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我要弑君

我要弑君

衆人正面面相觑之時，泠玉開口同他說了句抱歉。

“對不起有什麽用。”泊允哲說，“我這種學歪門邪道的，不配與你們武林正派之人為伍。”

泠玉被嗆了這一嘴，一時間也不知道該說什麽了。

淩然從未見過泊允哲這幅模樣，往日他只是冷淡疏離，今日給人的感覺卻有些不像活物。

他開口叫了一聲：“閣主……”

泊允哲伸手摸了摸他的頭，表情卻是半點兒沒變。他身上帶着的并不是怒氣，只是拒人于千裏之外的冰冷。

意閣人雖然剩的還多，但一個傻子，一個公主，一個孩童，還有一些都是照泊允哲吩咐做事沒自己主意的人。

眼下真正能拿主意的人其實只有一個泠玉，或者說，事情因泠玉而起，自然也是得他解決的，這沒什麽不合理的。

衆人的目光都落在泠玉身上，似乎是他不拿個主意，今天這茬就過不去了。

而事實就是，泊允哲确實就有這個意思。

泠玉沒辦法，只能朝着泊允哲出了一招，泊允哲随意躲了過去，衆人都還沒看明白呢，就見泊允哲笑了：“這下不藏着了？”

“閣主演了半天，就只是為了試探我？”泠玉沉聲問道。

“對啊，不然呢？”泊允哲頓時笑了起來，不見半點兒剛才的模樣，“總不能是真因為你一句歪門邪道生氣吧，我沒這麽小氣。”

衆人這下就更不明白了，泊允哲說：“功夫有什麽正不正道之說，左右不過是為了自己的利益，正不正不是學什麽來分對錯的，是靠人。”

“精彩。”祝觀瑾鼓掌說，“閣主說得對。”

“哥哥……”聞霜開口道，“并沒人教過我白霧派以外的功夫，可這些年你我從未分開，你是什麽時候學的？”

連聞霜都不知道泠玉身上有別的功夫在，但是泊允哲知道？

衆人頓時又都不解了起來。

意閣之主，天下事皆知。

那也不過是意閣有錢，加上有能力的人多罷了，泊允哲能知道泠玉身上有其他的武功，那也就只能是他自己看出來的。

“可想着怎麽和霜兒解釋吧。”泊允哲與泠玉四目相對，“玉兒，下次別為了旁人喜怒輕易暴露實力了。”

“你原本就知道，不是嗎？”泠玉問他道。

泊允哲也沒瞞着他：“是。”

泠玉繼續道：“我和霜兒是誰，你是不是也知道？”

衆人屏息凝神，只見泊允哲幾乎沒有猶豫，便回答道：“是。”

比起探究，泠玉的臉上更多的是釋然，話都說到這份上了，泠玉已經沒什麽好隐瞞的了。

泊允哲自然而然的問道：“玉兒，承影既然認你為主，九五之尊的位置你為什麽不争？”

“傳說而已，我為何要信，就像你說的，重要的是人，而不是劍或者其他外物。”泠玉沉聲說，“陛下并沒立太子，可見他心裏想求的是自己長生不老，永坐帝位。”

意閣氣氛多少有些凝重，這會兒祝觀瑾不合時宜的開口問道：“其實玉哥哥的功夫是不是比我好？”

“是。”聞霜說這話的時候語氣裏多了些委屈和顫抖，“哥哥一直瞞着我做別的事情，可我什麽都不知道。”

祝觀瑾見她要哭，便連忙把人抱到懷裏：“霜兒，沒事的，我本來以為自己多少能混個武林第二，現在這武林盟主之位真是更配不上我了。”

聞霜眼淚直流，這邊兩個人看着都都凄凄慘慘的，泊允哲和泠玉則都是滿臉淡然。

帶着面具生活在一個屋檐下着實是累的，有些疑惑就算不問出來，也是要在心裏生根發芽的，倒是不如現在這樣坦然說出來的好。

“閣主就沒有什麽願意告訴我的？”泠玉說，“我的秘密閣主都知道了。”

“那也是我原本就知道的，當不得交換條件。”饒是這麽說，泊允哲還是多問了他一句：“你要聽什麽？”

泠玉承認自己被他問到了，一時之間有些緩不過神來，想要問他點事，還得拿得出交換條件。

不愧是意閣之主。

泊允哲看他這副模樣，輕蔑地笑了一聲，而後開口道：“是你我隔着血海深仇，還是我是奉元令主？”

泠玉臉上神色變了又變，意閣裏其他人亦是。

泊允哲這話裏的信息量太大，就算是先前他和泠玉說的話像是打啞謎，這兩句還是所有人都能夠聽的懂的。

他是奉元令主，難怪他同那天照國人那般說話，也可以解釋他何來如此大的怒氣，不管那些人學的是什麽，不都是他的手下嘛。

可他說血海深仇又是什麽意思？

他和泠玉之間隔着血海深仇為什麽還要娶他為妻？泠玉還是個男子。

泊允哲說找皇帝也是如此用意？僅是一朝禍水東引而已？

大家就算是原本什麽都不知道，思考了這麽長時間也就都能明白些東西了，泊允哲以武林第一的身份當真武林衆人面說要娶泠玉，表面上是看上了他那張臉，怕是真正想要的是折辱。

以男子之身嫁人，就算是三茶六禮、十裏紅妝被泊允哲娶了，泠玉還是會被他人所不齒。

泊允哲這樣的心機和謀算，當真恐怖。

泠玉還沒說什麽，聞霜倒是先急了：“你居然這麽對我哥哥！真是枉為君子！”

“我沒說過我是君子。”泊允哲說，“霜兒妹妹這麽着急，是忘記了你哥哥瞞着你學了別的武功之事？”

聞霜頓時啞了，她時至今日才知道泠玉可能瞞着做了別的事，若是泊允哲不說，她怕是要一直被蒙在鼓裏。

向來吵鬧的祝觀瑾一言不發，這樣的事情，他完全處理不了，饒是心大，到了這時候，他也知道自己不能胡言亂語。

“與虎謀皮不是你該做的。”過了很久之後，泊允哲說，“霜兒，”你還是好好長大、安安心心的長大就好，我和玉兒注定是逃不了了。”

當所有人都為泠玉生氣的時候，泠玉開口問了一句：“閣主查到什麽了？”

“還是玉兒聰明。”泊允哲說，“我原本以為你是老皇帝的兒子，自然事事以他馬首是瞻，倒是我先入為主，猜錯了。”

“武平侯行事磊落，深得人心，閣主還是如此行事，可見子也并非皆随父志。”泠玉說，“如果能選，我倒是不想要這天潢貴胄的身份。”

意閣旁人皆是屏息凝神，泊允哲姓泊，他們心中早有猜測，只是沒人敢拿在明面上問泊允哲。

現在倒是好了，他和泠玉，一個是武平侯世子，一個是老皇帝的兒子。個頂個的身份尊貴，和他們這群尋常百姓是不同的。

“诶，不是，所以你倆一個世子一個皇子？”祝觀瑾第一個開口說，“霜兒不就是公主，那我是驸馬了？”

“哥哥，你還是不說話為好。”淩然忍不住開口，“你再說閣主和玉哥哥都要揍你了。”

祝觀瑾縮了縮脖子：“好，那我不說話了，真是太刺激了……”

“玉兒，我們把這天下攪得再亂一點，如何？”泊允哲說的是問句，但是話裏絕對沒有問泠玉的意思。

“我們什麽都不做，這天下已經夠亂的了，閣主應該也知道月盈則虧的道理，我們做事那也只會是為天下做好事。”泠玉看着他那雙桃花眼，認真道，“閣主有憐憫衆生之心，又何必總是說反話。”

“我無意做英雄。”泊允哲一字一頓，“我、要、弑、君。”

聞霜聽到他說這個，神色頓時有些緊張，泠玉卻是淡然的：“憑君心意，弑殺不義之君，也算是英雄。”

“真有意思。”泊允哲說，“不愧是吾妻。”

“閣主。”泠玉看向他雙眸，“人生百年，自己的心意最重要，從前他給我看的是抛棄，以後他與我自然是兩不相幹。”

“你這樣說，我倒是真有點喜歡你了。”泊允哲笑着說，“我家玉兒真是個冷心冷意的大美人。”

“武平侯夫婦名聲一直很好，民間不少百姓愛戴，閣主與父母親感情好也是正常，只是我和霜兒并沒體驗到過父愛，母親也因他而死，我們自然恨他。”泠玉道，“這樣的道理，閣主不可能不明白。”

泠玉說話的時候語氣不變，他太過平靜，就像是他說的這是旁人家的事，而不是他自己所經歷過的一樣。

“這皇帝當的可真有意思，想要江湖天下淨在他掌握之中，卻連父愛都沒給過兒女。”泊允哲挑起嘴角，冷笑道，“做夢呢他。”

“确實是。”泠玉點頭說，“白日做夢誰不會啊，九五之尊尊貴得很，自然只會比旁人更會做夢。”

“那玉兒的白日夢是什麽？”泊允哲說，“難道是我？”

意閣衆人看他皆是一副見了鬼的表情，這他都能自戀到自己身上？

誰知道泠玉淡定點頭：“嗯。”

泊允哲頓時被他這聲“嗯”驚到了，一時之間倒是沒接上話。

淩然笑道：“原來打敗不要臉的辦法是順着他的話說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