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裙下臣

003 裙下臣

梁衍十八歲被皇長女拜相。雖然他沒有一天輔佐過皇長女。

他為相以來的每一天，都在為秦鳶籌謀天下。

秦鳶人前敬他，人後辱他。

他考慮過他們之間最壞的結果，無非是如此，貌合神離。

可她居然敢對他動手。

居然讓他生孩子。

她真的是個瘋子。

禦書房，梁衍踏進門，打掃的宮人便自覺退下，走時帶上了門窗。

房內瞬間暗下，也遮住梁衍身上的光。

他聽着遠去的聲音，唇線緊抿，“帝上想好了，要什麽，不要什麽。”

“孤要你為朝下臣，也要你為裙下臣。”

“蟬衣，你好貪心。”

梁衍喚她的字，久違。

秦鳶進前一步，擡頭看着他的眉眼，“怎麽貪心呢？孤要的，左右都是你。”

她聽到梁衍瞬間加速的心跳，上揚的嘴角帶了幾分嘲諷。

“梁衍，孤讓你多活了七年。你如今，不應該想着怎麽才能報答孤的恩典嗎？”

“那帝上，打算再讓臣活幾年？”

秦鳶頓了頓，張揚的眼神收斂了，她整個人的威儀也在此刻藏起來，再往前一步，一拳的距離。

“那要看你怎麽表現了。”

梁衍不退，垂首，鼻尖擦過她的額頭，像羽毛撩過一陣酥癢。

他吐字清晰，聲音低啞：“臣，不茍活。”

四周靜悄悄的，只剩下兩人的呼吸聲。

秦鳶退後一步，冷笑：“由不得你。”

一只黑貓鑽進她懷裏，四蹄踏雪，毛色黑亮，極度溫順地伏在她臂彎裏。

秦鳶：“梁大人，你家尺玉尋到了嗎？”

梁衍的愛寵，是一只雪白的波斯貓，叫尺玉。這幾日突然不見了蹤跡。

他時常帶尺玉出門散步，朝鳳城百姓都認識尺玉，哪怕是走丢了，也會有人給他送回來。

梁衍：“尺玉過得好不好，還得看帝上怎麽待它了。”

秦鳶微微一笑：“孤是怕梁钰一個人孤單，這才想着叫尺玉陪他。”

她含笑的眸底倒映着梁衍出奇憤怒又克制的臉色。

“你又把梁钰怎麽了？”他袖中拳頭緊握，強壓住動手的念頭，眼中閃着刺眼的光。

效果出乎意料。

她知道梁衍将他二弟視為掌中寶，寧肯自己受罪，也不讓梁钰落塵半分。卻沒想到只是搬出梁钰在嘴邊溜一圈，就能達到這樣的效果。

她伸出手指，戳梁衍的小腹，“孤動不動他，還得看梁大人争不争氣了。”

“讓我見他。”

盡管潛意識裏覺得秦鳶不會對梁钰做什麽，畢竟梁钰是他們看着長大的孩子，可是她太瘋了，他不敢肯定她真的什麽也不會做。

禦書房外傳來侍官急切而欣喜的聲音：“帝上，張貴君有喜了！”

這無疑是天大的喜事。

秦鳶自登基以來，後宮鳳子皆無所出，皇夫之位一直空懸。鳳子無後，秦鳶以此為由遲遲不立皇夫。

張貴君是三個月前，她的父親親自挑選的鳳子。

秦鳶掃了眼梁衍，似笑非笑，“看來我北矢香火有望了，梁大人随孤一起去看看吧。”

她沒給梁衍拒絕的機會，當下便往張貴君的住處去，梁衍跟在後面，亦步亦趨。

喜報已經傳遍皇宮，千岚忙完了秦鳶交代的事，也匆匆趕往玉竹殿。

聽說秦鳶往這兒來，張淡竹早早便候在宮門。

他生的明眸皓齒，一雙眼最是動人，靜靜地看着一處，叫人忍不住聯想到眼送秋波。

在侍婢的攙扶下，張淡竹向秦鳶行禮問安，秦鳶握住他柔若無骨的手，走進內殿，他有些不好意思，看了眼一旁的梁衍。

鳳子比起平常男子更加身嬌體軟，孕期更甚，多走幾步便嬌/喘連連。

秦鳶怎麽牽引，張淡竹便怎麽依附她，都不用她說，這位自小被精心培養的鳳子便知道怎樣才能取悅她。

太醫開好安胎藥，又囑咐了幾句。玉竹殿陸續來了許多人探望。這畢竟是秦鳶的第一個孩子，若生的是女兒，将來便是順位第一儲君，而張貴君也會成為皇夫的不二人選。

秦鳶興致不高，她甚至毫不關心她的第一個孩子是男是女，她只關注着梁衍。但見他妄圖趁着人多溜走，秦鳶當即開口：“梁大人，将來孤的孩子，還要請你起個好名字。”

梁衍沉着臉，應了一聲。

從玉竹殿離開，梁衍前來告辭。

秦鳶：“梁大人，你以為孤帶你來這兒是為了幹什麽？”

梁衍道：“帝上如今香火有繼，還請……放過臣。”

“孤帶你來這兒，是讓你看清楚，他們都是怎麽取悅孤的。”秦鳶低聲說，“你也要這樣。”

梁衍眉頭一皺，退步不語。

秦鳶鄭重地沉思片刻，笑了，“也罷，讓梁大人做這樣的事實在是為難你。”

她突然的妥協令梁衍警覺，果不其然，下一句便是，“你做不得，梁钰做得。”

梁衍一時語塞，“秦鳶，你就這點本事嗎？”

秦鳶：“這點本事夠不夠讓梁大人妥協？”

梁衍閉了閉眼，語氣已經有些破罐子破摔，“我朝男子十六歲才可入宮，家弟要入宮，也是兩年之後。帝上一國之君，不能興娈童之風。”

秦鳶笑：“才兩年而已，孤難道不能将他接進宮中先養着嗎？”

梁衍徹底停住腳步，看着她，一字一頓，“帝上，莫要寒了臣的心。”

“孤倒想知道，你寒的是什麽心？”秦鳶審視着他，“将來你替孤生下孩子，孤将孩子過繼到梁钰膝下，不是正好？”

她這話說得無比混賬，可是梁衍不能把她怎樣，他無言以對，只覺得一時氣湧，熱流沖上喉嚨，吐了口血，兩眼一黑便什麽也不記得了。

……

禦醫謝眉奔走于偏殿，面色與往常無異。她在皇宮待了幾十年，大風大浪都見過了，即便心中無比震驚，仍舊面不改色。

謝眉手中拿着原本應該在祭祀大典上作為貢品的深海血蓮，搗成了粉末。

深海血蓮千年難遇，有傳言說血蓮有起死回生之效。還有傳言說，血蓮能将天生的鳳子變為常人。

帝上要梁大人生子，可是吃下這個東西就更難受孕了。

但秦鳶沒有阻止。她的神色有些陰沉，渾身散發着低壓。

白影從岐黃閣匆匆趕回宮，面色驚慌。秦鳶一看，心中沉了幾分。只聽白影說這幾日凡喝下生子藥且受孕的男人，相繼死去。

她按住龍椅，看向內殿。

心中生出股寒意，攤開掌心全是冷汗。

他這情況，莫非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