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8)

借刀殺人。通透以後,她又緩緩坐了回去。

柳如煙再看向劉嫔,劉嫔直接無視,她父親在蕭黨一案算是小有功勞,李柳二人雖為妃高她一階,但在大家都一樣,都還沒摸到皇上的邊,半斤八兩,日後誰榮誰辱還不一定呢。

“雲姑娘,剛才可是你先稱李姐姐為姐姐的。”柳如煙終是開了口。

“剛才眼拙,現在才想起來,我沒有姐妹。”

“你……”李輕雪氣得落下淚來,自己也是嬌生嬌養的大小姐,哪裏受過這種氣。

“給姐姐請安,祝姐姐生辰快樂!”夏嫔笑嘻嘻地過來,按份位結結實實地給李輕雪行了宮禮,又命人獻上一尊玉佛作為賀禮。後宮之中自然也會有拜高之人。

李輕雪回身端坐在椅子上,受了她的禮,才道,“平身。”

接着在柳妃掃視下,低份位的妃嫔們如約好般,齊刷刷地跪了一地,“給姐姐請安,祝姐姐生辰快樂!壽比南山!”一個個拿出了價值不菲的禮物。

二十暗暗叫苦,姑娘雖為未來的皇後,但畢竟還不是麽,婚期也未定。嚴格來說她現在确實只是一介民女,比不得這後宮有品階的妃子。這也太打臉了。

“二十。”阿媛道。

“奴才在!”

“有碎銀子麽?”

“有。”二十捧出幾顆碎銀子。

“嗯,給這位李妃娘娘送去,就說是皇上打賞的,祝她年年有今日,歲歲有今朝。”

剛面上才起些得色的李輕雪聽到這番話,氣愣住了,直到聽到銀子丢在桌子上骨碌碌的聲響,才醒過來,“嗚嗚嗚”地委屈地哭了。

看到人被氣哭了,阿媛才揚着頭,蹬蹬蹬下樓揚長而去。

下了閣,阿媛冷冷地看着二十,道:“說,為什麽我不知道,皇上還有這些個人?”

二十和衆人吓得跪了一地,誰有膽子到你面前講這些事啊,皇上不光有妃子還成過親,有過個炮灰先皇後。可這話哪個不要命的敢對您說啊。

想了想二十才說:“奴才不是有意要瞞着姑姑您的,只是姑娘從未問過。”

“好,那你說,皇上有多少妃嫔?”

二十為自己默哀, “一品妃三位,二品嫔五位,美人八位,還有才人。。。。”

不等他報完,姑娘已是風雨滿樓的架式了,紅了眼眶。敢情這位主什麽都不知道啊,他默默為皇上擦了把汗。祈禱姑娘千萬妒忍住,別現在就哭,等回屋見了皇上再哭。

他的祈求得到了老天爺的首肯,姑娘沒有哭,只含着淚,問了各娘娘的身家背景後,把自己關在了屋子裏不出來了,這樣子似乎更糟糕了?

禦書房。

大臣們剛走,楚晔便問,

“姑娘在做什麽?”

“在屋裏。”劉順答。

半個時辰後。

“姑娘在做什麽?”

“在屋裏。”

一個時辰後。

“姑娘在做什麽?”

“在屋裏。”

……

二個時辰後。

“姑娘在做什麽?”

“還在屋裏。”

“身子不舒服麽?”

“沒有吧。”劉順答。

“下去吧。去把十七叫來。”

劉順出了屋子,讓人去傳十七,十七還沒到,李妃宮裏的大太監小得子捧着一盒糕點來了,“劉公公,皇上可在?”

“在。東西放下即可。”

“劉公公。”小得子掐媚地笑道,“今兒是李妃娘娘生辰,娘娘想請皇上共進晚膳。還得有勞公公向皇上禀一聲。”

劉順面上帶笑不語,心道,這皇上從沒往後頭去過吧。這李妃是什麽心思?仗着自家爺爺現升為當朝第一人,準備讓皇上開個先例?皇上不是明說了麽,要為先皇上守孝一年,暫且不入後宮。這打的什麽主意?

“肯請公公通傳。”小得子作了個揖道,“主子吩咐的事,咱做奴才的總得把話傳到不是麽?”

劉順斜睨了他一眼,道:“你等着。”

不一會兒,人出來了,對着小得子道,“皇上讓你進去。”

小得子一臉感激之色,整了整儀容,捧着糕點入了內。

“奴才叩見皇上,皇上萬歲!”

“有什麽事?”楚晔批着折子問。

“今日是李妃娘娘生辰,娘娘想請皇上共進晚膳。”

“朕沒空。無其它事,便下去吧。”

小得子奉上糕點盒子,道:“這是李妃娘娘為答謝皇上送的賀禮,親手做的糕點。” 劉順接過糕點,呵呵,重點來了。宮的女人呵。

“賀禮?”楚晔放下筆,一個淩厲的眼神看向劉順,劉順趕緊搖頭,我沒幹。再看向小得子。

小得子跪在地上,頭埋得低低的,從懷裏掏出幾顆碎銀子,吞了吞口水道:“回皇上,這便是皇上托雲姑娘送來的賀禮。”

“嗯,退下去吧。”楚晔瞟了眼銀子。

這姑娘打人臉面打得狠啊,即使是宮裏的奴才,也不是這麽個賞法,這是打發要飯的吧。

怪不得要告狀告到禦書房來了。劉順看着皇上平靜的顏色,唔,一點也沒有懷疑小得子的話,看來是深知,這确實像是姑娘能幹出來的事。

原以為這麽個動不動便哭鼻子的病弱姑娘,定是個性子嬌柔的,可誰知相處下來卻是個坐不住嬌縱的。唉,一字之差哪,差之千裏。這怎麽又跟後面的人扯上了。

“姑娘今日又往哪裏去了?”語氣有些不悅。

今天一直跟着皇上您呀,姑娘去了哪些地方,我哪知道這麽清楚。劉順淚奔。這時救他的十七正好來了。“十七。快和皇上禀稟,姑娘今兒都去了哪兒?”

十七剛見到一手攥着碎銀子的小得子,心裏已是咯噔一下,見這架勢,慌忙道:“今兒姑娘,在馬廄待了一會兒,便往後宮去了……”

見皇上的臉沉了下來,忙道,“小的們攔不住啊,姑娘向來是哪兒熱鬧往哪兒湊的。”

“嗯。”

“上了騰飛閣,姑娘見到這麽多人開始還是很高興的,可後來幾句話不對付,衆娘娘突然給李妃娘娘賀起壽來。姑娘便向二十要碎銀子……奴才們本應勸着,不該給的。可二十說……”十七咽了下口水,哥別怪我把你賣了,這不得實話實說麽,“二十說不給太憋趣了。”

皇上己一臉山雨來了,雷霆萬均的架勢了,十七叩俯在地,“皇上,娘娘們無不當言語,亦無不當行為,合規合矩。可她們言行就是讓人感覺在折辱姑娘。”

☆、嫡女與妾

“折辱!?”

見龍椅上的人,語氣雖還算平靜,但額上青筋冒起已處在暴怒邊緣,最後一撩袍子,風風火火地回了蓁蓁院。

屋裏靜悄悄的,不見人影,楚晔挑開床帳,見人已伏在床上皺着眉睡着了。來時的又氣又急的心情此刻全都轉為不知名的酸澀。

四五月間的天氣已微熱,他的小姑娘卻一直很怕冷,如今薄被未蓋,團着身子,緊抱着枕頭。扯過被子替她蓋上,卻驚醒了睡着人。

“晔哥哥,你回來了呀。”

“嗯。”

“什麽時辰了,要用晚膳了麽。”

“嗯。”

“晔哥哥。”見到楚晔不算好的臉色,阿媛扯住他袖子,不安地問,“你生氣了?”

“沒有。”

“對不起。給你惹麻煩了。”阿媛緊了緊手中的袖子,不敢看他,有些膽怯地道,“別生氣……”

幾個月前,還吃不得半點虧,連自己都要打的人,如今卻因為一點小事對他心生怯意,楚晔只覺得心像被針紮了一下。

聽不到回答,阿媛心裏一慌,“我下回……

“不生氣。”楚晔快速打斷的話,“你本就是這性子。”

“真的?”猶還有些擔心

“真的,不生氣。”見她擡起頭來,楚晔把人按進懷裏,撫着發絲道。

“那便好,剛才我還擔心來着。”

“阿媛……”感到胸口一陣濡濕,楚晔緊了緊雙臂,“別擔心,都過去了。我們會好好的。”

“剛才做惡夢了。”

“嗯。”

“夢到,晔哥哥趕我走,還對我說,已經納了妾,有了未婚妻……”

楚晔心跳驟然停頓一下,又猛烈地快速跳個不停,聲音卻很平靜,“這只是夢……”

“還好只是夢。”阿媛悶聲道,“我還真怕被趕走。什麽都不記得了,沒有親人、朋友。不記得家在哪裏,我無處可去。”

“你有我……”楚晔道。

“可我只有晔哥哥。”阿媛抓緊楚晔胳膊,“除了晔哥哥,我什麽也沒有,這才讓我害怕。若有一天你不要我了怎麽辦?”

“怎麽會,我怎麽可能不要阿媛。”楚晔急道。

“她們雖然不得晔哥哥歡心,憑着家世,你卻不能不顧她們,這宮中總有依舊她們的一處位置。”阿媛哭道,“可我全憑着晔哥哥的喜好,在你的一念之間,怎麽不怕?我連我自己都忘了……”

“別怕,那些人不用在意,別怕……”楚晔不知道應該怎麽說才能安撫她,太多話不能說,只好擁着她,反複地說着“別怕”,別怕我,好不容易把你拉回來,是想讓你開開心心地和我在一起。

……

良久,阿媛出聲問:“晔哥哥見過我爹娘麽?”

楚晔只覺得頭皮一緊,張嘴不知道該吐出什麽樣的言語。

“沒見過麽?”阿媛悻悻地道,“是啊,我自小便是孤兒,晔哥哥怎麽會見過我爹娘呢……”

“你爹……”楚晔一出聲,便見懷中的姑娘擡起頭,眼光發亮地等着他往下說,原本脫口而出的話卡在咽喉,他一心全是你娘,以至于把你當作為你娘報仇的棋子。最後無力地道:“你爹很英俊。”

阿媛搖搖他胳膊,亮晶晶的眼睛直直地看着他期盼着繼續往下說。

楚晔擡手将她的臉按在胸口,澀然道:“我也不太清楚了。”

阿媛埋頭在他胸口,悶聲道:“有爹娘是什麽感覺?”

在谷中她便問過同樣的問題,可如今連帶給她溫暖的先生與外祖父也不記得了。楚晔閉上眼抱緊她,“我也自小與父母分離,這方面的經驗甚少。”

“然後,我們倆相依為命,一起長大麽?”

“嗯。”

阿媛呼了一口氣,有打小的情分在,“這樣我便放心些了。我們在一起那麽多年,晔哥哥不會輕易趕我走了。”

傻子,楚晔心道,有什麽不放心的,失去的滋味嘗過一次,此生斷不會再要去嘗的。

李輕雪的母親,進宮來探望她。

“母親。她欺人太甚了!”李輕雪怒道,“我要父親與爺爺為我出氣,不然我有何顏面在這宮裏,那些人背後不知如何取笑我,輕視我呢!”

說到“輕視”二字,她“嗚嗚嗚嗚”哭出聲來。

“胡鬧!”李夫人說,“若不是你先前的一番作為她豈會這麽做!”

“那也是她先出言不遜在先!”

“那又如何,在這宮裏,這一句二句的言語,你便得忍着!得忍!”

李夫人痛聲道,“當初讓你早早定親,你挑三撿四,嫌棄這個嫌棄那個,如今到好,被家裏兩個官迷心竅的送進宮來,知道委屈了?晚了!!”

“母親……嗚嗚嗚嗚……她不過是個來歷不明的野丫頭,憑什麽……嗚嗚……”

“就憑她是皇上親口認下的未婚妻,是他的青梅竹馬!”李夫人冷笑道,“又是個青梅,咱家裏不是也有個麽,心不是都偏到天邊了,差不多的年齡,把你送了進來,讓那個賤蹄子在家當大小姐,找好夫婿,哼,作她的春秋大夢!”

“母親,皇上會像爹一樣偏心麽?”

“輕雪。”李夫人替她擦幹眼淚,“別想什麽心不心的了,入了宮,以後便守着你的份位,尊榮過日子,以後再有個皇兒,便可以了,別肖想太多。”

“母親……”

“你是李家的嫡女,在這宮裏,你的家世最出色,如今又是掌管宮務的一等妃,是這後宮的第一人。宮裏無人敢小瞧你,即使将來有了皇後,她家世也必定不如你的。無論是皇上與她都會敬你三分的。”李夫人嘆了口氣道,“前日你的作為,你以為打的是雲姑娘的臉面,可你實際打的卻是皇上的臉面。她可是皇上當着朝臣們親口認下的未婚妻!如今皇上能将事情掩過,最好不過,此事若宣揚出去,雲姑娘固然讨不好,你也撈不到半分好處,還得罪了皇上!”

李夫人撫着李輕雪的脊背道:“在這裏可再不能像在家一樣了,別作意氣之争。還有防人之心不可無,你得多長長心眼。”

李輕雪靠着她道:“母親是說,雲姑娘會害我?”

“雲姑娘只是嬌橫的丫頭,母親倒覺得她出了氣,不會再找你麻煩。再者她孤身一人,無兵無卒,掀不出什麽風浪。

母親擔心的是柳、吳之流。尤其是那個柳如煙。”

“柳妹妹待我極好。”

李夫人戳着她腦袋,“就沖你這句話,我就千萬個不放心。”

“母親有什麽可不放心的。”李輕雪不服氣。

“你看看你,人家三句好話,便被哄了去。為娘的,告訴你。”李夫人無奈地道,“那柳丫頭,看上去天真,其實城府極深。”

李夫人很不屑,“柳家教養出來,專門入宮争寵的丫頭,會天真到哪兒去?”

“我怎麽不知道?”

“你從小到大除了與人比首飾衣服,你還知道什麽!”李夫人恨鐵不成鋼,真想把自己的人生哲學一股惱兒全塞進她腦子裏。

“你看看,柳如夢,柳如花兩個丫頭,同是一個娘胎出來的,這兩個丫頭從來不求什麽琴棋書畫,歌舞技藝樣樣精通,只學了家中庶務與禮儀,早早地便許了好人家。你不覺得奇怪麽?”

“我一直以為是柳如煙得寵,才與其它姐妹不同些。”

“蠢,以後多動動腦子,哪個親娘會把女兒當妾來撫養,這分明……”

“娘!”李輕雪哭了,“女兒如今也是妾。”

“是娘不好,說錯話了。”李夫人心疼地摟着她,“娘的輕雪最好的丫頭。”

騰飛閣一事便這麽波瀾不驚地過去了。

這日,楚晔難得偷得半日浮生閑,還未進院門,便聽見裏面一陣陣犬吠之音,“這又是怎麽了?”挑眉加快了腳步。

阿媛與一幹宮人正忙得不亦悅乎,地上綁了一只長毛西施犬,如今感覺大難臨頭,瞪着恐懼的狗眼,狂叫不止。

“這畜牲長得忒醜,讓我來給它裝扮裝扮。”阿媛得意地舉起一把寒光閃閃的大剪刀,一刀下去,西施犬頭上的毛便禿了一大塊,“咔嚓”又是一剪刀,一大縷長毛掉下,耳朵裸露出了一片粉色的皮膚。

"汪,汪……”西施犬拼命地掙紮。

“這麽長的毛,真累贅,我來幫幫你。這天也越來越熱了,讓你渡個涼快的好夏。”咔嚓,咔嚓,阿媛揚了揚手上的剪子。

“做什麽!”一聲怒喝,楚晔身形一閃,氣急敗壞地上前奪過剪子,扔得老遠。

被當場抓了包,阿媛心虛地耷了腦袋,嚅嚅地說:“我只是剪一下毛,待會兒就放回去了。”

“哪裏來的?”楚晔指着剪子質問。

阿媛急急地答:“我沒有去搶,是它自己跟過來的。”擡頭見楚晔目色深幽地看着自己,氣焰全無,焉頭耷腦地低語,“我只是偷偷給它吃了根骨頭,便跟着來了。”

楚晔深吸一口氣,順着她的話問:“這畜牲哪裏來的?”

“柳如煙的。”

“嗯?”

阿媛伸出手,指了指後宮的方向,“後面那個虛眉假眼的柳妃。”

“得罪你了?”

☆、自盡的先皇後

“沒有。”阿媛搖搖頭,扯着楚晔的袖子說:“可我讨厭她。”

楚晔撫額,還真是個誠實的好姑娘,是不是還要謝謝她,當初對自己手下留情,沒把玉雪龍的鬃毛馬尾給剪了。

“剪刀哪裏來的?”回歸正題。

阿媛指了指跪在一邊的一月。

一月哆哆嗦嗦地道:“這是奴才的裁衣剪,姑娘要剪子,才從外院拿來的。”

跟在楚晔身後的劉順,狠狠地剜了她一眼,不知死活,明知皇上不喜內院有利器,平時連姑娘家的發釵都嫌銳利,不允許入院。上回十五在屋內打碎了一只碗,皇上讓他把碎片一片不拉地撿起拼好,确認沒有落下一片碎瓷片才放過了。如今拿了這麽一把鋒利剪子進來。這蠢人別拖累別人好。

“劉順!”

劉順會意,趕緊叫了幾個太監将人拖了出去。

“她會怎麽樣?”阿媛急了。

“回姑娘,依律應打一頓板子,趕去做苦力的地方。”劉順答。

“晔哥哥,饒了一月的這一回可好?是我讓她拿剪刀來的,不幹她的事。”

“犯了院規就該受罰。”無半點通融之意。

“你分明是想護着後面那些人,才罰一月,殺雞駭猴!”

“胡說什麽!”

院外傳來一月受刑的聲音,慘叫聲與此起彼落的杖責聲,聲聲刺耳,阿媛抓着楚晔的衣袖,淚珠直在眼眶裏打轉,“晔哥哥……”

一團黑影受了聲音的刺激掙脫繩索一下從地上蹿起,張開大嘴,露出尖細的獠牙,向人撲來。阿媛聽到動靜回頭看去,狗已被一腳踢開,撞在樹上,血沫飛濺後,“叭”地一下掉落在地,不過抽搐二下,身下便湧出大片鮮血,斷了生息。

“啊!啊!”一月的慘叫聲,變得遙遠不真實,卻像利刺紮入腦海,前面的暗紅的血,無限放大,彌漫了整個眼簾,到處是鮮血、屍體……阿媛臉上血色退得幹幹淨淨,如一張白紙,獨自站在屍身血海之中,瑟瑟發抖。

“阿媛。”楚晔發覺異樣,捂住她的眼和耳朵,帶入懷中,聲音盡量柔和,“怎麽了?”

“血,好多血……”

遞了個眼色給劉順,人便匆匆出去了。

“那只是一點點狗血,一月已經免罪了,沒事了。”

懷裏的人,驚魂未定,“可我剛才看到了好多血。”

“你看錯了。”剎那的僵硬後,楚晔輕輕放開她,“哪裏有?”

展眼看去,院內清清爽爽,已無一絲血跡,兩側的白玉蘭,潔淨的花兒開滿枝頭,散着幽香,小徑邊嬌黃的迎春花,随風輕曳。幾株三人合抱的大樹,散開枝葉,淺綠、濃綠、嫩綠、墨綠交錯在一起,一派生機盎然之景。

一切皆是幻覺。

呆呆地站了一會兒,楚晔拉着她慢慢地回了屋。

沒多久,二月端來了濃燙。

阿媛嘗了一口,雖鮮香,但入口卻微苦,嘟哝着:“這跟以前的不一樣。”

“嗯,高修遠加了些寧神的草藥。”

“太難喝了。”阿媛推開碗,“好好地,我不要吃藥。”

楚晔為自己也盛了一小碗,緩緩喝下,“這不是藥,是補身子的湯。”

炯炯目光之下,阿媛不得已,悻悻然地也喝了一大碗。一碗熱湯下去,臉上暈了些血色,昏昏然睡意上頭。

上了床,掖好被角,放下床帳,楚晔才要離開,被阿媛攥住了衣角,“晔哥哥,你陪着我可好?”

“嗯。”楚晔在床邊靠坐下,握着她的手問,“怎麽了?”

“我一個人有些害怕。”

“別怕,我陪着你。”那些都忘了罷,以後年年歲歲在這深宮之中,我們相互陪伴。

這天,太液湖邊,遠遠地傳來絲竹歌舞之聲。

“她們倒熱鬧。”阿媛撇撇嘴,腳不由地向熱鬧之處走去。

“姑娘。”跟在一側的二十、十七、八月等人。只覺得頭大了。

“你們不想我去”阿媛狐疑地問。

二十噎住,咱奴才哪敢呢,是皇上不喜你往後面去。

“姑娘,快用午膳了。”

好丫頭,二十不禁贊了聲八月。

阿媛擡頭看了看天色,還早,“我不去跟湊熱鬧,只去園子裏逛逛,來了這麽久,都沒去過呢。”說着便往裏走。

“姑娘快看。”八月指着天空道。

原來有人在放紙鳶,藍到極致的天空中,飄浮着一只色彩斑斓的大蝴蝶。好漂亮。阿媛眼睛亮了亮,“走,去看看。”人已順着紙鳶的方向走去。

繞過幾處花叢林子,越走越僻靜。透過重重樹霭前方已隐約可見一角巍峨飛檐。忽見前方假山裏似有人影浮動,又有碎碎地話語聲傳來,阿媛示意衆人止步,自己屏住氣,悄悄地走過去,卻見粉色裙裾在眼前一閃而逝,走出一名尖嘴猴腮的青衣太監來。

“見過雲姑娘。”

“哪裏的?”阿媛向裙裾消失處看去。

“奴才是總務府的小德子。”

“哼,德?”阿媛嘲諷一哼,懶得理你們,繼續向往前走。

不過行了幾步。“姑娘留步……”二十喘着氣跑過來。

阿媛擡頭看去,前方有一座殿宇,遙望過去,無數間屋子連成一片,秀麗華美,比乾元宮還要大些。

“那是哪裏?”阿媛問。

“姑娘,那是鳳儀宮。”

“可有人居住?”

“無人。”

“你這麽副樣子,分明是不想讓我去,為什麽?”

二十正想着如何應答。突然一個小宮女斜裏竄出來,眼看要撞上阿媛,生生止步,卻收不住腳步,摔倒在地,手上的匣子摔在地上,“咣铛”匣子裏的數支純金鳳釵掉了一地。

宮女見沖撞了貴人,連忙爬起來,跪在地上連連讨饒:“主子饒命。奴才是李妃宮裏的,二個多月前先皇後殡天,留下好多……”

“先皇後?”阿媛冷冷地看向身邊的奴才們,默了默,指着地上的宮女道:“來人,把這個奴才帶去給劉順,讓他好好問問。”

“冤枉啊,今天主子們鬥釵,奴才只是奉命……”

“閉嘴。”阿媛怒了,“即使我什麽也不知道,也不屑你們如此費盡心機地提醒我!”

十七和十五半,趕緊捂着宮女的嘴,将人拖一走。這事得向皇上報上一報哪,十七心想。

自從服侍姑娘起,從未見過姑娘發怒,這還是頭一次,二十和八月,吓得趕緊跪下。

“說,什麽是二個多月前的先皇後。”阿媛一改常态,居高臨下,疾言厲色。

二十聽到這話,冷汗直流,姑娘發起威來,堪比皇上,整個身子都伏在地上,戰戰兢兢地老老實實回:“回姑娘,先皇後蕭氏于二個多月前與皇上大婚,當夜蕭黨伏誅,蕭家滅族,華音殿大火,蕭氏與她父親都在華音殿自盡了。”

寥寥數語,明明不是自己的事,阿媛原本被隐瞞而生的怒氣突然全散,萬分悲傷湧上心頭,不知不覺,淚流滿面。她抹了抹淚,說:“帶我去華音殿。”

“姑娘求您了,別去,那裏早燒得一幹二淨,皇上命人封了大門,不許人去。”二十連連叩首。姑娘要真去了,皇上得扒他皮了。

阿媛倒真不去了,往蓁蓁院回去,奴才們都小心翼翼跟着她。她忽然回頭,喝住他們:“站住,別動,不許跟着我。”說完一個人向着蓁蓁院跑去。

劉順得了十七前來報的信暗叫不妙。皇上正好在禦書房和大臣議事,不得打擾,他只得先匆匆跑來。

走到半路看到二十幾個,唯沒有姑娘,心涼了一半。待知道,他們讓姑娘一個人跑了,簡直就涼了個徹底,一腳把二十踹了,要是那個祖宗有個三長兩短,大家都別活了。後又得知,二十把蕭後的事跟姑娘說了,氣得殺人的心都有了。

姑娘顯然是什麽都不知道的,為什麽宮內人人都知道的事,她卻不知,顯然是皇上有意要瞞着的。二十倒好大家都諱莫如深的話,全倒了,皇上要是在姑娘吃了憋,定是要找他們這些奴才算帳的,這是要害死全院奴才的節奏啊。

幾個人回到院裏,發現姑娘還沒回,都慌了神。

禦書房內,淩西帶來了進一步證實的消息。

一向行為端方,在業國如若神砥的太子睿,最近出了件堪稱醜聞的異事。

在楚晔大婚五天前,業後為自己兒子納側妃,納的是在業國頗有賢名自己的親侄女蘇氏。結果喜轎到了太子府門口,大門、側門,太子府所有的門都緊閉,一行送親的人吹吹打打半天,都沒動靜。大門硬是不開,連門房也不見一個。最後還是業都府尹帶着衛隊以擾民為由,将人趕走。

深夜,業後有恙,傳太子進宮,太子睿進宮後,整整半月未出宮,也未見人影。到了第十六天,大家終于見到了太子,輕減了不少,稱業後病重,自己一直在侍疾。随後業皇下令,讓業後遷去別宮養病。并呵斥國公府,不知禮數,藐視皇威,褫奪封號,責令回鄉閉門思過。

所以這也是楚業邊境,楚國大面積換防,業國毫無動靜的原因,已自顧不暇。

對于業國來說,太子睿是舉足輕重的人物,朝堂上幾乎是他一人之言,業皇軒轅泰已退居幕後,太子睿緊緊掌控朝政,早已是業國無冕之皇。

跟各國諸王奪位不同。業國近年來都是平穩過渡,當年也是軒轅極親自将皇位傳給自己的弟弟現軒轅泰,軒轅泰更是早在五年前,太子睿及冠時,頒下傳位诏書,只是當時睿以自己尚需歷煉為由,沒有舉行登基大典。

太子睿一旦有恙,業國必亂、必衰。因為業國沒有第二個有能力繼承皇位的人。業國的其它三位皇子一到十歲便被軒轅泰分封到各地為王。宮裏派來的先生都只教他們詩詞書畫,沒興趣的只識得幾個字便罷了。

淩西離開後,楚晔看到劉順不在跟前伺候,便回了蓁蓁院,一進院就發現宮人急得團團轉。沉聲問:“姑娘呢?”

☆、及笄

二十已吓得腿軟,聽到問話“撲通”跪下,一五一十地把今天的事禀告楚晔。

楚晔聽完,沒有過多的話,只道:“去找。”

劉順在一邊看見,原本的門框被挖下一塊,被皇上捏在手裏,生生成了碎屑。今天所有蓁蓁院的人多自求多福吧,別成皇上手中的木屑才好。

楚晔急匆匆地一人徑自來到鳳儀宮。

鳳儀宮自打大婚那天起,便封了殿門,裏面空無一人,短短幾月無人打理,院內已雜草叢生。斜陽淡照下,巍巍宮殿顯出幾分寂靜和落沒。

大門“吱呀”地打開了

冷森的寒意迎面而來,宮內的大樹遮天蔽日,整個殿宇都籠罩在一片昏暗之中。

沿着長廊走向新房,原本不在意、不上心的婚禮,現在卻歷歷在目,每一個細節,現在都記得起來,他們一起祭天,拜祖,三跪九叩成為夫妻。他那時還很不耐,走得很急,險些帶倒了她。恨不能一切重來,他一定珍之又珍。

楚晔推開沾着一層薄灰的房門。那日他故意沒有帶阿媛入房,就在這門口,随便找了借口就離開了,把她一人留在了這裏。若是當日他能看她一眼,也許一切的傷害都會不複存在……

喜桌上的交杯酒還靜靜地在原處,從頭到尾,沒有人喝過。一席大紅蓋頭落在地上,金絲線繡的彩鳳還栩栩如生,展翅欲飛,當日她得知後該是怎樣的傷心難過啊,以致于寧願去死。

走進屋,一絲微不可察的甜香萦繞鼻端,楚晔蹙眉,急忙入內找人。

“咝咝咝。”

循聲看去,阿媛跌坐在地上,閉目靠在床上。大紅的床帳落下,幾乎罩住了她整個人。一條一尺多長的火紅赤練蛇,攀在帳上,正張大口,露出長長的撩牙,欲向昏睡的人咬去。

銀光一閃間,整個蛇頭連同一只酒杯掉落在地,砸個粉碎,蛇身像軟面條般掉了下來。

他趕緊抱起阿媛離開。

經高修遠診治,這不過是中了烈性的安睡香罷了。倒是人,因為在地上昏睡太久受了涼而得了風寒,怕是不太秒,畢竟人還沒有完全好利索。

到了晚上,果然起了高燒,來勢洶洶,到了後半夜人竟抽搐起來,吓壞了楚晔。

高修遠也急了,別再燒出啥毛病來。好在想起來,楚宮裏還有藍雪蓮,雖聖藥藍雪蓮用來退燒有點大材小用,但雪蓮可再得,人別再出啥纰漏了。

他看了眼楚晔,一夜未眠,眼睛通紅,坐在床邊的繡凳上一動不動,緊緊地盯着阿媛看。

人若救過來,再去了,那蕭耀軒翁婿倆絕對要得同一個病了。自己治蕭耀軒治了十多年才有點起色,這也靠的是蕭耀軒自己的執念才醒過來。現在這個,怕是不會有那樣的執念。那可是皇上啊,作為禦醫世家,他自己怎麽對得起列祖列宗。

用了藍雪蓮,阿媛的燒退了,昏昏沉沉地睡了二天,第三天晚上人清明些了。

楚晔坐在床頭看着阿媛,前些天才好些的人,現在又清瘦些了,下巴尖尖的,眼睛愈發顯得大。心疼地攬着她。

只聽見阿媛低聲說:“晔哥哥,我剛才夢到新娘子了。”

楚晔身子一僵,渾身血液都停住了。

阿媛接着說,“那新娘子獨自一人在屋裏等了許久,又冷又餓,蓋着蓋頭,什麽也看不見。可她不敢動,一直這麽等着,可許久許久也沒有人來,也沒有人來救她。”

阿媛擡頭,看見楚晔漆黑的眼眸露出悲涼的神色。

四目相對一時無言。

良久阿媛才說:“那個姑娘何其無辜,他嫁的男人是為了殺他全家而娶她,真可憐。晔哥哥,她是喜歡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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