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 等待重逢

等待重逢

三百年後，青雲山附近的一小鎮。

“話說當年天劫一戰之後，百年時間，魔尊屠堯竟有借機複生，這一次...”

茶館內的說書先生不知換了幾批人，但說的內容無非還是那一套神仙妖魔的大戰。

有人倚在門檻聽得津津樂道，有人因話本子老舊而發出唏噓。

各種聲響從老茶館一直延伸到街上，連帶着整個小鎮上看起來都熱鬧極了。

唯獨二樓床邊上靜坐着一青衣素衫的道長，他長指捏着茶盞，薄唇輕抿。

消瘦的身形，泛白的臉色，頗有一股弱不經風的勢頭，同時也顯得與這凡塵的喧嚣格格不入。

鎮上的人都不知這道長從哪裏來，也不知他年歲幾何。

唯一知曉的就是他有一身能掐會算的本領，常常幫助他們算算丢失的東西落在哪兒了，又或是今年趕考的兒郎路上佩戴什麽保平安，給了鎮上的人頗多幫助。

因此，人們雖不知他的來歷，但多少也對他有一份敬重。

“鏡塵道長慢走~”

小二收了桌上的茶錢，朝着鏡塵下樓的方向拱手作揖。

鏡塵從茶館出來，又去鎮上新開的糕點鋪買了鮮花做的點心，配了一壺清釀。

人還沒走出小鎮，就被一個熟悉的聲音喊住。

“君上。”雲昇擋在鏡塵身前，恭恭敬敬地行了禮。

鏡塵臉上沒有過多的情緒，只是輕嘆一聲，搖了搖頭才道：“我已不是九重天上的神仙，也沒有神職仙銜，你不必在這麽稱呼我了。”

雲昇抿了抿嘴，似是想說什麽，但最終還是把話咽在了肚子裏。

畢竟不管過去多久，他始終都記得鏡塵的脾氣，一旦決定的事情，誰也改不了。

雲昇如今已經升職，可在鏡塵面前，他還是一如當年的樣子。

不管別人如何或貶低，或惋惜，或議論鏡塵如今的下場，雲昇對鏡塵的禮數一點都不少。

兩人面對面沉默半晌，街上的人偶爾也會投來好奇的目光。

最終還是鏡塵先開了口：“走吧，找個清淨點的地方。”

在臨近街角的一個沒人地兒落座以後，鏡塵看了看手裏的點心，将其放在桌上攤開，自己捏了一塊放進嘴裏。

“君上...”雲昇話還沒說出口，就又被打斷了。

“我說過，我的身體和修為，早已經無法勝任天界戰神的職位。”鏡塵輕輕撚了撚指尖上的點心渣道：“從前是從前，賞罰的都認，如今的境地我很滿意，你不必再勸我了。”

這幾百年來，雲昇已經不止一次下來勸鏡塵回天了，但是每次得到的答案都一樣。

當年西溟幽海邊上一戰，鏡塵因為隐瞞了雙靈體行蹤應罰，但也因為阻止三界浩劫有功應賞，最終功過相抵，不賞不罰。

但他也因為這一戰而元氣大傷，不僅靈體受損，甚至連修為也消散。

因此，鏡塵毅然決然放棄了天界的神職，在青雲山安身。

雲昇聽着鏡塵淡淡說完，看着他平靜的樣子，雲昇似乎也終于明白了鏡塵當年走時的那句：“想感受人間四季，只想做一散仙，去赴那一場食言的人間。”

此刻，一陣風卷起來桌上的包裹點心的油紙，鏡塵用手将其撫平。

雲昇的眼底露出一絲輕松，他站起身來，再次朝着鏡塵行禮，這一次他沒有尊稱君上。

“道長多慮了，我這次來另有原因。如今谶池的所有動向都會記錄在冊，那日我在查看時，發現池中浮現了一個虛幻殘影，想着大約對你有用，便悄悄将其拓了下來。”

說着，雲昇的掌心微微一閃，浮現出一個錦帛。

鏡塵接過之後，雲昇的神色輕松了許多，帶着笑意對鏡塵俯身：“天界事忙，雲昇先告辭了，若有別的消息，改日再帶給道長。”

說罷，一縷靈光變幻，雲昇便消失不見了。

那錦帛握在鏡塵的手中沉甸甸的，不知為何，鏡塵那顆平靜了百年的心，此刻鏡塵有些顫動。

半晌之後，他終于擡起蒼白修長的手，指尖凝聚着稀薄的月白色靈流。

一點一點打開那卷錦帛，待到雲昇所說的虛幻殘影完全展露在他眼前時。

鏡塵身子猛地一晃，那分明就是一株半散的紅色蒲公英！

“真的是你嗎？”鏡塵低聲呢喃。

看着那株半散的紅色蒲公英，塵封許久的記憶被打開，鏡塵拿着錦帛的手都在顫抖。

阿靈當年的一句“等我。”，他信了上百年，也等了上百年。

此刻，鏡塵極力壓制着身體的反應，他扶着桌邊想要坐下調整。

卻忘了自己在查看錦帛時往前走了一步，眼看着鏡塵就要摔落在地時，突然感到身子一輕，有人扶住了他的腰。

原本以為是去而返的雲昇，鏡塵正要開口詢問。

身後卻傳了一個清亮又溫柔的女聲：“道長當心。”

僅僅只是一秒鐘的愣神，這聲音他再熟悉不過，這周身的氣息他思念了百年。

鏡塵便猛然轉頭，對上的是一雙清澈無比的眼睛。

對面之人臉上帶着重逢的笑意，又似調侃一般，仰着頭，像初次見面時那樣說道：“不用謝我，我叫靈歌，蒲靈歌。”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