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章

第 6 章

學校說上次七校聯考的年級前五十名可以去華大基因聽講座，這使我想到疫情期間東江學校的核酸檢測，就是這家公司提供人力和物力，然後在周三下午，我和陳歡一起坐上大巴，因為在那輛車上我只認識他。

宋惜沒去，我其實也想不去，在車上陳歡和我別扭的要死，前座就是他的同班同學，我感激他，他在他好兄弟和我之間選擇了我，他竟然願意和我一起坐。

“你上星期怎麽沒來？”他問我。

“家裏有事。”我說。

“你沒來那幾天，A班上課的氛圍好低沉，班長還被表白了，我不知道後續怎麽樣，就你們班的那個學演講的男生，李鴻。”他繪聲繪色地和我講，我其實沒聽進去多少，我在想宋惜為什麽沒和我說。

宋惜身高156，李鴻172，應該算比較登對的身高差，可在學校我都很少看到他們說話，李鴻怎麽會喜歡宋惜呢？似乎他們站在一起都很般配，我這樣想。

陳歡說：“你和班長，真的是情侶嗎？”

“不一定，”我猶豫了會，說出一個飄忽不定的答案，“她依戀我，我縱容她，這是人類小群體之間的隐秘關系。”

陳歡看我的眼神很奇怪，就像是憐憫，但是他欲言又止，讓我不得不往壞處想——宋惜有喜歡的人，不論那人是李鴻亦或是其他人，她都算精神出軌，并且是我單方面以為，畢竟我和她的關系只有陳歡知道，可陳歡永遠不會說小話。

“你相信我嗎，姐妹。”陳歡這樣說，我完全不知道我應該相信誰，就像我完全不知道宋惜是否愛我，還是只想找一個可以依靠的人，就算我成為那個人，我又應該是幸運的嗎？

我在十九歲，陷入了人生的第三個迷茫期。

“你想讓我怎麽相信你，你為什麽跟我說這些，你和宋惜不才是我應該懷疑的人嗎？”我有些咬牙切齒，但在車上，我又不可以太大聲，畢竟這兒都是百裏挑一，未來的知識分子。

陳歡招呼他前座的朋友說話，問他：“班長上周五發的動态是不是和李鴻一起玩的？”

他朋友看見我，就篤定一般說：“他們應該在一起了啊，對了何欣玉，你問問你們班的李鴻不就行了？”

我忘了我那時候說什麽，只知道聽講座時，臺上的人有佩戴義肢，那雙纖細的機械腿看着格外有魅力，我會想，宋惜可能是個失足的蝴蝶，我就是她的義肢，她栖息在我身上，休息好了就去吸食花蜜，我可以接觸到的就是她身軀沾上的花粉。

即使再香甜可口，我也不能吃。

——

第二天放學，我在路上問起她被表白的那件事，她沒回答，只是把我拽到一邊，和我嘴唇貼着嘴唇，我看見她近在咫尺的睫毛微微顫抖，她在害怕。

“你想結束這段關系嗎？”我有些嫌惡地推開她。

“我不知道，我……你知道我一直是喜歡男生的，可你是女生，你有的我也有……不對，我不是要說這個，我和你是什麽關系你不是最清楚了嗎？”宋惜的聲音在我聽來好陌生，我無法忽視我耳邊的嗡鳴，因為它好似在阻擋我聽見什麽不堪的話語。

“你是我朋友，高中最好的朋友，十九歲最好的朋友，我們一起睡過，接吻過，你到底怎麽昧着良心說你是喜歡男生的？”我發現我牙齒在顫抖，眼睛也在顫抖，我好想把她撕碎，把她拆吃入腹，才不管是什麽狠毒、陰險、下三濫的手段。

“同性之間還能過一輩子嗎？！你神經病是不是，我還以為我們就是互相解決的關系，你還真是同啊！”

“那你為什麽還親我？”我愣在原地，無數我曾經聽到過的聲音響起，在我腦海裏織成錯綜複雜的網，将世界籠罩成蒙昧不清的模樣，只剩下斑駁的光暈。

“你還抓着不放？！親女的和親男的有什麽不一樣嗎？”

“你和其他男生也親過嗎？”我依然顫抖着聲音問，此時腹腔是空的，我本能地跟着她的話思考，除了這件事，我無法再做什麽。

“沒有，”她現在很煩躁，我分不清那是氣話還是什麽，“所以你打算現在怎麽辦？”

“……”我那時沒說話，只是看着她，她讓我覺得很無力，我也不想發脾氣，就離開她去便利店買了很多果茶，出來時她還在等我，見我沒說話，她也沒說話，我走哪裏去她就往哪裏去，對我陰魂不散。

我停下來，轉過身對她說：“就這樣罷，你和我其實沒什麽好說的。”

“什麽意思？”

“你的情感一文不值，我的情感聊勝于無，誰都別想裝清高，你還可以把我當作yy的對象，就怕你不敢。”

我那時候沒能讀懂她眼裏的情緒，她不可置信，而我的信念則灰飛煙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