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 Chapter Ⅴ 沙漏（23）

Chapter Ⅴ  沙漏（23）

“那我們開始吧。”姜雲飛說。

他們聚集在這裏，交換情報。

許婷左看看右看看，“陳柯老師呢？我們不等他了嗎？”

坐在沙發上的葉小山難過地低下頭，抱緊了手上黃色的玩偶。

小熊則看向姜雲飛，不知道是否要将真相告訴他們。

“不用等他了，他應該不會來了。”姜雲飛說。

“為什麽？”許東問。

聽到他說話的一瞬間，許婷就會下意識地去看他，然後又忍住不去看他。

小熊捏着手心，“因為他身體不是很舒服……”

“不舒服？”許婷回過神，“那我們要不要去看他啊？”

“別看了，我不是來了嗎？”空間中閃現出陳柯的影子。

大家都去看他，葉小山還去扶他坐下。

“我來了，可以讨論正事了。”陳柯說。

許婷看他臉色并無異常，只是有些疲憊：“不是不舒服嗎？”

陳柯做了一個嫌棄的眼神：“我們現在都這樣了，還要什麽所謂舒不舒服，你也沒辦法給我看不是，說正事吧，說說你們回去後發現了什麽。反正我是一切如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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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許婷應了一聲，強忍不去關注許東，“我們回去後，記憶沒有刷新，感覺什麽都沒有改變。”她不經意又把自己和許東說在了一起。

許東點點頭，表示同意。

“我也是。”黃心穎說，“什麽都沒有改變……這是不是意味着，鄭宏發的死對歷史毫無影響呢？”

小熊：“如果真的是這樣，那當時幹預歷史的人不就不是他了？”

陳柯剛想發表自己的意見，就瞧見藍雯雯若有所思的模樣，“藍雯雯，你有什麽想法不妨說出來，也許對我們會有一些幫助呢？”

許東目光移到她身上：“難道是關于你的歷史改變了？”

“……沒有，”藍雯雯否認了這個觀點，“關于我的歷史沒有改變。”

衆人毫不意外地聽到這句話，正要接受歷史不變論時，藍雯雯又繼續說道：

“但是，過去的歷史并不是完全沒有受到影響。”

陳柯抓到了這個要點：“你發現了什麽？”

“我回去後翻閱了過去的報紙，所有有關鄭宏發一切事跡。”

“然後呢？”許東追問。

“在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他曾經說過一個例子，他鄰居家的一個女孩自殺了。”那時還是為了勸服姜雲飛燃起鬥志。

陳柯颔首，“是有這麽一件事。”

“但是後來我們去找他對峙的時候，那個女孩自殺被他救下了。他還因此上了新聞，有很多記者采訪他。”她有些黯然，“雖然那個女孩後面還是自殺死了。”

“……嗯……”在場的人點點頭，實則對當時，藍雯雯毅然決然拿剪刀刺殺鄭宏發印象更深刻。

小熊：“所以這兩件事有什麽聯系呢？”

“這兩件事……”許東打量藍雯雯，“如果你說的是真的，能證明鄭宏發确實有幹預過歷史。”

葉小山用手機打字：“可是他是為了救人，初衷是好的。”

黃心穎認可地點點頭。

藍雯雯卻搖搖頭，“未必，他是救了那個女孩，可是他的不當言論給那個女孩帶來了二次傷害，導致女孩更加絕望地死去了。”

“這……”陳柯也無法為他的好友鄭宏發說話了。

幸好藍雯雯也無意繼續争論這些，“這些日子我認真地回憶過，按照鄭宏發最初的說法，他是2008年做生意失敗欠了錢，在外躲債，才意外進入神的試煉的。但是在這個世界，他做生意一直順風順水，賺了很多錢，沒有欠債一說。”

許婷也覺得這兩個說法挺矛盾的，“那他一開始的說法是騙了我們？”

“他倒認為他沒有騙我們，是他幹預了歷史，讓自己走上了發家致富的道路，他對歷史的幹預程度比我們想象得要嚴重。”

陳柯默然以應。

“可是，現在電視新聞對他的報道裏，他還是那個成功的大企業家？”許東質疑道。

藍雯雯微微點頭，“這也是我最想不通的地方。”

“如果說現實世界鄭宏發的一切成就，都來自另一個他的幹預影響，那麽如果沒有神的試煉提供的幹預歷史的渠道，鄭宏發所取得的一切成就應該消失才對。歷史應該重新回到2008年鄭宏發欠錢的那個版本。”

許婷困擾似托着頭，“那會不會就是我剛才說的，他說自己欠錢是騙我們的？其實他一直都是一個很厲害的商人？”

“不能排除這個可能。”藍雯雯說，“這是最簡單的一種答案。”

“即鄭宏發開始只是說謊，他後面也從來沒有改變過歷史，所以即使他死了，歷史也不會受到影響。”

“只要歷史一點都沒有變動就可以證明這件事。證明幹預了歷史的人不是他。”

“但是……”藍雯雯這兩個字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他死後，有一件很微小的事情改變了。這說明鄭宏發是一定改變過歷史的。”

“那個曾經被他救了女孩，在新的歷史裏直接自殺死掉了，和鄭宏發沒有發生任何的聯系。”

陳柯扶了扶眼鏡：“你是說……”

許婷如在霧裏：“我有點混亂。”

“好，我簡單地梳理一遍給你們聽。”藍雯雯說。

“在我的認知裏，有A，B，C三個世界。

在A世界裏，2008年的鄭宏發欠錢躲債，進入試煉。并且他鄰居家的女孩自殺死了。

有人幹預了歷史，誕生了B世界，鄭宏發救下了那個女孩，雖然後面她還是自殺死了。在B世界裏，鄭宏發是一個非常有錢的商人。

現在鄭宏發死了，幹預歷史這件事被消除了，誕生了C世界，在這個世界裏，鄭宏發仍然是成功的商人，但被人殺害了。

但是B和C世界并完全一樣，鄭宏發沒有救那個女孩，女孩像第一個世界裏那樣自殺死去了。”

解釋了這麽長這段話，藍雯雯下了最終結論，“A、B、C三個世界有所區別，A成為B的基礎是幹預歷史，B成為C的基礎是消除幹預歷史這件事，但是盡管如此，C并沒有變回A，而是跟B保持更多的一致性。”

越聽藍雯雯的思考，陳柯的臉色就變得越古怪，不是難過反而有些興奮，“這是……”陳柯有些激動，“太神奇了。”

他握緊雙手，情不自禁地做出祈禱的姿勢，“這是歷史的慣性。”

“什麽？”許婷覺得這個詞用在這裏有些陌生。

“歷史是一個活物！”他贊詠歷史的不可思議，“他不凝結的，相反，它是流動的，變化着的，我曾經設想過歷史是有穩定性和不穩定性的，我甚至以為歷史的不穩定性應該居于更主要的位置，人如果能幹預歷史，那麽來到的連鎖變化是可怕的。但是今天藍雯雯的想法，讓我意識到了歷史的穩定性。”

“歷史的穩定性才是起主要作用的！”他的雙眼發光，忍不住站起來，對看不懂的東西頂禮膜拜。

沒有人打擾他，他就這樣癡癡地站着，張望着，然後恍然似的回過頭，對藍雯雯說：

“你想知道，C世界為什麽沒有變成A，我可以告訴你。”

“因為B世界已經形成了，是你告訴我的，藍雯雯，B世界是生成着的歷史，可是歷史一旦生成後，就會有它相對固定的模型，鳥飛過天空存在它來過的痕跡，即使消除幹預的影響，C世界也不可能倒回A世界的，C世界依然沿着B世界形成過的痕跡固定下來，除了少量的不重要的彎曲。”

“……”藍雯雯臉色越來越難看，“也就是現在修正歷史已經晚了？我們再也無法回到A世界了？”

“可以這麽說，”陳柯安慰似的拍拍她的肩膀，嘆息地說，“即使能夠消滅幹預影響，我們也無法消滅生成痕跡，人在歷史面前太渺小了，并不是所有的事情我們都可以操控。”

“我們只能沿着這條道路走下去？”藍雯雯眼有凄怆。

“雯雯……”許婷不理解她何故這麽悲傷。

“理論上來說，是的。”陳柯說，“元世界的歷史已經不存在了。”

她難以接受地搖搖頭。

黃心穎用手安撫着她的後背，“真的沒有別的可能了嗎？也許鄭宏發不是唯一一個影響歷史的人呢？即使他死了，對歷史影響的幅度也很小。”

陳柯不明她何以這樣問，但還是認真思考後回答：“不排除這個可能。但如果是這樣，就要問我們自己了，誰曾經幹預過歷史呢？”

八個人，面面相觑。

“可是我們在一起當時……”許婷說，“我們應該沒有改變歷史。”

“我也沒有。”陳柯說，“那只能接受藍雯雯說的設想。”

藍雯雯擡頭看陳柯，“這不是我的設想，是你提出來的。”

她對一切始終沒有真正答案，是陳柯給出的回答，斷絕她一切幻想。

歷史是條單行線，她将永遠沒有返回的機會。

或許她曾經有過，但是她錯失了那次機會。

“我……”她敵視的态度過于明顯，陳柯不明白他曾經心水的學生為何會如此激憤。

許婷也覺得一向恬淡的藍雯雯今日充滿攻擊性，“……雯雯你說話是不是……”

“……”藍雯雯沒有等她說完，就消失在黑暗空間了。

“雯雯……”許婷不明所以地站起來想追，就聽到黃心穎的哭音，“心穎？”

“許婷，你還不明白藍雯雯為什麽傷心嗎？”黃心穎擡起淚眼，“在現行的歷史裏，我們已經分開了啊，我們三個誰也不認識誰，這個歷史還會繼續下去……”

許婷一愣，一時不知道怎麽辯駁，“不會的……我們會成為朋友的……”

“可是天南地北，路遠馬亡……”

“心穎……”她坐下來，擁黃心穎入懷，她要怎麽告訴黃心穎，她也同樣看重這份友誼，不能失去這份友誼，“不會的，我們就是朋友，永遠都是朋友……”

黃心穎搖搖頭：“現實世界裏的，你在三中，我在四中，你連遇見我的機會都沒有……”

“宜城沒有大，我們總會相遇的，我們是那麽好的朋友，一見到你我一定能夠認出你，然後我們就會成為好朋友，就像現在這樣。”許婷腦海裏浮現出一幅幅美麗的相遇畫面。

“……”黃心穎哽咽着問出最後一個問題。“如果有萬分之一的概率，我們沒有相遇呢？”

許婷看着黃心穎。

原來她們在擔心這件事啊，藍雯雯和黃心穎。

“沒關系的，即使我們沒有遇見，沒有成為朋友，”她心裏也有心酸，按耐住心酸，“我們仍然會遇到別的人，開展別的故事，我們會過得好的，我相信你和雯雯一定會過得很好的，因為沒有人比我清楚，你們有多好。你們會遇到很多好事，很多好人……”

“即使我們沒有相遇，你們一定也會很好的……”

“在見不到你們的日子，我會在心中祈禱，祝你們一切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