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四世（2）

第四世（2）

公元832年：

司雲岚29歲。

司氏集團總部頂層總裁辦公室——

和煦的陽光照亮了整個房間，司雲岚穿着整潔的西裝，架着低度數的金框眼鏡，落下的眼鏡鏈垂在一邊，随着他的動作微微晃動着。他坐在辦公椅前，神色認真地看着手中的文件夾。

白沐棠換了一套淺藍色的寬袖長袍，銀色的長發在陽光下熠熠生輝，頗有仙人之姿。他的手中拿着一本封面花花綠綠的書，垂着頭認真地看着。

白沐棠時不時皺下眉，俄而又擡起頭，看看辦公桌旁認真辦公的司雲岚。

片刻後，白沐棠折了個角，合上了書，長長地嘆了一口氣：“唉”

司雲岚：……

他的先生已經在這持續這個狀态很久了，他終于忍不住，放下了文件夾，起身走到白沐棠一邊低頭看剛剛被放在一邊的書，一邊柔聲開口道：“先生怎麽…”一個“了”字卡在了喉嚨裏，花花綠綠的封面上的幾個大字映入了他的眼中——《霸道總裁的在逃公主》

司雲岚面色逐漸呆滞：……什麽玩意。

他不死心一般看了看封面，又看了看站在窗前面容憂愁的白沐棠，平複好心情開口：“先生，怎麽了？”

白沐棠看了看辦公桌邊的椅子，又看了看手邊的書，如同喃喃自語一般道：“真的是…一模一樣啊。”

司雲岚：……他不想知道什麽一模一樣。司雲岚有些生無可戀地嘆了一口氣，拿過白沐棠手邊的書放在了一邊，伸出手環住了他的腰，拉長了聲音撒嬌道：“先生，不要看小說了，看我嘛。”

司雲岚俊郎的五官直映入白沐棠眼中，白沐棠嘆了一口氣，安撫道：“你先忙，我就是看一下話本，又不會當真…”

“肯定不能當真啊！”聽到最後一句話，司雲岚的情緒瞬間激動起來，“我才不會随随便便就喜歡上一個人，先生不要信書上那些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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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聲輕笑在耳邊響起，司雲岚愣了一下，白沐棠清朗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你是什麽樣的人，為師最清楚了。”

公元834年：

司雲岚31歲。

司家主家長子年過而立，順利從家父手中接替了家族産業，企業蒸蒸日上，唯獨他的婚姻大事依舊沒有任何苗頭。

借着司雲岚三十一歲生日宴會，司老頭子想給自己的孩子找一個伴侶，邀請了各界傑出的女子參加宴會，最後都被司雲岚委婉勸了回去。

深夜，宴會過後，司家別墅，司雲岚主卧——

雖至半夜，卧室中的泛黃的燈依舊開着。白沐棠披散這頭發，穿着一套有些寬松的浴袍，懶洋洋地坐在巨大的玻璃窗旁邊的躺椅上，一邊一手持着毛筆，一手拿着竹簡，在上面勾勾畫畫，一邊饒有興致地看着窗戶外花園的夜景。

卧室的門被人推開，司雲岚身邊彌漫着酒氣，沒顧得上看白沐棠，随手抓起一件浴袍就進了浴室。

耳邊傳來淅淅瀝瀝的水聲，白沐棠合上了竹簡，順手把毛筆扔在了一邊，拉上了窗簾走回來卧室中的衣櫃旁。

白沐棠拿出一件睡衣，随即脫下了浴袍，想要套上睡衣。

不過是一瞬間的功夫，浴室的門被人拉了開了，司雲岚一邊低頭系着腰間的帶子，一邊道：“先生，你又穿錯浴袍了，這個有些小。”他說着，擡起頭朝前面看了過去。

彼時白沐棠剛剛脫下浴袍，白皙的後背直直映入了司雲岚眼中，司雲岚的話直接卡在了喉嚨中。

司雲岚的喉結動了動，耳尖有些泛紅，一時不知道該怎麽辦好。白沐棠比他還更窘迫，後頸泛起紅，頗有些惱羞成怒的感覺：“給為師轉過去。”

他的聲音有些惱怒，卻依舊清越。司雲岚的眸色暗了暗，快步走了上去，環住了白沐棠的腰。

可能是有些偏小的原因，司雲岚沒有系上浴袍的帶子，露出大片胸膛緊靠着白沐棠光滑細膩的後背。

真的是和玉一樣。司雲岚不動聲色想到，垂下頭吻在了白沐棠的側頸上，聲音發啞道：“先生，我們以前…有過嗎？”

一千多年的記憶飛速劃過，那兩次的記憶快速清晰地出現在了腦海中。

白沐棠有些惱怒，只覺得整個人要燒着了，怎麽能記這麽清楚，一問就想起來了。

“有…兩次。”知道自己養大的崽子是什麽性格，這種事如果不說是肯定不會罷休。

身後的司雲岚不動聲色聽着，有些可惜地輕嘆了一口氣：“才兩次啊…”

溫熱的吻落在了後背上，司雲岚的聲音變得含糊不清：“那時我多大？”

“二十多…”白沐棠呼吸有些緊，說話聲也有些顫抖，察覺到這個，他微微阖上了眼。

“那委屈先生了…等我到三十一歲。”

司雲岚站直了身，手扯住了白沐棠拉着的浴袍。

下一刻，柔軟的浴袍順着身體，徑直落在了地上。

公元844年：

司雲岚41歲。

司雲岚表哥家的長子沉穩可靠，在經商方面天賦出衆，司雲岚索性把他帶在了身邊，當做繼承人培養。

因為要帶繼承人，司雲岚這些天總是在公司和宴會上出現，幾乎沒有時間陪着白沐棠。看着白沐棠無時無刻不在看小說，司雲岚覺得不太行。

他給白沐棠買了一只貓。

小布偶全身雪白，絨毛蓬松，長相可愛，水汪汪的眼睛是晶瑩剔透的藍色。小布偶最喜歡抱着白沐棠撒嬌，幾乎每一刻都窩在白沐棠的懷中。

等到司雲岚忙完這一陣回來，白沐棠和小布偶已經建立了非凡的友誼。

看着無時無刻賴在白沐棠懷中的貓，司雲岚認真反思了下：“……”

失策了，不應該買貓，我不是先生的唯一了。

當晚，貓被趕出了卧室，床頭昏黃的臺燈亮了半宿。

公元849年：

司雲岚46歲。

經過六年的努力，司雲岚的培訓取得了卓越的成果，他大侄子在總公司終于可以獨當一面了。認識到這個，司雲岚把大侄子留在了公司，請了個長假打算帶着白沐棠出去玩。

臨出發前，白沐棠抱着十公斤重的貓，一雙如煙的淡眉微微皺着，仿佛在做什麽重大抉擇一樣。

司雲岚：……。這還能行？

兩個人的旅行，他是斷然不會帶上一只和他争寵的大貓。司雲岚哄得白沐棠放開了貓，随即連貓帶窩一起打包送到了他表哥家。

好不容易哄好了失去愛寵的先生，兩人終于坐上了飛機，飛到了海邊。

司雲岚在海邊置辦了一處宅子，這還是第一次住。

這幾天，司雲岚穿着短褲，游泳，沖浪各種運動一個不落。而他的先生則非常喜歡癱在巨大的遮陽傘下看着自己帶出來的小說。

這樣的日子持續了兩天，司雲岚覺得不能再這樣下去了，他拉着白沐棠離開了陰涼，半哄半騙着他換上了泳裝。

他的先生臉皮自然是有些薄。白沐棠穿了幾千年嚴嚴實實的衣服，就連穿浴袍都是可以直接遮腳腕的長度，仗着自己是塊玉，就連夏天也只是穿上較薄的絲質長衫。

然後就被這玩意逼得只能穿短褲。

透白的膚色在陽光下異常地顯眼，白沐棠燒的脖頸到耳尖都紅了起來，不顧司雲岚的規勸，一下子紮入了水中。

由此可見，先生除了不善騎馬，游泳方面也是差點火候。

先生最後是被司雲岚抱着從海裏撈起來的。

白沐棠最後還是沒有學會游泳，倒是在練習的過程中被這玩意又摸手又攬腰。

白沐棠：……。他能不知道這崽子什麽目的？

兩人除了學習了游泳，司雲岚還帶着白沐棠嘗試了好幾個活動，這次出行，兩人都玩的很開心。

但是遠在華京的大侄子就不開心了，華京的商圈瞬息萬變，一個比一個心眼子多。在他小叔跑後的第四個月，他終于撐不住了，給他小叔打電話哀求着早些回來。

行吧，孩子都催了，再裝作不知道也不好。

臨行前的一夜，白沐棠縮在被子裏休息，眼尾嫣紅，身上挂着斑斑點點地紅痕。司雲岚則惱怒地收拾着行李，一邊生氣，一邊還不能發出大的聲響：“……”

可惡，這次回去一點要好好訓練那小子，下次出去玩可不能這麽被叫回去了。

公元860年：

司雲岚57歲。

那只貓活了九年就染上了病，司雲岚給他找了很多個獸醫還是沒有能救回它。

小布偶變得蔫了起來，總是趴在一個地方不動，它似乎也知道了自己的情況，不再嫌棄司雲岚，而是一有機會就窩在兩人身邊。

司雲岚有些忙，貓崽子就自然而然地跟着白沐棠，白沐棠幾乎清閑地很，除了洗澡睡覺無時無刻都在抱着它。

然而結果總是不盡人意，小布偶迅速地瘦下來，不過幾日就可以看到骨頭的輪廓。它變得不再愛叫，仿佛是怕傳染給白沐棠，它開始躲着白沐棠，不讓人再抱着它。

白沐棠的性格随着它的身體一日日消沉起來，直到最後幾日，小布偶只剩下了一個骨頭架子，渾身的毛也失去了光澤，團成一團縮在角落裏。

白沐棠蹲在他面前，任由淺色的衣擺拖在地上，如玉一般的手指撓着小布偶的下巴，小布偶開了開口，發出微弱的聲音，又縮成一團動也不動。

這幾日小布偶越來越靠近死亡，連帶着白沐棠也跟着一日日地憂郁寡歡，司雲岚非常心痛白沐棠，索性請了幾天假陪着他。

小布偶變得僵硬起來，胸口的起伏越來越快，它瞪大了雙目，連瞳孔都翻了上去。随着呼吸越來越快，使勁地撓動着前肢。

白沐棠的手落在了它的腹部，感受着這裏極速地起伏，他張了張口，聲音極輕道：“別等了，走吧”，小布偶的身體慢慢地停了下來，他看到一小團白色的光團自小布偶的身體中飄出，輕輕的蹭了蹭他的指節，從窗口飛了出去。

白沐棠摩挲這那節手指，半垂着頭，散下的銀發遮住了臉龐，有些看不清他的表情。

司雲岚就站在他的身後，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千言萬語化作一聲嘆息：“先生。”

“我知道。”白沐棠忽然站了起來，轉過身抱住了他。白沐棠垂着頭，額頭抵在那人的胸膛處，聲音有些落寞：“貓死了。”

司雲岚拍着他的肩膀，語氣柔和道：“先生，我也會死的。”司雲岚看着白沐棠數十年不變的容貌，又擡頭看了一眼鏡子中的自己眼角的皺紋和衰退下去的皮膚，又輕聲開口道：“我也會死的，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