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客廳裏的畫還倚在那邊,只是被她撕破撕碎的牛皮紙團成團躺進了垃圾桶裏,他整理過。
趙烈旭進廚房熱牛奶,順便把晚上煮一半的面倒了,刷鍋洗碗。
楊清河坐在小吧臺的高架凳上看着他。
‘換做是別人,我也會對她那麽好。’
‘你還小,分不清喜歡和感激。’
幾個小時前就在這棟房子裏,他這麽和她說的。
住他家,擔心她,沒準只是同情心又泛濫了。
趙烈旭把熱好的牛奶遞給她,“喝完洗漱下就睡吧,早上我會回來的,餓的話冰箱裏有速凍水餃。”
楊清河:“哦。”
趙烈旭見她一路神色都淡淡的,想着她總歸還沒緩過來。
他雙手撐在吧臺上,說:“不用想太多,事情有結果的時候我會和你說。”
說到案子,楊清河始終有個疑問。
她說:“這一切會不會太巧合了?”
“嗯?”
楊清河手捧着熱牛奶,“我說不清,只是覺得太巧合了,我剛回國這事情就接二連三的發生了。”
“你是想不通曾國發為什麽會盯上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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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雖然我知道有些變态殺人不需要任何理由,但——”
“但是曾國發的指向性很明确,而你和他所明确的沒有任何特殊關聯。”
“對。”
趙烈旭:“這些交給警方處理就可以了,你這小腦瓜怕是想不通的。”
楊清河嘴角抽了抽,冷淡道:“哦。”
趙烈旭一笑,覺得她這模樣怪可愛的,忍不住伸手想摸摸她腦袋,哪知小姑娘捧着牛奶起身就走了,他的手愣在半空中。
砰——楊清河關上了卧室門。
趙烈旭雙手叉腰,笑着,走到卧室門口叮囑道:“有什麽事打電話和我說,洗漱什麽的就不用我多說了,好好睡一覺,別想太多。”
屋裏沒動靜。
趙烈旭知道她在生什麽氣,但這節骨眼上也不是談情說愛的時候。
聽到大門上鎖的聲音楊清河知道他走了,她湊到卧室的窗臺邊上看,果然,沒一會,他從樓道裏走出來開車離開了小區。
楊清河在他房間找了個充電器給手機充電,回學校找蘇妗的時候太匆忙,她都來得及放東西,問他要的內衣這會還塞在背包裏,兜兜轉轉還是回到了這裏。
那只巨大的熊本熊坐立在靠窗的辦公椅上,對着臺式電腦,仿佛在工作一樣。
楊清河坐在床上盯着那熊發了會呆,腦海裏閃過今晚的種種,所有畫面像毛線團一樣糾纏在一起,她閉了閉眼深吸一口氣,随後從袋子裏抖落出內衣去洗澡。
後背受了傷,她不能淋浴,只是用毛巾把身子擦了一遍。
明明是夏天,可今天她覺得出奇的冷,洗完澡把t恤換成了襯衫,白色的男人襯衫又長又大,她骨架小,套在身上顯得更加寬松。
楊清河搓了搓手臂鑽進被窩裏,把空調調到二十五度,正前方的時鐘滴答滴答走着,已是淩晨一點半。
剛阖眼沒三分鐘手機響了起來,是周祁皓。
楊清河接過電話,人依舊窩在被褥裏。
周祁皓一上來就是姐姐姐,語氣着急。
“怎麽了?”
“什麽怎麽了!我們都看到新聞了!你沒事吧?”
都上新聞了啊。
楊清河:“你沒事看中國的新聞?”
“還不是擔心你。”
“我沒事,嫌犯已經被抓了。”
周祁皓說:“爸媽也知道了。”
楊清河默了一秒,“有說什麽嗎?”
“爸爸什麽都沒說,媽媽說你不應該去中國的。”
楊清河知道崔萍的原話應該不是這樣的,只是周祁皓美化了。
依照崔萍的性格,她會說一意孤行,自讨苦吃。
楊清河:“你和他們一起吃飯了?”
“嗯。”
“挺稀奇的。”
周祁皓說:“不是,因為爸爸要去中國談生意,回來收拾東西,媽媽幫他,所以吃了個中飯。”
楊清河驀地睜開眼,“周坤要來?”
“對,所以我打電話是想告訴你,多少得準備一下,爸爸去了肯定會見你的,雖然他不會管你。”
“他要去哪個城市?”
“淮城。”
楊清河捏了捏眉心,笑了聲,“這麽巧。”
“聽爸爸的口氣似乎要待一段時間。”
“行,我知道了。”
回想過去在周家的六年,她和周坤打照面的次數很少,平日裏也沒什麽話說。
崔萍來了興致的時候還會詢問周祁皓的學習成績,可周坤對他們不會多過問一句。
周坤臉上總挂着笑,淺淺的笑,但是像機械般冷硬,他看上去永遠都是那麽鎮定自若。
這樣的人,冷血,狠毒,不近人情。
而她也不想和他建立什麽深厚的父女感情,顯然,周坤也不想,這可能是他們唯一的心照不宣。
楊清河想不出究竟是一筆怎樣的生意讓他重視到親自過來,還恰巧的在淮城。
......
深夜的審訊室裏,警方依舊在和曾國發對峙。
曾國發雙手連着手铐,擱在桌子上,眼神木讷呆滞。
一開始的狂躁憤怒被時間磨成了凝滞呆板。
趙烈旭回到警局,立刻去了審訊室。
陳冀在審問。
他們坐在單面鏡後面看着整個過程。
蔣平說:“無論問什麽曾國發都說不知道,現在幹脆一個字都不說了。”
“張宏那邊呢?”
蔣平搖搖頭,“張宏的精神疾病比曾國發的要嚴重的多,智商和一個五歲小孩差不多,只是說是曾國發要他在那邊看着,不要亂跑。”
趙烈旭走到審訊室,邊上陪同陳冀一起審問的小警察起來讓坐。
趙烈旭:“去倒杯熱水。”
“是。”
小警察把熱水端來的時候趙烈旭把杯子推到曾國發面前。
曾國發擡眼看他。
趙烈旭把一袋東西攤在他面前,透明的塑料袋裏是兩本結婚證和一張照片。
曾國發瞪大眼睛。
趙烈旭雙手合十,身子微微往前傾,“你妻子和你很配,我能從照片裏看出來,她對你非常仰慕,你們是怎麽認識的?”
曾國發抓過那袋東西,仿佛要将照片看穿,熱水的水汽緩緩上升飄着,隔了很久他終于開口道:“我和小美是在學校的文藝晚會上認識的,她是主持人,聲音很好聽,我當時彈了個吉他唱了首歌,她在後臺跑過來主動和我說話,我們就這麽認識了。你知道嗎,我就是穿着這身衣服和她告白的!”曾國發扯了扯自己的襯衫。
他激動道:“她說過,她最喜歡穿格子襯衫的男人了!”
趙烈旭:“那她還喜歡什麽?”
“她還喜歡......喜歡花,她最喜歡彼岸花,她說以後死了就在黃泉路上等我,這花就開在黃泉路上,有花就有她,她還喜歡跳舞,她是領頭的,跳的最好了,每次學校有比賽我都會去看,她跳舞比比賽好看多了。”
“是嗎?”趙烈旭說:“可我怎麽聽說她喜歡玫瑰花,喜歡畫畫而不是跳舞。”
曾國發雙手握拳,“你怎麽可能認識小美!”
“我認識她。”趙烈旭把楊清河的照片推給他看,“這不是小美嗎?”
曾國發呆呆的盯着照片,半響後搖晃着腦袋自言自語道:“不,她不是。”
“她怎麽不是了,你今天到處在找她,她就是小美。”
“不,不對,她不是小美!你們都胡說!我試探過了,她不是!”
趙烈旭眼尾上翹,低聲道:“你們?除了我還有誰告訴你她是小美?”
曾國發眼珠左右轉,“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他說小美回來了,我就去找小美,可她不是!”
“他當面告訴你的?”
“不,我接到了一個電話,他說小美回來了,就在我身邊。”
“他還和你說了什麽?”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小美不會回來了......她不會回來了......”曾國發雙手捂住耳朵,忽然痛哭起來。
......
審完曾國發,隊裏開了個小會。
面上看似結案了,可實際不是。
結束的時候天蒙蒙亮,夏日的清晨天邊透徹清亮,幾絲晨光從雲海間嶄露。
陳冀約他去警局外面的小餐館吃早餐。
蒸包子的蒸籠騰騰的冒着熱氣,餐館前頭已經排起長龍,老板娘一手叉腰一手煎油條,笑盈盈的招呼着。
老板和老板娘都認識這些警察,常客,點點頭問道:“白菜豬肉的馄饨?”
陳冀擠眉弄眼,“還是老板娘懂我!”
趙烈旭進去挑了個位置坐下。
陳冀抽了兩雙筷子,說道:“我看這曾國發不是裝糊塗,是真瘋了。”
“嗯。”
陳冀見他眉間繃着,問道:“還在想曾國發說得那個他?可不是查過他的通訊記錄了嗎,根本沒有這通電話。”
“這事還有待考量,他不會無緣無故的盯上清河。”
“喲喲喲,清河?什麽時候叫的那麽親密了?”陳冀咧着嘴笑得擡頭紋都有了。
趙烈旭挑挑眉,勾唇笑着。
陳冀:“昨晚小嫂子看見你就直接撲你懷裏了,怎麽着,成了?”
趙烈旭:“還沒。”
“人家那麽喜歡你,你勾勾手指就成了,拖什麽,不是受了驚吓嗎,正是需要你溫暖懷抱的時候。”陳冀雙手抱住自己搖了搖。
趙烈旭第一次發現陳冀那麽騷,這麽多年,一年比一年騷。
她需要他懷抱?現在怕不是恨不得一拳捶死他吧。
趙烈旭舔了舔唇,笑了聲。
幾乎能想象這丫頭耍潑時挂在他身上咬他打他的樣子,小小的一只,用上所有勁道依舊不疼不癢,氣鼓鼓的模樣像只小青蛙。
這會淩晨五點,不知道她睡得好不好。
想到家裏沒什麽吃的,趙烈旭對老板娘說道:“打包一份豆漿和菜包。”
“好咧。”
陳冀:“馄饨吃不飽?”
“給她帶的。”
“擦,你咋把人姑娘拐自己房裏去了?心機深的,讓你給個擁抱不是讓你裹上被子一起搖擺!”
趙烈旭睨他一眼,“思想端正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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