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她喜歡什麽。

這比破案難多了,壓根沒有蛛絲馬跡可以去摸索。

趙烈旭在超級市場買了些菜回去,走到家門口也沒想出她會中意什麽東西。

花束?玩偶?餐廳?這些怕是她都不會買賬。

家裏靜悄悄的,客廳的電視燈都開着,但格外靜。

趙烈旭放下菜去卧室看了下,她人果真不在。

電話還沒撥出去,門口傳來解鎖的聲音,楊清河拎着一袋東西進來。

她像是沒看到他似的,直徑走進卧室,趙烈旭跟了進去。

“出門買東西?要什麽和我說,我下班幫你帶回來。”

楊清河從塑料袋裏倒出幾個四四方方的東西,粉色的,紫色的。

她說:“衛生巾你也幫買?”

趙烈旭:“......”

楊清河翻翻白眼,拿上紫色的進了衛生間。

趙烈旭淡笑着,進廚房做菜。

以前自己一個人生活,他不太講究,随便吃點就行,上回做飯還是她說想吃牛排那次。

也不知道她喜歡吃什麽,簡單的燒了兩個菜,糖醋排骨和西蘭花炒肉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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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清河拿筷子戳了戳米飯,打量了他幾眼。

生氣歸生氣,可他兩天只睡了三個小時,眼睛裏都是紅血絲,她有點心疼。

趙烈旭給她夾了塊排骨,“看什麽?”

“你牙齒上有西蘭花。”楊清河忍不住怼他。

趙烈旭挑眉笑着,知道她是胡說八道,他伸手抹去了她嘴角的糖醋汁,“幾歲人了?嗯?”

他笑的時候身上沒那股硬狠氣息,反而很随和溫暖,仔細一想,他對着她的時候多數時間都是笑着的。

男人的手指粗粝而有力,覆上來的那一刻楊清河覺得自己被電了。

趙烈旭食指擡着她下巴,大拇指按在她嘴角邊,手往上游走一點,兩指忽的捏住她臉頰,扯了兩下。

“楊清河,你幾歲了?怎麽還像個長不大的小孩。”

楊清河啪的打掉他的手,鼓着臉說:“我是還小,這腦子啊還沒發育完全,分不清那兒分不清這兒的,像我們張老師就不一樣,成熟懂事善解人意。”

趙烈旭眼睛一眯,不知道怎麽就扯到張蘊身上了。

“早上張蘊和我說想去宿舍看看你,我說你等會還有事,讓她下回來,其他的也就聊了幾句案子的事情,沒多餘的了。”

楊清河夾了筷西蘭花,“你和我解釋什麽。”

“你不是在意嗎。”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在意了?”

趙烈旭笑了笑,“明天晚上我下班了帶你出去散散心怎麽樣?”

楊清河:“沒空。”

“別鬧。”

“明晚有個飯局,不如趙隊長挑個分得清感情的女人去散心吧,比較省心。”楊清河眯眼笑。

“飯局?什麽飯局?”

“上回畫展的捐贈款項落實了,那邊的縣長為了表示感謝特意來了淮城,學校領導安排了頓飯。”

“行。”趙烈旭看着她,心裏盤算另一個時間點。

......

飯碗是楊清河刷的,他起初不讓,可小姑娘損他幾句,硬是把他罵走了。

什麽我不白吃白住,我還有點良心的,就算年紀再小,也懂得尊老愛幼。

嘴皮子溜得很。

趙烈旭沖完澡出來她正好刷完碗,連臺面都擦幹淨了,垃圾也打包扔在了門口。

他穿着純白色的t恤和深灰色的運動褲,額角滴着水珠,面孔幹淨清爽,就是眼睛紅了點。

他靠在沙發上,雙腳擱在茶幾上,神色疲憊,捏了捏眉心阖眼休息。

這沙發他是鐵定睡不下的,這麽長的腿能擱哪?

楊清河洗了個手,走過去說:“你睡卧室吧。”

趙烈旭:“嗯?”

“沙發你怎麽睡?”

他彎了彎嘴角,“我睡卧室你睡沙發?肚子不疼?”

趙烈旭緩緩睜開眼,看向她,小姑娘臉色蒼白,卻依舊透着股倔勁。

楊清河切了聲,面上不屑,心裏卻暖洋洋的。

當然,她的動作也十分不屑。

回頭就從卧室裏搬出一條被子和一個枕頭仍在他身上。

“趙隊長這麽憐香惜玉,這麽富有同情心,那就辛苦您了。”

趙烈旭接住被子,看見卧室門關上的那一剎那仿佛遇見了以後的生活。

他嘆口氣,能怎麽辦。

他搖搖頭笑着,閉眼仰頭眯了十來分鐘,眼睛和大腦得到休息,人稍微精神了點。

趙烈旭打開筆記本電腦,接收完視頻後點了支煙,屏幕播放的依舊是曾國發的那段錄像。

在他重複問曾國發為什麽挖受害人眼睛的時候曾國發有明顯的回避,他在遮掩什麽。

趙烈旭弓着腰,雙指夾住煙,一口接一口的吸,雙眸緊緊盯着畫面,試圖再找出點新的線索。

錄像播放完畢,他的一根煙也燃盡。

最初以為是模仿犯案,現在看來,似乎不完全是這樣。

趙烈旭打開桌面的另外份文件夾,文件夾名字為趙莉萱。

裏頭上百張的照片主色調是紅色,他手指頓了頓,點開了其中一張。

照片上女孩穿着白色的連衣裙,雙目被挖,鮮血染紅了她的裙子,她躺在鮮綠的草地上,頭發被蝴蝶發圈束着。

趙烈旭拿過煙盒,拿了支煙遞上嘴,打火機打了好幾下才點着。

1996年淮城挖眼女童案。

已經過去22年了,線索也中斷在22年前。

頭頂的燈光靜靜流淌,指尖的香煙亮着星火,一點點,一點點的吞噬着。

趙烈旭阖上眼,就像當初被黑布條裹住一樣。

耳邊回響起那幾句話。

‘你記住她的聲音,嘿,你一定要記住這個聲音,瞧瞧她,多痛苦啊!’

那個人的聲音,年輕,低沉,陰冷。

他興奮着,狂放着,仿佛自己雕刻了一件完美無瑕的作品。

......

楊清河醒來的時候他已經去上班了,餐桌上有張便條:鍋裏有小米粥和糖水。

熬粥了?

那看來他早上應該起的特別早。

楊清河吃完早餐,順便洗了他昨天換下來的衣服,現在他倒是坦蕩了,內褲也不藏着了。

中午的時候接到張蘊的短信,她告訴她地點和包廂號。

她怕他擔心,晚上臨走前發了條短信給趙烈旭,但他始終沒回複。

凱麗酒店位于市中心,在淮城也算得上一等一的酒店。

楊清河進包廂時,裏頭只有張蘊和一位老師,張蘊正和服務員商量菜色。

“清河,來,你坐這兒。”張蘊說。

“好。”

楊清河看了眼手機,快要八點了,昨天這個點兒他已經回來了,到現在都沒回她短信,是不是還在警局?

服務員前腳剛走,後腳那些領導就笑着走了進來,其兩個楊清河認得,副校長,畫展策劃的負責人。

副校長伸着右手做這邊請的姿勢,走在中間的中年男人一直笑眯眯的在點頭。

中年男人有些禿頂,透着股幹練成熟的味道,他一見到楊清河,哎呀叫了起來。

“這位就是清河同學吧,你好你好,我是程剛,特別十分感謝你的捐款,特別感謝!”男人朝楊清河鞠了個躬。

标标準準的90度鞠躬。

看起來是個剛正不阿的人。

楊清河笑笑。

副校長攏着程剛入座。

程剛一入座話匣子似打開了再也合不上,說道:“我們那邊的孩子大多都是留守兒童,父母出門在外打工,只有過年才會回來,因為地處偏遠,教育啊,生活水平啊,都落了外頭一步,這些年來捐贈的陸陸續續有很多,有明星,有大公司的老板,有匿名的好心人,無論是誰,無論捐了多少我心裏頭都十分感謝,收到清河同學這筆贈款時我可是吃了好大一驚,小小年紀能有這個成就真的讓人刮目相看,還想到做慈善,是真的了不得啊。”

楊清河在美國時跟随着崔萍參加過一些宴會,多數都是無聊的酒會,她原以為這也不過是一場面上的飯局。

可這個縣長是個老實人,說的也都是真心實意的話。

慈善,她覺得自己也不是真的心善,假如她沒周家的背景,或者自己只是個普通人,她是不會去做這些的。

幾杯酒下來,程剛有些微醉,說起山區裏的孩子竟然眼眶都紅了幾分。

幾位老師安慰着。

楊清河夾了只基圍蝦,剛夾起,外頭突然一陣急亂的腳步聲,她手裏的蝦啪嗒滑掉了。

“外面怎麽了?”

“不會出什麽事了吧?”

動靜越來越大,幾個人忍不住出去尋看,只見走廊盡頭一個男子狂奔而來,面目猙獰,唰唰唰,邊上的盆栽被風帶動,好一陣搖晃。

而男子後面還跟着好幾個人,楊清河還沒反應過來,身後突然有個人和她擦身而過。

那人和奔跑的男子打了個照面,男子瞬間急剎車,咚的一下往後倒在地上,試圖爬起來的時候那人一個箭步,擒住男人肩膀,膝蓋往上一頂,反扣住他手腕,動作犀利利落。

楊清河目光立刻覆上他,而他正巧偏頭看來,視線撞一起。

他怎麽在這裏?

“老實點。”趙烈旭收回視線,厲聲一喝。

頭頂的小燈盞撒下清冷的白光,照亮他t恤上的每一道褶皺,領口微松,從喉結一路往下,肌膚是小麥色,裏頭的腹肌若隐若現,結實硬緊。

他的眼睛那麽黑那麽沉,透着不知名的狠厲。

楊清河想起他對她笑的樣子,真是截然不同的兩副面孔。

“趙隊——”

幾名警察從後趕來,一齊制住嫌犯,趙烈旭起身。

刑警欲給男子拷上手铐,但他似乎不甘心,忽得一躍而起試圖逃跑,橫沖直撞的眼瞧着就撞到楊清河,當事人還沒意識到的時候就已經被人搶先一步拉到了身後。

趙烈旭眼疾手快的鉗住嫌犯,高大的身影擋在楊清河面前,嫌犯像無頭蒼蠅一樣亂竄,牆邊的花盆被撞倒在地,陶瓷盆四分五裂。

“還不老實!蹲下!”

“疼疼疼,饒命饒命!”

力道再大點胳膊都能卸下來。

咔擦一聲,手铐穩穩的鎖住。

楊清河眼前一片白,男人寬闊的背脊像座山,而他身上的味道是淡淡的陽光氣息,男人味十足。

“趙隊長!”張蘊叫道。

趙烈旭看了楊清河一眼,朝張蘊微微點頭示意。

“你們這是......抓犯人?”

“嗯,打擾了。”趙烈旭微微擡下巴,“把人壓走。”

張蘊:“你受傷了!”

聞言,楊清河看見他胳膊上的血跡,應該是被剛剛的花盆碎片濺到的。

趙烈旭:“沒事。”

趙烈旭看向楊清河,眼尾微微上翹,沒多說,帶人走了。

一桌人回到包廂。

楊清河屁股還沒坐熱,手機響了。

趙烈旭:我在樓下車裏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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