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 Chapter Ⅵ 種子（8）

Chapter Ⅵ  種子（8）

4月1日，中午12：20。

“怎麽是白粥啊！”

學校的小賣部關閉，薛婷和張嘉敏好不容易下定決心去食堂吃飯，結果看到的卻是這個，不由大為失望。

大部分學生們經過上午的事情，身心俱備，已經沒有力氣反抗了，只是沉默地蹲在一角吃着。

“那還吃不吃？”張嘉敏問。

她們站着長隊的後面，聽到食堂阿姨大聲訓斥一個學生：“不算吃就算了，趕緊走！”

“……”薛婷猶豫再三，皺眉頭說：“吃吧，總不能餓死我們吧。”

兩人便一起排隊，閑暇之際不住謾罵：“簡直不把我們當人，竟然只給我們吃白粥，我不相信那些老師也是吃這個！”

張嘉敏附和地點點頭，“老師們現在肯定是吃好喝好，什麽苦都讓學生來受，真惡心！”

“可是我們也沒有辦法，出又出不去，只能留在這裏。”想到這裏，薛婷更氣了：“你是沒看到胖子方才看我的眼神，我好不容易逃過一劫，他是恨不得當即把我殺了。那個班我真的是一刻都呆不下去了，真的，如果他有下一次動手的機會，他一定會殺了我的！”

“那你怎麽辦？”

“怎麽辦，我還想知道我該怎麽辦呢！你成績比我好，明天的考試肯定沒有問題的，我就難講了。”薛婷嘆氣，她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讨厭學校和老師，惡劣至極，毫無公平正義可言。

“你再加把勁看書吧，以你這麽聰明一定能考及格的。”張嘉敏勸慰道。

薛婷仍是不領情：“這麽多我怎麽可能看得完，還不如別去考試了，躲起來算了。”

氣氛一時陷入沉默。

她們不約而同留意到食堂的另一處風景，不管是站着排隊的，還是蹲坐着吃飯的，都有不少學生在拿着小抄一類的在看。

“他們瘋了吧！”薛婷有些吃驚，“吃飯的時候也在看。”說着心裏也有些不安，其實平時也可以看到這樣的學生，但是比較少，現在幾乎是大片大片的出現，多到令人恐慌的程度。她不由冷笑道：“厲害了，為了自己活着能做到這種程度，我可比不上他們！”

張嘉敏“嗯”了一聲，意志也有些不堅定。

打了一小碗粥，兩人一同往外走，薛婷還在說着類似“大家都落入老師的圈套了”的話。

她們兩個在學校有些聲名，其他學生見她們兩個過來，就連忙讓出位置走開了，她們也就理所當然地靠着牆吃飯，“老師叫他們做什麽，他們就做什麽，真像狗一樣！”薛婷輕蔑地說。

張嘉敏舀了舀碗裏的粥，仍是無心下咽，擡起頭問薛婷：“那你明天打算怎麽辦？”她向來和薛婷行動慣了，難以想象她不在身邊叽叽喳喳畫面。

薛婷沒好氣地答：“還能怎麽辦，我可不想死在這群臭蟲手裏，他要我考試，我就考給他們看呗。”

“你打算好好看書了？”張嘉敏未料薛婷這麽快就轉了性子。

“看個鬼書，喏，”她的臉伸向飯堂方向，“我怎麽争着過那些書呆子，只能智取了。”

“怎麽智取？”

薛婷低下頭，有些煩躁地用勺子戳碗，“找他呗，他會幫我的。”

張嘉敏起初不明所以，想了一會才反應過來，“你又要去找楊志濤啊？”

薛婷背過身去，不願意正面面對張嘉敏，“不然呢，只有他能幫我了。我想他也不敢放下我不管我的。”

楊志濤是薛婷的前男友，因兩人脾氣太大而分手。不過也不算徹底地分手，總是藕斷絲連，每次見面都要吵上幾句，要是誰找下家了另一個是堅決不肯要搞破壞的，但明面上兩人又一口咬定決不複合。

張嘉敏看着他們這種別扭狀态早就無語了，此刻語氣也不算太好：“就他，他能怎麽幫你，成績比你還差？”

“我不管，是他以前說要照顧我，對我好的，讓他去想辦法好了！我要是死了，做鬼都不會放過他的！”

“好吧，我就看看到時候你們有什麽辦法。”

兩人将沒喝完的粥倒到水槽裏，把碗洗了回女生宿舍睡覺。

一進門就聽到班上的其他女生抱怨個沒完，“歷史這麽多，怎麽看得完！根本就不知道它明天早上要考什麽。”

薛婷和張嘉敏半天都沒有碰過書，倒是顯得十分逍遙自在。

她們住在上床，下床就全班第一黎美君，現在也在争分奪秒地看書，薛婷正在晾腳，伸出頭去問：“喂，第一名，你報的是什麽啊？”

小個子的女生黎美君頭也不擡地回了一句，“歷史。”

薛婷便調笑道：“你物理成績不也是挺好的嗎？為什麽要考歷史呢？這不是跟我們這些差生搶名額嗎？”

黎美君這才擡頭看了她一眼，依然沒有回話，就低下頭繼續強迫性地念她的歷史複習資料了。

真拽啊，全班第一名了不起喽。薛婷退回身子，繼續和張嘉敏說說笑笑，她們一直都是這樣。

午睡鈴響了，很多學生便很自覺地收好東西，上個廁所躺床上睡覺。

唯有黎美君還保持着坐姿，刻苦得要命，總想着多看一些，再看一些。

躺在上床的薛婷有些不耐，“你能不能別讀了，吵死了，大家都睡覺了，你還在讀，影響別人休息，就為了自己考高分，你可真自私啊！”她震怒的聲音把不少剛入睡的同學也吵醒了。

而當事人黎美君顯得很無辜，“我讀得很小聲啊。”

“那也別讀了，一點聲音都別發出來！再吵你看我下床打不打死你！”

薛婷的恐吓十分有效，別說黎美君無奈地放下了書趴着睡覺，其他學生也不敢造次了。

午休時間便這麽平靜地過去。

很少有學生注意到，老師并沒有像往日一樣在外面巡邏。

直到結束午休，學生們回到教室裏去，他們才逐漸意識到，在明天考試之前，老師是不會管他們的，不會有老師過來上課，也不會有老師過來管班。

學生已經是一個完全自由的狀态了！

下午第一節課，學生們議論紛紛，還不敢走。

第二節課時，就有不少學生直接撒開腳丫子跑了，呆在教室幹嗎？還不如出去玩呢，散步，聊天，打籃球任何一件事都比學習有意思。

只有部分學生還堅守在教室學習，像苦行僧一樣。

張嘉敏看累了書，叫醒了睡了兩節課的薛婷，說要出去走走。

“行啊！”薛婷本來已經答應了，但是她看黎美君還坐在這裏看書，就忽然不想走了，“要不我們在教室玩吧！出去幹嘛！還要曬外面的太陽。”

兩個人就開始玩跳繩，剪刀石頭布一類的小游戲，旁若無人，不亦樂乎。

捂住耳朵背書的黎美君受不了，生氣地走過來說：“現在是上課時間，你們不想看書能不能出去，別在這裏吵鬧！”

張嘉敏玩弄着頭發根本不看她。

薛婷直接怼了回去，“你看你的，我玩我的，你憑什麽管我，我為什麽要聽你的，好笑！”她已經弄清楚游戲的規則了，好學生是享受了很多好的待遇，可是沒有老師的照顧，他們什麽都不是！就比如現在！

“……”黎美君一言不發，只是恨恨地看了她一眼，就走了。

但是薛婷追上去還想打她。

“幹嘛你？”張嘉敏不解地問。

“我知道你在想什麽！”薛婷對着黎美君離去的背影大喊：“你不就是想，再忍耐她們一下吧，反正明天這群垃圾就死了，而你會活下來是不是！”

黎美君根本不回頭看她，只是坐回了自己的座位，又一次捂起耳朵讀起書來。

“狗眼看人低，呸！”薛婷朝着黎美君那個方向吐了一口口水，怒氣不減，“就死讀書吧，我看她明天能考多少分！”

張嘉敏有些擔心地說：“她歷史就沒有下過90分，反而是你——”

“我怎麽了，我就一定考不過她了嗎？哼，她是擅長考試，不過也就是死記硬背而已，沒什麽了不起的。”她這樣說着，一個歹毒的計劃浮上心頭，“哼！她敢詛咒我死，我一定也不會讓她好過！”

日頭漸漸落山，噩夢的一天慢慢走到尾聲。

操場上有不少學生在活動，李倩和宋心宜是在跑道上慢慢走着的兩個人。

“李倩，你覺得明天我們的命運會如何呢？”宋心宜問。

李倩遙望着橘紅漸染的太陽，搖搖頭，“我也不知道。”

“我覺得這可能是我最後一次看落日了。”宋心宜的這句話，叫兩人都停住了腳步。她撓撓頭，有些不好意思地說：“沒辦法，我本來就學習不太行，以後還想着混混高中，以後出去打份工，養活自己就行了。現在看是不可能的。”

李倩一時不知道要說什麽，是安慰她別擔心，還是鼓勵她繼續努力，最後只說了句兩人常常挂在嘴邊的話，“活着也不一定好，死了也不一定不好……”

宋心宜便默契地接了下去：“重要的是珍惜當下，活在當下！”

“嗯，對！”

她們相視一笑，享受她們認為的，最後的黃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