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 Chapter Ⅵ 種子（10）

Chapter Ⅵ  種子（10）

4月1號，晚上23：30。

“真不習慣，沒有老師管的日子！”

從周天明口中說出這句話，着實有些令唐鶴城吃驚，“你不是挺逍遙自由的嗎？”

“這你就不懂了吧，太自由也不好，特別是每個人的自由起沖突的時候，所以為什麽過馬路的時候要有交通規則。”其實他說的就是男生宿舍那群熄燈了還打撲克的人，總之是讓全宿舍的人都不得安寧。

唐鶴城聳肩笑笑：“說得好像很有道理的樣子。”

“當然，我是誰！”周天明一挑眉。他拍了一下林辰，取笑道：“你就不行了，一個學生會會長也淪落到和我們一切站在這裏，真是笑死！”

“那我有什麽辦法，你看我這只紙老虎現在還有什麽權力嗎？”林辰把半個身子壓在欄杆上，月光照在他身上使得他十分平靜。

周天明拍手笑道：“對對對，林辰是只紙老虎！這個名字很适合你！”他正笑着，忽地就笑不出來了，捂住肚子，哭喪着臉：“卧槽我餓了！”

唐鶴城在旁邊看笑話：“該，讓你下午打籃球打得那麽開心。”

“……當事人就是非常後悔。”周天明對着圓圓的月亮撅起了嘴，他怎麽看都覺得它像是個巨大的餅子，怎麽就不能吃一口呢？“唉……餓死了。”他沒有興致，對走廊上其他兩人說：“我們進去吧，早點睡覺，睡着就不會餓了，快點到第二天然後起來吃早餐。”

林辰補了一刀：“早餐也是白粥。”

“欸你——”

唐鶴城又補了一刀：“你進去也睡不着，他們還沒打完呢。”

周天明長呼出一口氣，翻了好幾個白眼，“造孽啊真的是造孽啊。”

這時，唐鶴城也打了一個哈欠，他其實也有些困了，他習慣早睡早起，不習慣晚睡晚起，按照平常的生物鐘，這個時候他早該去見周公去了，“要是能夠把想打牌的人放一個房子，想睡覺的人放一個房子就好了。”

周天明第一附和：“我舉雙手雙腳贊成。”他吐了一個舌頭，“可惜沒有用。”

林辰若有所思，“先回去吧。”

三人爬上床睡覺。

周天明餓得翻來覆去，下床的唐鶴城就起身敲他的床，給他遞了一包餅幹。

“卧槽哪來的寶藏啊！”周天明像是發現了骨頭的狗一樣眼裏閃着光。

唐鶴城哭笑不得，豎起食指放在嘴邊，“小點聲吃，別被其他人聽到了。我就這麽一包存貨了，都給你了啊。”

“感激啊感激啊！”周天明恨不得直接化身範偉，握住他的手就是一頓拜。

但是唐鶴城已經收回身子，躺床上睡覺去了。

周天明便小心翼翼地撕開了袋子，含情脈脈地品嘗着美味，怎一個爽字得了。

對床的林辰把這一切看在眼裏，心中不由一暖，嘴角也泛起一抹微笑。

然而在高一的一個寝室，就是另一幅畫面了。

宿舍裏有個在今天早上逃跑的過程中撞到胳膊的學生，此時正在不停地□□。學校的醫療系統全線停止運行，大家就把這個受傷的學生安放宿舍，白天的時候喊也就算了，到了晚上還徹夜徹夜地叫實在讓人受不了。

“我操你媽，能不能別叫了啊！”有脾氣暴躁的學生直接下來，對着他的床就是一頓猛踢。

其他的學生或坐或躺，也是持圍觀态度。他們不敢作惡，也無心做好事。

受了傷的學生咬碎了牙，依然忍耐不住地抽泣出聲，“對不起。”

“對不起你就別叫了啊！你一個人要把我們整個宿舍都搞崩潰嗎？”暴躁的男生沖到陽臺，随意拿了一塊毛巾，跑回來塞在受傷學生的嘴裏。指着他說：“別再發出一點聲音！”又對着他的床狠狠地踢了一腳，作為震懾。

受傷的學生咬着毛巾，感覺自己已經疲憊得不想哭了，可是滾滾的熱淚不斷地流向兩邊。他已經失去了喊叫的聲音，可是他依然無法克制他粗重的呼吸。

到底是什麽在壓迫着他，僅僅是胳膊上的傷嗎，還是這個世界的冷漠。

“砰砰！”把毛巾塞進他嘴裏的男生，依然不耐煩地捶擊床板，表示自己的不滿。

受傷的學生只好站起來，推開門，走到外面去，把安靜還給剩下的人。

他孤零零地站在走廊上，只有午夜的月光愛憐似的撫摸着他。

他應該走到哪裏去呢？哪裏才是他可以栖息的地方，能發出他自己聲音的地方？

茫然着下了男生宿舍樓，跟着前頭的月光走，不知不覺就來到了學校的操場，他有些吃驚，他從來不知道十二點的操場是這個樣子的，靜谧但充滿着永恒神秘的力量，像被一個巨大的幽靈所籠罩。

他不自覺地跪了下來，大聲哭泣着，像是要發洩自己所有的不滿和孤獨。

這時有一個龐大的黑色影子站在他身後，遮蔽了所有的光亮，“孩子，你為什麽在這裏哭？”

“因為我覺得痛苦。”受傷的學生沒有回頭，他知道那個黑色影子其實是一個巨大的蜘蛛。張牙舞爪着，随時準備掠奪他的生命。

“生存就是痛苦。”那個聲音說。

男孩感覺有一根枯樹枝一類的東西搭在了他的頭頂，像是一種安撫。

“別怕，我來幫你結束痛苦。”

輕輕刺破，微笑着的男孩閉上眼倒在了草地上。

一個故事結束了，在這個深夜裏，只有校園的幽靈和月亮的精魄才知道這件事。

“你是如何做到這一切的？”女生宿舍內，有一個女生問徐雨。

她們所在的宿舍死了将近一半的學生，現在格外的空空蕩蕩。時不時有風經過，都覺得像是孤魂野鬼回家來了，各自惶恐不已。

徐雨便安慰她們。

女生們便都坐到了徐雨床上來，緊挨着她，和她說話。

“什麽怎麽做到這一切的？”徐雨不解。

“我們就說，你不害怕嗎？為什麽不害怕呢？”女生問。

徐雨看着只有月光照亮的地板，嘆息着說：“如果她們真的回來了，我也只會覺得她們很可憐而已，大家住在一個宿舍這麽久，有那麽深厚的感情，她們一定是因為舍不得才回來找我們。”

“真的嗎？”問話的女孩子縮着肩膀問。

“當然。”

“可是……”說着，女孩流下了眼淚來，“小曦走之前，我還因為她把我梳子弄斷了跟她吵了一架……”她哭着問徐雨：“我是不是很不對。”

“你可以跟她道歉。”徐雨說。

“可是她已經……”女孩咬着唇搖搖頭，終究是沒有把話說下去。

“如果你說，她就會聽到的。”

“真的嗎？”女孩總是在害怕和不确定中徘徊。

而徐雨總能以溫柔的目光給予她安慰，“真的。”她說，“即使她沒有聽到，神也會幫你轉告給她的。”

“神？”女孩們的眼睛裏盡是迷茫，她們對這個詞感覺到由衷地陌生。

徐雨點點頭，“我之前也沒有思考過關于神的事情，可是找到神之後，我的內心就平靜了很多。我什麽都可以跟他說，他也會給我指引出相應的道路。”

“神嗎？”她們的表情明顯在說着她們的懷疑。

但是徐雨坦然自若，“看不到的東西并不代表不存在，就像我們的心，我們的靈魂一樣，如果你用心去感應神，你就會發現神，發現他給你安排好了的道路。”

幾個女孩子便試着閉上眼，尋找神的聲音。

直到其中一個忽然睜開眼，“我好像聽到了神對我說的話。”

旁邊的女孩也附和道：“我好像也聽到了一切聲音。”

“神是真的存在的！”另一個女生激動地說。

“我們有救了！”

“神一定會救我們的。”

“但是，神為什麽不在今天早上的時候拯救我們呢，這樣小曦就不會死了！”她的朋友埋着頭哭起來。

徐雨安撫着她：“我想是，因為那個時候我們還沒有察覺神的存在，沒有感覺到神的注視吧，即使他想告訴我們什麽，我們也接受不到。”

“現在不一樣了，我們可以凝視神，可以傾聽神。神就可以拯救我們。”

沒有聽到神的聲音的那個女孩搖着徐雨的手臂：“那徐雨你幫我求求它，告訴它，我還不想死，我想回去見我的爸媽還有我奶奶！”

徐雨嘆息一聲，“……你為什麽這麽害怕死亡呢？”

“難道你不怕？”女孩問徐雨。

“不怕，我相信如果有一天我死去，那一定是神的安排，神都安排好了我的生死，所以任何時候我都不必害怕。”

她拍拍那個女孩的肩膀：“死亡并不可怕，就像你習慣走右邊一樣平常。一切都是對你的考驗，生也是，死也是。我更願意把死看作神對你考驗的終止，願我們在結局的時候，表現出足夠的特質，能讓神滿意。”

徐雨的聲音裏充滿了如廣闊的天空一樣平靜，感染了在場的每一個人。

“即使是和我們所愛的人分離嗎？”一個女孩問。

“是。人生的相聚才是偶然，分離是常态，但不代表永遠，我們只是短暫地和所愛之人分開，只要懷有期待之心，我們就能再次重逢。”

女孩們依靠在徐雨的肩頭、腿上入睡，那一刻她們真的覺得徐雨不再是徐雨了，她的身體湧現了所謂的神的光輝，像是神的一個化身，無微不至地照顧着她們。

黎明将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