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瀕危覺悟

瀕危覺悟

德洛特平常會對諾拉人民施以小懲小戒，并借機來給自己立威，所以當他執行巡查工作的時候，無人敢說小話，打小差，而那些人回到機甲廠的工作間，都被他的突然出現吓得魂飛魄散。

很快他回到這間機甲廠，指揮員畢恭畢敬地詢問他需要做什麽，只見他走去放置機甲的保險庫，讓他們将貯存的納米機甲全部搬出來，堆成金字塔模樣，一共是十萬件。

“統帥你這是做什麽？”指揮員見狀有些心慌，又不敢直接質問。

德洛特沒理會他的問題，只是掃視四周，走到一旁的工具臺，拿起了上面的一柄打磨刀，然後在他們震驚又不敢阻止的目光下倏地往塔中央擲去。

霎時被泡在防氧化液密封的十萬臺機甲全部被打碎，玻璃炸裂的響聲絲毫不亞于從天降落的一道天雷，聽起來卻更為清脆悅耳。

蛻皮機甲本是無用之物，他不會不知道，将這些蛻皮機甲保養的好，是保值，因為誰也不能确定未來的諾拉人民，會不會徹底被所謂的“低等人類”同化，到時再将這些蛻皮機甲高價賣出，就又是一個盈利的商業。

“還有幾間工作廠，你把位置都報上來。”德洛特離開防氧化液流淌的範圍，在機甲廠的一旁耐心等待，本以為被查到，遭殃的不是自己，先前的那夥人開始暗自慶幸，直到其中有人發出響亮的慘叫，他們才害怕的抱頭在地上忏悔，原來是那人的上颚與下颚被瞬間錯位，又被輕松擰回。

指揮員被這舉動吓到，以為德洛特又在給自己下馬威，讓自己寫快點，結果後半程的字都歪歪斜斜的，特別難看。

諾拉人很怕死，這是事實，德洛特接過舉報紙，立刻就變了臉笑道：“很好，你很聽話，有孩子嗎？”

指揮員連連道“有”。

“哪個制度？”

“第三制度。”

“将功補過，提一檔算補償，如何？”德洛特易喜易怒，性情陰晴不定。

“謝謝謝謝！”指揮員連忙道歉。

德洛特轉身一走，餘下的人的心還在慌，他的獎懲制度根本就無法讓人恭維，奈何諾拉人民寧吃虧，也不願意在身邊埋個定時炸彈，所以被他查通常就容易被他威脅到一鍋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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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修原來是在事務所等候江迩，但那人遲遲不來，他重複翻了整份資料，都沒有找到怎麽銷毀“形式網絡”的方法，只在“形式網絡”創立初期的記載中找到了它的建立有穆格連法院通過一份。

他不等江迩了，而是徑直前往穆格連法院。

“您好，楊修先生，您在找什麽？”

法院院長的聲音一直在響着，楊修裝沒聽到一樣，一路上只問自己的問題。

“‘形式網絡’的接觸手續是什麽。”

“根據我知道的信息，在文萊統帥的名下，建立‘形式網絡’的手續中明确說明了它持續的時間是整整五千年，逾期可自動解除。”

“可以提前解除嗎？”

“正在為您查找……文萊統帥簽署的手續中并沒有明确說明怎麽樣算解除。”

楊修揚了揚手上的資料，大步的往法院深處走去，“這上面也沒有明說，那就試試強制解除吧。”

法院深處的機械臺是專門用來做法律編輯，簽訂條約，辦理手續的地方，從上次他受理結束後，應該很久沒再使用過了。

院長仍然不死心：“統帥，對于您提前解除自己處罰的事情，我覺得有必要再商量一下，雖然人民對此沒有什麽異議，但您作為統帥，就應該做一個表率，難道不是嗎？”

楊修無話可說了，來到了機械臺，一句話堵住了院長咄咄逼人的質問：“我沒有申請徹查已經是我做的最後讓步，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當時嫌麻煩，未取證還僞造錄像。”

院長立刻噤聲，機械臺雖然很久沒有人來，卻一直很幹淨，中心投射出一個顯示屏。

他對顯示屏說：“以我的名義解除‘形式網絡’。”

語音信息被投到了屏幕上，又馬上顯示出一個正在加載的頁面，最終加載頁面列出了一系列的問題，中心放出一個紅色框框，上面寫着。

［解除失敗］

“是否重申？”

“是，以我第二代統帥的名義，強制解除形式網絡！”

依舊是［解除失敗］的字樣。

楊修還就不信了，他連續又試了幾下，結果仍是如初。

院長這時候看不下去，對他小聲提醒：“統帥，你往左下角看看。”

左下角赫然寫着［*未到解鎖期］

楊修沒有時間再去尋找形式網絡的實體幻化處，法院也再次充斥紅色，餘下院長的聲音沙啞道。

“警告——格式錯誤，形式網絡自衛系統，啓動。”

楊修：……

他無法想象後果，這是他的絕望之處——因為自衛系統開始時，統帥根本不允許中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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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脈絡網搭建完畢，進行自由連接……”

漠城上空響起聲音，剛開始的人們以為是廣播。

江迩剛到事務所門口，一聽到這聲音，就看見身邊的諾拉人民不受控制地抱頭往牆上撞，似乎非常痛苦，還不時地發出令人非常不舒服的慘叫。

人類也被這場景吓了一跳，紛紛尋找彼此聚集在一處尋求安全感，江迩擡頭看方才餘光中移動的“形式網絡”，他愣住了。

形式網絡搭建的六角紗網在不斷填充能量，散發出藍色的熒光，從下面往上看，漠城甚至整個缪裏維多星都被包圍的密不透風。

江迩愣在原地，忽然間一陣“轟隆”的聲音從上空傳來，一群諾拉人民的機甲背後被“形式網絡”連接着，他們沒有任何預兆，只是開火，并一齊朝着地面噴射子彈，排排整齊的子彈攻擊力很強，接觸高塔的瞬間就将高塔從中截斷了。

如若不是有事務所的頂端擋住一小部分沖擊力，說不定江迩今天幹的第一場大事就是自己立碑的事。

這動靜吓得漠城人們四處流竄，互相推搡躲到了地下樞紐，諾拉人民則繼續在地面上疼痛不堪。

“能源組的人呢！”傅淩浔在樞紐中心喊着，疏散撤離情況。

“在這！”宋成帶着幾十號人慌慌張張的從另一頭趕過來，大喊了一聲，“能源組已到位！”

幸好地下樞紐這兒還殘餘着一些槍支彈藥，可以供這的人進行自衛，傅淩浔組織着能源組的人去疏散群衆，留下文衡、陳黎和殷未之來保護剩下的人，自己則帶着宋成和大部分機甲駕駛員從水橋下方出去。

自從《共和法》成立，諾拉人民就不允許再生産類似于“零頭號”這種類型的機器人，但脈絡網形成後，從幽谷處又飛出來許多“零頭號”，如今正在肆虐橫行，到處尋找着可以攻擊的目标。

甚至連同胞也不放過！

楊修剛想從穆格連法院出去，就在門口遇見了德洛特，應該也是“形式網絡”的影響，他背靠着牆，将腦袋猛的向後砸去，有一股不把自己砸死不罷休的狠勁。

“德洛特！”楊修扶起他，誰料德洛特改變方向往下砸，直到額頭砸出來粘稠的腐水，他才徹底清醒過來。

“我，應該，怎麽做，才可以？”

看他面目猙獰的模樣，一口一咬字，楊修立刻回答：“對不起，艾萊創立時設置了五千年期限，我解除不了。”

德洛特反駁他：“不，在‘形式網絡’自我意識覺醒前是可以取消的，起碼得到兩千年以上，艾萊設置的五千年就是個幌子，現在‘形式網絡’已經覺醒了自我意識，當然解除不了。”

“那我們現在應該幹什麽？”

“扶我起來，人工智能會消滅人類的！我！我可以救，說不定呢！”

德洛特激動道，腐水流下他的眼睛，他扶着楊修的肩膀才勉強站起，楊修發現他也被“形式網絡”連接起來，後腦有一條“鎖鏈”，就跟先前看到的一樣，楊修想摘除，手卻抓了個空，根本觸碰不到。

他只好放棄，然後托住他，往水橋那邊走去。

德洛特的神經元周圍都布滿了信息粒子，但由于神經元排斥，信息粒子附着不到上面，這倒讓他可以保持着自我意識：“前輩，讓我試試！”

“先別動，我們先去和其他人彙合再說。”

說時遲那時快，就在楊修剛踏上水橋之際，海域就掀起了巨大的海浪，像被控制似的猛地擊打水橋，使水橋一下劇烈地搖晃。

“左邊！”

楊修剛看到左邊，火光就往他這邊沖來，炙熱的溫度明顯可以感覺到，那火中還帶着一些厚鐵皮，以極快的速度朝他們這邊沖來，在這千鈞一發之際，德洛特啓用了單獨“形式網絡”的防禦牆模式。

楊修都忘了還可以這樣。

在防禦牆的保護下，他們順利來到地下樞紐，陳黎見是他們，将架着的槍放了下來，樞紐這只有幾千號人，剩下的人在外還生死未蔔。

這些人給德洛特騰出了一些位置，不時能感知到地面的戰火碰撞，然後心理承受能力差的人正處于崩潰邊緣，有的則被好幾個人圍繞着安撫。

陳黎抓住楊修問是怎麽回事，只得到了個潦草的答複：“諾拉人，都被形式網絡欺騙了。”

就在這說話間隙，零頭號從各個方向快速飛來，它們發射的能量子彈彈射在鋼網，火花不斷閃爍，陳黎繞開楊修，立刻回到自己駐守的位置，用集能槍瞄準、發且，擊退了好幾架零頭號。

另外的人類全都在獲取機甲後撤離到了幽谷防守點。

傅教授帶領的那些機甲相互之間被“形式網絡”隔斷了聯系，每臺機甲都成了獨立戰鬥的東西，駕駛員只能高度集中注意力防守在幽谷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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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過三個小時的瘋狂掠奪，漠城各處早已經是屍橫遍野，諾拉人民受“形式網絡”的影響，盡數被抹殺導致滅亡。

德洛特幾乎是每隔一段時間就開始頭痛欲裂，可他異常堅強：“對不起，諾拉人民是被我害的，我應該早些将它強制銷毀……”

楊修想起他方才說的他可以解除“形式網絡”。

“你剛才說的可以解除，怎麽解除？”

德洛特有私心，他藏起來，不願意被任何人知道：“後來的形式網絡是艾萊模拟的，并不完整，反而是原配在我體內，我可以試試以我體內的形式網絡直接扼殺掉現在的形式網絡。”

“你要犧牲自己？”楊修抓住了重點。

“你腦子剛才進水了？”德洛特無語，“你明白嗎，就算是我犧牲，如果我不這樣做，大家都會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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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新時代後期，新世紀星元610線。

“楊修，你為什麽要接受這個實驗？”

楊修想了會，說：“實驗都有實驗的目的，科學都是這樣的。”

“可這是人體實驗啊，不是禁止的嗎？”

“我們是自願的，你不是嗎？”

“可是，那些不成功的人都不見了呀。”

“回家罷。”楊修明顯不想繼續這個話題，于是攬住德洛特的脖子說。

深夜。

德洛特向着“形式網絡”伸出了手，從上面掰下來一片，頓時警報聲響徹天際，楊修半夜起身發現他不在，立刻過來将他拉走了。

趁楊修還沒發現，他趕緊将掰下來的那一片“形式網絡”塞進嘴裏，并吞了下去。

那以後德洛特經常肚子痛，這痛一遍又一遍地警示他——他做的沒錯。

随着“形式網絡”第一段低谷期到來，楊修和他一同被放逐，其中楊修在210年後被“形式網絡”選作了統帥。

也只有德洛特知道，後來的形式網絡，其實就是艾萊意識的延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