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自由

024 自由

回宮的馬車上,秦鳶迷迷糊糊睜開眼,梁衍坐在車窗邊癡癡地看着路過的景象。窗外有山野間的飛鳥,滿山的翠松,有自由的風。

秦鳶看了看胸口包紮的位置,又看了看他,誰也沒有說話。

許久後,梁衍放下車簾,問:“你說的話還算不算數。”

秦鳶遲疑了一下,道:“生下孩子,放你自由……”

“對。”

她握緊衣角,嗯了一聲,“算。”

“這個孩子我生。”梁衍慢慢回過身來,“生下來無論男女我都要離開。”

“去哪裏?”

“你不用知道。”

秦鳶坐起身,心中百轉千回,胸口內外夾擊疼得厲害,忍痛道:“我答應你。”

“你若敢騙我,孩子生下來我立刻掐死。”

秦鳶深深看着他,“我答應你,絕無虛言。”

天下都是她的,梁衍又能到哪裏去呢,無非是不把他拘在深宮,他若想重回朝堂,也是可以的。

他在取胎和自己的性命之間,選擇了她,足以證明對自己是有感情的。

一年不行三年,三年不行五年,自由夠了早晚會回來。

車到宮門,下車前,梁衍忽然道:“帝上,你是一國之君,不應耽于兒女私情。你的命屬于天下百姓,而不屬于我。”

太鳳後深居簡出,聽說一直鬧着要堕胎的梁衍決定生下孩子,一時半會不知道該高興還是該擔心。

梁衍的資質配得上他未來皇長孫的生父,鳶兒有後,是該歡喜。可梁衍處處與他作對,他的孩子将來還不被他教壞。

太鳳後暗暗想,以後定要想辦法讓皇長孫到自己膝下來,親自教導。

如今後宮遣散,張玉竹雖然留下了,但一直萎靡不振足不出戶,也不再每日清晨到太榮殿問安。太鳳看得明白了,梁衍是鳶兒放在心尖上立于不敗之地的人,他放棄了非要和梁衍整個高下的念頭。

年輕時謀劃半生,不就是為了晚年膝下兒孫滿堂,享天倫之樂嗎,如今這福氣還得指望梁衍。

各國朝奉的日子如期而至。

宮內宮外都熱鬧至極,梁钰見過了梁衍,獨自一人溜到了皇宮教場。這時候各國正在展示自己進貢的珍寶,應該沒人到這裏來,梁钰遠遠看着靶場外有一個纖細的背影,像是一個女子,箭術極好,次次正中紅心。

梁钰不由得拍手叫好,那女子聞聲回頭。

梁钰吃了一驚,“是你呀。”

那女子揚了揚眉,“你果然是朝鳳人啊。”

這是梁钰周游列國尋找一處容身之地時偶然遇到的一個女子,同行了一段路,他無意中透露自己來自朝鳳,但對方連姓名都沒有告訴自己,就匆匆分別了。

“我叫慕容伶,孤苦伶仃的伶。”

梁钰頭一次聽到有人這樣介紹自己的名字,有些好笑,“能給你取這個名字,可見你父母一定很擔心你一個人孤苦伶仃。”

慕容伶放下弓箭,嘆了口氣,“可不是,我馬上就要盲婚啞嫁了。”

梁钰也暗暗一嘆,“同病相憐。”

慕容伶奇怪道:“以你的樣貌不至于盲婚啞嫁吧。你不是鳳子身,應該有很多主動選擇的權利。”

梁钰想起兄長的苦口婆心,扯了扯嘴角,有些豁然道:“說的也是,我不是鳳子身,選擇權有很多,誰說只能娶一個。”

慕容伶皺了皺眉,“可我看你像是一生一世一雙人的模樣?”

梁钰:“這能看出來?”

她笑笑,“其實我這才來朝鳳不只是為了完成父母安排的婚事,我是來找你的。原本只想碰碰運氣,沒想到我們緣分不淺。”

“找我做什麽?”

“告訴你我的名字啊,上次你走的急,也不知道有沒有聽到。”

梁钰想起兄長給他看的那些女子畫像裏,那位平平無奇的女子,東勝王侯的嫡女,便是個複姓。

“你說你叫什麽名字。”

“慕容伶,孤苦伶仃的伶。”

梁钰一拍大腿,道:“我就是你将要盲婚啞嫁的對象!”

慕容伶睜大眼睛,不可置信,“不是吧,其實,我見到你的第一面,我是想過,額不是,我還是有自知之明的。你不是開玩笑吧,你知道我是誰嗎?”

“我知道你是慕容王侯的嫡女,你也沒畫像上那麽醜啊。”

慕容伶啊了一聲,“畫像……”她見過梁钰之後就再也看不進別的男子,想要來朝鳳找他,自然,交上去的畫像是誇張過的。

“難道你選我的原因,是因為我,最醜?”

梁钰擺擺手,“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我相識,以後我去了你們那兒,你可要罩着我。”

“罩,着,你?”

“走,現在就去定下這門親事。”

慕容伶沒想到自己的一時妄想竟然成真了。但看情況,梁钰不是想和她做夫妻,倒像是做兄弟……

梁钰的婚事定下,國會後便同慕容伶一并去了東勝。

梁衍心中大石落了下來。

秦岄被關在外府,雖然失去自由,但日子過得還不錯。秦鳶沒有虐待她。

肚子一天天見長,梁衍已經适應了這種奇怪的令他不安的感覺。他有時會伸手摸一摸,小東西會踢他一下,這種感覺很不真實。

梁衍偶爾看到宮中那些身強體壯的侍衛,便會想起從前,自己也是這般快意自由。

秦鳶每天都來朝鳳宮與他一同用膳,在夜晚入睡時一定要貼着他的肚子聽一盞茶的時間,聽到回應會仰起頭看着梁衍笑得像個孩子。

梁衍努力讓自己放下對秦鳶的恨意,因為有愛才有恨。他這一生,原本是光明的坦途,卻陰差陽錯走到如今地步。

太鳳後的瘋,秦鳶的瘋,甚至秦岄也是瘋的,他身在其中,又怎麽能不瘋呢。他瘋了,才會想要生下秦鳶的孩子。

那年,秦鳶許諾要和他一起過平凡夫妻的生活。他少年時,也曾如此的愛過她。

半夜,梁衍夢中驚醒,看見秦鳶坐在床邊靜靜地看着他。

秦鳶:“你也做夢了。”

梁衍迷迷糊糊道:“大晚上不做夢做什麽。”

秦鳶:“生下孩子你可不可以別走太遠。”

梁衍一瞬間有點清醒了,聲音冷冷的,“你要反悔?”

如今孩子馬上都要落地了,她突然這麽說,梁衍的火氣一時間都不知道從哪出。

秦鳶看出他有些激動,趕緊道:“沒什麽,我做夢呢。”

梁衍側身背對她,不再說話。

夜涼如水,秦鳶又一宿未眠。

十月懷胎,一朝分娩。

整個太醫院都發動了,朝鳳宮內外幾乎擠滿了人。

秦鳶在房門外焦急地走來走去,聽不到房間裏任何聲音,不禁心生憂慮,抓來一名太醫,問:“怎麽沒聲音?生孩子不是很疼嗎,他暈過去了?”

太醫面露欽佩,道:“皇夫殿下真難人中龍鳳,咬破了舌頭也沒哼一聲,只是……皇夫殿下的身體情況特殊,生子不易,還望帝上耐心等待。”

秦鳶盯着他,“确保萬無一失?”

太醫剛想說話,裏頭跑出個人來,滿頭大汗,氣喘籲籲,“帝上,皇夫殿下問您保大還是保小。”

秦鳶瞪大雙眼,“什麽意思?”

那人道:“您快做決定吧。”

“保大,不管出了任何事都務必給孤保大!”

房門再次合上。

不多時,傳來一陣嘹亮的嬰兒啼哭聲。

秦鳶頭皮一麻,踹門而入,“孤要你們保大!”

她沖進內殿,孩子連看都沒看一眼,梁衍躺在床上,面色憔悴,有些虛脫,擡起眼皮淡淡觑了一眼。

“你要保我,那把她掐死吧。”

太醫趕緊交代梁衍的情況,秦鳶有種劫後餘生的舒暢感,才命人将孩子抱過來。

“恭喜帝上恭喜皇夫,是個小皇女。”

秦鳶笑了,将孩子抱到梁衍身前,他別過臉,“我不想看見她。”

秦鳶心中一陣鈍痛,讓人将孩子抱了出去。

梁衍:“你也出去。”

秦鳶嘆口氣,站起身,“你好好休息,養好身子随時……可以走。”

她沒有聽到梁衍的回應,拖着腳步走了出去。

辰時已過,外面的天色大亮。她的黑夜到臨了。

太鳳後見了孩子,格外喜愛。聽說梁衍完全不願意看到這個孩子,立馬提出把孩子交給自己教導。

秦鳶詢問了梁衍的意見,梁衍心中對太鳳後心有芥蒂,就算他不喜歡這個孩子,也不能讓太鳳後教歪了,将來成了第二個秦鳶,禍害他人。

“交給皇貴君撫養吧。”

秦鳶一愣,“他當初陷害你,你還信他?”

梁衍道:“他有悔過之心,會是一位好父親。”

張玉竹接到聖旨,受寵若驚。他在秦鳶身上已經不奢求任何一分愛意,這幾個月悶在屋子裏,腦海裏徘徊的只有自己狠心打掉的那個孩子。

皇長女的到來無異于是點亮他昏暗人生的一束光。

梁衍的身體素質不錯,幾日就可以下地了。

秦鳶這段時間很少來,就怕聽到他要走的消息,每次遠遠看一眼,過門不入。

該來的總會來。

秦鳶站在宮門口,再次詢問千岚:“真的是梁衍親口說請孤來的?”

千岚點頭。

梁衍的聲音已經從內殿傳來,“進來吧。”

秦鳶進來時便被屋內的酒香熏的有些頭暈。桌上全是酒壇,卻空出一塊放着一張紙,她走近看,上面寫着休書。

秦鳶握緊拳頭,看着梁衍,盡管已經在腦海中反複排演,她仍舊有些措手不及,“休書就不用了吧,還沒有過帝王休夫的先例。”

梁衍取走那張紙重新換了一張,“那就和離。”

秦鳶沒有接下那張紙,而是提起一壇酒灌了幾口,嗆得咳嗽不停,憋紅了臉,指着他胸膛問:“梁衍,你對我可有過半分真情。”

梁衍笑了一下,聲音淡淡,“你覺得呢?”

秦鳶垂眸不語,她或許也醉了,怔神了好一會,突然上前攀住梁衍的雙肩,“我不知道……”

在她的親吻逼近之時,梁衍默默地側開了。他眼中無愛也無恨,即便看着幾乎快要崩潰的秦鳶,也如看着芸芸衆生一般,平淡,悲憫。

夜已深,秦鳶夢中驚醒。

“千岚。”

千岚應了一聲。

秦鳶看着空蕩蕩的四周,桌上還有未喝完的酒,“他走時,去看過孩子嗎?”

千岚:“皇夫在外面停了一下……沒有進去看。”

他竟是一眼,一眼都沒有看過他們的孩子。

秦鳶失聲笑了,可很快她又清醒,“注意皇夫的去向。沒有孤的允許,別去打攪他。”

梁衍,你要的自由,孤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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