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 Chapter Ⅵ 種子(19)
Chapter Ⅵ 種子(19)
4月3日,09:12分。
“怎麽樣,你有什麽話要對我說?”楊志濤大大咧咧地走過來,說話語氣與平時被叫進辦公室如出一轍。
被綁在升旗臺的李雲海望向他:“這就是你有求于人的态度?”
“有求于人?”楊志濤眉頭一皺。
周天明便把話頭接下,“李校長,現在楊哥已經在這裏了,你答應我們的事情可以說了吧?”
李雲海冷笑一聲,“我可不記得答應你們什麽事?”
林辰不想再繼續這彎彎繞繞,開口道:“李校長,我們就是想知道會議室黑板上寫的東西是什麽意思,到底還有多少我們不知道的事情?”
談及此,李雲海終于正視幾人,盡管他身處泥濘,但依然保持上位者的氣勢:“你們準備好談判的籌碼了嗎?”
楊志濤不欲暴露自己的無知,本打算抱手駐足當一個旁觀者,看看他們玩什麽把戲,這下再也忍不住似的跳出來,“談什麽判,還要我們的籌碼?你也不看看自己是什麽處境,有什麽資格跟我們談判?”
“是你,有什麽資格跟我談判?”李雲海一字一句地反擊,沒有生氣,只是宣判:“你們對自己的處境還一無所知。”
林辰:“什麽意思?”
楊志濤卻是操起地上的鐵棍捅在了李雲海的下腹,直視着他道:“還裝威風呢,你以為你還是以前那個尊貴的李校長嗎?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現在這個樣子!只要我想在這裏殺你,我就可以殺了你!現在這裏由,我,做,主!你聽懂了嗎——”
李雲海表情難看只是一瞬間的事情,口頭仍不放松,“殺我?你盡管試試看,看你們的結局。”他不再看楊志濤,把目光反而落在周天明和林辰身上。
周天明會意,跑過來不痛不癢地踢了李雲海幾腳,不着痕跡地把楊志濤往旁邊拉:“這老家夥實在太可恨了,死到臨頭還大言不慚,照我說來,得給他們吃點苦頭,上點手段,再送他們去西天,哪能讓他們這麽舒服地站着……”
“說得對。”楊志濤拍了拍周天明的肩膀,對這個聽話的小弟很是滿意,又用右手擦了擦額頭的汗,擡頭見太陽已經完全升起來了。于是對旁邊看崗的學生吩咐道:“好好看着他們,我們先去食堂吃飯,吃完再回來收拾他們。”
站了小半夜的學生有些累了,趕忙申請換班去吃飯,楊志濤就随意點了幾個随行的學生,瞥見林辰當着他的面和李雲海說話,心裏大為不快,把周天明招過來,陰着臉道:“你那個兄弟看上去好像不是很懂事的樣子?”
周天明立馬回道:“我現在就去給他上一課!”說着一溜煙地跑回去和林辰拉扯,卻是趁着四下無人,好聲好氣地問:“你跟他說什麽了?”
林辰便如實說了方才兩人的對話,他走上去是為了問李雲海所提出的條件指什麽。
誰知李雲海只是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等你們真的意識道自己處境的時候,再來問我這個問題。”
他們來到食堂,發現已經有不少學生在搜尋剩餘物資了,但大多一無所獲,一些學生把散在地上的米撿起來煮粥吃,一見到楊志濤就識相地給他舀了一碗。
楊志濤看了一眼,稀得不行,脾氣就上來了,正要發作時,又見大鐵鍋裏幾乎沒什麽米,大多都進他碗裏了,只好咽了怒氣,“就吃這個太寒碜了吧?學校沒東西吃了啊?”
其他的學生局促不安地點點頭。
“……”楊志濤悶悶地想了想,“老待在這也不是事,還是得下山。”
然而學生之間的流言傳得很快,不一會就有聲音回應楊志濤的話,“可是聽說下山很危險?”
“危險,有什麽危險的?”
周天明湊過來解釋道:“老大,鄭磊他們就下山了,現在也還沒有回來。”
楊志濤聞言一頓,“鄭磊下山了?”又道:“下了就下了把,他怎麽會回來,現在指不定已經躺在家裏打游戲了。那小子沒什麽擔當的……”
說着就往外面走,有他帶頭,學生們就像一大窩小羊跟在他後面走。
唐鶴城和周天明、林辰他們落在後面,他有些猶豫地問:“我們這是要下山嗎?”
周天明癟癟嘴,“反正天塌下來個高的頂呗,我們這肩不能扛,手不能挑的沖什麽前面,在後面看局勢吧!”他轉向林辰,“是吧?”
林辰此時也拿不準,他的直覺告訴他事情沒那麽簡單,不應該貿然下山會有危險,但是大家也不會聽他的,再說了他一直記挂李雲海說他們的處境……
那麽,他們真實的處境究竟是什麽呢?”
忽然前面的人群中爆發出巨大的喧嘩聲。
“幹嘛?”周天明趕緊擠進去,卻看到了渾身是血跪倒在地的鄭磊,不過出去一個多小時,他整個人暴瘦了幾十斤似的,只剩下個骨架子,頭發和皮膚也變為蒼白,酷似骷髅的臉龐只有一個驚恐的表情,不停地喊着:“他們都死了,他們都死了!”
楊志濤見到昔日針鋒相對的死對頭變成了這副模樣,心中全無喜悅之情,甚至覺得有些心酸和不忍,“鄭磊,你怎麽變成這樣了,誰把你變成這樣的?”
可是鄭磊對自己的名字已經毫無反應,他有老人的垂暮和孩子似的慌張,揮着手,睜着眼大喊:“死了,死了,下山的人都死了!”
衆人的臉色一時變得很難看,原本下山的腳也不由地後退。
“怎麽死的,你說清楚啊?”周天明都快急死了,想從他口中問出點什麽。
但鄭磊只是一個勁地重複,“死了,死了,都死了。”
他每嘶啞地喊一句,都會加重壓在衆人身上的釘子,讓他們在原地動彈不得。
進亦憂,退亦憂,擺在所有人面前的是一條死路。
萬籁俱寂時,女生一個微弱的聲音也顯得如雷貫耳:“那我們現在該怎麽辦?”
“還下山嗎?”
“肯定不能啊,你沒看這個人都成這個樣子了。”
林辰率适時開口:“去找李校長吧。他應該知道得比我們多。”
在這一時刻,大部分人已經明白李雲海所說的他們真正的處境。
這個世界已經完全亂套了,變成一個他們完全不熟悉的世界,規則和習慣是一點點崩塌的,安全感也是。
太陽依然高高挂起,不問悲喜,穹頂之下的人則如烏雲聚集在升旗臺下,李雲海眼底一片了然。
但他沒算到,楊志濤已經進入極度暴躁的狀态,上來就拼命地用鐵棍抽打他:“是不是你們把鄭磊弄成這個樣子的?還有一些老師埋伏在山下?”
再強悍的蜘蛛化形态,現在也是遍體鱗傷,李雲海卻忍住了所有聲音。
只餘旁邊的蔣梅華看着在場學生的眼神恨意更深。
林辰企圖叫停這場虐殺:“現在事實還不清楚,楊志濤你冷靜一點!”
最後連周天明也看不下去,“楊哥,楊哥,我們是來問問題的,你把他打死了,我們還怎麽問?”
楊志濤氣息不穩,滿臉怒氣:“問你啊,現在山下是什麽情況?”
底下也有學生哭音乞求道:“李校長,我想回家。”
再一次面臨未知的困境,不少學生對老師又産生了所謂的依賴心理,盡管前些時候還視他們為殺人不眨眼的惡魔,現在又期盼這個惡魔會有同情心。
身負重傷的惡魔李雲海勉強睜開了他的眼睛:“山下的那些怪物可比我們可怕多了,是你們戰勝不了的存在,沒有學校的庇護,他們早就闖進來了……”
“狗屁!”楊志濤直接破口大罵,“害我們最多的就是你們這些人,現在又變成是你們在保護我們,你說的這些狗屁廢話你自己信嗎?簡直太好笑了……”說着,又狠抽了他幾棍。
“不信……的話,就……殺了……我們啊……反正……你們很快……也會下來……陪葬……”李雲海那雙布滿陰霾的眼睛,像是自地獄升起,掃視着在場的每個學生,讓人不寒而栗。
“你以為我不敢?”楊志濤打紅了眼。
衆人還沒來得及阻止,他就如大力附體,揮着鐵棒把李雲海的腦袋敲爛了。
下面怕血腥場面的學生,或驚聲尖叫,或抱作一團,或偏過頭不敢看,不止不敢看李雲海校長死亡的慘狀,也不敢看楊志濤。
魔神降世,仿佛就在眼前。
楊志濤瞥了一眼蔣梅華,走到了羅烈老師面前,用沾着血和腦漿的鐵棍指着他,“違逆我是什麽下場,看到了吧?說,把你知道的一切都說出來。”
“等價交換。”禿頭的羅烈像是禪定僧一樣閉上了眼睛,便不再看外界的一切了。
“我看你們能嘴硬到什麽時候!”
楊志濤學着在星際影視上看到的拷問囚犯的辦法,在兩位老師身上割了幾十道口子,拿來鹽水不定期澆在他們身上,叫他們求生不得、求死無門。
很多學生就站在操場看他們受刑,焦急地等待着他們說出真相的那一刻,也有學生心理上接受不了,選擇躲回教室宿舍去。
林辰三人則在不遠處的林蔭道站着,尤其是唐鶴城的視線基本一直都沒有離開過升旗臺,“我從來都沒有這麽佩服過那些老師,要是我,肯定已經挨不住招了……”
周天明也撐在欄杆上,吐出一口長氣,“就是啊,趕緊招吧……”
“他們不會招的。”林辰在見到楊志濤殺死李雲海的時候已經明白,“不說是死,但說了也是死,所以他們會撐下去。”
“那怎麽辦啊?”唐鶴城問。
周天明回憶李雲海所說的話,“大概會走到我們交出所有籌碼的時候。”
“籌碼?”唐鶴城不明白,“這又不是賭錢,我們哪裏來的籌碼?”
樂于解答的周天明指着操場站着的那些學生說:“就是他們。”
……
時間是如何流走的?
太陽高升到頂點,然後一點點落下。
每分每秒對于蔣梅華和羅烈都是煎熬,他們的身體經過S-14病毒的改造,優于常人,對應的是感知系統的發達也帶來了對痛苦的極度敏感,所受酷刑對于他們的折磨可想而知。但是他們都以死士的頑強意志忍耐着……
先認輸的是學生,下午快六點的時候,幾乎所有學生都來到了操場,他們一只眼睛寫着饑餓,一只眼睛寫着恐懼。
而志氣被消磨的楊志濤,也宛如一只被拔去牙的老虎一樣顯得疲憊。他離開薛婷,來到蔣梅華和羅烈正對面,“怎麽樣才肯說?要我放了你們?”
羅烈搖搖頭,看向蔣梅華,似乎等待着她做決定。
學生們也看向蔣梅華,希望她能給一個大家都滿意的答案,她神色不變,緩緩開口:“兩百個學生,”
在場四百多個學生,陷入死一般的靜寂。
“或者,你們兩個的命。”
她指的就是楊志濤和薛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