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神息&追殺

027 神息&追殺

小末站在山門處，遙遙望向靖瑤深處的山林。

那裏，葬着一個用盡生命來護衛靖瑤的靈魂。

譚雅凝犯下大錯，是不能進入靖瑤祠堂的，只能凄慘的埋在後山一處簡陋的土坑裏，連墳冢和墓碑都沒有立。

小末不知道這算不算報應，在世人看來，無碑的死者便是孤魂野鬼，而對于譚雅凝來說，孤魂也好野鬼也罷，能夠留在靖瑤便是她畢生所求吧。

突然間，小末意識到為什麽自己始終對譚雅凝恨不起來。這樣拼盡全力護衛着某物的架勢，不正是和自己當初一模一樣嗎？只不過她們的選擇全然不同。

小末跟随夜冥離開了故鄉，随着時光的洗禮，亦從過往的痛苦中走了出來，而譚雅凝則選擇将自己徹底的獻身給故鄉，無談離開與否，因為她們已然合二為一。

小末捧起一抔黃土抛向山林的方向，聊當寄懷。

“呸呸呸，小末妹妹你幹什麽啊？”黃土随風正好落在走來的花韻身上，她一邊拍着衣服，一邊把手裏的東西塞給小末，不舍的說道，“你真的不打算留下來了嗎？”

小末搖頭，她來此處只不過好奇事情的真相如何，卻不想如今伊竹脫離靖瑤而去，譚雅凝以身殉靖瑤……更何況，她還有他等着。

花韻望了眼不遠處倚在樹下的夜冥，有些惆悵道：“是啊，你跟着他自然是比呆在我們這種小仙門要好得多，不過你若是今後受了欺負，一定要來找姐姐我啊。”

花韻幫她準備了很多幹糧，塞滿了她的包袱還不夠，又遞過來一只她昔日帶着的戒指套在小末的手上，道：“這是儲物戒指，裏面我幫你放了一些水和食物，還有新鮮的水果，你看你瘦的，可要多補補了，不要一日三餐總是啃饅頭。”

小末看着手指上的銀色戒指，這才明白為何花韻總是能随時随地掏出來一大堆零食，原來是它的功勞。

小末雖然不了解修仙界的行情，但也只此物的珍貴，紅了眼眶道：“謝謝花韻姐姐，等我以後長大了，一定會回來看你的。”

以後卻又不知是多久之後，世事的變遷總是難以預料，花韻沒有說這些掃興的話，紅着眼睛抱了一把小末，道：“好。等以後啊，我還要抱你的大腿呢！”

“小末丫頭，這個給你。”青鴻仙尊走來遞過一個木盒，小末認出這是她從藏寶閣裏帶出來的盛着黑色圓石的盒子。

小末連忙推拒：“謝謝仙尊，但我不能收，這是屬于靖瑤的寶物。”

青鴻仙尊面容蒼老了不少，拉過她的手放上，道：“這是你的東西，既已滴血認主，主人不死它便無法再認主人，與其讓它在藏寶閣裏落灰，不如送給你，也算是物盡其用了。況且，此間諸事，也多虧了你和淩雲觀的那位道長相助。”

話已說到這個份上，小末再拒絕便是矯情了。青鴻仙尊取出黑色圓石，幫小末戴上，道：“給它起個名字吧。”

小末摸着落在自己胸口的黑色圓石，觸手溫潤，道：“無名，就叫無名吧。”

她見青鴻仙尊困惑的表情，沒有解釋，笑着和衆人告別，轉身之際正好看到夜冥遙遙望來，霎那間心頭愉悅起來，蹦跳着小跑過去。

她想要守護的人，還有她想要守護的地方，早就在自己決定離開桃花鎮的那一刻離自己遠去了。現在的她，無欲無求，只要能夠跟在他的身邊就好。

“跑什麽，小心摔了。”夜冥拉住她的手，像銅牆鐵壁般将她保護得滴水不漏。

小末嬉笑着應是，餘光瞥到插在他腰間的白玉蕭，問道：“我還不知道，它的名字是什麽呢？”

夜冥見她眉角眼梢都是笑意，不禁也心情輕快了起來，道：“忘情。”

“這麽冷冰冰的名字啊，那月白鼎呢？”

“想知道？”

“嗯！”

“就不告訴你。”

“咦！？”

仙氣缭繞的曲徑小道上，一高一矮兩個身影說說笑笑的遠去，直至再也看不見。

青鴻仙尊嘆了口氣，又搖頭笑了起來，正要帶領衆人回山，卻見天邊一道灰色拂塵淩空劃過，落在山門外的石板之上。

“玄朗道長？”青鴻仙尊驚詫喚道。

來人不是他人，正是東臯國觀淩雲觀的掌門人——玄朗。他的年紀格外年輕，及腰的長發整齊規矩的束在墨玉發冠當中，一身暗藍色道袍于身，臂腕處挽着灰色的拂塵，潇灑異常。

他颔首道：“貧道途經此地，恰巧聽聞貴派遭逢巨變，遂來看看能有何幫忙的地方。”

青鴻仙尊連忙還禮：“多謝道長挂念，此番能夠順利解決，還要多虧貴觀的夜冥道長。本尊還想着幾日後親自登門道謝，卻不想您這就來了。”

玄朗皺了眉：“夜冥道長？我淩雲觀從未有此人。”

“咦？”

花韻湊上前來，道：“仙尊仙尊，夜冥不是道長，是上神！”

花韻的貪吃及不着調的性子在整個靖瑤都是赫赫有名的，是以青鴻仙尊并未相信，反倒是玄朗道長凝眉思索，追問道：“上神？可有證據？”

花韻很樂于分享自己的所見所感，連忙說道：“不遠處的迷霧山谷裏有他的神像，我和小末一起看到過。而且他的法力實在太高強了，一招就把譚林長老打趴在地上，就憑這一點，除了上神誰還能做到？”

玄朗道長亦是知道譚林的修為，若是二人對戰，他雖然能夠獲勝卻絕對不敢說一招制敵，是以對夜冥的身份相信了幾分。

青鴻仙尊從他的眉目間察覺到一些端倪，問道：“道長身為一觀之首，何事竟驚動您親自出馬？”

玄朗嚴肅了神色，道：“貧道察覺到了神息。”

青鴻仙尊大駭：“什麽！？”

凡世間修仙門派千千萬，百年間卻鮮有人飛升成神。就算哪個深山老怪物突破境界，飛升天界，也不過是下神一枚，絕不可能散發出神息。所謂神息，乃至尊上神獨有，因其靈力滂湃，凡間難以承受而不自覺外洩的氣息。

距離上一次上神下凡，已經過去了近千年的時光，這一次，究竟是哪位上神屈尊降貴，來到了凡間呢？

上神下凡對于修仙門派來說是絕佳的好事，因為說不準好運大爆棚，上神對他們稍有提攜，看不見的升天之路便清晰無比了。是以，青鴻仙尊不明白為何玄朗道長自來時便眉頭緊皺，似遇到了天大的麻煩。

“仙尊有所不知，貧道察覺到的神息，充滿不耐與殺戮。若是于此開戰，恐怕凡間将會迎來一場浩劫啊。”

神仙打架，即便是餘波都是凡人難以承受的。仍記得兩千年前的仙魔大戰，山崩地裂，河水倒流，萬物枯竭，靈能耗盡，整個人間足足用了千年的時間才緩過勁來，即便如此，整個人類文明也倒退了千年。

這種慘劇絕不能再現，是以玄朗希望能夠在開戰之前找到這位上神，勸阻他顧念凡間生靈，回歸天界。

“我想您察覺到的神息，應該不是夜冥的。”花韻思考了一下措辭，說道，“他的氣息很平和，而且還帶着小蘿莉，不可能是來尋仇打架的。”

“或者說這樣才更可怕。”玄朗道長道，“自從兩千年前仙魔大戰後，魔界被封，如今能夠成為上神尋仇對象的，也就只有上神了。”

“那小末豈不是有危險？”花韻連忙扔掉啃了一半的小蘋果，道，“仙尊，我要下山去追小末，告訴他們有危險。”

“不必，貧道前去即可，告辭。”玄朗道長話音剛落，便禦着拂塵淩空而去，如來時般潇灑不留一絲痕跡，徒留下花韻來不及開口的“等我一起”。

………… …………

山林汩汩溪流旁，小末坐在凸起的石頭上，将記賬本攤在膝頭，仔仔細細的記錄下了這段時間的花銷，順帶着把花韻送給她的東西也都統計了一番。

看着記賬本上長長的一列零食名稱以及其後緊跟着的零零零，小末感動之餘不禁感慨：花韻不愧是靖瑤第一大吃貨，連送人禮物都這麽的分量十足。

收拾好東西後，小末踏着小碎步走到槐樹的樹蔭下。

初夏的陽光已然明媚耀眼，透過枝葉的縫隙落下斑駁的光點，打在樹下休憩的人身上。夜冥雙手随意的搭在腹間，溫潤的玉佩垂落在茂密的草地上，青白相映煞是好看。微風拂過，墨色的發絲稍顯淩亂的沾在臉頰之上，小末情不自禁的伸出了手。

倏的，面前的睫毛輕顫，她霎時間撞進漆黑如夜的眼眸之中，深沉的叫人難以自拔。

“何事？”夜冥的聲音帶着初初睡醒的慵懶，于暖風中徐徐飄來，落在心間有種說不出的麻癢感。

“沒、沒事。”就像是做壞事被發現的小孩，小末急忙收回手否認，卻立刻察覺到自己反應好像太過激烈了，她只不過是想幫他捋順頭發，為何要像偷雞摸狗了似的呢？

而且，心髒為何跳得這麽快？

“咚咚咚”的，就像要跳出胸膛，追逐屬于它的快樂。

小末不明白自己發生了什麽，下意識的要遠離此地，忙站起身來拉開二人之間的距離，說道：“我休息好了，咱們差不多出發吧。”

一開始，小末以為二人只是随性的四處游歷，可随着時間的推移，她發現他們的行程一直都是受月白鼎所引導的。無論是在桃花鎮，還是在靖瑤山，月白鼎都在收集着神秘的月白光點。

夜冥祭出月白鼎，如過去一般懸在手心感應着什麽，然後便喚着小末道：“走吧，這邊。”

還是如同以前一樣，夜冥走在前，小末走在後。只不過這一次，小末總是想要小跑着追上去和他并肩走，卻總因為自己的小短腿而數次落在後面。

三番五次後，夜冥總算發現了她的變化，放緩了步子，二人這才能夠和諧的并肩前行。

小末側頭去望夜冥，突然想到迷霧山谷裏的神廟，不禁問道：“你不是淩雲觀的道士，是上神對吧？我之前看到過供奉着你的神廟。”

“神廟啊，對于我來說真是遠久的詞語。”夜冥似乎陷入了回憶，小末不知道他所謂的遠久到底有多長的時間，但既然能使曾經興盛的神廟變得荒蕪，這之間流逝的時光必定是自己這一生都難以匹及的。

想到這兒，心頭竟失落了起來。

她想要了解他：“你可以給我講講你的故事嗎？在話本裏，上神都是呆在高高在上的天界的，你為什麽會在人間呢？”

夜冥正要開口，卻瞬間變了臉色，驀然間天地變色狂風驟起，他只來得及将小末推離自己，下一秒便被狂舞而來的月白色绫羅捆束成團，以千斤之力猛然砸向地面！

地裂山搖樹木傾倒！仿若人間地獄世界末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