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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着球,踉跄了幾下,便倒在地上,口中吐出鮮血,顯然這文弱的書生,被球砸傷了,可也算是有人接了吧。

再看向楚晔二人站在那地方,早已空無一人,主仆兩人,都已跑得無影無蹤。

顧随安剛想拉着阿圓開溜,便聽見一個驚喜交加的聲音,“劉郎!”臺上的王天仙,撲向書生,書生被壓得口中的血又多了幾分。

“原以為今天要嫁不相幹的人了,想不到你居然來接了繡球,此乃天意,父親這次定然無法反對了。”

劉郎眼一閉,昏死過去。

……。

在集雪的這三天,顧随安和阿圓二人玩了個痛快。看霧松冰晶,溜冰劃雪,撬開冰層抓魚,逛集市,吃集雪特色美食。阿圓從小跟着先生長大,先生待他極好,無微不至,可卻也從未如此被帶着一味地玩樂。真是有些樂不思蜀。

第四天,顧随安和阿圓二人一吃完早點後,顧随安默了默,道:“阿圓,今天我要去拜訪老友,就在鎮西的生息堂,你可願陪我一起去?……嗯……然後……咱們再去吃香油寒魚?”

“好呀。我要一條大魚。”

生息堂是一家藥店,在燕國也算小有名氣,掌櫃江淮早年受過宋回春的恩惠,顧随安便拜托他幫忙在燕地收羅藥材。也是知道顧随安身份少有幾個人之一。

回春谷名號雖響,但處事低調,真正去過的人少之又少,加上顧随安年輕,又有多少人會想到回春谷谷主未及弱冠。

顧随安來集雪的目的便是藍雪蓮。藍雪蓮不光稀少采摘困難,需用冰盒保存,稍有不慎不光失了藥效還要反噬。這也使得它更加珍貴。如今他已經研究出将藍雪蓮制成藥丸的方法,如此一來便藍雪蓮便可造福更多的人。

顧随安希望江淮能幫忙收集藍雪蓮,送去回春谷,制成藥丸後,由生息堂的名義對外銷售。如此有名有利的事,江淮一口答應下來。

兩人的商談并沒有避開阿圓,商談從上午一直持續到晚上華燈初上。

從生息堂出來,寒風侵肌,路人各人行色匆匆。阿圓默默地跟在顧随安身後,兩人難得都沉默不語。

良久顧随安輕嘆一聲,回過身,問:“阿圓來集雪可是為了藍雪蓮?”

“是……”

“阿圓可是背着家裏人偷偷跑出來的。”

“顧大哥……”

“阿圓可是家裏人病了?”

“我已經好久沒見過外祖父了,這些年他身體已經大不如前。”阿圓眼眶微紅,大眼睛已聚起了水汽,低着頭,生怕讓人看到,“我想讓他高興高興,從小到大沒送過他什麽好東西。一直是他和先生護着我。”

顧随安雙手輕輕扶着他的雙肩,柔聲說:“別太擔心,帶我去看看,好好幫你外祖父調理調理。”頓了頓,又道:“你知道我可是全雲洲大陸最好的醫生,我說第一,除我師兄,沒人敢說第二。”

“謝謝顧大哥。”不争氣的眼淚還是掉了下來。

☆、斷袖

“小圓原來是個小淚包啊……別哭,別哭啦……”

……

楚晔辦完事剛要回客棧,轉身看見:街對面,一個年輕男子雙手手攬着少年肩,微微側首輕聲誘哄着少年,面色溫柔。隔着皎皎月華,他都能清楚地看到那男子缱绻目光。心猛地一沉,驚疑不定。

獨自回到廂房,打開窗子,萬籁俱寂,對院一片漆黑,人未歸。

想起不久前淩南告訴他,那個喚作阿圓的少年天天去看玉雪龍,幫它梳理,還喂它鹽水浸過的蠶豆,所以玉雪龍才跟他親近。少有人知道,玉雪龍不僅喜淨,還嗜鹹,最愛鹽水浸過的豆子。淩南還抱怨,玉雪龍天天有鹹豆子吃,已經不愛吃草料了。今天阿圓出了一天門至未歸,沒來喂它,它便窩在馬棚,跟淩南鬥氣,絕食抗議,非鹹豆子不吃。

不一會兒,對院的燈亮起,昏黃的燈光下,一人影綽綽。

又隔了一會兒,顧随安匆匆趕來,人未至,聲先到。

“阿圓,阿圓!”

阿圓打開門,顧随安入內便說:“阿圓,我家裏有點急事,得先回去一趟。”

“明天就走麽?”

“天一亮就出發,現在是來跟你辭行的。”

“顧大哥……”這就要走了麽,相處了這麽多天,阿媛有些不舍。

“呵呵呵……”顧随安低笑出聲,戲谑道:“阿圓,你這面具用得可還算合意?”

阿圓如遭雷劈。

“當日在官道上,你攔了我的馬,我呀,定睛一看,便對你啊一見如故了,因為啊……”顧随安挑挑眉,有些得意地說:“因為啊,這面具是我親手做的。呵呵呵,你只知道去春回鎮找春回大師買面具,卻不知道,回春谷便在春回鎮附近,而我最大的業餘愛好便是制作面具,你見的那個春回大師是假的,我才是……真的……。”

說完細細地盯着阿圓看。良久,才幽幽地道:“唉,仔細看,還是有破綻,手藝還是不夠好。”

阿圓當場被人拆穿,紅着臉,吶吶地,不知道應該說什麽。

額前被人用指,重重地扣一下:“ 五千兩銀子,幾乎用盡自己所有盤纏買個面具?”

“你們說不二價的。”

“說什麽你都信,知道不知道還有這還價一詞?”又重重一扣。

“疼”

“輕信于人,我若是壞人,你都不知道被賣了幾次了。”說完咬牙切齒地又扣了一下。

捂着額頭,躲開:“但你不是呀。”

顧随安掰開阿圓的手,撫了撫他的額頭:“哎,看不出紅吶,若是再薄點,能透出原來膚色便好了。”

阿圓氣呼呼地拂開他的手。

顧随安從身後拿出一個小包袱:“這裏有五千兩銀票和五十兩散銀,還有一些救心丸、解毒丹和其它一些藥丸,其中有一瓶榮養丸是給你外祖父的。丫頭,若要找我,可以去當日買面具那家店。”

阿圓被那聲“丫頭”唬了一跳。

顧随安微微彎腰,對着她,笑道:“我娘生了四個兒子,總是嫌棄我們,老叨念着若有個女兒便好了,乖乖巧巧的,我想,若是她真有像你這樣的女兒,怕也是不省心的,哪裏有乖巧的樣子。還一心想着去采藍雪蓮?你可知道雪蓮長在雪山之巅,每當月圓之夜才盛開,采它雖說不上千難萬險,但也不易,你一個小丫頭,還是不要去的好,我送你一朵?”

阿圓聽着十分感動:“顧大哥,我不是有意要騙你的。”扯了扯顧随安的衣袖,“可藍雪蓮我還是想自己去摘,三個月後外祖父的壽辰,我想送他。”

“就知道,會這樣。”顧随安又重重扣了一記。還沒等阿圓呼痛,重重地往她懷裏塞了一個半尺寬盒子,板着臉,“哼,這是冰盒,給你。這可不是送給你的,要還的!記得來回春谷還!”

“顧大哥,你不是答應去我家看我外祖父的麽?到時候順便把盒子還給你就是了。”

顧随安頓時笑眼眯眯。

“我家在業國的翠微湖,門前有一個很大的桃花陣,你只要……”

話未說完,“啪”地一下,顧随安一掌拍在阿圓腦門上,“這樣的秘密也能随便向人說?”

“可你不是啊。”

顧随安心中一暖,“放心。”

偏着頭看着阿圓,糾結了半天,嘆了口氣“唉,算了,這皮子做得本不牢靠,扒上扒下地更容易壞。不過,阿圓,不管你變成啥樣,只憑這雙眼睛,我便能認出你來。”

西院的門“吱呀”地開了,顧随安走出來,邊走邊朝阿圓揮手,“別送了,你早些歸家,我辦完事就去你家找你。遇到事可去找江淮。”

顧随安剛走,淩南便匆匆走入東院。

楚晔看完楚國的朝庭诋報,便問起觀福樓近況

“觀福樓原本和燕國商談好在燕國開各商號的事,最近這幾天進程緩下來了。各大掌櫃都好像在找什麽人……”楚晔擡眸看了他一眼,淩南吞了吞口水繼續說:“淩東猜,可能是他們的小公子丢了。以前也悄悄地丢過幾次,這次似乎丢的時間有點久,所以觀福樓才鬧出些動靜來。”

“可有畫像?”

“沒有,除了觀福樓福祿壽禧幾個大掌櫃,幾乎沒有人見過他們的大小二位公子。淩東猜,小公子年紀大約在十四左右。”

楚晔食指輕扣桌面,觀福樓麽?

業國觀福樓大掌櫃錢大富并不是真正當家的,真正主子是幕後的大小二位公子。大公子字玉樞,傳聞長得俊美絕倫乃雲洲第一美男子,他琴棋書畫無一不精,手段更了得,以一已之力創建觀福樓。十年間觀福樓成為業國第一大商會,涉及漕運,銀號,當鋪,酒樓……,凡是賺錢的行業,全都囊括,富可敵國。但如今看來似乎已不滿足僅僅于此。

燕皇昏聩,沉迷酒色,國庫早已空虛。如今竟聽從玉樞的建議,與觀福樓簽署通商條例,讓觀福樓多個商號在燕國開分號,涉及當鋪、銀號、酒樓,三大行業。觀福樓向燕國交納雙倍稅負。

玉樞再三保證,觀福樓只涉民商,絕不踏足官場。後來更是一口氣拿出二十萬兩銀子送給燕皇作為簽約誠意。

燕國這一舉動打破了三國關系的平衡。淩風閣情報網近年來雖也慢慢滲入其它各國,但也不像現在觀福樓這麽明目張膽。

一直以來,東觀福西淩風兩家都小心翼翼和平共處,從未曾正面交鋒過。

楚晔眉頭微皺,撫了撫額。忽地長眉一挑,看向窗外,小公子?會是麽?

回頭看見淩南還站在一邊,還沒走麽?淩南吶吶地說:“主子,剛才來時看見顧公子剛從對面屋出來。”

“那個那個,我總覺得顧公子對阿圓小公子太過熱情……不知道存了啥心思……阿圓小哥,還小涉世未深。”一咬牙,紅着臉說道:“我怕他被那姓顧的帶上彎道裏去……”

聽到這個楚晔心裏無比厭惡,眉目冷了下來。

“我覺得應該乘着阿圓小哥還未泥足深陷幫一把,我想着他年紀尚小,還不知道姑娘們的可愛之處,所以想着明天帶他去天香樓百花宴,看看的那裏的花魁娘子。”

“所以?你的辦法是,帶一個半大的孩子去逛妓院”

“我想來想去也沒有別的辦法了。這冰天雪地的哪裏去找美麗漂亮的良家女子。”

楚晔額上青經直跳。直覺上認為這不是個好辦法,但一想到剛才街邊的情景,便煩躁厭惡,于是頭昏腦脹地允了下來。

第二天一早,阿圓聽說楚晔和淩南要帶她去天香樓的百花宴,一雙眼睛閃閃發光,以前的嫌隙仿佛都不存在了,很是興奮。

“原本聽說這件事,是很想去的,但顧大哥不讓,早上起來,想着今日顧大哥回家去了,我是可以去看看的,但那裏人多,我怕我太小,一個人去太紮眼,萬一讓我先生知道……”阿圓打了個寒戰,“他要發大火的。但兩位這麽盛情,呵呵,這個機會錯過了,怕是以後再也沒得了。”

淩南面露得色,還好還來得及。

☆、争鬥

“天殺的黑心王麻子!”掌櫃見到王麻子從門口走過,拿起笤帚追出去揍人,“性虧那天沒拿你的兔子,今早就聽說你那幾窩兔子昨夜全死了,是中毒!你居然滿大街的叫賣!”

王麻子拔腿便跑。

“小二,出來幫忙!”掌櫃大聲叫喚,一時沒人應承,再嘶聲力竭地喊,“出來,便加十文工錢!”

正在廚房的小二,拿着菜刀便沖出來,“願為掌櫃抛頭顱,灑熱血!”

楚晔不由擡眸看向阿圓,見那人樂不可支,唯恐天下不亂,一下蹿到門口,大叫:“小二往那邊堵……掌櫃往這邊……快……快……咯咯咯……唷,堵住了!”

王麻子被二人堵在客棧門口角落,阿圓站出來,指着小二那把滴血的殺魚刀,居高臨下兇惡地道:“還不從實招來!”

“饒命啊。”王麻子痛哭流涕,“我以為沒事才出來兜售的,誰知道哪個天殺的對我的兔子投了毒,才幾天哪幾窩兔子全死了。我可憐的兔子,先被吓得得了心悸,後又被毒殺了,一只只死得太可憐了。”

掌櫃一笤帚打在他背上,“前些天你送我的那兩只,性虧我還沒來得吃,不然我就和你的兔子一樣了!”

“前幾天死的那窩,真是吓死的,沒毒。這幾天的才是中毒死的。”王麻子哭道,“縣官老爺說,定是那歹徒怕吓不死我那幾窩兔子,才又投了毒。這是與我有大仇啊!”

“定是因你平時做了惡事,才有此報。”

“掌櫃的,兔子本來是要埋的,是你自己想要我才送你的。”

“瞎說!”掌櫃又是一笤帚。

王麻子哭嚷道,“還不是,因為那天你老用愛慕的眼神盯着我那一筐死兔子不放,我才好心給的。”

聞言,掌櫃掄起笤帚一頓劈頭蓋腦的好揍。

“掌櫃的!”阿圓捂着嘴,驚恐瞪着眼問,“你有沒有把兔子做給我們吃?我還這麽小,可不想死。這年頭想害我和先生的人可太多了。”

掌櫃一聽,吓得頭搖得像波浪鼓,“沒有,沒有,小的怎會做這種事!”

阿圓龇着一口白牙,惡狠狠地問:“真的?”

“千真萬确。掌櫃膽子比兔子還小,自己都不敢吃的東西,哪敢給客官吃。”小二仗義直言,“他頂多也就是早上把東院吃剩的粥,重新熱一下,給你送去……”

“噗通”,掌櫃腿一軟,跪倒在地。

阿圓捂着肚子,只覺得胃裏一陣翻江倒海,可又時隔太久腸胃之中哪還有粥,吐不出來,又壓不下去。一雙大眼睛直直看着楚晔,幾欲噴火,又無從發洩,半天才咬牙切齒地道:“明兒我必比你早起,讓你也嘗嘗剩粥的滋味!”

楚晔冷眼看着他,不搭言。

淩南背過身,拼命忍住笑。

阿圓回過頭,指着罪魁禍首,氣得說不出話來,“你……你……”

“小爺,饒了小的這一次。”

掌櫃撲倒在阿圓跟前,一根手指堪堪搭住鞋面,那人卻如被火燙了一般,向後躍一丈,站定後,小臉一肅,“放肆!”上位者威儀散開,仿佛換了一人。

楚晔眯起了眼,他是誰?

今晚的天香樓燈火如晝,樓內暖風熏人,人聲頂沸,紙醉金迷。

阿圓一身青蔥色的棉袍,烏發束起扣着一頂精致的金冠。與楚晔淩南一起來了。

三人快行至門口時,阿圓眼尖,遠遠地便瞧見一銀灰錦袍男子匆匆從銜頭迎面而來。趕緊閃身躲到了楚晔身後。

楚晔凝眸看去,那男子二十六的樣子,儀表堂堂,氣度雍容,只一雙眼透着陰郁之氣。警覺地感到有人打量自己,一雙銳眼便掃視過來。

楚晔不着痕跡收回目光,轉頭見阿圓縮頭縮腦地躲在自己身後,哪還有半點早上訓人時的威風,不由嘲諷地瞥了他一眼。

這一眼似是刺激了身後的人,小腰一挺,從他身後轉出來,大搖大擺地與華服男子擦肩而過。華服男子并無異樣,與三人錯身而過。

這人怎麽也在這兒?是來找自己的?阿圓心想,不會,他哪會這麽關心自己。正疑惑着,便聽見淩南在問。

“阿圓小哥,你這是認識啊,還是不認識啊?”

“偏不告訴你。”話是對淩南說,眼睛卻瞪着楚晔。

所謂天香宴就是客人們吃吃喝喝,看樓內的姐妹們展示才藝。

客人有看中的,便可直接竟價買走,着實是樓內妓子從良的契機,所以一個個都在這一天卯足了勁,打扮花枝招展,才藝也是十二的盡心準備。

淩南花了大價錢在天香樓定了最好的包廂,這裏視野最好,正對着廳內的展臺,距離又近。

阿圓頭一回來這樣的地方,甚是新奇,東看看西瞧瞧,到處亂走。見他又想往內裏廂房闖,楚晔上前攔住他,“好好坐着看就是了,亂跑什麽?”

“這裏面一間間的,做什麽用的?是客房麽?裏面有姑娘麽?怎麽這麽香,用的是什麽熏香。有些熱啊。”說着扯了扯衣領。

楚晔屏住呼息,粗魯地扯下阿圓的披肩,蒙頭蓋在他頭上,拽着人回了包廂。

“你怎麽這樣?”阿圓扯開披肩,掙紮着露出腦袋,“又不是你家,還不讓看了?”

“再聒噪便把你扔出去。”

“是你們……”阿圓正要上前好好理論,聽見淩南大聲道:“瞧,開始了。”及時閉嘴,見臺上一陣紅飛翠舞,眼花缭亂間,出來一衆美女,環肥燕瘦,各有千秋。個個眉目含情,巧笑嫣然。只是這衣服的布料用得着實少些,尤其是在這集雪。看着一位豐韻佳人,阿圓瞪大了眼,好大啊,不由伸手揉了揉胸口,這吃什麽長的

見她這副目瞪口呆的樣子,楚晔似乎心裏松了口氣,又有些心塞。忽地轉念一想,若要試探,小倌館更合适啊,自己真是瘋了,這都想了些了什麽!瞥了眼阿圓,看他那興致昂然的樣子,不由捂了眼,即使那真是觀福樓小公子,也應該是讓他們的大公子玉樞去頭疼。關自己何事?真是瘋得昏了頭。

歌舞升平間,很快到了壓軸大戲。

終于要結束了,看着阿圓神采奕奕的眼睛,楚晔只覺得煎熬加莫名氣惱。

今日天香樓的壓軸大戲是由天香樓的花魁娘子紅姑彈奏“廣陵散”。

紅姑抱着琴,袅袅婷婷出來,十分嬌豔美麗,舉手投足間更是風情萬種,美目顧盼生飛。衆人一見連聲叫好。

天香樓掌櫃得意地道;“紅姑乃燕國第一美人。”

阿圓吃驚地道:“燕國第一美人不是他們的三皇子麽?我見過他一次,那可真當得上美人一說。可不是這位俗人可比的。”

說完見楚晔沉了臉,淩南驚得張大了嘴,又讪讪地補充道:“不過我還是覺得我先生是最好看的,才是天下第一。”

淩南痛心疾首,深覺一大好少年被毀了,身為男子,這算啥門子的感觀。而他隔着一張桌子也能感覺到主子周身散出來的寒意。

臺上接着又吹噓紅姑的“廣陵散”曾有幸得玉樞公子的指點,乃天下一絕。廳內安靜下來,一陣悠揚琴音傳來。

“哼,吹牛,怎麽可能?”阿圓一拍桌子,不悅地大聲道,聲音在悠悠琴聲顯得尤為脆響,在場的幾乎全都聽了個清楚。

琴聲頓下,紅姑一直受人追捧,被人當場拆臺,惱羞成怒,一張俏臉氣得通紅,不肯再彈。惱怒地沖着阿圓說:“小公子憑什麽有一此說?”

“是啊。”衆人都把目光投向阿圓。

“紅姑彈得極好。”

“人又長得美。”

“這人啥都不懂。”

“分明是來砸場子的。”

衆人也紛紛指手畫腳地指責阿圓,怪他不識好歹,擾人雅興。掌櫃指得他更是義憤填膺聲稱要拉他去報官,治他個作亂的罪名。

阿圓下意識地看向楚晔,那人板着臉,目光淡漠,一副生人勿近,由人自生自滅的模樣。紅着眼眶惡狠狠瞪了一眼,足尖輕點,飄然躍向臺中。

衆人眼前一花,便見一個身着青蔥色錦袍的少年輕飄飄地落在臺上。雙手撫琴,席地而坐。

片刻間,純厚凝重琴聲徐徐響起,漸漸如潮水般四溢開去,右手下指用偏鋒,四指八法皆帶斜勢。左手吟猱功夫,細致柔和。突然琴音高揚,宛轉回旋兩次,宛若劍客一刺再刺。漸漸地琴聲激昂,戈矛殺伐戰聲鬥起,悲憤之意,像是一塊巨大的黑色的綢緞遮天蔽日而來,壓得人喘不過氣來……

最後琴音落盡,雲聚散,草枯榮,英雄何處覓行蹤。

萬籁收聲天地靜。

衆人失神間,彈奏的人朝着楚晔冷哼一聲,拂袖而去。

☆、雪崩

這一晚正是月圓之夜。一輪冷月在幾片稀松的凍雲中間浮動,幾點疏星遠遠地躲在天角。雪山上人跡罕至。西北一個山峰上,隐隐有藍光閃爍。

楚晔踩着一尺多厚簌簌地作響的積雪來到西北峰頂,便瞧見一株并蒂藍雪蓮靜靜綻放着,在夜色中發着幽幽藍光。剛要伸手去摘,忽然數道白光破空而來。下意識閃身躲避,側身間便有人捷足先登了。

那人摘了雪蓮,足一輕點,幾個閃身間,已飄然往山下而去。呵,好俊的輕功。楚晔提起真氣,向下追去。

不肖一會兒,便追上阿圓。出手便去扣人肩膀,阿圓回過身來,一席青鋒突現,直直刺來。楚晔忙側身,劍身便從臉頰邊擦過,目色微冷,手腕一翻便去奪劍,阿圓一躍而起,虛虛挽起三個劍花,一套落英劍法攻守合一,極為輕巧綿密,加上一身上乘的輕功,更添了幾分飄忽詭異。一時間兩人已過了幾十招。

不知何時,烏雲避月,雪花伴着凜冽的寒風一層一層地砸下來。

楚晔手下的掌法漸漸淩厲起來,掌心微微泛起紅光。

阿圓招架越來越吃力,忽地,淩空躍起,一招長虹貫日用盡全力從半空中刺向楚晔。

楚晔一個翻滾,避開劍鋒。

阿圓的劍并沒有落下,左手一揮,“轟隆隆”一個煙彈,砸在楚晔頭頂的雪堆上,大片的雪砸向楚晔。

楚晔氣急,一陣密不透風的赤焰掌排山倒海地襲向阿圓。阿圓根本看不清楚晔是怎麽出掌的,索性順着掌風,向後退,幾個翻滾間,把手中七八個煙彈,統統砸向楚晔。

霎時地動山搖。

待兩人透過煙霧擡頭看時,只見前方一個小山般的巨型雪塊發出雷鳴般的響聲朝他們飛速撲來,阿圓吓得雙腿發軟,突然後腦劇痛,昏迷了過去。楚晔不及多想一把扛起阿圓,發足逛奔。

劇響越來越近,伴着耳邊呼呼威壓,楚晔氣得要命,剛才跑得堪比玉雪龍的人,在逃命關鍵時刻卻被滾落的雪球砸暈了,成了累贅,真想丢掉他,讓他自生自滅好了。

正在這時突然發現左邊有一個山洞,回身用盡十成十的功力一掌向後打去,緊追在身後的雪塊驟然碎裂開,電光火石間,人已閃身躲進山洞,

“嘩”地一下,山洞洞口被掉下的積雪堵了個嚴嚴實實。

洞內一片黑暗,楚晔掏出夜明珠,環顧四周,發現洞內怪石林立,幽深深不知通向何處。他扛着人便向洞內走。

走了好一段路,才後知後覺覺得肩上的人很輕,很軟,鼻息間總能聞到若有若無的熏香,似花非花,淡淡地卻無處不在,擾人心神。

找了塊平地坐下,把人抱在懷裏,拿着夜明珠,細細地看。那人雙眸緊閉,睫毛又長又翹,面色如常,耳垂小巧,白白的瑩潤可愛。長指順着耳根一挑,一張□□便撕下來了。懷中的人,面色蒼白,五官精致異常,很美。

楚晔定定地看了一會兒,伸手探向那人胸口,一觸便回手,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後,又不可控制地再探去,隔着厚厚棉衣也能清晰感到掌下的兩團軟棉。漸漸地心跳如擂,臉色緋紅,耳根發燙。

獨自坐了好一會兒,心緒平緩些,才又抱起人。“叭嗒”裝藍雪蓮的冰盒從那人的兜裏掉了出來,楚晔拾起盒子,揣進自己兜裏。繼續沿着山洞向裏走。

山洞雖蜿蜒,卻沒有叉路,走了約一個時辰,才隐隐聽到水聲,再走幾步,豁然開朗。山洞盡頭,是一個山谷,谷中間有一個十丈見寬的水潭,潭底似有泉眼,溫熱的泉水噴湧而出,熱氣騰騰,引得潭面水氣缭繞。

此時天色微明,雪卻揚揚灑灑地還下個不停。奇異的是,雪花還未落到潭面,便已被潭上的熱氣融化,化為雨滴,落在水面,滴滴嗒嗒,濺起陣陣漣漪。

楚晔環顧四周,一眼便看到潭邊的木屋。他抱着阿圓,走進木屋,匆匆安頓好人後,才又出來,尋找出口。

山谷三面都是峭壁,正對着山洞那邊的崖壁上有三個大字,“日月谷”,楚晔走過去,擡頭細細打量,“日月谷”三個字龍飛鳳舞,像是用利刃刻成,離地面足足有二丈高,“谷”字右邊一點顯得特別怪異,楚晔注視片刻,飛身上向躍起,右拳使出二分力氣打向那一點,拳頭不大不小剛剛好與那一點契合。

“嘩嘩嘩”三個字下面的岩壁落下一層石屑,塵煙過後,露出大片小字。為首的四個字“日月劍法”,下面一行小字“吾本應随主公歸隐方丈之地,但奈何,妻已病重,無法遠行,遂協神物在此自閉山門。”後又寫“吾不忍與妻所創劍法失傳,特設機關,練成日月劍法方可出谷。”再下面便是洋洋灑灑數幾十行劍決。

楚晔嘴角微勾,目光停留在“神物”二字上,偏要看看到底是什麽樣“神物”。

他叩了叩岩壁,細細聽聽了音,沒有異樣。用手摸索每一個小字,也無異樣。又退後幾步,逡巡四周,沒有發現什麽。

再退幾步,目光一閃,谷中到處是盈盈青草,和參天大樹,只有岩壁前面一丈見方的地方的草無樹。便找來一根木棍子,往下掘了二尺有餘,便露出一個紅色劍匣。打開劍匣,兩柄古劍并排而列。

“铮”地一聲,寶劍出鞘,冷冷青光,刺得楚晔眯起了眼。

猛地揮劍砍向岩壁,劍光一閃,堅硬的岩壁上,一道深深的劃痕。又提氣躍上,用劍刺向“谷”字右邊的一點,寶劍幾乎毫不費力地沒入,只留劍柄在外,“轟”地一下,岩壁中間驚現一條縫隙,像是一道石門。

楚晔下意識地回頭看向小屋,那裏動靜全無。

擡掌用足十成赤陽掌力打向岩壁,一連五掌“轟隆隆”,幾欲地動山搖,可石門依舊紋絲不動。

再次看向小屋,楚晔扯了扯嘴角,裏面的人昏得可真熟。

楚晔盯着“練成劍法方可出谷”幾字看了半晌,最後只得認命地撥出劍,撿起劍匣,往回走。

阿圓醒來時已近午時,躺在一間木屋的石床上,蓋着一條大大黑狐裘,後腦勺還有些疼,摸了摸才想起昨晚,似乎雪崩了,自己被莫名地砸暈了,然後然後……是楚晔扛起她來着。

飄來一陣魚香,擡頭便看到,不遠處,楚晔坐在潭邊正在烤魚。只往這邊瞥了一眼,仍默不作聲繼續烤魚。

阿圓讪讪地走過去,挨着他坐下,“大哥哥烤魚哪。”剛說完,肚子便很合時宜地咕咕地響了一下。

楚晔伸手遞來一條,接着烤第二條,“我們被困在這兒了。”

阿圓接過魚,咬了一口,才環顧四周。

四面懸崖絕壁,一塊岩壁上刻着“逐日攬月”四個大字,下面還有無數密密麻麻的小字,小字下面的地上剛被人挖了個坑。

谷中間有個水潭,潭面霧氣氤氲、熱氣騰騰。沿岸樹木樹冠上壓着雪,枝條上卻郁郁蔥蔥,其中還頗有幾棵不知名的果樹,樹上果實累累。

潭水清澈見底,水裏竟然還有魚兒游來游去,看上去很是肥美,倒是餓不死了。

潭邊有一間木屋,中間一套桌椅,右牆邊上一個竈,竈臺上放了些鍋碗瓢盆,經年累月不用,已積了厚厚灰塵。左邊靠牆便是剛她躺過的那張石床,也唯有那張石床被人簡單清掃過還算幹淨。

楚晔轉頭看着阿圓,小姑娘膚色瑩潤如玉,眉目可人,忽得感覺手心微微發燙,不由地绻了绻了手掌,別開眼,理了理思緒,才問:“叫什麽名字?”

“軒轅雲媛”

楚晔拿起樹枝,在地上寫上,楚晔,“這是我的名字。”

阿媛也拿起樹枝認認真真地在楚晔後寫上,軒轅雲媛。

楚晔嘴角微勾,原來不是“阿圓”而是“阿媛”。

阿媛擡眸便撞進楚晔略帶笑意的眼睛裏,平日裏淡漠的眼,一時冰雪消融,讓人恍恍然。昨晚定是被砸得不輕,到現在還些暈眩。

吃完一條魚,掏出帕子擦臉,這才發現面具已經沒了,阿媛心虛且羞惱,臉皮漲得通紅。

四目相對,兩人一時無語。

良久,阿媛伸出一只手,道:“面具呢?”

“生火了。”楚晔指指火堆,面色如常,接着說:“這裏的柴火濕氣重,火生不起來,我瞧着那面具用樹脂做成,又被雪球刮破了,便試了下,還好一點就着,火還挺旺,能燒好久。”

很快第二條也烤好了,不知從哪裏掏出些調料,灑在魚上,再次遞給阿媛:“剛才看你快餓得昏過去了,忘記灑了。”

阿媛在心裏默默地告誡自己“他不是故意的”,自己打也是打不過他的。真是英雄氣短啊,接過魚,低頭悶聲吃魚。

楚晔接着告訴她,這裏叫日月谷,他們兩個得練成刻在岩壁上日月劍法才能出去。山谷出口就在“逐日攬月”岩壁。劍法不算難,難得是得兩人心意相通,齊心協力才能把門打開。所以這段時間裏兩人盡量不要發生争執,好好練劍,争取早日出谷。

阿媛撇撇嘴,腹诽:好像誰很願意跟他吵似的,還不是他總是陰睛不定,翻臉堪比翻書。

由于要在這耗上幾天,所以先得把木屋整理一下,他負責清掃,讓阿媛先去摘些果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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