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 章
第 59 章
關于褚意的謠言在安京城內傳得沸沸揚揚,皇家的醜事成了人們茶餘飯後的笑談。
官府的人日日在街頭巷尾巡視,一邊澄清謠言,一邊阻止百姓繼續傳謠言,然而無濟于事,謠言始終滿天飛。
這些日不僅褚意閉門不出,九皇子府對外也謝絕來客。
外人都以為褚意無臉見人,氣得在家中整日以淚洗面,然而事實上褚意在沒日沒夜地整理分析各方傳回的消息,她要在謠言變味、傳得更離譜之前找出始作俑者,結束這場鬧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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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皇天不負有心人,三日後褚意分析出了幾個有可能是源頭的人物,然後交給暗衛再細查。
不查不知道,一查竟發現有個人跟趙氏的妹妹趙姨母有關。此人是伺候趙姨母的楊嬷嬷的妹夫,喚作韓四,是個碼頭工人頭子。
跟趙氏扯上關系的人,八九不離十是始作俑者。
大理寺很快找到了證據,将韓四抓去了公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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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意很想去公堂看看,但墨臺璟讓她放心待在家中,審案的大理寺少卿嚴大人是個秉公執法,明察秋毫的好官,有他在,此事定能水落石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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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堂外擠滿了來看熱鬧的百姓,聽聞是跟九皇子妃事件相關的案件,衆人都興趣盎然。
公堂上,韓四一副謹小慎微的模樣。
“韓四,關于九皇子妃的謠言,可是你傳出的?”嚴大人開門見山。
“冤枉啊大人!”韓四立刻跪下,伸直雙手撲在地上,半擡着頭,“我是個老實人,萬萬不敢犯事的!絕對不敢傳這種謠言啊!大人,我冤枉啊!”
“八月十五中秋夜,戌時一刻,你跟幾個腳夫在萬福酒館喝酒,期間你把這謠言告訴了幾個腳夫,說得可是繪聲繪色,仿佛親眼所見。”嚴大人神情嚴肅,“把證人帶上來。”
證人是和韓四喝酒的三個腳夫,還有酒館的店小二。幾人得知傳謠是大罪後都吓得不輕,戰戰兢兢地跟着衙役走上公堂,一個比一個跪得快。
“大人!這件事真的是韓四告訴我們的,我們都是老實人,哪裏敢亂編謠言?”
“我們……我們就是碼頭幹苦活兒的腳夫,哪裏會……會編這些?大人冤枉啊!”
“大人,我們絕對不敢傳謠言啊!我們就是普通小百姓!韓四是我們的頭子,他見識可比我們廣多了!”
三個腳夫跪下就喊冤,把事情全招了。
“對對對!我送酒時看見是韓四在說話!”酒館夥計趕忙附和。
“韓四說得有鼻子有眼,跟我們說保真,絕對不假!”戴頭巾的腳夫見韓四插不進話,趕緊趁機撇清關系,“這事全賴韓四,肯定是他到處亂說!”
“就是!韓四認識的人多!肯定是他說的!”
“對!韓四經常跟各路船夫說話,不知跟多少人說過呢!”
另外兩個腳夫同時開口,都想快些撇清自己。
“老子就跟你們幾個說過!誰傳出去的還不一定呢!”韓四怒發沖冠,又指着店小二破口大罵,“你這腌臜畜生,敢偷聽我們說話,指不定就是你傳出去的!不要臉的下賤東西!”
“我沒有!”店小二雖然害怕,卻也油滑,“我只知道我送酒時都是你在說話,我剛才也是這麽說的。店裏就我一個跑堂的,我忙得很,哪有時間聽酒客們說什麽啊?你可別誣陷我!”
“你說你沒聽就沒聽啊?我還說你就是聽到了呢!”韓四面露狠色,“你有什麽證據能證明你沒聽?你那倆大耳朵還能關上不成?”
“啪——”驚堂木震住了所有人。
“如此說來,謠言的确是從韓四嘴裏傳出來的了。”嚴大人一向會抓重點。
“大人英明!”店小二和腳夫們不約而同地朝着嚴大人跪拜。
韓四急得手足無措,連忙也朝着嚴大人一拜:“大人,冤枉啊!我也是聽旁人說的!”
“聽誰說的?”嚴大人立刻追問。
“小的記不得了。”
“什麽時候聽說的?”
“小的……小的……也記不得了。”
“你若什麽都不記得,沒有證據,怎麽能證明這謠言不是你傳出來的?”嚴大人身子微微前傾,非常有氣勢地盯着韓四,“公堂之上講究證據,不是随口說說就是真相,胡編亂造是要受懲罰的。”
“大人,我真的不記得了啊……”韓四大喊出聲,跪趴在地上,“大人,我每日見那麽多人,哪裏記得清是誰說的……大人,我嘴笨,說不清,但我真的是冤枉的啊!”
“你嘴笨?你可是腳夫頭子,整日跟各方人士打交道,怎會嘴笨?”嚴大人眼神一凜。
“大人說得對!”戴頭巾的腳夫急忙附和,“韓四會說得很,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西街賣糧的柳老板還說過韓四能把黑的說成白的!”
“那都是随口說的恭維話!”韓四立刻側身看向戴頭巾的腳夫,眼神恨不得吃了對方,“你整日就聽這些?不好好做事嗎?回去有你的好果子吃!”
“啪——”驚堂木再次響起。
“韓四,九皇子妃和七公主是八月十三晚上被救回,你八月十五晚上就跟腳夫們說了那些謠言,你是十四聽說的還是十五聽說的?”嚴大人盯着韓四,“今日是二十一,不過是七八日前的事,你好好想想,若想不出是從哪兒聽到的,沒有證據的話,你的話就不可信!”
“大人,那兩日碼頭忙得很!我真的記不清了……我就是個普通老百姓啊,我能去哪裏找證據啊……我也是可憐人啊……”韓四開始耍無賴。
“你确定那兩日碼頭忙得很?”嚴大人一字一句地問韓四,眼睛一虛,神色有些怪異。
韓四不禁害怕,嚴大人這樣問肯定有問題,他連忙回想,良久才唯唯諾諾道:“哦,對了!十五白日我休沐,我差點忘了……”
“這不就想起來了嗎?別的事你也想一想吧?”嚴大人将手搭在桌上,用手指向韓四,“而且,你不是休沐是請假。你說那兩日忙,你還請假,請假去幹什麽了?”
“我……我就是……”韓四被問得一時語塞,好一會兒才想起先前編好的理由,“十五那日我突然背有些不舒服,幹不了活,所以請了假回家躺了一日,晚上好了才跟他們出去喝酒的。中秋嘛,怎麽也得喝酒慶祝啊。”
“如此說來你就是十四那日從旁人那裏聽到了謠言?”
“我……我記不清了,應該是的。”
“碼頭每日往來都有記錄,十四那日你見過的人早已一一盤問過,都說沒跟你說過謠言,他們全都沒有跟你單獨相處過,因此都有證人。”嚴大人眼神暗了暗,“不是碼頭的人跟你說的謠言,難道是你家裏的人說的?”
“大人!冤枉啊!我我家裏……”韓四急得快說不清話,“我家裏是老母兒子,一老一小,他們哪裏能……肯定不是啊……他們絕對沒有!大人,冤枉啊……”
“啪——”一聲驚堂木響徹公堂。
“九皇子妃和七公主十三晚上才被救回,你十四十五就聽聞了謠言,還傳了出去,又說不出是聽誰說的,時間這麽短,太過巧合,不得不懷疑你跟行刺的刺客有關!”嚴大人說得又快又清晰,正色直言,“刺殺皇子妃和公主可是大罪,你的母親和兒子必定會被你牽連!”
韓四被嚴大人的一番話吓得一個勁兒磕頭求饒,仿佛他已經被定罪了,他面如土色:“大人饒命啊!我不是刺客!我哪裏敢當什麽刺客!我不會武功啊!千萬別動我老母和兒子,他們是我的命根子啊!”
嚴大人要的就是韓四的害怕,他趁熱打鐵:“來人啊,把刺客屍體擡上來給這個同夥認一認。”
“大人!我真的不是刺客!大人!我冤枉啊!”韓四是真的慌了,腦子一片空白,先前計劃好的說辭一句也想不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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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客的屍體很快被擡出來,就放在韓四身邊。雖然蓋着白布,但過了這麽些日,屍體早發臭了,公堂上的韓四等人吓得屁滾尿流,癱倒在地。
外面看熱鬧的人也吓着了,一時間議論紛紛。
離屍體最近的韓四差點嘔了出來,他想逃,但腳軟起不了身,他又想爬着走,可旁邊的衙役迅速攔住他。
嚴大人随即開了口:“你從一開始就在撒謊,你說謠言不是你傳出的,之後見到證人又說謠言是聽來的!問你是從哪兒聽來的,你支支吾吾說不記得,結果卻記得哪日請了假!你嘴裏就沒有一句真話!若查出你跟刺客是一夥的,那你的下場必然比這個刺客更慘!”
韓四吓得魂飛魄散,手忙腳亂地磕頭求饒:“大……大人,我我我錯了!我跟他們說的那些話是我家那婆子姐姐的主子讓我說的!那些人給了我一筆錢,說只要把話傳出去就好!他們說我每日見的人多,人多嘴巴就多,不會有人發現是我傳出去的!”
韓四此話一出,外面的百姓一片嘩然,七嘴八舌地讨論起來。
“哎喲,為了錢傳謠言,這韓四真不是個東西!”
“可不是嘛,毀女子清白太不要臉了!就為了那麽點臭錢!缺德!”
“嗐!我就給你們說這是謠言你們還不信!人家九皇子妃是和七公主一塊被刺客追殺到山谷裏,逃命逃了一天一夜才逃出來的!哪裏有什麽山賊?”
“就是嘛,我也聽說了刺客都被抓了,那裏可是皇家獵場,怎麽可能有山賊?都是些沒見識的亂傳!”
“聽說九皇子妃和七公主都受了傷,在養傷呢!結果就說人家沒臉見人!造謠傷者也太缺德了吧?”
“那個什麽主子跟九皇子妃有仇吧?好狠的心!還是個女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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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驚堂木讓吵吵嚷嚷的衆人安靜下來。
“你的意思是謠言是你妻子的妹妹的主子讓你傳的,也就是說你大姨子的那個主子就是傳謠言的主謀,而對方給你的錢就是證據?”嚴大人精簡總結韓四說的話,讓所有人都聽得明白。
“對的!對的!他們給的銀兩我就花了一點兒,其他的都放在我家床下面!”韓四貪生怕死,他才不想因為點銀兩把自己賠進去,沒命花的錢他才不掙。
“什麽時候的事?你們在哪裏談論的此事?可還有別的證人?”
“就是十五那日午時,去的我大姨子家裏,我和我家婆子,大姨子和她主子,一共四人。”韓四老老實實交代,“她們倆是坐馬車來的,車夫是證人,我和我家婆子離開的時候遇到了鄰居大嬸兒一家,他們也是證人!”
“你也是個聰明人,她們讓你傳謠言你就傳?”嚴大人的聲音變得更嚴厲了些,“她們可有證據?她們是如何知道此事的?”
“大人,小的知錯了,小的就是被錢蒙了心,小的将功贖罪,把知道的都說出來!”韓四慌慌張張,“她們什麽證據都沒有,就是亂造謠!大姨子的主子趙氏跟九皇子妃娘家有親戚關系……所以知道這事。那個趙氏……嗐,就是個克死丈夫的妒婦!她嫉妒九皇子妃,她說毀女子就要毀女子的清白,這種事一旦傳出去,女子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
“太狠毒了!簡直是個毒婦!”有憤憤不平的圍觀百姓吼出了聲。
“就是!抓了毒婦拔舌頭!還人情白!”
“抓毒婦!拔舌頭!”
……
一時間,群情激憤。
“啪——”驚堂木拍下。
“傳趙氏上堂!”嚴大人的聲音十分響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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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後潑辣的趙姨母被強行帶到了公堂,她自然拒不認罪,就算人證物證擺在她面前她依然耍無賴不認賬,還明目張膽地裝生病,說今日無法再說話,得等她好了再審。
圍觀的百姓最是看不慣無賴之人,人群中飛出一只鞋子砸中趙姨母,一肚子氣的趙姨母立刻對着人群破口怒罵。
趙姨母罵得難聽還貶低人,百姓們哪裏能忍,于是群情鼎沸,甚至有人想沖到公堂上打趙姨母,場面一片混亂,不得不暫停審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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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此一鬧,不管趙姨母認不認罪,反正人證物證俱在,還有無數百姓作證,她是抵賴不得的。
一個善妒的毒婦當然會成為人們議論的對象,誰罵她都是正義,真相也順帶着被傳散開來。
這件事的後續自有大理寺處理,對于褚意來說,她終是度過危機。
然而,世事難料,這件事是有了結果,但卻又引出了別的壞事,禍不單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