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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見軒轅泰眼中的厭惡與鄙薄,心中一涼,哀哀道:“皇上,睿兒遲遲不娶,是因為心中念着阿媛。這怎麽可以?”

“有何不可?”

“阿媛她姓軒轅啊,不僅和他差着輩分還叫他一聲先生,這不是讓天下人恥笑麽?這會成為睿兒人生的污點!”

軒轅泰變得目光凜冽,如臘月寒冰,“朕倒是以為,身為一界太子,婚事由幾個婦人罷弄才是污點,才是恥辱。”

“可阿媛并無愛慕之意。”

軒轅泰更為不屑,“睿兒,出身,相貌,文才武略乃當世第一人,阿媛尚年幼,情窦未開,等大了些自然會心悅之。”

軒轅泰口氣稍溫,“他們青梅竹馬,且不說睿兒一片癡心,阿媛也從小将睿兒視為最重要的人。他倆必是美滿良緣。這也圓了哥哥的心願。”言語間頗為自豪,“大業的太子,朕的兒子,如此出色的軒轅睿,當得起這美人江山。”

業後聽了這一席話,伏在地上瑟瑟發抖。

軒轅泰冷冷鄙睨她一眼,“安份地呆着,不要再蠢人多作怪了。”

剛擡腳轉身,聽見業後道:“阿媛可能在月氏。”聲若蚊蠅,幾不可聞。

軒轅泰目如利刃,一把扣住她下颌,“還做了什麽見不得人的事?說!”

業後結結巴巴,将她和蘇錦兩人在城郊面見阿媛一事和盤托出。

聽完後,軒轅泰面色鐵青,輪起手狠狠扇了業後一耳光,“為了自己的私欲,聽信小人之言,你置朕與太子于何地?”

一手指着她,氣得指尖顫抖,“你這個毒婦,還有什麽事是你幹不出來的?兄長屍骨未寒,你卻将他的孫女趕出業國。”

“阿媛自己也願意走的。”

“你!不過是仗着自己是睿兒親母,仗着阿媛年幼可欺,仗着阿媛對睿兒情誼。逼她走!她一個孤女萬一出了什麽事,這是要了睿兒命啊。九泉之下你讓朕如何面對兄長,面對列祖列宗!”

軒轅泰想起,幼時宮闱之争慘烈,母妃早早過世,兄長不過十多歲,自己還嗷嗷待哺。是兄長亦父亦母地呵護自己長大。待兄長榮登大位後,更是不留餘力地培養自己,最後把皇位也傳給自己。他對自己唯一所求,便是托他好好照顧阿媛。可如今,那丫頭越是在乎睿兒,越會走得遠,越不會回來。他終究是有負兄長所托。

軒轅泰心裏一陣難過。

聽到門外的動靜,回頭看時,只見軒轅睿,臉色青白,扶着門框轟然倒地。

業後被這一耳光扇得,眼冒金星,口鼻流血,一也臉頰高高腫起。痛得昏沉間,只聽見一聲驚痛的呼喊:“睿兒!”一陣兵荒馬亂之後,冷若寒霜的聲音響起,“十日後,将皇後遷至業郊別苑,此生不得再出苑,蘇錦瑟杖斃,蘇氏一門貶為庶人,逐出業都。”

說完那人頭也不回地走了。

四個月之後,七月二十八軒轅睿舉行了四海皆知的登基大典。坐在龍攆上接受衆百姓朝拜的新業皇,撂開眼前冕前的玉珠,向着人群中細細搜尋那個朝思暮想的身影。可是沒有,沒有。

他遲遲未登皇位,一方面是為了不想被早早束縛,另一重要原因,便是想等着阿媛長大,能在他登基之日立她為後,他們能在同日為皇為後。

阿媛快回來,你答應過我,待我登基為皇的那一天,定要為我大肆慶祝,親自為我送上一份好禮,為何不見你的身影?

此時遠在楚國阿媛忘記了他們的約定,忘記了他,在楚宮的太液湖正與楚晔一起舉行着她的及笄禮。

短短一年,軒轅睿失去了健康的身體,失去了原本想要相伴一生的人,從此天涯海角,各自安好。

馬車載着他,行駛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明媚的春光透過窗棱,照射進來。可他感覺不到一絲暖意,只覺得透骨的冷。

錢大富打斷了這車裏的冷寂,問:“公子是想去驿站,還是客棧?”

“去楚國驿站吧。朕明早就回業國。讓大壽和夏荷留在這裏吧。其餘人一起回吧。”

錢大富詫異:“公子不等小公子啦?”

軒轅睿幽幽地道:“失憶,重傷,廢武,阿媛這一年定是遭了大不幸。如今有安穩的日子,何苦再去記起。”

“可她也把公子忘了啊。”

“忘了便忘了吧。”

“若被楚人發現她是業國安樂郡主定容不下她。”

“若真有那麽一天,只要阿媛願意,那便公開身份聯姻吧。想來楚晔也定是樂意的。”軒轅睿苦笑。

“公子怎麽辦?”錢大富紅了眼眶。

軒轅睿斜靠在墊子上,拉了條薄被蓋在身上,疲累地閉上眼,不語。

禦書房外。

敬事房的總管太監王德貴,帶着一位嬷嬷,悄聲問劉順:“劉公公,您看啥時候給雲姑娘……”說着揚了揚手中的“大婚寶典…皇後篇”,又指了指身後嬷嬷用托舉着的木盒。

劉順會意,扯扯袖管問:“皇上的呢?”

“前些天早就送去了。”

劉順遞給他一個詢問的眼色,“為何姑娘的還沒送?”

“哎喲,大總管,小的沒您的同意,哪敢往蓁蓁院裏遞東西。”王德貴壓低了聲,再道,“這又不能光遞了便了事了,歷代傳統,不還得講解一二麽?”

劉順剜了他一眼,“你幹這事又不是第一回了,怎麽這回倒找上我了?”

王德貴賠笑,“這不去年上那啥家去,還沒見到人,就被好一頓臭罵趕了出來。所以這回特意先來求公公給個指點。”皇上自登基以來,根本沒入過後宮,他這敬事房也閑了一年,壓根兒沒見過皇上幾回,天威難測啊。只好厚臉皮來求劉順。

劉順轉念一想,皇上一向把姑娘看護得緊緊的,這要是冒然送去,驚擾了姑娘,怕皇上又要翻臉了。

“就你心眼多。”劉順剜了他一眼,“等着……”

“好咧!”王德貴深深彎腰作了個輯禮。

劉順來到書房門前,扣門,“皇上,敬事房總管王德貴和教導嬷嬷帶了大婚寶典在門外候着。”

☆、婚前教育

房內半天無聲,待劉順想招人離開時,才聽到楚晔道:“東西奉上來,人回去即可。”

劉順拿着盤子托着寶典和盒子,進門來,只見皇上端坐在書桌後,正面無表情地看折子。在滿屋燭火的映趁下,耳尖染了薄紅。

放下東西,悄然退下。

楚晔打開典冊,入目的是一副春宮畫。刻畫入微,纖毫畢現。一頁頁地翻過。

看完後,又打開盒子,裏面是一對交疊而坐歡喜佛,觸動機關,歡喜佛慢條斯禮地動起來。

忽地劉順在門外高聲唱喏,“姑娘來了”。

楚晔吓了一跳,慌忙蓋上盒子,胡亂地塞進抽屜裏。

阿媛與往日一般着着男裝,走了進來。

走到楚晔面前敏銳地發現,他耳根泛紅,見到她竟有些局促,“晔哥哥,你幹什麽了?”

楚晔繃着臉,看向小姑娘,一身降紅袍子,頭戴金冠,稍薄的春衫已遮蓋不了胸前兩團豐盈。

“欲蓋彌彰,掩耳盜鈴。”楚晔起身,摘了她的金冠。

如瀑的黑發瞬間散落在肩頭。

阿媛薄怒,“還不是要來這裏叫你回去才穿成這樣的。”手忙腳亂地想要把頭發束起。

楚晔拉住她手,“這樣挺好。”

“這怎麽見人?”

“我不是?”楚晔伸手撩開阿媛一邊的長發,薄唇貼着人耳朵道。

阿媛紅着臉,跳開一步,戒備地看着他。她只覺得這幾天,這個怪怪的,時不時地對她動手動腳。

楚晔回身落座,翻開一本折子,餘光瞟見那本大婚寶典還赫然躺在桌上,折子一合,随手放在典冊上,正好遮住封面上幾個大字。

阿媛卻眼尖,“這是什麽?”拂開折子,見是一本大婚寶典,還特意注明是皇後篇,“晔哥哥,這不是該給我的麽?怎麽在這兒?”

“嗯。”楚晔右手放在嘴邊微蜷,咳了幾下道,“許是奴才們弄混了,放錯地方了。”

阿媛狐疑地看看他,伸手去拿,被他擋住,“現在不能看麽?”

楚晔垂目,伸出一根手指鈎住她腰帶,緩緩将她拉近,攬身入懷,輕語:“帶我一起看……

阿媛他被抱着橫坐在膝頭,頰邊是他灼熱的呼吸,本能的警覺,一動也不敢動。

楚晔一手攬着人一手拿過冊子,放在阿媛懷中,翻開第一頁。

阿媛先是怔了怔,再看第二眼,己羞得滿臉緋紅,捂着眼不敢再看。

“還有好多呢?”

“我……我……我要先回去了。”掙紮着要起來,卻被他禁固在懷中。

“阿媛可看懂了?”

阿媛捂着眼不語。

“不懂可怎麽洞房?可怎麽與我做夫妻?怎麽與晔哥哥生兒育女?嗯?”楚晔輕啄着她耳垂,啞着聲問。

阿媛身子蜷成一團。

拿開她捂眼睛的手,可眼睛仍用力地閉着。

楚晔一聲輕笑,阿媛懷裏的冊子被拿走了,手裏多了個冰涼的事物。

“乖,看看。”

阿媛慢慢睜開眼,手中竟是兩個赤身小人,一男一女擁坐一起。那人勾魂攝魄一笑,長指一挑,兩人緩緩動作起來。

比剛才更甚。

阿媛羞得輕聲啜泣起來。

楚晔拿走她手中的歡喜佛,“別哭……”,一下一下輕吻她臉頰。

慚慚地落下的吻變得滾燙起來。阿媛推開他,慌着想要離開,剛起身,卻被分開雙腿跨坐在他身上。

想起剛才看到的,紅着臉掙紮要起來。人卻被他緊緊攬在胸前,燙得能将人溶化的吻鋪天蓋地而來。唇齒相依間,阿媛能明顯感到,臀間炙熱。現在的她不像以前一樣一無所知了。扭着身子不住地往後退。

楚晔悶哼一聲,停下動作,垂眸定定地看她。

阿媛以為自己弄疼了他,擡起濕漉漉眼睛怯生生地看向他。

只見那人俊臉透着粉色,如三月灼灼桃花,呼吸疾促,眼角一層水潤薄紅,勾人心魄。一雙眸子暗沉得尤如無盡的黑夜,将人吞噬。

他執起阿媛的一只手,放在胸口,“撲通撲通”,劇烈的心跳震得她手心發麻。手被帶着慢慢下移,劃過胸膛,勁腰,腹肌,最後向雙腿間探去。剛觸到,阿媛便像被開水燙了一樣,蜷起手指。攬在阿媛腰間的手,猛地一收,兩人頓時胸腹緊緊貼在一起。

“阿媛,我忍不住了。”聲音低沉,濃醇如烈酒,從阿媛耳朵一直灌到心裏,讓她熏然醉倒,軟軟地伏在人懷裏,讓人為所欲為。

話音一落楚晔抱起人閃身進了內室。将人放入床闱,翻身覆上,兩人鼻尖相抵,呼吸交錯。

楚晔盯着阿媛,鼻息急促炙熱,眼裏情欲翻滾,“乖,說,阿媛只愛楚晔!”

“阿媛只愛楚晔!”阿媛雙眸如一汪春水,與楚晔四目相對,軟得如一團綿花。

楚晔眉角飛揚,輕啓薄唇,“楚晔也只愛阿媛。”

床帳落下……外衫,中衣……一件件落下……

內室春色融融,門外劉順不合時宜的尖叫聲響起。

“皇上,恭王帶人求見!”

劉順見屋內半天沒動靜,又提高嗓聲喊了一句。

“滾!”裏面傳來楚晔氣急敗壞的聲音。

劉順屏住呼吸,不敢再叫,回頭對恭王道,“王爺,有事明天早朝再說吧。”

恭王瞪了他一眼,事關重大,哪能等到明日?

他朝大門行了個禮。中氣十足地吼道:“臣帶一人有急事求見皇上,望皇上能辯真僞。”

大門還是緊閉。

恭王吹胡瞪眼,要不是下午接到匿名信,信中寫“雲媛是蕭九”,他才不趟這渾水呢。

今日午後,他和王妃兩人正在花廳飲茶,門房送來一封匿名信,區區五個字“雲媛是蕭九”,如炸雷般,驚得他目瞪口呆。

先從女婿柏煊鵬那兒,問了雲媛的生辰八字。還好,不一樣,這就表明不是了。還好,還好,恭王拍拍胸脯放下心來。

怒道:“來人,去查查信是誰送來的,把他給我抓來。”

恭王妃啜了口茶,悠悠道:“雲姑娘來時,除了皇上,誰都不認識她。她的生辰八字也是皇上一人所言。”

恭王一顆心瞬間又提起。

又聽見自家王妃說:“前日去見了柳兒,像是聽她提起,皇上喜歡雲姑娘喜歡得緊,王爺你說,皇上前些日子為自己辦了生辰,整一年可怎沒見他為雲姑娘辦啊?”。

“許是忘了?”

“王爺,可有忘臣妾的生辰?”

“不敢,不敢。”這哪敢忘啊。這是不想過安生日子了嗎?

“聽聞王爺在禦書房頗見過雲姑娘幾回,她長得可像故去的蕭國公?”

恭王搖搖頭,不像。

但又細細一想,那丫頭舉手投足間還真有蕭家六郎的影子。尤其是那透着幾分頑劣的樣子。

恭王一拍大腿,可不是?那蕭四郎不就是個禍頭子麽?頑劣異常,威名在外,楚國的纨绔,哪一個見了他不繞道走?他是纨绔中的楚翹啊。

想到這裏,他不淡定了,站起來,團團轉。

恭王手一招,吩咐道:“來人,找個由頭進一下宮,悄悄問問柳妃,雲姑娘有何異常?”

又對王妃道:“那丫頭眼神清澈,不像是奸詐欺瞞之人啊?”

“嗯,臣妾看着也不像。”

恭王拍拍胸脯,應該不會。

王妃啜了口茶又道:“人是皇上帶來的。自個兒媳婦,他會不清楚?要王爺瞎操哪門子的心?”

“萬一皇上也被騙了呢?”恭王脆弱的心又再以提起。

“皇上可是當着滿朝文武,親口說那是他師妹。據說帶來時那人還昏迷着呢。高禦醫費了老大勁才把人救回來的。”

恭王來來回回走了數次,自言自語道:“要真是蕭九,那可是要命的大事。這才滅了蕭黨幾天,又立個蕭後,豈不是讓人卷土重來?”

“重來個屁!人都死絕了!”王妃忿忿不平:“他們蕭家女兒嫁給你們楚家算倒了八輩子血黴。”

王妃一拍桌子,“想當年小妍要不是嫁了你兄弟,現在定能好好的,兒孫滿堂。”

“王妃,息怒,息怒。”恭王急了。

恭王妃指着恭王的鼻子道:“你那個老娘,見不得人家夫妻恩愛,居然給小妍下絕子藥。要不是她無子可依,你兄弟會擔心她将來受人欺負,而扶持蕭家?任由他們做大左右朝政?還有你侄兒辰霄也不會被迫娶了蕭豔紅。”

“王妃,王妃,媳婦兒,這都幾十年的舊帳了,別翻了……”

恭王妃流下淚來,可憐小妍,年紀輕輕便抑郁而終。

恭王掏出帕子給她,老王妃擦了擦眼淚,擡眼看見一個老嬷嬷鬼鬼祟祟探頭探腦往這邊瞧。

抓來一問,老嬷嬷道:“養在別苑庶妃病了。”

老王妃一聽,再次指着恭王的鼻子罵:“你那個老娘,不光害了你兄弟夫妻,還給你招了這麽多妾。專往人媳婦心口裏插刀子。活該她一輩子不受你爹待見。”

“母妃已故去幾十年了……別……”

王妃怒目而視。

恭王明智地閉上嘴。

晚飯時分,恭王府侍衛找到了送信人。

送信人是個瘸腿乞丐,約二十出頭。聲稱自己是鳳儀宮侍衛統領。并拿出身份名牌,李亮。

名字是不錯的。可當日鳳儀宮侍衛和後來留守華音殿所有侍衛全都死了。恭王清楚地記得,皇上還特意封賞撫慰他們的家屬。這怎麽冒出一個已死之人?

仔細辯認,但無奈一年前大婚之日,宮中侍衛都是由皇上親自篩選。當時宮中之事他并無插手,僅單憑容貌對這統領确實不敢完全确認,只依稀覺得眉眼有些熟悉。

恭王問他如何知道雲姑娘便是蕭九的。

他答,元宵燈會,在街上意外看見皇上帶着她,且舉止親密,喚她阿媛。後李亮經過多方打聽,才知道,當今皇上的未婚妻名叫雲媛。

恭王不解,“你一個侍衛統領如何混成了瘸腿乞丐?”

☆、蕭九回歸

李亮閉口不答。直言讓恭王明日帶他上朝,讓真相大白于天下。

“好大的口氣。”恭王摸了把胡子,“你就這麽篤定我會樂意?”

“恭王爺定是不願蕭黨再卷土重來。”

恭王冷哼一下。被李亮說中了,他最不願地便是再有外戚幹權了。

恭王抹了把老臉,如果那丫頭真是蕭九可是大麻煩了。且不說皇上對她情根深種,光憑她自己手段心機也夠左右朝政了。

想到沃水一案,她展現出政治才略,恭王脊背一陣發寒,蕭家養出這麽個丫頭真是居心叵測。堪堪十多歲,卻熟通政務,這樣的人是如何培養出來的?以前沒細想,如今卻深思極恐。

又想到自家,他一子一女,世子已在朝中補了不大不小的實缺,女兒夫妻和樂,女婿也因為主禮大婚一事,升了官,馬馬虎虎算得上是皇上近臣了。柳如煙最近也得了恩旨,不再禁足了,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發展。

而自己也年近八十了。去年被皇上當衆請出朝堂,顏面掃地,至今還有心有餘悸,這次可不能魯莽。想到這裏,恭王覺得應該凡事以皇上為重,先跟他通個氣,而不是冒然将人帶上早朝。

皇上聖明,定能一辯李亮之真僞。于是,押了李亮連夜入了宮。誰知擾了皇上的好事。

正當等得心焦時,裏面傳來一聲“進來。”

恭王拎起捆得像粽子一般的李亮,趕緊入內,

只見屋內只楚晔一人端坐在書桌後龍椅上,臉黑如鍋炭,一副今天你不給朕說個所以然來,便要你命的架勢。

恭王恭謹地行了禮,道:“臣今日接到信件,說……雲媛便是蕭九!”

說完便呈上書信,半天也沒人接。偷偷擡頭,看見皇上正慌亂地看向右側內室。

吱呀,門開了,雲媛打開門。一身降紅的男袍,襯得臉色血色全無,正驚恐地看着他。

恭王內心哀嚎,“不妙……”

李亮打破了沉默,對着阿媛道:“九小姐還記臣否?臣便是那日鳳儀宮侍衛統領。”

阿媛搖搖頭,都不記得了,含淚喊道:“你們撒謊!”

“臣沒有”,李亮指着楚晔,“當日便是他親下的旨,派了神箭手将小姐釘在華音殿柱上,廢了小姐武功,挑了筋脈,逼小姐自盡。還将在場在一百多名侍衛殺了個幹淨。”

李亮拖着瘸腿站起,看着楚晔,面容扭曲,如怨鬼出世,“如此惡行,楚晔你這個陰險小人,以為一把火便能掩蓋一切麽,亮茍活至今便是要揭穿你,當日那麽多兄弟莫名死在你劍下,切齒之恨,今日便報。”

說着掙開繩索,袖中毒煙一灑,露出一柄隐隐泛藍短劍,刺向楚晔。

楚晔一見煙霧回身慌忙躍向阿媛,緊緊捂住她口鼻。

一擊未中,第二劍飛身而至。

楚晔抱着人閃身,避開劍峰,飛起一腳,将書桌踢向李亮,足有百餘斤的沉香木禦案,轟地一聲壓住李亮,一招斃命,李亮甚至還來不及發出一聲悶哼。

守在屋外當值夏明民,聽到屋內有打鬥之聲,率先破門而入。

一進屋見楚晔與阿媛無事,心中稍定,聞到有毒煙,屏住呼吸,大開門窗。剛要去叫人,便被楚晔一個眼神制止。于是轉身出門揮退了守在門外的衆人。

阿媛看到地上口鼻流血的李亮,只覺得一陣寒涼入骨,淚如雨下。

感到懷中的人簌簌發抖,楚晔将她整個人面向自己緊緊納入懷中,捂着她口鼻的手,全是淚水。

頃刻之間,毒煙散去,松開手,垂眸看着她,神色複雜,千言萬語,不知從何說起。

阿媛推開楚晔慢慢向屋外走去,越走越快,最後跑出了屋子。

楚晔運氣擡腿去追,一陣暈眩,剛才初時太急,不小心吸了口毒氣。再次擡腿時被恭王拖住了腳。

“皇上,怎麽辦?”

恭王吓壞了,皇上遇刺,刺客死前一番言論不僅道破密秘還直指皇上人品問題。暫且不論他的真僞,讓自己一人留在這屋裏,着實讓人心驚膽戰,自己不會被滅口吧?先抱緊大腿再說。

“夏明民,跟上!”楚晔吩咐。

“是。”

還好,恭王拍拍胸脯,性虧自己英明,沒有将人直接帶去早朝。要不然,天威盛怒,自家祖孫四代,怕都要血濺勤政殿了。

擡眼看去,楚晔正閉目調息。

這是中毒了?“皇上,要請禦醫來麽?”

楚晔不語。

恭王老實地在一邊呆着。

不過片刻楚晔便起了身。轉身向外走。

“皇上,皇上……”,恭王急了。

“就說有刺客行刺被斬殺了,其餘當什麽都不知道吧。”楚晔沉聲道。

“臣明白,臣領旨。”

楚晔在乾元宮書房外的小池塘邊找到了阿媛。她和夏明民兩個均是半身淤泥,

阿媛手中握着今日剛扔的瓷瓶,怔怔地出神,見到他,晃了晃,哭着說:“對不起,晔哥哥,我後悔了。一次又一次,一次比一次更糟糕,如今我再也不想被人逼着去面對。”說完頭一揚,一飲而盡。

楚晔擡頭望天,天上一車輪孤月缺了個口,月華之下,重重殿室飛檐反宇,魅影層疊。心中惴惴不安,前路不明,一如當初自己初進宮時。

“姑娘……”夏明民一聲驚呼。

阿媛腦中一陣劇痛,昏迷前,映入眼簾的是楚晔一張驚慌失措的臉。

楚國北疆楚燕邊鏡小城,一大早街上己熙熙攘攘。

包子鋪的老頭笑得合不攏嘴,這些天一天賣的包子是平常的三倍。

“老頭,來二十個肉包!”

“好咧!”

這些江湖人就是肚量大,能吃。

“王幫主!”

“郭門主!”

龍虎幫王幫主與五行門郭門主,在包子鋪遇上了。

“王兄,可是……”五行門郭充作了開鎖的動作。

“啊?郭兄也是?”龍虎幫王嘯天問。

“可不也是,王兄也收了信?”

“是啊,郭兄,不管真假,湊個熱鬧,去看看。”

“看來這次人不少啊。”郭充道。

“是啊,郭兄,你我同為燕人應相互照應才是。”

“不錯,王兄,咱們兩家同去。”

于是龍虎幫與五行門,數十人結伴而行。

……

目睹這一切的顧峰,對一邊的副将道:“速将此異況,以八百裏加急,報與皇上。你與顧随康同去。”

同樣,在玉峰山下。

淩北看着絡繹不絕入由業入楚的人,神色晦暗不明。

一邊的副将道:“将軍,一連幾天都有大量的業國人入我楚,怕有異變。應将此事速速上報朝庭。”

“無妨,只是此江湖人罷了,玉峰大營有五萬之衆,何懼這區區百人?”

“将軍,怕是不妥啊。”

“無需多言。”他已得到消息……,若能在此……自己必能立大功,成為大楚第一大将。

阿媛昏睡了一天一夜,醒來時己是第三日。

所有的記憶呼嘯而至。怔怔地睜眼看着床頂,感觀全失,那似乎是發生在另一個雲媛身上的事與她無關。

“姑娘醒了。”一月驚喜地喊道。

宮人們都圍了上來。

“姑娘餓了嗎?”

“可要進食?”

“姑娘可有不适?”

“姑娘可要喚禦醫?”

“姑娘。”

“姑娘。”

看着來來回回圍着她轉的宮人,看着他們嘴巴一張一合跟她說着什麽。阿媛一時混沌起來,不知他們在做什麽,更聽不懂他們在說什麽。呆呆地看這一切,仿佛與世隔絕。

“快去通知皇上……”

聽到這句話,阿媛感覺有些冷,慢慢地心也開始隐隐作痛,愈來愈痛,幾乎痛得不能呼吸。她從床上起身,往外走。走到外屋,看見一張木床和書桌。不由打了個激靈,腳步快了幾分。

一月趕緊為她圍上披肩,“姑娘可別着涼。”

阿媛轉過眼神,看着她,愣怔許久才明白她的好意,想像往日般朝她笑笑,可半天也沒能扯出個笑臉來。

勤政殿內楚晔怒視下面黑壓壓跪着的一幹宗親和大臣們。

昨夜楚都大大小小的官員和宗親都收到了匿名信。信上無一例外,都寫着“雲媛是蕭九”。

一下子炸開了鍋,今日一大早大批人都圍在宮門口請願。有百姓、有文人秀才、有官員……

早朝上,衆臣們更是群呼,讓皇上徹查。更有人坦言,雲姑娘身份一日不明,皇上便一日不宜大婚。

劉順悄悄地走進來,在楚晔邊上耳語:“姑娘醒了。”

楚晔起身,在衆目睽睽之下,拂袖而去。

☆、再相見

剛入蓁蓁院內,便遇上了木然往外走的人,“阿媛,這是要去哪兒?”

聽到聲音阿媛身子僵了僵。向後退了一步,垂目不語。

一陣風吹過,帶來陣陣涼意。

楚晔見她松松挽個了髻,穿着小衫,外面只罩了件薄薄的披肩,身形單薄蕭瑟。不由去執她的手。入手冰涼一片,下意識握緊。

那人像被驚到了,快速地抽了回來,将手背到身後。急急地往回走。

楚晔緊緊握拳,心髒像是被針刺了一下。

阿媛跑回院裏,原本都在忙碌的人,都紛紛停下行禮,齊聲高喊:“參見皇上!”眼前的情景,突然間和華音殿一幕重合,真是無處不在,無處可逃。

如潮水的般的鮮血湧入眼簾,情緒驟然間崩潰,只想找個無人的地方藏起來,躲開這一切,環顧四周到處是人,唯有一側的庫房清清靜靜地落在暗處,她跑過去,可房挂着大鎖,怎麽也推不開,拼命地砸門,“開門,開門!”只幾下,手便紅腫了。

楚晔趕緊拉住她,“別急,這就開。”手下用力,門鎖立斷。

吱呀,門開了。幾口大箱子突勿地出現在眼前。

阿媛慌忙躲了進去。楚晔剛想尾随。

被反手關在門外,鼻尖堪堪抵住門縫,不敢硬推,輕扣門扉道:“阿媛,這兒有你父親的信。”

門打開一條縫,伸出一只瑩白的小手,扯過信。

楚晔從門縫處瞥那幾口箱子,終從身上拿出幾把鑰匙,遞給她,開口道:“這幾口箱子是當初你爹命人送來的。”

裏面的人接過東西,再次關上門。

春日的院子百花齊放,庭間的灌木郁郁重重,枝繁葉茂。日光透過枝桠照進來,在地上投射成影。一陣急風吹過,影子交錯晃動,形成各種怪異的圖畫。

楚晔靠近門扉細細聆聽。拆信、看信、輕聲抽泣。

放出感識,似乎能聽見,淚珠滴落在信間的聲音。

大約半柱香時間,哭聲漸止,一陣窸窸窣窣聲音後,“咣當!”木箱打開,一口,二口,三口……心裏默念。裏面的人,又哭了。

都道撒了一個謊便要用千萬個謊來圓,日積月累當初撒謊的人會疲憊不堪。當謊言被拆穿,撒謊的人反而會輕松。

可楚晔不這樣,最初的內疚之後,他更沉迷于這樣的謊言。沒有傷害、沒有痛楚;沒有蕭家、沒有觀福樓、沒有軒轅睿。阿媛只是他一個人的未婚妻,不是軒轅雲媛,更不是蕭九。只是他的雲媛,他們很快會成親,一起生活在這裏,相親相愛。

如今謊言與自己對阿媛做的惡行被層層撕開,大白于這朗朗春日下。比起虧究,他更多的是惶恐。前朝衆人施壓讓他取消婚禮。全世界都在反對,比起衆人的壓力,他更在意如今的阿媛還願不願再嫁他。

仰頭看看天上早己日上三竿的太陽,快了,很快會天黑,過了今晚,再熬過明天,他倆便會成親。從此天下皆知,阿媛是他的妻,誰都不能帶走阿媛。

又過了一柱香時間,哭聲漸止,裏面變得悄無聲息起來。

楚晔臉色大變,破門而入。

只見阿媛執着厚厚的書信,席地靠坐箱子前,見到他,低頭說:“我不會去尋死的。”

陽光從門外照射進來,将屋子分成一明一暗兩部分,阿媛隐在昏暗處,神色不明,喃喃自語:“我終究辜負了阿爹和先生的期望,自戕了。”

楚晔大恸,“阿媛……”。

阿媛終于擡眸看向他,可眼中沒有預想中的憤怒,悲傷,仇恨之色,只含着淚,茫然無措地看他。

原本想要去擁抱她的手,僵在空中,心頭冒出絲絲冷意。

“先生呢?我要見先生,我不認得他了,他一定很難過。”

“那我呢?”楚晔扶着她肩問:“那我呢?”,想要離開了麽,想要跟軒轅睿走麽?

對上的是阿媛慌亂,無所适從的眼神,“不知道,我不知道該怎麽辦?不知道該怎麽面對你。”

“阿媛!”楚晔柔聲道:“過了今天,再過一晚,我們便成婚了。你看,忘了那些事,這一年來,我們不是過得很開心?”

他緩緩握住阿媛的手,生怕驚到她,“當日真的不知道是你啊,阿媛,不然我怎麽舍得,這天底下我唯一想護周全的只單單一個你。”

集雪,五裏坡,華音殿,還有這一年來的點點滴滴,紛至沓來,思緒紛亂,不知所措。阿媛把頭埋在膝間,良久,才道:“先生呢,我要見先生。”

苑如冰水淋頭,還是要先生啊,楚晔艱澀地道:“我去幫你把他叫來。”

不用傳诏,軒轅睿一行人,聽聞妨間傳聞,便匆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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