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預言

預言

平靜的生活再次被打破時,棠海正坐在窗前看報,清晨的陽光傾灑在桌子上,鄰居養的獅子貓依然那麽喜歡在各家房頂上攀爬跳躍。

一陣尖銳的疼痛瞬間傳入四肢百骸,全身的骨頭像是被千萬只鋼釘嵌入,椅子摩擦地面發出刺耳的聲音,伴随着慘厲的尖叫。蹲在牆頭的獅子貓渾身的毛突然倒豎起來,一雙異瞳緊盯着房間內的景象,弓背發出異樣的粗粝怪叫。

徑山沖進來時,棠海正顫抖着蜷縮在地板上,面色如紙般蒼白,眼睛瞪大瞳孔渙散,額頭洇出密密麻麻的汗珠。

斯內普加入食死徒還不足三年,精湛的魔藥天賦和出色的黑魔法能力已使他在組織裏嶄露頭角。但黑魔王的性格這些年愈發狂躁,哪怕是最親近的下屬在他手下都過得戰戰兢兢如履薄冰。

這是黑魔王第一次單獨召見他,空曠的大廳裏異常安靜。

斯內普低着頭,打了蠟的木地板反射着光,他能看到一雙握着紫衫魔杖的幹枯的手,這是他誓死效忠的主人。

“西弗勒斯,我的仆人,我希望你能向我展現你絕對的忠誠。”略帶沙啞的聲音回蕩在大廳裏,他說的緩慢,卻暗含着十足的壓迫感。

“鑽心剜骨!”

下一刻,斯內普就重重摔倒在了地上,自動蜷縮起的身體和瞬間煞白的臉無不展現着他所經受的痛苦。低沉的聲音被死死咬住的嘴唇堵住,只發出一聲悶哼。

他察覺到大腦像是有書頁被翻動的感覺,雙眸睜大,幾乎凝結成一塊黑曜石。

這是斯內普第一次接受如此重要的個人任務——回霍格沃茨任教,時刻關注鄧布利多的一舉一動并及時彙報給主人。

回到蜘蛛尾巷的家中,斯內普用了好久才從髒兮兮的矮小沙發裏緩過勁來。屋子裏沒有點燈或者生火,極窄的樓房間距使得窗戶連月光都透不進來。他坐在沙發裏,眼神虛焦,雙手細細摩挲着那只銀質懷表。

疑惑在心中不斷凝聚——剛剛他,并沒有感受到疼痛。

現實并沒有給斯內普太多時間去思考這件事的古怪,他翻開表蓋,時針剛好指到十二。

這次的任務難度不小,鄧布利多作為本世紀最偉大的白巫師,所擁有的魔力連主人都忌憚三分,更何況是剛剛畢業不久的他。要想在鄧布利多身邊做間諜還不被發現,斯內普剛剛練成的大腦封閉術還遠遠不夠精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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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至少不用正面和鳳凰社對戰,他突然感到一絲慶幸。鳳凰社最近很活躍,躲過了多輪圍剿,甚至小勝了幾次,而曾經的童年好友莉莉也在其中。在和詹姆·波特結婚後,他們似乎完全以反抗伏地魔和食死徒為目标生活着。

想到這兒,斯內普變得煩躁起來,擡手使勁按捏着眉心。他不是不知道,主人的目标和實現方式變得越發直接粗暴,連帶着食死徒的性質都發生了改變,大家變得瘋狂、變得嗜血,新招募進來的大批狼人、巨人等更是在增加戰力的同時不顧一切濫殺無辜。

可他也能理解,要推翻現有的秩序只能通過暴力。世界上很少有不流血的革命,麻瓜的光榮革命除外,但這裏是魔法世界,實力是唯一的衡量标準。

斯內普将懷表重新放回胸前口袋。等着吧,他會證明自己的選擇是對的。

鄧布利多今天要在豬頭酒吧面試西比爾·特裏勞妮。即便有着棠海的請求,他還是在幾個問答過後失去了對這位卡珊德拉玄孫女最後的一絲興趣。

他不知道自己是該留下她還是拒絕她,就在這猶豫的片刻,面前的女士突然像是變了個人一般,空洞的目光恍惚又迷離地看向某處,聲音嘶啞顫抖着開口。

“有能力戰勝黑魔王的人走近了……生在曾三次抵抗過他的人家,生于七月結束的時候,”外面突然有些喧鬧,“……黑魔王會把他标為自己的勁敵……他們之中只有一個生存下來……”門哐當一聲被撞開,預言被打斷,門外站着的是酒吧招待和一位穿着黑色長袍的年輕男人。一方稱對方是故意偷聽,另一方辯解自己是迷路走錯了房間,兩人激烈的争執着,最終黑袍男子還是被酒吧招待粗魯地趕了出去。

插曲過後,房間重新恢複了平靜,鄧布利多看着坐在對面已經恢複意識的女人,提筆在面試單上寫下“通過”二字。

“恭喜你被錄用了,特裏勞妮女士。”

厚厚的酒瓶底一樣的眼鏡片把她的眼睛放的更大了,鄧布利多正準備結束這次面試,但面前的女人突然猛地站了起來,雙手顫抖着,又變成了剛剛預言時的無意識狀态。

“一個不屬于這個世界的人出現了……東方,她來自東方……手持寶劍……她要改變這一切,她會改變這一切咳咳咳……”女人沙啞的聲音嘶吼着,随後劇烈咳嗽起來,“哦,剛剛發生了什麽?”她迷茫地眨了眨眼,看向對方。

鄧布利多摩挲着手中的羽毛筆,那雙藏在不規則鏡框後面的湛藍色眼睛閃着光。

棠海最害怕的事情還是來了,饒是早已做好了準備,但她還是在看到預言內容的時候慌張了一下,連帶着心髒都緊了一瞬。

大學的生活節奏并不慢,每天的課程、作業、團學活動占據掉了她大部分時間,根本無暇顧及其他。如果不是不久前那場突如其來的疼痛提醒了她,棠海幾乎快要忘記自己身處的是一個魔法世界了。

除了第二則預言,一切都在棠海的預設範圍之內,斯內普偷聽到了關于伏地魔勁敵的前半段,鄧布利多聘請了特裏勞妮女士擔任霍格沃茨占蔔學教授。但幸好後面的預言內容沒有洩露,棠海煩悶地揉着太陽穴,她的到來果然引起了事情的變化。

“順其自然,靜觀其變。”

棠海提筆寫下寥寥幾個字。她知道這就足夠了,但身體還是猶豫着,拿筆的手停僵在紙張上方。眼前似乎又浮現出那個隐在黑暗中的落寞身影,長袍攏着他寬大卻削薄的肩背,微卷的中發垂落腦後。

直到墨水洇濕了紙張,棠海才從愣神中清醒來。她放下手中的筆,慢慢将那張髒污了字跡的紙折起來丢進垃圾桶。

新的空白紙張平鋪在桌面,棠海深呼了一口氣,好似下定決心般重新提筆寫下回信。

她知道未來會發生什麽,也知道自己在做什麽,可她沒有辦法,曾經做出的選擇早已無法反悔。就像那個著名的倫理學思想實驗“電車難題”,是犧牲一個人還是犧牲五個人,沒有第三種可能,她不得不拉下那根拉杆,将損失和代價降到最低。

預先知曉一切的感覺并沒有多麽好受,如果只是玩游戲闖關開金手指也就罷了,偏偏這裏并不是游戲,而是另一個平行世界。她也本無需介入,卻又忍不住一步步踏進其中,留下情感糾葛。無法擺脫的道德感如今反倒成了束縛,棠海不喜歡這種感覺,這種好似掌握了所有人生殺大權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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