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情郎送簪

情郎送簪

阿靈一手扶着門框深呼吸一口之後，更加确定了相比于街上四散沒有的怨氣，這裏的更加聚集。

這樓內一共三層，小夥計在前面帶路，她跟在後面穿過熱鬧的人群，那些人一個個端着酒杯，香肩裸露面色緋紅。

不過好在那些人仿佛沉浸在這極致的驕奢淫靡裏，對面前衣着整齊的阿靈與帶路的小夥計完全視若無睹。

兩人上了樓梯後七拐八扭走進了一個昏暗的走廊，歌舞禮樂聲才逐漸減弱，走廊的兩邊沒三步一個燭臺，終于在小夥計在走廊盡頭的一個房間門口停下了腳步。

他先是對着門口深深地鞠了一躬，随後又輕聲細語地對着門開口：“茶館虎二，問勝仙安好。”

阿靈站在他身後，看着他心甘情願點頭哈腰的樣子，臉上說不盡的不懈。

半晌之後，門內一個粗啞的聲音反問道：“何事？”

“小的來驗貨。”虎二雖是背對着阿靈，面對着門板，但阿靈還是能從他的聲音聽出一絲信息。

語畢，門板吱呀一聲打開，一個戴着面罩的黑影在門口現行，這黑影身材高大魁梧，從門後挪動腳步的時候，地板似是承受不住他的體型一般，發出咯吱咯吱的響聲。

黑影往出探了探，對着門口站着的兩人一番掃視後轉了個身，小夥計自門打開便壓低了腦袋不敢直視門裏，此時他正側着身對着阿靈使了個眼色，示意她上前。

阿靈擡腳跟着那黑影進了屋子，小夥計跟在她身後。

屋子裏面也很暗，像是沒有窗戶，只有幾盞瑩瑩燭火照明，阿靈擡眼看着帶路的身形甚是眼熟，像在哪裏見過一般。

小夥計一路進來，原本眼睛是盯着前人的腳後不敢亂瞟，無意間餘光瞥見并排阿靈的影子直晃晃的，才大着膽子側目而看，待發現她直勾勾地盯着帶路的那黑影時，小夥計差點吓破了膽。

“喂！”

他側頭叫了一聲，聲音小的像蚊子，阿靈注意到他的時候以為他只是在做口型，朝他翻了個白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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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他還想再提醒阿靈不要亂看的時候，前面那人已經停下了腳步。

黑影挪動身影，雙手抱臂立于一旁，小夥計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額頭緊貼地面：“茶館虎二見過勝仙。”

阿靈擡眼望去，眼前是一個被屏風擋住的軟塌，塌上的小桌上點着一盞蠟燭，阿靈透過幽幽的光只能看到前面人的大致輪廓。

坐在桌前的人大約就是夥計口中的勝仙了，通過半透的屏風阿靈見那人披散着長發，坐姿有些許妖嬈，正想着大約是個女人的時候，就見軟塌上的那人拿着一件器物，在桌面上敲了敲。

随後，不知從哪裏又冒出一個侍女打扮的人，低着頭走近了屏風後面，跪在地上雙手舉過頭頂，不一會兒她手中便多了一個錦盒。

侍女低頭端着錦盒走到距阿靈一步之遙的地方，阿靈猛然間眸色一沉暗道：“好重的怨氣。”

随後，她看見那錦盒裏外都帶着暗紋，盒子中間不大不小躺着一塊巴掌大的六棱晶石。

半晌，那石頭沒有反應，侍女又将錦盒端了回去。

“就這？”阿靈想着，此時她的長指在袖中悄悄疊起，她想要調動法力看看屏風背後之人，可是長指剛剛轉動靈力還沒有聚集，眼前便是一暗，那黑影擋在了她身前。

黑影面罩後的眼睛看着她，擡臂做出了一個“請”的姿勢，小夥計見狀連忙從地上爬起，拽了拽阿靈的衣袖示意她往外走。

兩人下樓的時候，大堂內依舊歌聲貫耳，酒氣沖天，一副紙醉迷金之樣子，待兩人踏出客棧的一瞬間，四周又恢複破敗不堪的景象。

阿靈心裏存着幾個問題，她本想問問這小夥計，可一轉頭卻見他方才在客棧內的欣喜一掃而光，無精打采的耷拉着臉。

“怎麽了？”她撞了一下小夥計的肩。

“唉！”小夥計擡頭，臉都快扭成一個囧字了：“帶你過來我還是心存六七成的概率的，沒想到你，哎...”

他仰頭對着天空又長嘆一口氣：“看來我虎二實在是沒有富貴命啊！”

看着他的模樣，阿靈突然想笑，在凡間游蕩的這幾年，她發現這凡人真是好笑好玩，為了錢財什麽險都敢冒什麽事都願意幹。

“你可真是好笑。”阿靈看着他道：“我要真實那什麽神仙異獸，你覺得當時你還能走出茶館嗎？”

小夥計不懈：“你當我們勝仙侍吃素的嗎？”說罷又開始唉聲嘆氣。

阿靈搖了搖頭，擡手亮出一把錠銀子，伸到那唉聲嘆氣的夥計面前道：“我有幾個問題，答對了就都是你的。”

那夥計一見這麽些銀錠子，眼睛都直了，只連連點頭道：“你問你問。”

說着兩人迅速回到了茶館後，小夥計識趣地關上了店門，給桌前的阿靈重新到了一盞茶。

“嘩啦啦”

一把銀錠子被阿靈明晃晃的扔在桌子上，小夥計的眼神像極了狗見了肉骨頭，一刻也不往別處瞟。

“那個叫...勝仙的？你可知是什麽人？”她撐着頭思考了片刻後問道。

小夥計臉上帶着笑意回答：“那不是名字，那是她的稱呼，我們平時都尊稱勝仙娘娘。”說話間他眼神還是盯着桌上的銀錠子的。

“嘶...”小夥計皺着眉略作思考後又補充道：“好像沒有人直到她的來歷。”

阿靈發出一聲嗤笑：“不知道來歷你們尊她？”

“你懂什麽？”小夥計提高了音調，立刻有意識到不該用這種語氣跟眼前這位金主說話，于是又迅速賠笑：“不是，英雄不問出處嘛，勝仙娘娘帶着我們捕異獸，還分給我們錢財。”

他沒忍住伸手摸了一下桌上的銀錠子，又道：“鳶起客棧內的那些人，你看他們多潇灑，本以為遇上了你我也能像他們一樣發達，結果...是我自己沒那個運氣。”

阿靈想着客棧大堂內的那些人皺起了眉，那些人好像沉浸在在歡樂裏無法自拔，毫不在意身邊路過的人在幹什麽，像是...失了神智。

“捕獲異獸就能進那裏？”

小夥計搖了搖頭：“提供線索就可以，根據線索的輕重緩急給出不同的獎賞，捕殺異獸有專門的人。”

“你們可知異獸的來歷？可真的見過那所謂異獸的樣子？确定他們不是別的什麽人之類的嗎？”阿靈還是心存疑慮。

她剛才進門時查探過這夥計，是凡人沒錯，可是為什麽他口口聲聲說那些仙官是異獸呢？

“怎麽會是人？撲殺第一只的時候，有人親眼見過那場面，恐怖至極！”小夥計說着轉身去茶臺翻出賬本，打開空白頁拿着筆墨一番比劃：“喏，聽人說大概就是這樣子。”

小夥計将那畫推到了阿靈的跟前，白紙黑畫上映一個帶着面具和兜帽的人影，另一邊是一只站立起來的獸，雖畫的粗糙，但是隐約能看出來一邊應該是那客棧裏的勝仙娘娘和黑影，至于那獸...

阿靈的手指一下一下敲着桌面，面上的疑雲更重了，沉默半晌她心道：“難不成...這村鎮的人會把神仙的樣子看成異獸？”

小夥計見阿靈不說話，于是嘆了口氣：“哎，世間美事萬般好，不及鳶起一回夢啊。”

感嘆完後，瞧着阿靈還是沒理他，于是他試探着伸手把桌上的四散的銀錠子朝自己攬了攬，露出了有些谄媚的笑臉：“那個...靈塵姑娘，要是沒有別的問題，這些我就不客氣了。”

“什麽？”阿靈被他叫的一愣，皺着眉一臉嚴肅反問道。

小夥計以為她變卦了，笑容和動作瞬間僵住了，“不是...說好的問完都歸我嗎？”懷裏的銀子推也不是攬也不是。

“不是。”阿靈朝他擺了擺手道：“銀子，你拿走，我是說你剛叫我什麽？”

小夥計舒了一口氣，“靈塵姑娘啊”他一邊攬着銀子一邊笑道：“嘿嘿，吓我一跳，我以為你反悔了。”

“為什麽這麽叫我？”問話的一瞬間，從高處墜落記憶直沖她的大腦，她按了按太陽穴不敢确定，猶豫半天最終還是皺着眉問道：“你...認識我？”

小夥計放下用牙咬的銀錠子，“不是你簪子上刻的嗎？”他一邊哈氣擦銀子上的口水一邊說道：“難不成那是簪子的名字嗎？”

“刻字的簪子？”阿靈先是一臉不解，她的釵環都是自己挑的，什麽時候有刻字的了。

“不對！”她立刻反應過來了，有一支簪子不是自己挑的，她伸手在發髻一側摸了摸，順勢拔下了那只稍稍有些偏的木簪。

這時那次與鏡塵假扮夫妻時，在集市上随便挑的，此時，木簪躺在她手心裏她才看清楚，木簪上的小黃花是栩栩如生，看上去應該是攤主手工做的纏花。

她瞧着那小黃附近明晃晃的看着兩個字：靈塵，不知為什麽，她忽然腦海裏浮現出自認識鏡塵以來的種種，這人雖然看上去施法吃勁，動不動就被打吐血，一副嬌弱樣子。

可是...似乎在幾次危急時刻，他都像是有意在護着自己的，比如血陣裏，暗陣上，還有巨石...，想着想着阿靈不自覺心中一顫，一個不切實際的想法浮上心間：他不會是...

片刻後，她立刻搖頭否認，為了掩飾這想太多的尴尬，她一邊打量着手中的發簪一邊自言自語道：“什麽時候刻上去的，我怎麽不知道？”

這一切都被小夥計瞧在眼裏，他看着阿靈的模樣，一股八卦的熱情油然而生，畢竟這茶館本就是各路消息最靈通的地方，情有可原嘛，于是他大着膽子打聽：“這都不知？靈塵姑娘，難不成這簪子不是自己買的，不會是小情郎~送的吧？”

“你閉...”嘴字還沒說出來，阿靈擡手順勢就要打那小夥計，忽然街上一陣騷動的聲響，幫小夥計躲過一劫。

“怎麽了？”小夥計朝着大門走去，阿靈迅速走到窗邊側身将窗戶推開一個縫隙。

不遠處一支隊伍如烏鴉過境一般，黑壓壓一片奔走在街上，隊伍裏的人各個腰挎長劍身背弓弩，阿靈的目光聚焦在了那帶頭人的身上。

那人身形高大帶着極大的兜帽，幾乎遮蓋了半張臉，走動間帶起的風将兜帽稍稍吹起，露出臉下的面罩，阿靈才認出那是在客棧裏開門的那個人。

瞧着隊伍是沖着茶館的方向來的，阿靈心知不好，于是悄然翻身朝着櫃臺後繞去。

哐當一聲，茶館的大門是被踹開的，那小夥計沒來得及躲開，門框直直的打在他面門之上，一瞬間，他面中就起了紅印子。

“哎呦。”小夥計捂着鼻子嚎叫了一聲。

那群人掃視茶館，只瞧見桌上喝剩的茶杯和櫃臺後輕輕搖晃的舊門簾。

一人直接抓住小夥計的領子問道：“人呢？”，問話的人力大無比，幾乎都要把他順着衣領提起。

“我...我我...剛才還在這呢。”小夥計被吓得語無倫次，一邊回答一邊伸着手在店裏一通指。

那人見領頭的朝着晃動的舊門簾使了個眼色，一把将小夥計扔在了地上，一群人迅速朝着櫃臺後沖擊。

這群人行動飛快，絲毫不在意店裏的任何東西，踩着桌椅板凳翻過櫃臺就去了。

小夥計捂着臉上的紅腫疼得呲牙，“哎哎哎，我的桌子，我，不是說她沒事了？哎呀”他一邊心疼自己店裏的物件一邊問道，問話時甚至都不敢大聲。

待隊伍裏的最後一人消失于門簾後時，他店裏已然是一片狼藉，桌椅板凳櫃臺都被踩壞了，他從地上站起來順勢拍了拍屁.股上的土，小聲抱怨了一句：“都踩壞了，什麽人啊。”

話音剛落，一直箭頭擦着他的臉頰飛過，他吓得停住了腳步回頭望去，仿佛靈魂已經被那支箭頭釘在了門框上，緊接着就是一個缥缈的聲音在他頭頂響起：“禍從口出，下一次就不是臉了。”

他立刻捂住嘴巴，由于指頭的按壓他這才感覺到了疼痛，一側臉頰上鮮紅的血液順着指縫滲出。

*

從茶館後門出逃的阿靈迅速出了村鎮，在看見那群人的時候，她就有十分強烈的預感：那群人一定是沖着她來的。

本以為出了村鎮進了樹林就能甩掉那群人了，可她還沒站穩腳跟，就又感覺到一陣戾風從身後沖來，果不其然，還是來了。

她翻身而起躲過了身後飛來的利箭，誰知正面又突然而來一個黑影直逼面門，她擡手喚出玄冥鞭揮鞭而起。

這群人的速度太快了，幾個回合下來她累得直喘，她一邊踹着身後的黑影一邊想着不宜久戰，就在她翻身踢飛一個黑影後，瞧着眼前的景象頗為熟悉。

是那片半人高的草叢，上次鏡塵被襲擊的地方，于是她心中大喜，打算翻身滾進草叢裏。

她收起長鞭，迅速揮手用靈力變出幾個分身虛影，翻身朝着草叢滾去，可就在她剛沒入草叢中時就立刻聽到弓弩的聲音。

“唰！唰！唰！”

幾乎是萬箭齊發，黑色的箭頭同時朝着幾個阿靈而去，她身手再怎麽敏捷也無法抵擋這麽密集的攻擊，滾了幾圈之後，最終還是被一支利箭刺中肩側。

此時阿靈幾個分身應該已經消失了，畢竟靈力所化撐不了多久，她趴在草叢深處聽着四周的響動逐漸遠離，被射中的肩膀還在流血，但她一動也不敢動。

不知過了多久，她估摸着那群人應該已經徹底走遠，這才咬着牙伸手将那利箭拔出，可就在箭頭離身的那一刻，箭頭迅速化成了一把鎖鏈扣住了她的脖頸，拽着她拖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