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五世（3·完結）

第五世（3·完結）

公元1382（新星歷374年）：

自從那夜從“歸客昔”回來之後，司雲岚就陷入了一種奇怪的狀态，他總會在睡夢中恍然見到一個人，卻又在夢醒時分忘了個幹幹淨淨。

一個個他下意識間的動作，還有那些不經意間脫口而出的“先生”，無不昭示着一切的改變。

他總會在做出某個動作時愣在原地，腦海中劃過一個熟悉而又陌生的片段。

看着日歷上的勾圈，他轉過身，一句“先生”下意識脫口而出：“你想去看元宵花燈宴嘛？”

直到轉過頭，看到身邊面容溫和的白沐棠他才恍然回過了神。

“不用了。”他聽到那個人那麽說，“離開地球這麽多年，我已經知道你們早已不過元宵了。”

元宵節的習俗被丢棄在了地球上，就仿佛曾經的過往也被舍棄在了幾百年前。

白沐棠的聲音是那麽柔和：

“元宵已經不存在了，雲岚。”

于是司雲岚不再說話，只是默默地看着白沐棠的身形越來越淡，化作一團白霧回到了玉佩中。

這一切，都那麽讓人費解。

那些模糊的記憶是那麽地真實，司雲岚猶豫了很久，終于決定去尋找白沐棠，想要知曉一切的過往。

等到他再次敲響卧室的門，窗簾被風吹的飛起，櫃子上的玉佩已經消失不見，只留下薄薄的一張信紙。

他似乎再也找不到那塊玉，不知是有意無意，司雲岚在白沐棠常在的角落找到了一卷散落的竹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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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那個人常看的。

竹簡上是繁體字，司雲岚廢了好大力氣才看懂。

“榮景14年，初遇雲岚，柔軟可愛，貌若玉團…”

清秀地毛筆字非常地舒目，這卷竹簡仿佛沒有盡頭，司雲岚腳下堆着打開的散落的竹冊，眼淚盡數撒在竹簡上，暈出一片墨痕…

長長的竹卷終于翻到了頭，一枚小巧的刻着魚紋的玉扣落在地上，發出清脆的響聲。

似玉碎裂的聲音。

司雲岚26歲。

距離500年，還有不到一年。

公元1383（新星歷375年）：

白沐棠走後一年多的時間裏，司雲岚幾乎夜夜困于夢境之中。

夢中的他有時是朝廷上倪倪而談的丞相，有時是在戰場上騎馬奔馳的太子将軍，他有時會站在一片戰火當中看着空中銀色屏障，也有時會在元宵燈宴上掌心被人放上一塊玉佩…

躺在床上即将死亡的他哀求着床邊将要散去的那個人影，生死之間擊飛所有兵器地那柄驟然碎裂的銀傘，還有被人踩成幾塊的玉佩。

撐起銀色屏障的那個人影越來越淡，化成一道光落在了凡塵的某一處，還有那驟然碎裂的屏障。

他的先生喜歡看畫本，更喜歡元宵節熱鬧的氛圍，他的先生是為了家養的小貓的死亡都會黯然神傷的人，卻親自送年老的他離開了這個世界。

他的先生一開始是墨發，還有着漂亮精致的玉冠，後來不知道被誰弄丢了，換成了一條繡花精致的發帶。再後來他的先生身上布滿了裂痕，墨發一時變作銀絲，連發帶都消失不見，雙目被一根綢帶牢牢綁住。

後來的銀發的先生，連銀傘和玉扇都找不回來，先生的雙眸雖也改變，成為了水藍色，卻依舊和記憶中的那個先生一樣。

他的先生不善騎馬，不善游泳。他還欠他的先生一次海邊游玩的機會，他還欠他的先生一個承諾。

曾經的記憶終于松動，那些過往如潮水一般湧入，激的大腦生疼，讓人幾乎要昏死過去。

唯有春節的傳統在星際時代延續了下了，司雲岚頂着距離的頭疼闖入了司家地下室，踉踉跄跄地上了“晝”。

銀色的機甲騰空而起，在主星道路上劃過一道耀眼的銀光。時間一分一秒地走着，兩千年的經歷到底有多長，白沐棠又等了他多久。

司雲岚瘋了一般，漫無目的地駕駛着機甲在道路上飛速掠過。

距離十二點，還有一個小時

機甲劃過了燈火璀璨的商業城。

五十分鐘

機甲的速度又提升了一倍，掠過了廣場上的人們。

四十分鐘

司雲岚的光屏上不斷亮起交通違規處罰單。

三十分鐘

司元帥給這個兒子打來的電話被挂斷。

二十分鐘

司雲岚已經雙手顫抖，眼淚大滴大滴地落下來。

十分鐘

所有人都在看着天際，靜靜地等着新的一年的到來。

五分鐘

主星各處不斷響起煙花的爆破聲，可以看到天幕中一片燈火璀璨，人們的歡呼聲不斷響起。

一分鐘

機甲轉了個彎，進入了一個偏僻的街道。

三十秒

街道的盡頭驟然出現了一個古樸的店鋪…

十秒

司雲岚還沒等到機甲停下來就跳了下去，沒有顧得上摔得混身疼痛，直奔店鋪門口而去…

五秒

司雲岚推開了門，門縫中透出了昏黃柔和的燈光…

三秒

司雲岚進入了屋子，恍惚間看到了屋子深處桌邊坐着的銀色的人影。

一秒

司雲岚只跑了一半的路，店鋪外響起機甲落地的聲音。

煙火的爆破聲夾雜着新年的古樸的鐘聲響起。

公元1384年，開始了。

白沐棠穿着記憶深處兩人初次見面時，那套繁瑣精致的禮服。和當初相似的發冠把滿頭銀絲高高束起，藍色的眼眸中盈滿了笑意。

随着鐘聲與煙花聲地不斷響起，面前的器靈身形越來越淡，在半空中漸漸消散。

“咔咔…”輕微的，玉碎的聲音一點點響起

司雲岚身上有大片摔出來的血，滿身狼狽，伸出手去抓空中越來越淡的那個身影。

仿佛是一團空氣。

白沐棠的身形先一步化作了銀色的光點消散在了空中，旁邊桌上盒中的布滿裂痕玉佩漂浮了起來，停在了空中，在司雲岚面前，一點點泯滅為粉末消散在空中。

“铛——”

五百年整。

玉碎，靈散。

後來的後來：

老板再一次把偷偷摸摸闖入“歸客昔”的司雲岚一腳踹了出去，毫不留情地關上了門。

老板溜溜達達走回了裏屋，摩挲着床邊桌上盒中有些蒼白的玉佩，在常人看不到的地方，一直人半掌打的器靈趴在玉佩上，身體一起一伏睡得正香。

感受到“歸客昔”位置改變過程中受到的阻攔，老板忍無可忍，沖着房頂大喊道：“你這次下來歷劫歷了個屁，兩千多年，這麽多世的劫都是沐棠給你擋的。”

扒着“歸客昔”的力量不依不饒，老板也是毫不畏懼。

“還不松手是吧，還不松手信不信你歷完這最後一輩子的劫，我也不讓你再見他！”

由此可見，這句話還是頗具有威懾力的，起碼扒着“歸客昔”死死不慫的那只手這樣松了開來，還有些委屈巴巴地抖了一下。

司雲岚：我只是想要老婆。(；д；)

停留在人界的“歸客昔”抖了下，消失在了原地，下一刻就出現在了妖界。

老板冷哼了聲：跟我鬥，早着呢。

盒中玉佩上的小器靈發色烏黑，緊閉着眼呼呼大睡，顯得更加乖巧可愛。感受到“歸客昔”晃了一下，小器靈翻了個身，又睡了過去。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