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章
第 26 章
褚意靠坐在馬車一角,背後墊着幾個軟枕,馬車門關閉後她緩緩睜開眼,結果一睜眼就看見墨臺璟嘴角溢出了血。
墨臺璟依然端坐着,還擡手示意褚意和知月別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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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十皇子府是真的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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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南邊的荒廢小院有不速之客的事很快傳到十皇子墨臺霖耳中,只是宴席已開,他不好立刻離開,于是先派人圍了後院,又派親信去荒廢小院查看。
房間的門窗難以打開,裏面又有迷煙,按理說不速之客就是甕中之鼈,可不料房中的人竟然消失了。如此能想到的就是不速之客極其厲害還有幫手,又或者,府裏有內應。
如果是特別厲害的不速之客,對方可能已經成功離開了。但這只是其中一種猜測,萬一是府裏有內應,事情會更加嚴重,因此十皇子府開始一一排查。
褚意剛救出墨臺璟,十皇子的親信就去到荒廢小院,雙方正好錯過。十皇子府的人來查褚意的房間時,褚意和墨臺璟又剛好回去了。一切剛剛好,才讓墨臺璟的嫌疑下降不少。
最關鍵的一點是墨臺璟吃了能暫時壓制各種毒素的藥丸。荒廢小院房間中的迷煙可不止是會迷暈人那麽簡單,煙中是有毒的。為此墨臺霖不斷拖延時間為難了要離開的墨臺璟許久,見墨臺璟始終無恙,才不情願地放走了墨臺璟。
墨臺霖是不想放任何一個人離開的,尤其是墨臺璟還去過後院。但在他用言語阻攔期間,六皇子和十一皇子發現并開口幫墨臺璟說話。牽扯進其他皇子,他若太過強勢,怕是會讓五皇子黨的人察覺異常,因此也就只能在盡可能拖延時間後放走無恙的墨臺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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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臺璟吃的藥丸雖然能暫時壓制毒素,但非常傷身。在走去馬車的路上,他已悄悄咽下過兩次體內湧出的血。
當進入馬車,他實在忍不住了,鮮血終是從嘴角溢出。不過他沒有弄出任何聲響,默默用手帕擦掉,因為外面肯定有墨臺霖的人在盯着。直到馬車駛入人來車往的鬧市,他才抓起帕子,俯下身瘋狂嘔血。
“殿下!”褚意驚懼卻也記得壓低聲音,她趕緊掏出自己的手帕遞給墨臺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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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臺霖的人必定會盯一路,一直盯到九皇子府,因此墨臺璟身上不能有明顯的血跡。墨臺璟左手扔開自己那張滿是血跡的手帕,右手接過褚意的手帕繼續接住嘴裏嘔出的血。
“快,把手帕拿出來。”褚意即刻轉身要知月的手帕。
知月雲裏霧裏地拿出手帕交給褚意,又看着褚意把手帕遞給墨臺璟。這一切令她茫然費解,她感覺自己暈厥醒來後一切都變了,包括褚意。她就像個傻裏傻氣的局外人,呆呆看着,呆呆聽褚意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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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終于駛回九皇子府。
此時的墨臺璟已經好了點,他理了理自己的衣服,深吸一口氣,然後一鼓作氣下車,大步進入府中。
褚意當然不能自己下車,她只能等着仆人用軟轎來擡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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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刻鐘後褚意被軟轎擡回了墨臺璟的小院,接着大夫來了,是衛大夫。
褚意記得墨臺璟說過讓她先別告訴任何人她恢複記憶的事,因此她一直在裝暈厥。
衛大夫是墨臺璟的人,想必來之前已經被告知該怎麽做。因此他淡定地為褚意診脈、開藥,吩咐下人該如何照料,然後默默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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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大夫說了褚意需要安靜地休息,因此青蘭讓除知月以外的人都退下了。
青蘭早就瞧出知月的不對勁,正常情況下知月見到她肯定會馬上将事情的前因後果告訴給她,可今日的知月卻一直怔怔地守在褚意身邊,一臉疑惑,仿佛知月自己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待其他人都走遠,青蘭拉過知月,輕聲問道:“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怎麽連你也怪怪的,像沒了魂兒一般。可是吓着了?”
知月有好多話想說,可一時間不知該從何說起,她張張嘴又閉上嘴,最後呆呆道:“小姐醒了,而且好像……好像記起來了。”
“記起來了?小姐恢複記憶了?”青蘭壓着聲音激動不已,扭頭去看床上的褚意。沒想到褚意竟然睜開了眼,食指正放在嘴前示意青蘭別出聲。
“小姐!”青蘭蹲下身,趴在床邊,用極小的聲音問道,“小姐,你恢複記憶了?”
褚意微微颔首。
青蘭瞬時潸然淚下,緊緊抓着褚意的手。
褚意伸手摸摸青蘭的臉頰,幾個月前她失憶醒來時青蘭亦是這樣淚汪汪地看着她。
“小姐,你千萬要好好休息。”确認褚意是真的恢複了記憶,知月終于回過神,她也蹲下身,趴在床邊,“方才衛大夫說小姐身子虛弱,必須好好養着。小姐你……在那邊醒來後是不是出去做了什麽事?你的身子哪兒經得起折騰。”
“等我‘醒來’,再慢慢把事情說給你們聽。”褚意輕松地笑了笑,但其實她內心挺亂,因為她記起了很麻煩的事。
“嗯。”青蘭和知月都笑着點點頭,兩人很久沒這樣開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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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意不能醒太早,也不能醒太晚,次日傍晚,她終于可以“醒來”。
醒來後的她必須是虛弱的,哪兒也不能去。她确實挺虛弱,不過她很想去瞧一瞧墨臺璟。青蘭知月說墨臺璟看起來和往常一樣。可也只是看起來,褚意心裏清楚墨臺璟肯定好不到哪兒去,但礙于府中人雜,她不敢輕易去墨臺璟的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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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膳時,褚意稍稍多吃了些,畢竟前幾頓她都是偷偷吃的,每頓吃得很少。
用完晚膳,房中只留青蘭和知月,褚意将十皇子府中發生的事大概講了講,但她沒有完全照實講,因為神交之事她以前就沒有告訴過任何人,況且還不能确定墨臺璟就是神交。
“我醒來後發現知月暈了過去,門口又有人守着,我猜測我們應該還在十皇子府,所以就悄悄翻窗出去四處查探查探。結果遇到了受傷的墨臺璟。墨臺璟讓我帶他回我睡的房間,還讓我繼續裝暈。我是很茫然,但想着如果墨臺璟出事,我多少都會受牽連,因此就先照着他說的做了。”
“小姐你可知是誰打暈的我?”知月挺在意此事,“是九皇子嗎?他為何要打暈我?他到底去幹什麽了?會不會牽連到小姐?”
“應該是他吧。”此事八九不離十,但褚意嘴上還是用猜測的語氣說出,“皇子之間的事不好說,大概是他要去查些什麽秘密之事,不能讓任何人發現,所以打暈了你。”
“這樣危險……”知月一臉愁容,“果然如小姐所說,嫁進皇家沒好事。”
“小姐已經身處其中了,也是身不由己,再難也得走下去。”青蘭道,“可至少如今小姐的記憶恢複了。”
“對了,我恢複記憶這事一定要保密,你們還是得裝作我是失憶時的樣子。”褚意正色道,“此事牽扯太多,一時說不清,九皇子府也不是個絕對安全的地方,我會想辦法的。”
“小姐,秦小姐那邊呢?”青蘭不禁擔心,“秦小姐昨日陪她母親外出了,六七日後回來。待秦小姐回來,一定會來看小姐的。”
褚意明白青蘭的意思,越是熟悉的人越不好瞞,很可能在不經意間就露出破綻。其實她并不想瞞着秦書程,但同時她又不想把秦書程牽扯進來,她失憶這事背後很複雜,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此事得瞞着她。”褚意堅定道,“盡量瞞,或許,後面的時間我還得盡量少跟她接觸。很多時候你們倆都要跟我配合。”
“嗯!小姐說什麽就是什麽。”褚意恢複記憶,知月最是高興,“小姐讓我們怎麽做,我們就怎麽做。”
“可能還得讓你們跟着我受些委屈。”褚意說着忽然想起明春和惠秋,“明春和惠秋呢?我好些日都沒見過她們了。”
“自從小姐搬到九皇子的院子中,她們倆再也沒敢出現。”青蘭道,“我倒是見過她倆一次,當時她倆在花園中打掃。”
“秦小姐也碰到過她倆一次!當時秦小姐狠狠教訓了她倆。警告她倆老老實實待着就好,別搞些幺蛾子,否則不會放過她倆。”知月撓撓脖子,“秦小姐讓我別将此事告訴小姐,說小姐能忽略明春惠秋的存在是最好的。”
想到秦書程對自己這麽好,自己還得瞞着對方自己已經恢複記憶的事,褚意心裏不禁有些難受。
青蘭看出褚意的難受,溫柔道:“秦小姐會理解小姐的。”
褚意笑笑,沒錯,書妹妹會理解她的,等她将事情理順,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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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意身子還沒好,需要早些休息,因此三人只聊了些重要的事就結束了談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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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晚,躺在床上的褚意沒有入睡。待到夜深人靜,她悄悄起了身。
以防有人盯着,她沒有從正門出去,而是翻了房間背面的一扇窗出去。
從自己的房間出來,褚意一邊東張西望,一邊悄悄往墨臺璟的房間去。
墨臺璟的房間離她的房間挺近,幾步路便到了。确認四下無人,她看準時機,從窗戶翻進墨臺璟的房間。
褚意行動很迅速。然而,當她坐在窗框上準備往屋內跳時,跟屋裏人四目相對。
墨臺璟身着月白色的寝衣,青絲披散,蒼白的臉上那雙鳳眸如水般明淨,他手中拿着一個茶杯,看來是口渴了,借着月色起來喝水。
褚意知道自己現下看起來一定很傻,她想露出一個友善的笑容,卻實在是尴尬,結果坐在窗沿上哭笑不得。
“下來吧。”墨臺璟的聲音透着虛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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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一早,墨臺霖就來了府中試探墨臺璟。
墨臺霖府中南邊荒廢小院屋中的迷煙是散出來的,所以進入屋中的不速之客一定中了毒。
墨臺霖今日來,又是下棋,又是品茶,待了半日,見墨臺璟沒有異樣才離開。若不是墨臺璟大病初愈,他可能會邀墨臺璟去騎馬。
墨臺璟跟墨臺霖的關系沒那麽好,因此也就冷冷淡淡地應付着,畢竟突然熱情反而會遭懷疑。于是這半日他也算是強撐過去,沒在中途累倒。他成功撐過了半日,筋疲力盡,午後在書房躺了半日,回寝房後也早早休息,直到現在,才好了些。
褚意低着頭從窗戶跳下,她實在尴尬,便随口問了句:“你好些了嗎?”
墨臺璟微微一怔,輕聲道:“好些了……你……不會是來問我這個的吧?”
“不是!”褚意從尴尬中回過神,她可是有很重要的事要跟墨臺璟談,“有人要殺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