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晚宴

晚宴

“冠冕……金杯……挂墜盒……”

“戒指,還有日記本,”棠海将目前已經被摧毀的魂器一一擺到桌面上,“五個。”

“每制作一個魂器,便至少有一個人遭到了謀殺,”她的食指有節奏地緩慢敲擊着桌面,“确實是個瘋子。”

“他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鄧布利多掀開日記本的封面,內頁一片空白,只剩被燒得烏黑的邊緣。

“海格被誣陷退學那次,就從你手裏那本日記開始。”

鄧布利多聞言一滞,手指下意識重複着摩挲紙張的動作。

“果然是他……”

“不過殺死桃金娘确實是個意外,他開啓密室的時候并不知道女盥洗室裏還有人。”

“密室?所以傳說是真的?”

坐在一旁的斯內普忍不住發問道,這巨大的信息量讓他一時有些頭腦過載。

“嗯,是真的。”棠海沖他認真篤定地點了點頭。

“那裏面真的有蛇怪?而且到現在還活着?”

“騙你幹嘛,”棠海被斯內普一臉震驚的小表情逗笑了,寵溺地擡手揉了揉他的頭發,“你要是想研究千年蛇怪,等我改天借福克斯和格蘭芬多寶劍去樓下殺了給你玩兒。”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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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間頓時安靜了一瞬,她說話時語氣太過輕松平淡,配上那十二分誠摯的表情,給人一種殺蛇怪這種5X級的魔法生物只需稍動動手指便能完成似的。但棠海真心覺得沒什麽,反正只要斯內普一句話,就算是天上的星星月亮她也分分鐘給他摘下來。

“不是,我不是……”斯內普張嘴卡頓了半天,剛想說他不是這個意思,結果話還沒說完,對面坐着的某人就開始一臉不悅地趕人了。

“哎哎哎,快點兒說正事兒,這太陽都下山了!”被對面倆人恩愛秀了一臉的鄧布利多不耐放地指了指窗外。天空确實比剛剛暗了很多,只剩偏西方的一丁點兒殘暈還透着些許白光,臨近秋分,夜晚也降臨得越來越早。

下意識開始計算太陽移至南緯多少度的棠海默默收回視線,聲音重新恢複了沉穩和平靜,“總之,現在除了勉強算半個伏地魔自己也不知道的且是無意間制作的魂器外,暫時已經沒有其它魂器存在了,我們必須在他進行下一次靈魂分裂前阻止其行動,免得夜長夢多。”

“好。”

鄧布利多單手合上日記本,拿袖子擦掉了桌面上那一抹紙張燃燒過後殘留的灰燼,長久的沉默之後,是鏡片下再度閃爍的藍色光輝,“所以你們倆今晚需要做的是?”

“視查一下你的工作效果。”

“啥?”

“就是觀察下他們對魔法界目前流傳的所謂‘食死徒清掃計劃’的态度,順便再稍微加深一下他們內心的恐懼。”棠海用手指點了點水杯杯沿,着重強調了下“加深”兩個字。

鄧布利多思索了陣子,合着手掌在椅子上轉來轉去,連帶着那頭松松綁起的銀色長發也跟着左甩右甩,“那你今晚去與不去都無所謂呗。”

“有所謂啊,宣示主權你懂不懂。”

“咳咳咳……”棠海話音剛落,斯內普那一口為了緩解尴尬還未來得及咽下的水就那麽生生嗆在了嗓子眼兒裏。

“走,你們倆趕緊走!”再次被創的老鄧頭兒這次徹底不想說話了。

離開校長室後,斯內普敏銳地察覺到了棠海的一絲消極情緒。在經過被皮皮鬼潑了滿牆墨水的樓梯時,經過人聲鼎沸的禮堂門口時,經過通往學校門口的幽深時長廊,她一直保持着沉默,仿佛陷入了某種遙遠的記憶裏,直到在踏上夜幕降臨後的吊橋時突然像是想起了什麽似的苦笑了一下。

“怎麽了?”他緩緩牽住她手。

“沒什麽,就是突然回想起來以前學犯罪心理學時講的,一些罪犯會在案發後重新回到現場查看情況。有的是因為害怕,怕自己作案時驚慌失措留下證據所以想回去處理幹淨;有的是因為好奇,想要了解案子的進展從而吸取經驗以便下次作案更缜密;還有的是想要炫耀,認為自己的完美作案是一項成就,所以返回現場欣賞一番自己創作的藝術品。”

她長嘆了一口氣,無奈地搖了搖頭,“沒想到如今我也成為了其中一員,真是荒唐。”

有時候斯內普真的很想知道,棠海所生活的那個世界到底是什麽樣子的,究竟是因為什麽才讓棠海變成如今他所見到的模樣。她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總是要讓人花好久的時間才能消化。之前她不說,他也不敢問,可人總是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即使是斯內普也不例外。

“你曾經......是做什麽的?”原本就低沉的聲音變得愈發輕微,帶着猶豫的試探向棠海伸出那對柔軟的、脆弱的觸角。

“警察。”

她毫不猶豫地回答道,莊重嚴肅地語氣中滿懷着對職業崗位的熱忱和自豪,“麻瓜世界裏的執法者,類似于你們巫師世界裏的傲羅。”

難怪她剛剛的神情如此落寞,脫離舒适區甚至完全來到了自己曾經所從事工作的對立面,換做是誰也會感到難以接受無法适應。

“我沒有覺得不适應,”仿佛是讀懂了斯內普的內心,棠海用力回攥住交疊在一起的掌心,“我曾經那份工作的難度,比這有過之而無不及,否則我也不會來到這個世界上,更不心甘情願地待在這裏。”

十指緊扣,站定在吊橋上的兩道身影被逐漸亮起的夜燈伸展拉長,最終在地面上重合在一起。空氣驟然團縮裂變,移形換影的前一刻,棠海聽到了耳邊那句随風聲傳來的話語。

“那你,還會回去嗎?”

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下來,馬爾福莊園的宅邸四周沒什麽燈光,視線只有在掠過修剪整齊的灌木叢時能隐隐看到蜷縮在角落裏不時抖擻梳理羽毛的白孔雀。

斯內普和棠海并肩出現在門口的時候,大抵是全場最安靜的時刻,雖然盧修斯今晚邀請的人不多,但也基本都是英國魔法界數得上名號的純血家族,甚至其中不乏一些有頭有臉的人物,不過這份注目禮卻并非誰都能擁有的。

然而棠海心裏清楚,這可不是什麽友善的目光。

“斯內普怎麽找了個亞裔?”站在盧修斯身邊的高爾小聲嘟囔了一句,又被金發男人的偏頭一記眼刀自覺消了音。

“你看清楚她是誰。”

前襟敞開的同款大衣下,是一件與斯內普胸前所系領帶同色同材質的綢緞襯衫,低調的銀灰色在門口僅有的昏暗光源照射下透着不菲的質感。衣角被平整地塞進西褲裏,可領口卻随意地解開了兩顆紐扣,露出一小段光躶潔白的修長脖頸,高挑的身材配上寬肩窄腰,在晦暗不明的光線下仍美得雌雄莫辨。如若不是那頭被绾起的如煙青絲替代了及耳短發,盧修斯大概會像當年棠海初入學時的其他人一樣,誤認為這是位清秀俊美的男生。

“那個赫奇帕奇的留學生?”認出來者身份的克拉布和高爾驚異地對了個眼神,雖然他們比棠海早入學好多年,但也對這個特立獨行的中國巫師留有很深的印象,畢竟是幹脆利落地拒絕過他們多次邀約的校園風雲人物,饒是他們記憶力再差也很難忘記。

“梅林的七舅老爺!我竟然早沒看出來斯內普這小子有這本事?”

“就你那眼睛能看得出來什麽?”

“我眼睛怎麽了?我眼睛再不好使也沒你腦子不好使!”

......

随着兩人一步步走近,盧修斯那張蒼白的尖臉上适時挂起了禮貌客氣的假笑。饒是去年在威森加摩遙遙見過一面,如今再見到她,內心仍然隐隐感到驚訝和不安。據他所知,棠海并非一個愛多管閑事的人,但唯獨對斯內普例外,上學時如此,畢業多年後還是如此。作為霍格沃茨的董事會成員,學校裏的一些傳言他也不是沒有聽說,只是沒想到證實來得那麽快。

“西弗勒斯。”

“棠小姐,好久不見。”

馬爾福夫婦逐一客氣地與之握了下手,作為斯內普為數不多的多年好友,盧修斯是清楚對方不習慣英國傳統貼面禮的,很顯然棠海也是如此。

“好久不見。”棠海禮貌地點頭示意了一下,再無寒暄,只是漫不經心地環視了一眼四周。客廳雖然很大,卻依舊只有牆上零零散散的幾處燭光,映得華麗的地毯與壁布影影綽綽。客人不多,基本都是在第一次巫師大戰中逃脫指控的熟面孔。

斯萊特林是不是都沒有夜盲症啊,這麽黑晚上走路真的不會被絆倒嘛?棠海默默收回目光,內心十分慶幸自己當初被分到了赫奇帕奇。

整場晚宴氣氛都很沉默,或許是因為最近發生的那幾場離奇事件,或許是因為巫師界頗為緊張的風聲,又或許是因為棠海這個臨時加入前食死徒聚會的陌生來客。臨近尾聲,納西莎看似十分體貼地提出要帶棠海去莊園裏四處逛逛,卻被斯內普出聲阻止了。

“海·棠可以留在這裏。”他放下刀叉,慢條斯理地抽出餐巾擦了擦嘴角。

這句聽起來無足輕重的話傳遞出的信息有二,一是向衆人公開宣布了兩人的關系,二是代表棠海将正式加入這個已無首領的散亂組織。

納西莎微微一怔,随即擺正了原本探向棠海一側的身體。

“哦?萬年冰山不近女色的斯內普要破戒了嗎。”衆人哄笑起來,餐桌上原本安靜得有些詭異的氛圍被打破,竊竊私語聲響起,投向棠海的目光越來越多,也越來越不加遮掩。

“既然大家那麽好奇,那我再正式介紹一下,這位是海·棠,來自中國香港,畢業于霍格沃茨赫奇帕奇,現返校擔任麻瓜研究學助教一職,同時——”他的聲音像湖水潋過波瀾般均勻沉穩,空洞深邃的目光一一掃過與會在座的每一個人,最終落入棠海回眸凝望過來的漆黑淵幕中,“也是我的未婚妻。”

未婚妻?饒是已經做好心理準備的棠海也在聽到這個詞時禁不住暗暗訝異了一瞬。剛才的問題沒有得到答案,現在斯內普這算是故意依着形勢進一步逼問嗎。可惜場上的唇槍舌劍并沒有給她多餘的時間思考,懷揣着或惡意或好奇的話語已如雨點般密集地向其抛砸下來。

“中國香港?香港不是割讓給英國了嘛!”

“如果你稍微看一點新聞的話就應該知道,1984年12月19日,英國麻瓜首相撒切爾夫人訪華時在北京簽署了《中英聯合聲明》,确定香港回歸中國的具體日期,并放棄英國在香港的一切權利,”棠海那不急不緩的淡然語氣在她突然轉頭看向盧修斯時話鋒一轉,“馬爾福家和麻瓜做魔藥生意,應該不會不知道此事吧。”

突然被cue的馬爾福家家主被這猛然一問打得措不及防,交疊搭在權杖上的手差點兒滑脫。

“嗯嗯,對。”他點了點頭,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和此次晚宴東道主的肯定,棠海淡定地挪回了視線。

“據我所知,赫奇帕奇幾乎從未出過黑巫師吧。”

“偶爾有一兩個也是蠢得離譜,還妄圖得到主人的庇護,殊不知自己就是個炮灰!”

“真不知道這種只能培養出蠢貨的學院到底是怎麽在霍格沃茨存在這麽久的。”

“哈哈哈哈……”

嘲笑的聲音一經爆發便如翻江倒海般湧向棠海,但對方只是泰然自若地坐在原處,用一副暗含着威儀和殺氣的姿态,微微挑眉似笑非笑地望着這場無腦鬧劇。

漸漸的,餐桌上此起彼伏的附和聲音弱了下去。已經從剛剛的玩笑中反應過來的人紛紛擺回了那副裝模做樣的正經姿态,偶爾擡手握拳在嘴邊幹咳一聲以掩飾內心的尴尬,連帶着最初那個挑頭想用學院出身來挖苦棠海一番的人都意識到了自己的愚蠢。他們差點忘了,雖然赫奇帕奇确實庸才不少,但論實力,在棠海面前,在座的各位都是渣渣。

“嗯,”場面重新恢複了平靜,棠海滿意地看着已然被輕松拿捏的那幾位“蠢貨”,悠然自得地品了口杯中的茶,連一貫入口的清苦幹澀之味突然間都莫名變得甘甜潤喉,“這茶不錯。”

“中國産的。”盧修斯十分給面子地補充了一句。

棠海打入敵方的過程還算順利,至少在幾番你來我往的唇舌交鋒之後,沒有人再對此提出異議。這種間諜工作她很熟悉,熟悉得簡直不能再熟悉了,在緝毒工作中,總是需要有同志站出來承擔起這份最艱險的責任,深入敵方探清敵情,既要獲得對方那铢兩分寸卻又不可或缺的信任,還要在重重困難和阻礙中冒着生命危險傳遞出消息。

耳邊是與會各位還在紛争讨論近期離奇情況的嗡嗡聲,事件始作俑者的思緒卻已逐漸飄遠,往事歷歷在目,那些年刀尖舔血的日子仿佛又重新浮現在眼前,閃映着,播放着,最終定格成一幅幅沾了血退了色的灰色畫面,在腦海中揮之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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