若是再忘記,母妃要不高興了。”

既是沈貴妃留人,杜婉詞自是不敢有微詞,不知道為什麽,貴妃娘娘不喜歡她,每次她去請安,看她的眼神都淡淡的,有時候陳語冰還能上前去說笑幾句,到她開口,沈貴妃面上便十分寡淡,她也不想再自讨沒趣,是以除了初一十五正常的請安日子外,她都不去宮中。

太子走後,王嬷嬷不知道從哪個角落裏閃了出來,輕聲禀道:“娘娘,老奴打聽到近日貴妃娘娘身邊常有一個女童陪着說笑,說是楊淑儀的雲錦閣的人,似乎也不是小宮女,殿下似乎十分喜歡,每次在沈貴妃那裏用飯,必有那小女童陪着。”

杜婉詞嗤笑了一聲,“嬷嬷,便是殿下真喜歡,那也是個女童罷了,嬷嬷多慮了。”

王嬷嬷笑道:“娘娘說的是,是老奴多慮了,不過那女娃兒好像是從杜府出來的,宮中的宮女都喊她‘阿寶’!”

杜婉詞猛地站了起來,剛才還閑閑的眉眼瞬時淩厲起來,“阿寶?”

王嬷嬷見她似乎十分在意,心下暗暗嘀咕幸虧自己報了上來,看來确實是一大患。

杜婉詞沒有想到,杜恒言竟然沒有将阿寶帶走,她那麽喜歡阿寶,竟然舍得将她送入宮中,陪着楊淑儀和沈貴妃,她難道不知道宮中步步是雷池,一不小心,她的阿寶就要粉身碎骨!

明明以前,杜恒言是願意拿命護着阿寶的!

除非,杜恒言确定阿寶在宮中比跟在她身邊安全,那杜恒言這般下結論的底氣在哪裏?宮中是誰護着阿寶?楊淑儀?還是沈貴妃?

想到太子剛剛眉目間的脈脈溫情,不自覺翹起來的嘴角,杜婉詞忽地福至心靈,“是太子!是太子!”

腳下一個踉跄,杜婉詞跌坐回椅中。杜恒言卑鄙地用一個八九歲的小娃娃套住了太子!

再想到太子剛才特地來和她提及子瞻哥哥與壽陽郡主的婚事,杜婉詞直覺自己好像陷入了看不見邊際的沼澤地,一直往裏頭陷,眼前越來越黑,越來越黑。

“娘娘,娘娘,你怎麽了,快傳太醫,快傳太醫!”

殿中一時亂成一團。

林承彥收拾妥當以後,便帶着林老相公的帖子去吳家拜訪,當年爹爹來益州任知州的時候,吳振是爹爹最為親近的謀士,十二年以後,一切都物是人非,爹爹已經成了益州山紋上的枯骨,而吳振住進了爹爹曾經的州衙。

招待林承彥的是吳家的管家,聽林承彥說是京城林家,忙請了林承彥進去入座,自去了後院找老爺。

吳振正在扳着臉數落自家的不孝子三天兩頭在鬧市裏縱馬,見管家匆匆過來,壓下了火氣,問:“什麽事兒?”

管家來不及擦額上的汗,趕緊禀道:“老爺,京城林家的小郎君拜訪,老奴引他進了前廳裏候着。”

“爹,什麽林家?”吳家幼子吳麒麟見爹爹聽了“京城林家”便面色凝重起來,好奇道:“林老相公的孫子嗎?”

吳振瞪了兒子一眼,扔下話“好好跪着!”跟着管家去了前廳。

走到前廳廊下的時候,輕輕在窗紙上捅了一個洞,見到裏面一個寬肩窄腰的小郎君緩緩地拿着茶蓋撥着茶沫子,僅是一個背影,吳振卻仿然受了眸中刺激一般,腳步不由後腿兩步。

管家輕聲問道:“老爺?”

林承彥自來耳力極好,聽到外頭有動靜,知道定然是有人在窺視,越發漫不經心地喝起了茶。

吳振到了門口,便朗聲笑道:“可是慕俞?前日裏我收到京城老相公的來信,說你要來,我讓人一直候在城門外,不想竟然還錯過了!”

林承彥起身作揖,笑道:“師伯客氣了,小侄也是剛剛才到,冒昧前來叨擾,還望師伯勿怪。”

吳振揮着大手搖頭道:“一家人不說兩家話,慕俞可是一人前來,不妨就住在我這州衙中吧,也好有人照料衣食起居。”

面前的小郎君劍眉星目,背脊挺直,七分肖像其父,吳振不由便想到了尚待字閨中的女兒敏敏。

“多謝師伯好意,只是慕俞此次乃攜家帶口而來,人數衆多,倒是不好叨擾師伯,已經在麋鹿巷子裏租賃了一個小院落,尚可落腳。”

吳振訝然,“不知慕俞所娶的是哪家的閨秀?”老相公竟然給慕俞娶了妻,他不會不知道,眼下勢單力薄的林家,有一門得力的姻親是多麽的重要。

慕俞撓頭笑道,面上帶了幾分少年人的青澀,“不瞞師伯,是懷化大将軍府中的嫡長女。”

吳振胸口倒吸一口涼氣,“杜家?出了一位太子妃的杜家?”他雖然遠在益州,但是太子娶正妃這等大事,還是知道的。太子妃出自杜府,爹爹是三品懷化大将軍杜呈硯,娘親是肅王府的昭城郡主,慕俞說他的妻子是嫡長女?

慕俞笑道:“正是岳家!”

吳振心中的震驚已然無法用言語形容,直到送走了林承彥,仍舊坐在前廳中出神,他一直一位這幾年林老相公退居鄉野,在朝中的勢力勢必凋零,即便有一些門生故舊,也不過是念着一點昔日的情面,不成想,林家竟還有做太子殿下的連襟的資格與能力!

杜家?吳振眸子裏深沉沉的,讓管家将兒子提溜過來,拿着慕俞遞上來的拜帖,恨鐵不成鋼地道:“人家比你還小上一兩歲,就成了太子的連襟!你看看你,整天只知道在街上縱馬!”

吳麒麟倒是好脾氣,也不惱,接了爹爹手中的帖子來看,“爹爹,既是太子的連襟,什麽樣的官做不了,幹嘛千裏迢迢地跑來益州?”

吳振帶着兒子去了書房,望着太師椅後頭牆壁上挂着的一副黑峻峻的松濤萬壑圖,沉聲道:“林老相公在信中和我說,将孫兒送到我這來歷練,我原先以為,他是想将林承彥送到我跟前來,讓我看顧,可現在看來,林承彥此行怕是另有目的。”

吳麒麟嗤笑道:“爹爹,若是孩兒,定當安安心心地在京城享榮華富貴,左右太子就他一個連襟,還能不提攜提攜。”在吳麒麟看來,林承彥這輩子只要抱住太子的大腿,哪怕一事無成,也定當是高官厚祿!

吳振看了一眼兒子尚顯稚嫩的面容,将心裏的隐憂藏了下去,淡道:“你既知道他的身份,平日裏便與他多走動走動,趁着他在益州期間,務必也要給你自己搭一條天梯出來!”

吳麒麟嘻嘻笑道:“爹,你放心,你兒子聰明着呢!”

吳振正與吳麒麟在書房中密議如何與林承彥搞好關系,而益州的東大街上,吳家的小娘子吳敏敏卻與杜恒言起了沖突。

原本今日慕俞出門後,杜恒言和詩詩也出了門,二人戴着幂蓠,由林叁叔駕着車,來到了東大街上,挑了好些杯盞碗具,又買了六十斤的棉花,讓彈棉花的匠人彈五床八斤的蓋被來,再彈五床四斤的薄絮,又挑了好些樣式的細棉布做被單被套。

等這些東西全都買齊後,讓林叁叔帶着店夥計先将東西送到了家中,杜恒言和詩詩又去成衣鋪子裏看衣裳。

益州自然是蜀錦最出名,杜恒言雖然以前也常見,但是來到了益州,還是準備多買幾件蜀錦的襦裙,杜恒言讓掌櫃的拿出一件镂金絲鈕牡丹花紋蜀錦衣,又拿出一件八達暈錦裙子,看着牡丹、菊花、寶相花等花紋在圓形、方形、多邊幾何形圖案骨架中的旋轉、拼合和團疊,竟是比在京中她以前穿的還要繁麗。

詩詩也笑道:“主子,奴婢在京中也鮮少見到這般豔麗的織物,一直都以為京中的東西都是最好的,不想這益州還有更好看的!”

一旁的掌櫃聽她們如此說,撚須笑道:“不瞞二位,每年送往京中的蜀錦,雖也是上乘,但是更上乘的大抵還在益州呢!”

杜恒言奇道:“這又是何故?”

掌櫃的壓低了聲音道:“最先過目的可不是京中的貴人們啊!”

杜恒言了然,山高皇帝遠,京城又與蜀地隔了千山萬水,可不是益州的土皇帝們先摘了又大又鮮的桃子。

杜恒言正看着,發現一件牡丹鳳凰紋浣花錦衫,十分繁麗,笑道:“這件包起來吧!”

“掌櫃的,等一等,這件我家小娘子要了!”

杜恒言右邊新進來的一對主仆毫不客氣地截貨道,那掌櫃的見到來人,忙上前十分恭迎地道:“小娘子的眼光自來敏銳,這件成衣今個才挂上的!”忙讓夥計去取下來。

詩詩跟了杜恒言一月有餘,已然十分忠心,見有人欺負她家主子,不滿道:“這是我家夫人先看上的!”

只見那約十四五歲的小娘子微微一笑,對着身後的女使道:“如畫,去付錢!”

那叫如畫的,輕輕白了詩詩一眼,上前對掌櫃的道:“掌櫃的多少錢,我家小娘子要了!”

詩詩正要上前理論,杜恒言拉了她一把,淡道:“看看別的吧!”

那女使見這邊這般好講話,哼了一聲:“還是你家夫人有眼色!”

詩詩氣得咬了唇,委屈道:“主子!”杜恒言見她眼睛都快掉淚了,莞爾笑道:“罷了,不過一件衣裳。”說着,便準備帶着詩詩走。她們初來乍到,不宜結下梁子。

門口忽然有一個熟悉的聲音喊道:“掌櫃的,我出兩倍的銀錢,這件錦衫我們買了!”

杜恒言擡眼一看,不由無奈地嘆了口氣,竟是慕俞。

第101第

掌櫃的聽她們話音似乎是從汴京城一帶過來的, 此時再見知州府上的小娘子抿着唇,看向這二人的眼神絲毫沒有善意,心裏一涼, 他知道官府的人自來不好沾惹, 何況又是益州的土皇帝吳知州家的小娘子。

杜恒言便聽着掌櫃的打着呵呵笑道,“二位小娘子都看重這件錦衫, 實是對我錦繡坊繡娘們的賞識。我願意以半價讓與二位。”

吳敏敏身邊的女使九九嘻笑了一聲,問道 :“掌櫃的, 衣裳只有一件, 說什麽二位?”眼裏卻是勢在必得。

掌櫃的搖頭笑道:“不過我剛才話還沒說完這件衣裳只是樣品, 今日挂上去的時候,夥計不小心指甲挂了滑絲,若是二位喜歡, 我讓繡娘趕工,過五日,送到二位的府上如何?”

九九自幼跟着吳敏敏在益州城中長大,雖然是吳敏敏身邊的女使, 但是吳家只有一個嫡女,吳夫人将妾出的庶女壓制的死死的,使得即便是嫡女身邊的女使也比吳府的庶女更驕縱。

聽了掌櫃的話, 九九二話不說,上來就奪了那件錦衫,待看到背面果然有兩三道滑絲才死心。

吳敏敏也看見了,淡道:“既是如此, 掌櫃的五日後送件新的來知州府吧!”說着,眼睛淡淡地掃了杜恒言和慕俞一眼,便旖旖然走了。

掌櫃的一直送到門口,喊着“慢走,慢走!”

回頭用袖子擦了擦額上的汗,搖頭嘆道:“二位有所不知,這是吳知州府上的小娘子,在益州城裏,也等同于公主了。”

林承彥皺眉道:“難道吳知州府上的小娘子和小郎君在益州城裏都這般無忌?”

掌櫃的忙“噓”了一聲,示意林承彥聲音小點,嘆道:“二位在益州城住下去便知道了,不知二位住在哪裏,我五日後好送衣裳過去。”

杜恒言笑道:“不用了掌櫃,你再尋些旁的給我看看吧!”不過一件錦衫,杜恒言并沒當回事兒。

回去的路上,杜恒言問慕俞找吳知州談的如何,慕俞道:“我看吳師伯似乎更看重我太子連襟的身份,而不是林家長孫。”

那便是已然忘記了林家當初的栽培了,杜恒言安慰道:“也難怪,十多年了,他在益州霸守一方,權勢動人心。”

林承彥不以為然道:“不礙事,不管他是看重我什麽,只要他還忌憚就行,過兩日,我摸清了益州匪寇的情況,再請求吳知州讓我在州衙裏當一個小吏。”

說到這裏,林承彥牽着恒言的手,讨好地笑道:“這一回還多虧了夫人呢,不然為夫怕是在益州城中不受待見了。”

杜恒言嬌嗔了他一眼,兩人又在東大街上買了一些香燭、紙糊的金元寶,準備十五中元日那夜祭奠先祖。

杜恒言一路上觀察着幹果店、臘貨房、醫藥局、糧店、米面房、綢緞莊、茶葉店,街面上的酒幌兒、門臉兒和騎馬樓讓她看得心裏心裏□□癢的,拽了拽慕俞的手,笑道:“慕俞,我們開個門面吧!”

慕俞見她一來益州第一件事兒便是想着掙錢,寵溺地笑道:“我家夫人當真掉到錢眼兒裏了!”

杜恒言順勢裝腔裝調地道:“夫君忙着家國大事,為妻只好經營一家老小的生計了,不然哪一日兒夫君鯉越龍門了,回過頭來才發現哎呀,我家夫人都熬成黃臉婆了,再納小怎麽辦,我呀,當然要自力更生把自己打扮的美美的,順帶嘛,要通過夫君的錢袋扼住夫君的咽喉。”

林承彥一時哭笑不得,攬了杜恒言的腰道:“阿言,你又說胡話,便是七八十,你也是個美人兒!”

他說的異常真摯,杜恒言望着他如墨的眼睛,忽地便紅了臉,嗔道:“在街上呢!”

身後的詩詩忍不住用帕子掩了唇。

林承彥捏了捏阿言的臉,問道:“還是開涮鍋店嗎?”

杜恒言搖頭:“涮鍋店無趣,不如開個雜貨鋪子吧!”她一路走來,看着百姓買賣用的成串的鐵錢,想起來這個時代因為銅礦緊缺,朝廷限制蜀地一帶的流通貨幣是鐵錢,這便造成蜀地與周圍地區用銅錢的百姓貨物流通起來比較困難。

雜貨鋪子什麽都有,又新鮮又好玩!

林承彥見她一提掙錢的事兒,眸子便亮晶晶的,笑道:“阿言喜歡便好!”

當天回去杜恒言便籌劃起來開鋪子的事兒。

不想第二日,麋鹿巷子的慕廬裏便收到了知州府上的帖子,說是吳夫人得知慕俞和夫人來了益州,準備辦個家宴,請慕俞和恒言一定要赴宴。

林承彥拿了帖子去給恒言看,恒言正拉着詩詩在分析東大街上哪兒适合開鋪子,便見慕俞進來,詩詩微微屈膝,立即帶着牙人那裏拿的鋪面位置分布圖出去了。

杜恒言接過慕俞遞過來的燙金的帖子,裏外看了看,笑道:“這麽快我們又要和吳敏敏見面了,看來這回我少不得要沾婉婉的光了!”

第二日杜恒言特地換了一身金絲綠紋昙花雨絲襦裙,外頭穿了一件緞織掐花對襟外裳,一雙蝶穿牡丹重臺高履,馬車噠噠地到了州府的時候,慕俞抱了她下來,吳家大門外已經候着吳振和吳麒麟,杜恒言和慕俞相視一眼,皆心下了然。

太子連襟的名頭果然名不虛傳。

吳振忙帶着兒子上前道:“這是犬子麒麟,慕俞和侄息裏面請。”

幾人到了二重月門,又有吳夫人帶着家中女眷和幾個年紀稍小的庶子在候着,吳劉氏一看到恒言,便上前握了她的手,一雙溫和的眼睛笑融融地看着杜恒言,“真是個美人胚子,杜将軍真是好福氣,生得侄息和太子妃娘娘這麽一對如珠如玉的美嬌娘。我家敏敏可生生的被比下去了。”

杜恒言笑着說:“伯母謬贊!”放佛不曾看到吳劉氏身邊的女孩兒已然睜圓的眼。

吳劉氏絲毫沒有察覺到女兒的異樣,拉了女兒到前頭來,道:“這是我家小女敏敏,我家這閨女窩在益州城裏,從沒見過世面,以後還望侄息多多提點提點。”

杜恒言這才客氣地看了一眼吳敏敏,眼裏便蘊起了一層笑意:“吳妹妹我們又見面了。”

這麽當口,昨日跟着吳敏敏出去的女使九九已經吓得雙腿發顫,竟,竟然是太子妃娘娘的嫡親妹子!

吳劉氏後知後覺地發現女兒的不安,一時心也提到了嗓子眼兒:“可是我家敏敏沖撞了侄息?”

“伯母嚴重了,敏敏妹妹性子爛漫,何談沖撞,不過昨日裏頭在街上見過一面罷了。”

見杜恒言說的自然,神情不似作僞,吳劉氏便也不再追問,邀請杜恒言和慕俞去赴宴。

宴席上,杜恒言發現吳振這些年似乎納了四五房小妾,想來這日子過的高枕無憂,一時心下奇怪,蜀地的匪寇一直是朝廷的心腹大患,其中又以益州為最,怎地,吳振倒像是絲毫沒有受匪寇的影響一樣。

杜恒言見宴席中上來的歌舞樂伎,笑道:“這是哪兒請來的,竟可以和京城的樊樓相媲美了。”

吳夫人見杜恒言喜歡,也十分歡喜,笑道:“這是這些年我閑來無事,收了一些樂坊的女孩子來家中,請人□□的,侄息若是喜歡,不若一會挑一兩個帶回去伺候?”

這是送給慕俞的還是送的細作?

今個吳家備的是百花釀,十分綿柔甘甜,杜恒言一連喝了兩杯,見吳劉氏出言送樂伎給她,險些噴了酒,忙推道:“既是伯母的心頭好,恒言哪敢奪了,左右日後也在益州常住了,若是想看了便厚着臉皮來叨擾伯母,還望伯母到時候莫嫌棄。”

吳劉氏見她說以後常來,連道:“好,好,好,侄息若是想來,直接過來便是。”

詩詩見她還要喝,矮身在她跟前道:“主子,莫貪杯!”

杜恒言這才覺得臉上微微燙,想來這酒約莫還是有些後勁的,只得住了,吳劉氏見她停了酒盞,又叫人給她送奶茶上來,笑道:“這奶茶的做法還是從丹國那裏學來的,侄息嘗一嘗。”

吳敏敏見她不勝酒力,笑道:“不知姐姐在汴京城中與諸家小娘子們飲宴的時候,可要飲酒?”

杜恒言笑道:“也是随意的,不過我自來貪杯,有次殿下在樊樓宴客,我多喝了兩杯銀瓶酒當場就鬧起了酒瘋,也幸得殿下不是拘小節之人。”

一旁正在和慕俞聊着益州風物的吳振聽到“殿下”二字,不由轉頭看向了女眷這邊。

林承彥道:“師伯笑話了,恒言在京中可是有憊賴小娘子的稱號的,宮中的彤玉公主聽了殿下的蠱惑,還曾在宮宴上特地檢驗一下這憊賴小娘子的名號是否屬實呢!”

吳振眼眸一亮,“哦?還有此事,侄息未出閣前想來頗得杜将軍的愛護。”

林承彥深以為然地點頭:“師伯說的是。”

宴會直到亥時才結束,杜恒言跟着慕俞上了馬車後,才輕輕地籲了一口氣,以往在京中她極少出席這種宴會,即便去,也是做背景的,今天應付了吳家女眷這般久,實在覺得耳邊聒噪。

林承彥摸着阿言微紅的臉頰柔聲道:“言兒,真是辛苦你了。”

杜恒言白了他一眼:“什麽辛苦不辛苦的,你的事我當然得鞍前馬後了。”

林承彥情不自禁地在恒言的臉上親了一口,顫着音道:“阿言,我們許久沒有被翻紅浪了。”

他的眼眸幽深,帶着點點正在蔓延的情`欲。

杜恒言想到洞房花燭夜之後,她考慮此事傷身,和慕俞約定下一回要等到明年,慕俞也十分配合,一直沒提,她有時候都覺得是不是自個魅力不夠,此時見慕俞眼中毫不掩飾的欲`火,卻脖子一縮,十分認慫地搖頭道:“慕俞,得等到明年呢!”

話未說完,小巧的耳垂已經被某人溫熱的帶着點點酒氣的舌頭裹住了。

杜恒言身上輕輕打了一個顫栗。

半月過後,林承彥跟着州府衙門的都巡檢使打起了副手,以巡訪和捍禦盜賊為職責。杜恒言的如意雜貨鋪子也在東大街上開了起來,因為吳家的便利,找到了益州當地最大的镖局龍威镖局,幫助她來往押運貨物,有時候也讓慕俞帶着巡檢司的人幫她跟在後頭看着。

吳家樂得給這對小夫妻一點小恩小惠,便也當看不見,吳振有時候酒醉歪在小妾房裏,還會樂呵呵地笑一句:比他爹差遠了,差遠了!

慕俞來往益州的官道多了,發現一直都沒有一窩土匪出來打劫過,不管他車上的貨物多麽的豐厚壯觀,但是別的商隊卻常常會遭到匪寇的偷襲。

但是卻并不傷人。

慕俞問恒言:“是我們的運氣太好,還是這些匪徒只劫不義之財?”

杜恒言皺眉道:“慕俞,你有沒有想過,官`匪勾結呢?”她從上次去過吳家以後,就一直覺得不對勁,益州的匪寇是朝廷的心頭大患,可是為何吳振一點都像他自己所言的被匪寇折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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