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時間回溯
時間回溯
時間:厄世紀星元280線
第三實驗組。
“根據數據顯示,這個能量體的能量無比巨大,我們的技術暫時還不能對其做更細致的研究。”聞遐說。
“這東西是你做的?”江迩看着評估數據單,不可置信地問。
陳守讷讷點頭。
“你是從哪裏取得的這麽大能量?”
陳守略微睜大了眼睛,似是對這問題有些鄙夷:“從破爛裏面取來的能量,再進行壓縮,這對你們來說也很簡單吧。”
江迩耐心有限地問:“那是為了做什麽?”
“倒退時間。”
江迩有些怒了:“費這麽大勁就為了搞穿越?你怎麽不直接穿黑洞啊,壓縮,壓縮,直接給你壓縮到極致!”
陳守沒說話,楊修在一旁想為他辯解,卻一下被陳黎拽走了:“你怎麽不阻止他!萬一真讓你們進去了,真要是退了時間,是死是活是你們能衡量的嗎?”
“錯了錯了,我當時也不知道,他就讓我離東城越來越遠就好,”楊修說,“再說,時間倒退?怎麽可能呢?”
還沒等陳黎反駁,實驗室霎時紅光閃爍,東城整個城市的警告燈光也乍然亮起,化作輻射紅光照徹了半邊宇宙,警聲悠長響大,耳膜都仿佛快被刺穿。
“數據波動,檢測到大能量體正在釋放,請盡快壓制。”警告的機械音埋沒在了巨大的鳴笛聲中。
機械球在實驗室驟然變形、爆發,使整個東城動蕩不斷,斷電一觸即發,光纜幾乎全燙得冒黑煙,還因為實驗室玻璃的隔能能力過強,這能量體居然還在不斷收縮!
“靠!快走!它繼續這樣收縮的話威力真就和黑洞差不多了,你們還要不要命了!”江迩兩手扯着實驗部的人往外推,直到所有人都出了實驗部他才離開,回頭一看陳守還在裏面。
陳黎和楊修沖到門前,牆壁的溫度還在不斷升高,陳守抓住實驗室的把手,回頭看着他們。
“你們有病啊,快走啊!來不及了!”江迩扯走陳黎,又欲強行帶走陳守。
“轟隆”一聲,爆炸自東城實驗室開始——正中心的能量體不斷旋轉收縮,光影交錯,頃刻間就化為白光籠罩了整座東城。
同一時間從各城飛出幾百架行艦破開白光,星系中的各城被吸引了進去,又在爆炸的鳴叫聲中頓時隐入空洞。
江迩在爆炸前硬是把陳黎和楊修一同送入了“膠囊室”,陳守也同樣被他拽了進去。
“膠囊室”是實驗部的緊急救援裝置,體壁耐高溫耐擠壓,貯存着一部分能源,本來是為了躲避實驗突發爆炸而做的,同傳送膠囊外形差不多。
他們被吸入能量體內,從中也不能看到外面發生了什麽,天旋地轉間,感官也變得格外高敏,使痛覺好似被放大了幾千幾萬倍,不過很快外界就撫平了這樣的落差。
陳守和楊修他們對視着,前者更為心虛,江迩手忙腳亂的在膠囊室中設置好各項數據,根本就沒心思管他們。
“你到底在搞什麽?”楊修質問道。
陳守低垂着頭,想說什麽又沒說什麽,最後還是松了口:“我不想讓你們覺得……我對不起你們。”
楊修聲音大了起來:“什麽對不起!對不起有用嗎?!”他手指向外面,“這就是你幹的,東城現在不知道怎麽樣,那些人呢?!一句對不起有用嗎?現在我們在哪裏都不知道!”
陳守蒼老的臉上露出懊惱,抱着頭靠牆小聲抽搐,像個患病多年的精神病患者,陳黎抓下楊修的手,好似在安撫他,好讓他冷靜會。
江迩根本忍受不了他們在那吵吵吵的,索性弄好了回頭就開始指責:“都別吵了!陳守,地球上的A-04碎片是你融合的吧,這麽拙劣,沒有一點科學依據的實驗你是真敢做啊,現在這個‘黑洞’一樣的東西也是你弄的?還想着‘時間倒退’這種荒謬至極的空想理論,怎麽?後悔過去?懦夫也請當的像樣一些吧,呵,既不做安全措施也沒有專業知識,你怎麽這麽能呢?”作為陳守的同輩,他倒是還想說些什麽,卻實在詞窮形容不出來。
忽然膠囊內開始晃動,像是撞上了什麽,尾部猛地凸進來一端,幸好這體壁夠厚,不然這“膠囊”應該會直接報廢。
江迩站穩後迅速去了數據顯示臺操作,發現數據依然顯示正常。
楊修暫時不想和陳守吵架,就扶額問道:“江迩,現在是在哪裏?”
江迩語氣違和地說:“可能在另一個時空,也可能在某個物質裏,這得問你們的父親。”
楊修再看着接近崩潰的陳守,暫時就不想知道了:“有沒有辦法可以看到外面的情況?”
江迩按住一個按鈕,對他搖頭:“外面氣壓似乎很大,壓住了升降隔板,所以暫時不能打開,我嘗試看看能不能聯系到人。”
聽到這話,後者下意識的打開顯示屏看能不能聯系到文衡,卻一直沒顯示出來:“這裏有幹擾磁場還是什麽?”
沒人回答他的問題,只見陳黎走向那凸進來的後端,後端牆壁有個按鍵,他按了下去,與江迩按住的按鈕同時在數據臺上顯了綠色,“咔噠”一聲,隔板迅速收回,“膠囊”外面的世界霎時入眼。
“膠囊”旁邊有許多東城殘骸,鐵皮和一些實驗器材同“膠囊”一起漂浮,往外看去視野開闊,底下是灰色的河流,不時從中閃過白光,呈流線方向向前漂浮而去。
而河流盡頭,則是一望無際的黑暗。
可他們一直往前,卻始終都離黑暗差那麽點距離。
“你點了什麽?”江迩皺眉問道。
陳黎指着牆上的按鈕,一攤手,倒讓他明白了:“…這玻璃厚一分米,我怎麽沒想到是要兩處按才能升起隔板。”
“膠囊”向前走了許久,卻還是像在原地,要不是外面的東城殘骸在改變位置,說這“膠囊”一直動都沒有人相信,寂靜蔓延在他們之間,如等待死亡的象群。
江迩突然凝重說:“我們出不去了,”他雙眼目視前方,凝視着黑暗,“你們體驗過無限輪回的感覺嗎?這就是,我們就準備好一輩子待在這裏吧。”說完他擡手轉了個身,一臉無所謂。
———————————
深夜。
不知道是不是睡迷糊了,楊修耳邊響着“滴答滴答”的聲音,除此以外沒有任何動靜。
周圍是黑暗的,只有時鐘泛着光,他一動不動的躺在床上,眸光暗了下來,夢中的情景依然歷歷在目,他懷疑這是深度睡眠的後遺症。
陳黎在他身邊輕輕呼吸,忽然令他安心不少。
其實自人類建立東城以來,科學與技術就不斷在飛速發展,人們對知識進行不斷的挖掘,對其進行無休止的探索,從生命起源到萬物複興,随着科學發展的越來越快,技術越來越高,看着好像就要到頭了,人們就還想更進一步,于是,人們将手又伸向了“危亡”的地球,神秘的宇宙……
——像曾經依賴地球一樣,人們開始依賴科學,只是不知何時,“科學”又會變成怎樣的地球。
楊修擡手遮住了自己的眼睛,周圍太靜了,他的心跳聲和呼吸聲響動分明。
他猛地身體一抖,心髒突地一跳,好似想到什麽匪夷所思的事情。
如果說“複活”地球是這幾年來人類要研究的東西,那為什麽不直接借助匹配以前的植物基因,然後在地球上大肆播種?
但他馬上制止了這個想法——地球上已經沒有水了,現在人類喝的水都是從別的星球上提取的,成本太高,效果甚微,太陽系中唯一一顆适合人類居住的星球已經被人類自己破壞。
若他們想要活下去,就必須尋找到萬全的退路。
他坐起,看着正在熟睡中的陳黎,年紀尚輕的他是抵抗不了陳黎的睡顏攻擊的,但他心血來潮,只想去看看陳黎收拾好的圖紙,愣是沒心動半分。
他小心翼翼地拿起來看,映入眼底的赫然是夢中一切禍患的“罪魁禍首”——機械球!
楊修瞳孔驟縮,剎那間腦中湧現出大把記憶,支離破碎的分鏡記起他夢中的結尾——東城四分五裂,人類瞬息滅亡。
他手顫抖着,眼角紅潤,難以置信地看向他一直以來都認為“平平無奇”的父親的相冊圖片,鼻子一酸,在桌子上的一大堆雜物中尋找着那顆機械球。
許是心裏想着的事情太多,他并沒有注意到自己的動靜有多大,陳黎被細碎的動靜吵醒,雙眼一睜,那稚嫩臉龐竟透露出一絲可怕出來。
然而更加可怕的是大門被踹開,外出辦事的陳守恰好回來。
陳守怒氣沖沖地走到楊修面前,看着他手裏的圖紙,環境對他來說是看不清後者臉上是什麽表情的,他只是精準抓住楊修翻找的手,并對其厲聲說:“你幹什麽?”
楊修應該是好久沒聽他父親說話了,現在一聽,一時間竟聽不出來,那聲音像是飽經風霜,又帶着點喉嚨受傷的沙啞。
可他掙開手,指着圖紙上的機械球,兩眼發紅的問:“這是什麽東西?”
他不相信自己會做預言夢,可他也不相信,他沒看過圖紙,僅憑他的夢境就會制造出與圖紙一模一樣的成品,這未免也太過荒謬。
陳守默然扯過圖紙,似乎過了半晌才說:“別管,你先別動這些東西。”
“我問你呢!”
陳守一怔,下意識吞咽了口水,還沒等他說,楊修就又抿唇開口:“跟時間有關吧,你做錯了什麽?這麽想要回溯時間,你為什麽不和我們說?”
他說完,眼神一瞥瞥到了不遠處的一張照片上。
照片已經泛黃,有一半已經被撕了,但還是可以看清被撕的那一半,只有半張臉。
“是因為母親?不然還有什麽呢?你說啊。”楊修語氣緩緩加重說。
陳守半閉的眸子終于睜了開來,好似長年忍住了的嘆息與悔恨一下子從泉眼都湧了出來:“你!你要我怎麽說!當年她為了我,自己擔下罪名……”
陳黎從床下下來,同楊修對視了一眼,而後聽陳守繼續說:“新世紀星元1943線,我參與了能源組織部的第一批戰鬥機器人實驗,你的母親當時還同我在一起,在參與研究後的第三個月,意外發生了,第一實驗組實驗室的集能器忽然發生外洩,導致供能器損毀,流失了大量能源,當時實驗部能源緊缺,我與你母親一起擔了罪責,可到最後卻是她一個人承擔,後來我被釋放,才發現她是從重處理,早就被遣去別的地方了……到現在,我都不知道她還在不在,在哪裏……”
陳守撫摸着那半邊照片,泣不成聲。
楊修盯着他的樣子,語氣冷漠的說:“所以你這些年,一直在研究時間,還想要回去那個時候,在她擔罪以前代替她。”
陳守不回答,他也無話可說,對于這種往事,他沒聽陳守講過,甚至當陳守說出自己其實是戰鬥機器人實驗人員時,他還是有些震驚,畢竟在他的認知裏,他父親一直都是一個吊兒郎當的窩囊。
“我去過時園,”陳守突然說,“那裏的交換時間是假的,我做了一場夢,醒來還是沒有見到她,說來可笑,時間又怎麽可能被交換呢。”
陳黎這時候插了一句:“但時間也不可能倒退,母親她一定還在,去找到她不就行了。”
“找過,我又怎麽不知道時間不可以倒退,單單是損耗能源就不知道得用多少,宇宙中甚至還沒有如此巨大的能量。”
所以陳守認為她已經死了。
只見楊修手疾眼快,找到了那“半成品”機械球,在陳守沒注意的情況下從桌上極其隐蔽的地方奪了過來,重重地摔在地上,“哐啷”一聲,機械球被摔得粉碎,同一時間碎掉的,還有陳守掩藏至深的玻璃心:“這個不能要!”
陳守吓了一跳,突然跪在地上,緩慢撿拾起碎片,還不時發出“嗚”的抽泣聲,他似乎在忏悔,又似乎在隐忍……
楊修指示陳黎跟着他,陳黎看看陳守,最後還是選擇跟上前者,楊修再聽他父親的聲音,只覺得不可理喻:“你應該尊重現實,而不是乞讨過去,你本應該可以照顧她的親生骨肉照顧到無微不至,可你沒有,你到頭來竹籃打水兩筐空,你只是個懦夫。”
“去哪裏?”陳黎想擔憂陳守,可又怕楊修去做什麽危險的事。
“東城實驗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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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