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水果糖
第21章 水果糖
醒來後,對于那缱绻瘋狂的一夜,支恰沒有任何反應,要不是大腿上留着被他義肢硌出的淤痕,餘晝都要覺得那是一個難求的春夢。
餘晝自認沒什麽理由主動提及,下了床就翻篇兒的隐秘情事,便也成了他們的心照不宣。
學校的人只在醫院停留了一天,離開時拜爾斯同樣沒有露面,派他的人一直将他們送出峽谷。
回程餘晝開啓了自動駕駛,徹底離開醫院範圍後,便吩咐車隊全體掃描檢查,以确定車子沒被做什麽手腳。
支恰在他的副駕閉目養神,車子行駛平緩,很好入睡。
算算時間,還有兩個多月,這個荒誕的世紀就要結束。
車廂內安靜了許久,直到餘晝的通訊器突然震了一下,接着影像蹦了出來。
“老大,老犰狳那叛徒找到了,在一個防彈屋……要不要現在出發去抓他?”
聞言餘晝坐直了些,點開位置,靜止原地的紅點距他們不過十幾公裏,比從學校趕去的時間短得多。
關閉影像和自動駕駛,餘晝當即下令車隊掉頭,朝着紅點的位置出發。
“我們碰上章魚,就是他在搞鬼?”支恰睜開眼。
餘晝單手掌着方向盤,“可以這麽說,但他應該只是一顆棋,抓他是為了他背後的人。”
“拜爾斯說的那夥人?”支恰擡眼看窗外,不急不緩道,“博物館也不算小幫派,憑你對這裏的了解,你覺得短時間內,有可能集結一方勢力,不僅侵占地盤,還大張旗鼓地到處宣戰嗎?”
聽着他的話,餘晝不禁冒出些笑意,“所以我不信他的鬼話,他只說有一方勢力出現,也許,他自己就是那方勢力,分飾兩角,虛張聲勢也不是沒有可能,抓了老犰狳,大概就能真相大白了。”
知道人還算清醒,支恰沒繼續這個話題,扭頭繼續看沒什麽變化的風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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抓人途經一條暗河洞口,看着眼前一閃而過的景象,一直漫不經心的支恰忽然回頭,目光再次追尋錯身的洞口。
他動作突然,餘晝擡擡眉,“怎麽了?”
支恰稍有疑惑,“你看到了嗎,站在洞口的那個人……”
“路上碰到人不停車,這是規矩。”餘晝聳聳肩,不甚在意,“我們之前可吃過不少虧了。”
斂下疑慮,支恰沒再說話。
其實他并不是想要停車,而是覺得洞口那人古怪。他看得很清楚,那是個死去多時的腐爛屍體,卻直挺挺地站在洞口,周身沒有任何支撐物,怎麽看都不合理。
……
逼近目标前,為防打草驚蛇,餘晝他們将車停在幾百米開外,只帶了幾個人去圍堵抓人,以防萬一,支恰和康博登上了後方的山頭,找了個角度盯着。
多數時候,康博是不說話的。
支恰和他隔着幾米,半跪在巨石前,眼睛盯着瞄準鏡,觀察着底下的情況。
幾分鐘後,老犰狳被催淚彈逼了出來,卻是從暗門逃的,餘晝發現後率先追了上去。他們眼前不遠處就是樹林,要是跑進去,再抓人就得費些功夫。
支恰和康博幾乎同時拉栓上膛,又不差毫厘地開槍,山坡下,卻有兩人應聲中槍。
老犰狳膝蓋中彈,撲在地上站也站不起來,揮舞着尖刀做最後的掙紮。離他一兩米開外,是追着他的餘晝,也因沖擊單腿跪地,右肩膀上一個黑乎乎的血窟窿,快速浸濕他的外套。
看見餘晝受傷,康博的目光立刻轉到支恰身上。
支恰在瞄準鏡後微微勾起嘴角,“抱歉,失手。”
收回目光,康博拎着槍起身,什麽也不說。
跟着起身,支恰忽然好奇,“我們第一次見,你擦我腦殼那槍,是失手還是放水?”
康博似乎頓了一下,面無表情地回,“我從不失手,也沒理由放水。”
下了山,餘晝已經在等着,傷口都顧不上處理,見了支恰,立刻把人拽走,粗暴地将人塞進後車座。
槍被他扔在座位上,支恰被狠狠硌了一下,剛悶哼出聲,餘晝也壓了上來。
“想廢了我嗎你?”餘晝左手掐着他的下巴,右胳膊無力垂着,咬牙瞪人,熱氣呼在他耳邊,“為什麽不打左邊,我右手才剛斷過!”
聽他這麽說,支恰擡擡眉後樂出聲,他笑得胸腔輕顫,直直看餘晝,“你只想說這個?”
餘晝臉上的怒意在一瞬間煙消雲散,甚至有些得意,緩緩道,“你會打我,說明你還是生氣了,氣我要把你送給別人,對吧?”他低頭抵着支恰的額頭,輕輕磨蹭,“我才不會把你送給別人。”
之後,老犰狳被強制物理入睡,塞進後備箱颠簸一路,回到了他逃離的學校。
除了他們的車隊,同時光臨的還有支外來車隊,正在操場上搬卸東西。支恰經過時看了那些箱子,印得是十七區的封條,看字樣是十七區本季度的對外補給,不知怎麽會跑到這附近來。
見餘晝回來,立刻有人迎上前彙報,“老大,紅燈區的人送了交換的藥品來,核對過了,數量沒錯。”
餘晝就近拆開個物資箱,裏面多是些內啡肽和腎上腺素,可謂貼心。
“還有……”手下的人吞吞吐吐的,“像去年一樣,有人用直升機送了東西,放下就離開了。”
對後面這幾句,餘晝罔若未聞,回身搭上支恰,将自己全部重量都壓過去,“我快要休克了,陪我一起處理傷口好嗎。”
處理完傷口,餘晝直接睡在了醫療艙裏。
不出半個小時,忠姨一夥人也趕回,狄音下車第一時間抱着季方允沖進了醫療室,和另外兩人撞個正着。直到将人放進醫療艙,他才微微松了一口氣,跟支恰講述了經過。
他們最後也沒敢将穿腹的鋼管拔出,只選擇切斷,然後火速回趕。
支恰一直盯着檢測屏,看着機器結束自主手術,等到季方允各項指标趨于正常,才回自己房間休息。
天色已經擦黑,雙胞胎在他的床上睡着了。找了個空隙躺下,累了幾天,他才終于安穩睡一覺。
不知睡了多久,再醒來時,天色還暗着,身邊的兩個身影正在忙活,窗口有風吹進來,混着模糊的音樂聲。
見他醒了,納提立刻塞了東西進他嘴裏,笑嘻嘻地看着他。
水果的甜味化開在舌尖口腔,神奇到近乎幻覺的味道瞬間喚醒許多記憶,支恰将水果硬糖頂至腮邊,“哪兒來的糖?”
司洛特指了指窗外,含糊不清的,“打水漂大賽,這是我們贏來的……”
起身到窗邊,支恰眺望遠處。
樓前方的河流邊,餘晝他們将廂貨停了一排,晃動的人影站在車頂,正在往河裏扔東西。人影已經很小,支恰看不清他們在扔些什麽,但肯定不是石頭,因為東西是從他們腳邊的物資箱中拿出來的。
他轉頭問雙胞胎,“他們在用什麽打水漂,紅燈區送來的藥品?”
兩人不太确定,“是吃的,很多吃的。”
支恰想起另一波送來的東西,當時,除了報告的手下說話吞吐,餘晝的臉色也明顯不好看,好像并不想提起。
河流前,燈光熱鬧,音樂悠揚歡快,一群人正玩兒在興頭上。
丁零當啷的金屬碰撞聲中,餘晝投出一個扁盒的壓縮餅幹,在歡呼和笑鬧裏,看着它在水面跳躍前進,直到快看不清,才停下,一兩秒後緩緩下沉入水。
打了漂亮的一把,餘晝随着音樂搖晃,看着盡情又享受,輕松快樂到了極點。到了別人的回合,他緩緩退到車頂邊緣,狠狠灌了一口劣質酒精。
濃烈的刺激直蹿大腦,他用瓶底撞了撞太陽穴,沒人留意他了,才迷蒙地望着燈火下的游戲,眼中笑意早褪得一幹二淨。
一個不穩,手中的酒瓶跌落在車頂,玻璃渣和酒液淌了一地。
再次揚起笑,餘晝舉手示意沒事兒,催促大家繼續。待人群再次歡鬧,他垂眼跳下車頂,獨自往主樓走去。
這時,忠姨和狄音因不放心找了過來,還沒走近河邊,就已看見餘晝的離開,且并沒有注意到他們。
看着他沉乏的背影,狄音想跟上去,被忠姨攔住,“算了,讓他自己呆一會兒,我們跟去了,他反而還要費精神應付我們。”
狄音點頭認同,想了想說,“他不想看見,我們可以拿這些去換別的。”
忠姨深嘆一聲,“他不是不想看見,本該屬于他的東西,現在卻要被人施舍,如果他獨自一人,就算餓死也不會碰這些東西,他這是為了我們。”
狄音陷入沉思,忠姨怕他心裏不得勁兒,便問起季方允的情況。
狄音的神色有些微不可查的變化,咳了一聲才回,“剛醒過來,精神太差又睡着了,我一會兒回去再看看。”
忠姨一眼看破,“那小子是為了救你才傷成這樣,你欠他的,以後啊,就算看他再不順眼,也客氣些,一言不合就動手,人家不是打不過你,是讓着你呢!”
在忠姨面前,狄音乖得多。他沒興趣參與游戲,沒多停留,回了主樓去看季方允。
醫療室裏,人又醒了過來,大概因為鎮痛過了藥效,正捂着腹部小口小口弟順氣。
狄音默默走進來,幫他調節了枕頭的高度,看了一眼他的血氧情況,才将艙門打開。機器的扶手上,不知誰放了一個糖盒的蓋子,蓋子上留了幾塊水果硬糖。
看見他,季方允費力扯出一個笑,“我能回我自己的房間嗎。”
狄音沒說話,先将水喂到他嘴邊,待人喝了幾口,又捏起一顆糖抵進他嘴裏。
嘗到久違的甜味兒,季方允瞳孔極速收縮,驚恐道,“……我、我這是沒救了嗎,送行糖?”
狄音一陣無奈,沉悶片刻,才輕聲訓人,“別瞎說。”
季方允笑起來,蒼白的臉上毫無血色,“我能回去嗎,自己呆這兒怪無聊的。”
“不行。”狄音在操控屏上點了幾下,看季方允火速癟嘴,張了張嘴,又頓了頓,“……我在這兒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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