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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由我背”。

介于鎮國公蕭耀軒平常喜怒不定,渾不吝的好名聲,大家都及時閉上嘴巴,不敢多說一個字。這可是妥妥的國丈大人,未來嫡皇子的外祖父,前途不可限量。

大紅花轎上用各色彩練繡滿丹鳳朝陽百子圖等吉祥圖案。新娘子坐進去後,由八名侍衛穩穩擡起。

楚晔騎馬走花轎一側,兩邊的朝賀聲,叩拜聲不斷。

一隊人吹吹打打,徐徐行至宮門口,正門大開,上面鮮有地也挂上了紅綢。

花轎緩緩擡入宮,在朝陽殿前落轎,新娘由喜娘扶下轎,一根紅綢兩端分別牽着兩位新人。楚晔執着紅綢牽着新娘,祭天,叩祖,受衆朝臣參拜,足足數個時辰才完成各種儀式。

随着唱禮官說“禮成,送入洞房”,在一片恭賀聲中,楚晔牽着新娘走向新房,新房設在歷代皇後所居的鳳儀宮,宮內早已煥然一新。

朝陽殿離鳳儀宮不近,楚晔心裏莫名焦躁,步子有些邁得有些大,紅綢另一端還蓋着大紅蓋頭的新娘,被他扯了一個踉跄,幸得喜娘及時扶住才不至摔倒。

入了鳳儀宮,一對新人才要步入新房,劉順急急來報,蕭家親族和群臣在華音殿吵着要新郎去敬酒。

楚晔面露歉色,只向新娘作了個揖,便匆忙和劉順去華音殿了。

華燈初上,楚宮內喜慶一片。

華音殿內早己人聲頂沸,三品以上的官員和蕭家親族早己聚集于此。看到新皇,紛紛向他道賀,敬酒。楚晔一一笑納,幾盞下來,已面染薄紅。

酒過三巡,歡聲笑語之中,上上下下都已有微醺之色。

三品禦使張年忽地出列,跪在楚晔面前,大聲道:“臣有本參奏。”

☆、滅族

周圍聲音安靜下來,衆人的酒醒了一半。蕭黨們橫眉冷對,惱他不識相。

楚晔沉下臉,張年頓感一陣威壓,汗水直下,咬了咬牙,再道:“臣有本參奏!”

楚晔緩緩走上龍椅,端坐好,沉聲道:“說!”

張年拿出一本厚厚的奏折:“臣彈劾威遠候蕭耀庭縱子行兇!”

一句話震得大殿一片寂靜,落針可聞。

此時楚晔臉上的薄紅已退去,臉如寒霜,聲音冷冽:“繼續說!”

“天辰十年,蕭耀庭之大子蕭鴻業在賭坊與王大發生口角後,指使家丁将王大打死在小巷。王大家人一紙訴狀告到京兆尹,當時的京兆尹夏河與威遠候勾結,反誣王家人誣告,發落王家全家流放。王家六口在流放途中全被滅口。”

“你胡說。”蕭鴻業紅着眼撲上來想要掐張年脖子,被蕭耀庭死死拽住。

張年伏在地上,硬着口氣說:“臣有證有據!”說完雙手呈上奏折,“皇上,人證物證具在,當年殺王家人的匪徒也已找到。他們親口承認是受威遠候府的人指使。”

“你胡說。”蕭鴻業跪在張年邊上,狠狠瞪着他,道:“皇上,張禦使說,受威遠候府的人指使,既然是候府的人,憑什麽一口咬定是我和我爹。說不定是府內的管家或別的什麽人。”

聽到這樣的說詞,衆人面面相觑,心道一聲“蠢貨”。

“衆卿,看如何辦吶。”

聽到楚晔威嚴的聲音,衆人酒早已醒得一塌糊塗。

“臣以為,今日為皇上大喜之日,不宜大動幹戈,此事現擇日清查便可。”吏部尚書吳成率先開了口。

“臣附議,張禦使太不懂事了,選在這時候給皇上添堵。”一個二品官員怒視張年,頗有幾分替楚晔憤憤不平之色。

“臣附議”

“臣附議”

“臣附議”

不少大臣紛紛附議。

“皇上。”張年痛哭,“臣便是當年王家二子,于匪徒刀下逃生,改名換姓為張年,臣忍辱偷生數十年,只為有朝一日能為枉死的家人伸怨!”

楚晔環顧殿內,蕭家親友站在一起,恨鐵不成鋼地看着蕭鴻業。附議的大臣們都還跪在地上。另有一部分以李相為首的官員站得遠遠地。

張年看向站在一邊的文禦使,“文禦使與臣乃同鄉,他知道臣在天辰十年為張家所收養!”

衆人包括楚晔都順着他的目光都向文禦使,等着他出來說話。

在一邊吃瓜,看熱鬧的文禦使被這飛來橫禍吓傻了,心裏直罵張年這個狼心狗肺的東西,平白無故地捎帶上他。

“撲通” 文禦使跪倒在地,絞盡腦汁憋出一句話,“皇上英明。”見衆人依舊看着他,盼着他說話,實在無法,急得說了句心裏話:“皇上英明,凡是皇上說的做的都是對的。”

鎮國公真是好人,出來解了圍,“臣也有事要禀奏。”

蕭耀軒給楚晔行了個大禮。

“國公請起,有話盡管說。”

蕭耀軒從懷中拿出一本冊子,說:“臣,日前查訪到,自從前年,父親重病卧床後,以威遠候為首的蕭氏族人,在玉峰山私自鍛造兵器,招募私兵。此乃涉案人員的花名冊。”

一石激起千層浪,蕭黨們幾乎要一擁而上,堵住蕭耀軒的嘴。

随蕭耀軒一同而來的幾個部下,團團将他護住。

“來人。”楚晔話音一落,淩南帶着一隊侍衛進入大殿,一個個甲胄齊整,面容肅然。

殿門大開,大家發現,殿外裏裏外外已圍了幾圈侍衛,蕭黨們都是驚心,全都是生面孔,有些已露出灰敗之色。

蕭耀軒無視這些,“照着冊子宣讀:“首犯,蕭耀庭,從犯,蕭家二房蕭演,及其二子蕭耀威、蕭耀遠,三房蕭亮,及其三子蕭耀容、蕭耀恭、蕭耀良……。”

整整一柱香時間才念完。

念完後蕭耀軒又道:“臣肯請皇上,容臣将蕭家罪證呈上。”

“準”

蕭耀軒對幾個部下耳語了幾句,不一會兒幾個部下便從門外擡出一口麻袋,從袋裏掏出幾十本冊子。

“衆卿家替朕看看這是什麽?”楚晔似笑非笑地看着附議的大臣們,見他們早已吓得一動也不敢動,又道:“不看看麽?吳尚書?”。

吳成哆哆嗦嗦拿起一本,翻開。

“寫了什麽?念給朕聽聽?”

“寫了……寫了蕭耀庭等人在靈州城郊隐蔽之處私建軍營……”。

“吳尚書覺得他無辜麽?”

“……人證物證俱在,不……不無辜……”吳成哭嚎道,“皇上,臣真的不知蕭家如此大膽,犯下如此滔天之罪啊。”

“陳尚書?卿覺得該如何定罪?”楚晔直直看向遠遠地躲在一邊當透明人的刑部尚書陳衍明。

陳衍明不敢直視,連忙跪到殿中,身上冷汗直冒,咬牙道:“私自煅造兵器,招募私兵,已是謀反之罪,依律當滿門抄斬,誅連九族!”

聽到“滿門抄斬,誅連九族”幾個字,蕭黨們有些已癱軟在地,有些雙目赤紅死死盯着楚晔和蕭耀軒。

眼見皇上一方快勝券在握,文禦使高呼:“皇上英明!”

蕭耀庭、蕭演、蕭亮一下子拜跪在楚晔前。

蕭耀庭道:“蕭家世代忠良,為守護這楚國江山立下汗馬功勞,皇上切不可聽信小人之言,至蕭家人于死地啊。蕭家絕無改天換日,謀返之心啊。”

楚晔冷冷看着他們,不語。

蕭演道:“蕭家為楚國戍邊多年,若蕭家出事,業國如狼似虎定犯我邊疆,到時楚國危已。皇上新登基,切不可輕信小人之言!”

蕭亮道:“定是有小人作祟,離間君臣關系。皇上三思。”說完看向蕭耀軒,咬牙切齒。

蕭耀軒無視他們,率領五個部下,跪下,呈上授印,朗聲道:“臣,願攜臣帳下五品以上将士十八人卸甲歸田,請皇上準予!”

其餘十三人,也來到華音殿,恭恭敬敬跪在殿外。

“準奏!”

楚晔命人收了授印。

“蕭耀軒,你以為沒了蕭家,你有好日子過麽?你女兒沒有家族支持,在宮裏能落什麽好?”蕭耀庭恨不能食其肉,喝其血,“你這個瘋子!愛為其狂,憎欲噬骨的瘋子!”。

“我是瘋了,後悔晚瘋了十五年,後悔不早點滅了你們!”

臣相李芮之、兵部趙尚書、戶部劉侍郎分別出列,奏請皇上嚴懲欲行謀反的蕭家。

李相道:“蕭家仗着皇家給的恩寵,多年來作惡多端,其子弟都為為非作歹之徒。”

趙尚書道:“蕭家在軍中仗勢搶奪別的軍隊糧草,補給自家。實乃用心險惡。”

劉侍郎道:“蕭家多次強行向國庫借款,并久借不還,臣去追讨,反被威脅。”

……

打這三人開了頭,底下一部分官員見勢也紛紛轉了向,見風使舵一一數落起蕭家罪狀起來。真是罄竹難書,罪惡滔天。

這時有人來禀,楚業邊界玉峰山副都督,淩北派人來報。

來人是淩北親信,原淩風閣玉峰山分部負責人,現淩北帳下五品将領夏明生。

“參見皇上。”夏明生風塵仆仆,一進門便感到一陣帝王威壓,不由心生暗嘆,才幾天閣主就成皇上了,好生威風,跪下,說:“臣有事要說。”

“說。”

“玉峰山原都督蕭耀威及其黨羽,于三日前造反,現都已殺了。”說完夏明生叫人擡來一口大麻袋。

麻袋一股濃重的血腥味,夏明生打開麻袋,袋裏骨碌碌滾出幾顆人頭,首當其沖便是蕭耀威的頭顱,接着是蕭耀恭之子蕭鴻明、蕭鴻廣。

幾個膽小吓得尿濕了褲子。

“孩兒!”蕭演和蕭亮老淚縱橫,癱軟在地。

蕭耀庭雙目赤紅,擡頭直視楚晔,厲聲道:“登基不過幾天,便向邊疆戰士下手,不怕邊疆不保,官逼民反,皇位不保麽?”

楚晔坐在高高的龍椅上,低頭俯視,冷聲道:“夏明生,說說玉峰山現況?”

“臣來時,玉峰山已全都換成淩北将軍的護衛軍。原蕭耀威手下嫡系兵馬五品以上全都就地殺了。共計二十人,包括五個姓蕭的。還有蕭家所私募的士兵三千,也都已清理。”接着撓了撓腦袋,說:“這不人頭太多,路太趕,只帶回來幾個主要的,還有一部分淩北會派人再送來。”

“業境可有異動?”

“回皇上,沒有,三十年前業便與楚有協議,無故不得互犯。這是除內賊,算是家事,不關業啥事。”夏明生說完,眼光微閃,分明是有情報,又不能公開說,他又咧了咧嘴扯出一個笑容。

楚晔額頭青筋跳了跳,這是在說,不能言說的是個好消息?

蕭耀庭嘶聲大喊:“不經審理,随意處置将士,軍法、國法何在?”

“呵,你這個賊人,還有理了?什麽叫皇上,皇上就是軍法國法,說什麽便是什麽?”崔明生道,“皇上,這人如此不敬,還敢質疑,分明是要造反了。”

“蕭家絕無造反之意。”蕭黨們齊聲道。

“不造反,養那麽多人,打那麽多兵器作什麽用?”

☆、幻滅

蕭耀庭道:“這是安王為自保示意臣下所為。”

張年道:“安王已故,已死無對證,蕭耀庭你潑得一盆好水!”休想脫罪,今日就算拼去性命也來将你們拉下馬。

“朕已故兄長豈容你随意誣蔑?”楚晔怒道。

蕭演想着自己的在玉峰山的一衆孩子,怒不可遏站了起來,指着楚晔道:“皇上不經查證便随意屠殺蕭家将士,讓人發指,不怕得了暴君之名麽。”

“皇上英明,皇上所作所為定是有理有據,作為臣下的理當遵從的皇上旨意,這才是做臣子的本份,豈能有所質疑?有疑便會有不滿,有一不滿便會心生憤慨,心一但生了憤慨離叛不遠矣。”陳衍明道,自己已說出了“當誅九族”之言,今日若不掰倒蕭家,明日第一個倒黴便是自己,“且蕭家私募士兵,鍛造兵器,人證物證成确作,容不得他們抵賴。”

這時又來報,京兆尹李霖求見。原淩風閣楚都分部負責人李霖已于月前升任為京兆尹。

“參見皇上。”李霖道,“臣有事禀奏。”

“說。”

“在鎮國公府及蕭耀庭府內的蕭黨餘孽,盡已伏誅,此乃,伏誅人員的花名冊。共計四百六十八人。各地誅拿蕭黨餘孽的聖旨也已下達。”

“蕭耀庭可還有話要說?”楚晔道。

蕭耀庭已臉色灰敗,喃喃道:“原來你們早已計劃好。什麽聯姻不過都是晃子。蕭家完了。”

“傳朕旨意,吳成打入天牢候審,其餘附議大臣們,通通官降一級,有待徹查,凡平時與蕭黨朋比為奸者,從重處置。”楚晔頓了頓,聲音傳遍整個大殿,寒涼入骨:“蕭氏衆人,除蕭耀軒及其女兒蕭九,全誅!”

說完站起,走下臺階,走到門口,見大臣們一個個都站得站,跪得跪,都一動不動,便冷聲道:“還不走,都想陪着蕭黨伏誅麽?”

各大臣才從驚懼中反應過來,戰戰兢兢,往殿外走。個別人腿腳發軟,還得同僚參着才能走。還有些官員吓得尿了褲子,遮着臉。

“楚氏陰狠涼薄啊!”蕭演、蕭亮哀嚎。

另一些蕭氏紛紛哭求着:“求皇上饒命。”

蕭耀庭狂嚎,聲音響徹雲霄:“楚晔,蕭家六百多條人命,不論男女老幼,全喪你手。楚氏如此心狠手辣,我詛咒你,此生,永遠不能得償所願。楚必被取而代之!”

楚晔連頭也不回,漠然道:“朕,從不信這些,朕只知,什麽叫永絕後患,斬草除根。”

待大臣們和侍衛們走完,便令侍衛關上殿門,訂死窗戶。雙手一擊掌,殿內殺聲四起,刀光劍影間血濺三尺。這是楚辰霄半生所願,親誅蕭黨。裏面充當劊子手的是他的十二個隐衛,這也是他們最後的任務。

蕭耀軒站在殿門外,怔怔地看着殿門,聆聽着聲音,“哈哈哈”一陣嘶聲裂肺的暴笑,笑得眼淚縱橫,驟然間擡手一掌打向自己胸口,頓時筋脈盡斷,七竅流血。

“四叔。”聽到動靜,楚晔飛身轉回扶住他:“你何必……”

蕭耀軒面色平靜,斷斷續續地說:“終于可以走了……把我交給小九……她會知道我想去哪兒……。”話剛完,眼一閉,便氣息全無。

這時李得福哭着來報:“太上皇病危。”

楚晔只來得及替蕭耀軒蓋上一件披風,便急匆匆地來到楚辰霄寝宮。

楚辰霄幾日前便已陷入昏迷。聽到楚晔喚他,難得地清醒過來,費盡力氣睜開眼,問:“蕭黨……”

“父皇放心,一切順利,蕭黨六百三十一人,都已誅。從此楚國再無蕭黨。”

楚辰霄眼睛朝書桌看去,李得福趕緊把桌上的二道诏書和一封書信拿過來。

二道诏書都由楚辰霄親筆所寫。一道诏書上羅列了蕭豔紅在宮內殘害黃嗣的罪狀,最後一句“褫奪蕭豔紅太後封號,并賜死”。另一道卻是休棄蕭豔紅的休書。

那一封書信很厚,拿在手上沉甸甸地,信封上龍飛鳳舞幾個大字“小九親啓”,筆跡是蕭耀軒的。封口燙着火紅的火漆。

“老四呢……叫他來……”楚辰霄身子動了動,想要找人。

“四叔……四叔自盡了。”

“噗”地一聲,楚辰霄吐出一口鮮,昏厥過去。

“高修遠,高修遠!”楚晔大喊。

高修遠趕緊過來,給楚辰霄紮了一針,朝楚晔搖了搖頭,這是不行了。

恍惚中,楚辰霄看見蕭耀軒從他前面跑過,邊跑邊回過頭笑着對他說:“三哥,我見到小瑤了,她一點也不生氣,這些年一直在等我。哈哈哈。”開心的爽朗笑聲響徹雲霄;母妃從薄霧中款款走來,拉着他的手,笑着問:“霄兒,你可願娶芙兒為妻?”

楚晔跪在床邊,看見昏迷中的楚辰霄忽然露出笑容,那樣純然開心的笑,他從小到大未在父皇臉上看到過。又聽得,他嘴裏喃喃地說:“願意,霄兒極願意娶芙兒,極願意……極願意……極……”聲音漸漸低下去,最後沒了聲息。

楚晔大恸,拉着楚辰霄的手,不停地叫他:“父皇,父皇。”

高修遠聽到聲音,過來把了一下脈,探下鼻息。跪倒在地,悲痛地說:“皇上,太上皇已駕崩!”

一時間,滿屋的人跪地痛哭。

一個侍衛踉踉倉倉趕到,看到這個情景,愣了愣,猶豫了一下,硬着頭皮,朝楚晔跪喊:“皇上,臣乃鳳儀宮侍衛統領李亮,皇後……”

未等他說完,楚晔一個冷眼掃過來,吓得他不敢再說。

楚晔見他一身狼狽,衣服被劃了數道口子,手臂胸口皆有傷,隐隐有鮮血冒出,“說!”

“臣……皇……不,不,蕭九她闖入華音殿了!”

“怎麽回事,說清楚。”

“太後,不不,蕭豔紅宮中的吳嬷嬷,跑到鳳儀宮門口大喊,說皇上在華音殿要殺蕭耀軒,手上還有一封休書。蕭九聽到後便從喜房裏走出來,讓臣們帶她去華音殿,臣們都不敢,她便脅持一個太監帶她去,臣們,臣們攔不住她……”

侍衛低着頭,結結巴巴繼續說:“皇上,她輕功太快了,劍法淩利。臣們又不敢真的傷人……一路讓她到了華音殿,在門口,她看到蕭耀軒遺體,便痛哭,還罵……罵皇上……”。

說着偷偷看了眼楚晔,見他陰着臉,趕緊低頭繼續說:“殿裏有人聽不過,便出聲跟她說,她爹是自盡而死的。蕭九聽見殿內有人,一腳踹開殿門,看到滿地蕭家人屍體頭顱,便瘋了,見人就打,侍衛們死傷數人,原本就在殿裏的一個侍衛被她一劍刺死,還有一個被她一劍砍斷了腳……”

“傳令下去。不必顧忌蕭九身份,留她一命便可,廢了她武功,從禁衛軍裏調幾個神劍手去助你們。”

“臣領旨。”侍衛聽到這樣命令脊背發涼,原來看似無上榮寵的婚禮,真不過是一場請君入甕戲局,蕭九那樣的人,廢了她不如殺了她。

許久,又聽得楚晔說:“李得福,帶着侍衛們去蕭豔紅那裏執行太上皇遺诏吧。”

“奴才領旨。”

楚晔又接着說:“那個蕭麗妃也一并賜死吧。”

“奴才領旨。”

揮退了奴才,眼見蕭黨一役已成勝局,可楚晔整一天都莫名地心慌不安,眼皮直跳,坐下來細細地想,自己還有什麽疏漏之處。想來想去,想不出個所以然來。轉頭看見桌上蕭耀軒的遺書,想到以往他的種種,不由心生感嘆,拿起書信,踏着夜色往華音殿走。

邊走邊想,把信給蕭九看看,她若想得開,便放她走。若想不開,便找個不太差的地方囚禁她,直到她想開為止……

蕭耀軒與蕭家人恩怨,想必那個蕭九,她也知道一些吧。哦,她年紀尚小,自己好好跟她說,又有他父親親筆信,她應該能想通吧。對了,她好像跟阿媛般大,都還未及笄;好像也和阿媛一樣由外祖父帶大;她母親叫雲瑤,阿媛叫軒轅雲媛,雲瑤雲媛;那個蕭九叫什麽來着?不知道,從來沒注意過她的名諱,叫什麽?從來只稱她蕭家九姑娘,蕭九叫什麽?

楚晔越走越急,最後幾乎慌不擇路地跑進華音殿。

一進殿便看到被弓箭釘在柱上的人,頓時肝膽俱裂,惡夢成真。

阿媛被一箭穿透了肩胛釘在殿內大柱上,原本拿劍的右手,被挑了手筯,皮肉翻轉,血水順着手腕流向指尖,在腳下彙成一灘。“攬月”沾滿了鮮血掉在地上。剛被廢了內力,臉色蒼白的幾乎透明,踮着腳,軟軟像是沒骨頭般一動不動地挂在柱上,大紅嫁衣上有無數道口子,血水滲出來,幾乎把整件衣服都染成了暗紅色。

“參見皇上,吾皇萬歲”

“閉嘴!”楚晔從來都沒有這麽厭惡,別人喊他皇上。

阿媛聽到呼聲,擡頭看過來,看到楚晔,眼睛亮了亮。可又見他一身同樣的大紅喜服,環顧四周,侍衛們跪了一地,高呼“皇上”。眼中光亮如風中殘燭,明明滅滅。

楚晔跌跌撞撞地走近,伸手想要抱抱她,可發現她全身是傷被釘在柱上,他的手顫抖着伸着,卻不敢碰她,怕再傷着她。

“楚晔啊,原來楚皇是叫楚晔啊,是楚晔啊。”阿媛眼裏最後一絲光亮滅了,透出一股死寂。

楚晔心生恐懼,嘶聲力竭大喊:“高修遠,高修遠!淩南,把高修遠給我叫來!快,快,快,快……。”

聽到聲音,阿媛驟然用帶傷的右手打向自己心髒。楚晔大驚失色,一把握緊她手臂。“撲哧”一聲利刃穿透皮肉的聲音,趁他不防,用左手把一枚藏在袖中的金釵深深刺入自己的心髒。

“不要!”楚晔一聲悲鳴,淚水洶湧而出。

當淩南帶着高修遠趕來時,華音殿已燃起熊熊大火。

漫天的火光中,楚晔懷中緊緊抱着一個同樣身穿大紅嫁衣的姑娘,孤零零一人呆坐在殿門口的石階上,淚流滿面,目色空洞。從此後,心愛的姑娘不在了,塵世間唯剩他一人踽踽獨行,人的一生竟是那麽地長,無窮無盡,無企無盼,有何意思。

兩柄冒着寒光的古劍被扔在地上。華音殿內湧出大量的鮮血,彙流成河,順着石階流下,越過兩人,浸沒了古劍。

高修遠見狀趟過血河小心翼翼上前……

“救救她,救救她。求你救救她……”

☆、遺失

開盛元年三月二十五日,楚皇大婚。

開盛元年三月二十五日,楚皇大婚之日晚,蕭黨六百三十一人全誅。鎮國公自盡。

開盛元年三月二十六日,醜時太上皇楚辰霄駕崩。

開盛元年三月二十六日,醜時蕭豔紅賜死。

開盛元年三月二十六日,寅時華音殿大火,新婚的楚後蕭九于火中自盡。同在殿內的侍衛無一生還。

開盛元年三月二十六日早朝,楚皇楚晔厚賞在華音殿內死去的侍衛家屬,開始清算依附于蕭黨的官員。

大行太上皇停殡宮中七日後,楚晔親扶靈柩入皇陵。按太上皇遺願,喪事從簡,不需宮妃合葬,楚辰霄成了楚國唯一個獨自一人葬在墓室的皇帝,沒有皇後,沒有妃嫔,只有随身攜帶的四封書信陪着他。

次日,早朝。

在場的官員少了三分之一。

張年再度叩在禦前:“臣有本起奏。”

衆臣都不約而同的低下頭,九日前的起奏還心有餘悸。

“說。”

“國不可一日無君,亦不可無後,皇上已及冠,應及早立後。”張年說完重重叩首:“臣肯請皇上立後。”

衆臣被這匪夷所思所思的請奏驚到,前蕭皇後被滅門後自盡不到十日,又要立後了。不約而同地頭低得更低了。

“臣附議”京兆尹李霖。

“臣附議”刑部尚書陳衍明見皇上親信李霖附議,趕緊出列表明立場。

看到陳尚書附議,幾個膽大的官員也紛紛附議,其中大半還是剛被降一級的官員。

“嗯”楚晔不鹹不淡地嗯了一聲。

恭王被這事弄渾了頭,前次請奏皇上娶老婆,他很生氣,自己也被他駕出了勤政殿,弄得面子全無,灰頭土臉。才将将一月,就變了?難道他看上柳兒了,想立她為後?柳兒又美又聰明,難得是識大體。本就是王妃母家精心培養的孩兒,這不是沒有可能啊。

“臣奏請皇上選秀。”禮部侍郎。

“咳咳咳”楚晔一手蜷在嘴邊咳了幾聲,說道:“朕原本也是有婚約的。”

衆臣繼續低頭,暗自腹诽,既有婚約還娶啥蕭九啊,唉,真不想聽這樣的秘密。

又聽見皇上說:“朕的小師妹,從小便許給了朕,朕欲娶她父皇也是知道的。”

衆臣明白了,蕭九就是滅蕭黨的炮灰。

夏明生也聽明白了,閣主這是想娶媳婦了,真是高興,不管哪家姑娘都好,作為下屬得大大支持。

“臣明白。”夏明生連忙出來說:“臣明白,皇上當了皇上不嫌家裏的老……老”後又一想,這還沒成親呢,撓了撓頭,繼續說:“未婚妻,臣支持,皇上是個好人!”

楚晔額上青筋跳了跳,這話說得太糙了,不過好在,說到了重點。

話一說完,夏明生自己也覺得牙酸,說閣主殺人如麻也比好人更貼切點。無耐自己讀書少,搜腸刮肚也想不出幾個好詞,罵人的話倒有一婁。不比得李霖,文绉绉地。不由轉頭求救似的看向李霖。

李霖差點被他那聲好人,激得笑出聲來。他們淩風閣的人哪個能當得起好人一詞,尤其是最上面那個頭兒。

李霖清清嗓子說:“皇上不忘舊情,如此念舊,實乃楚國之福,臣民之幸。”

真會說,夏明生翻翻眼皮。

淩南出來說:“月前,皇上回京途中被蕭黨追殺,皇上的師妹為護皇上身受重傷,至今昏迷未醒。”說着一下子叩拜在地,“臣請奏,讓皇上的師妹入宮請宮裏的禦醫為她醫治。”

夏明生和李霖對視一眼,淩南這是開外挂的節奏啊,咱怎麽今兒個才知道。唉,算了,誰讓人家是自小在一處混的親信小厮呢。

不過就算慢一拍也得抓緊跟上,二個連忙跪下大喊:“臣同奏。”

陳衍明也趕緊跟上:“臣也一樣同奏。”

楚晔刻意提了提嗓子說:“準奏”。

文禦使也來了句萬金油,“皇上英明!”

“都起來吧,傳旨,張年參奏有功,升二品禦使大夫。”說完楚晔擺了擺手,就往外走。

劉順尖着嗓子喊:“散朝!”

這算完事了,皇上的師妹要進宮當新皇後了,又立後了?張年連升二級,成了新皇親信?衆臣都瞠目結舌,世事變幻莫測啊。

衆臣們剛走到宮門口,便見正門大開,門外停了輛不起眼的青布馬車。皇上小心翼翼地從車上抱出一個小姑娘。

衆臣相互對視一眼,明了,這是正主來了。好快啊,這鍋剛上竈,水就開了,這是分明是預謀已久的。

淩南帶頭先行跪拜在地,衆人也紛紛跪下。

恭王悄悄擡頭看,小姑娘被一個大大的黑色裘衣裹得嚴嚴實實,被楚晔抱在懷中聲息全無。才想起剛淩指揮說受了重傷,這後還立得了麽?他深表懷疑。

楚晔抱着人一路來到了乾元宮,宮裏早已煥然一新。

一徑來到最西面的院子。院子外立着一個大石,上寫着“蓁蓁”,下有一行小詩“桃之夭夭,其葉蓁蓁”。

院子是二進的,還算寬敞,轉過青玉雕龍影壁,便到了內院。

已是春天,院中數棵大樹已抽出嫩綠的新牙,各色花兒開了一院子。綠樹,名花,翠鳥,彩蝶一切都充滿了春的生機。

走過青石小徑是三間明敞的正屋,左右六間廂房。

走入最中間的正屋大門,便見三間正屋子從裏面被打通,中間一間布置成起居室,西屋是書房,拐進東屋,裏面用屏風隔成前後二間,外間僅一床、一櫃、一書桌。

楚晔走入裏面一間,裏間大些,布置精致,各色器具一應俱全。中間是一張雕花大床,繡着龍鳳呈祥圖案的明皇床帳,床上亦是同色錦被。床後右側有兩扇并排的小門,做成二間獨立的淨室。

楚晔輕手輕腳地把人放在床上,蓋好被子。

劉順跟在他身後,偷眼看去,見一個面色蒼白的小姑娘睡在床上,眉眼是難得一見的秀氣。心中暗道,難怪皇上,如此珍視,将龍床也讓與她睡。那外面那間,皇上是打算給給值夜的奴才們的麽,這是不是對咱們奴才有些太好了,平時給貴人們值夜的奴才,通常只在屋外廊下站一夜的。這下可是風吹不着,雨淋不着了,還能歇着。這是個好差事啊,該分派給誰呢?其實他自己也是很樂意的,跟這位姑娘打好關系,顯然能讓他多重保障,絕不是虧本買賣。

還在神游着,便聽見皇上,走出來吩咐他:“傳高修遠來。”

不一會兒,高修遠匆匆而來。

楚晔一見他便問:“為何還未醒?”到今日己整整八天了,距自己逼迫她吃烏蘭也有三天了,為何還這樣昏迷。

“皇上,莫急,吃了烏蘭本就要睡上三五天的,這幾天姑娘也能進食些東西了,依臣看多睡上幾日無礙。”

“你确定?”

“姑娘體質強健,從小又将養的好,救活她的命臣還是有幾分把握的。”

這就好,楚晔說着搬來繡凳,坐在床邊,如老僧入定,一動不地看着人。

高修遠暗暗叫苦,這幾日楚晔把人藏在禦書房,除了早朝和給先帝進香,人都不出房門。朝中大臣歌功頌德說皇上勤政,誰曾想到皇上在內沒日沒夜神經質地看着姑娘,生怕自己一眨眼人就沒了。

走了一個蕭耀軒又來了個楚晔,這對翁婿真是讓人難以言說……老天保佑讓人早點醒來,不然在他任期出一個瘋皇帝,讓他如何對得起在楚宮世代為醫的列祖列宗。

“臣瞧着,姑娘性命己無大礙了,皇上也有多日沒歇息了,不如去外屋歇息一下。”

半天沒動靜。

高修遠再接再厲又說:“要是姑娘醒來,見皇上如此憔悴,必要心疼的……”。

又半天才聽見,一個落寞低啞的聲音,“不會的,醒來她就不認得我了……”。

高修遠只想拍自己一巴掌,叫你忘了烏蘭一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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