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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哈利不确定哪項更糟：羅恩好像一輩子都不打算再給他正眼，而且變得像炸尾螺一樣易怒；羅恩跟雙胞胎基本上翻了臉，誰都不再理誰；一些人一見他就像躲避瘟疫般退卻，而另一些則展現出相比之下更為可怕的古怪親切；芙蓉德拉庫爾代表布斯巴頓對他的取向表示尊重祝福，以及她絕不是故意用媚娃魔法擊中羅恩；再加眼下，麥格教授要他到院長辦公室談話。

當然，如果他真将因此失去羅恩，這在壞事名單裏必将排到榜首。相比起來，下周就是聖誕舞會而他仍沒有舞伴簡直小菜一碟，反正塞德裏克一個人足以撐起霍格沃茨的門面。

“我跟其他院長談過了——沒錯，包括斯內普教授。”麥格給了他生姜餅幹和熱茶，然後第一句話就導致哈利嗆了一口，“大家都同意，至少在三強争霸賽期間，霍格沃茨應當展現出更為開放的精神風貌，畢竟其他學校的師生中也可能有同性情侶。”

跟斯內普談過了？哈利大聲咳嗽，他簡直想象不出麥格怎麽開得了這個口。馬爾福的新一批反同性戀徽章估計都在路上了，喜歡男人在德思禮家眼中絕對是與魔法一樣需要送去精神病院的毛病，斯內普肯定很願意給哈利灌一服毒藥進行矯正，或者幹脆用它把哈利毒死，那樣霍格沃茨的同性戀勇士就不存在了。

此外，看來那些“波特臭大糞”徽章也屬于霍格沃茨精神風貌的一部分，哈利不無諷刺地想，也許在麥格眼中，大家貶低早就赫赫有名的那名勇士并追捧很少獲得榮譽的赫奇帕奇的勇士，是象征團結開放的好現象，所以沒有幹涉的必要。

“而且斯內普教授也不願意被懷疑跟學生争風吃醋。”麥格補充，這回哈利直接打翻了整杯茶。

“你不是在說……在暗示……”哈利虛弱地說，手忙腳亂地拽來餐巾擦拭茶漬，舌頭好像拿定了主意不聽他使喚。

“我沒暗示任何事。”麥格教授一本正經地說，拔出魔杖把桌子收拾好，“我們鼓勵大家勇于面對自己的心，追求自己心儀的舞伴。霍格沃茨不反對任何形式的愛情。”

哈利過了幾秒才合上下巴。

“不，教授，這……”他的嘴像離水的魚一樣開合，他的感覺或許也差不多，“我……我跟羅恩不是那樣的，我們沒有……呃……”他甚至沒法把“愛情”說出口，“我們是在練習，教授！”

麥格擡起一根眉毛：“練習？”

“我們都不敢邀請女生跳舞，所以赫敏建議我和羅恩用邀請對方來練習，這樣對女生開口時會更順利。”哈利一口氣說完，麥格教授剛在他腦子裏制造了一場毀滅性地震，他幾乎感覺不到羞愧了，“這是個誤會。”

麥格沉默思索了好一會兒，看得出來，她對這個解釋不怎麽信服。

“那麽你至今試過邀請幾個女生呢，波特？”

“我……一個？”嚴格來說，他連秋都不算“邀請”過，但他當時已經成功把秋約到一邊了，只是先确認秋有沒有舞伴并發現有了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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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麥格教授波瀾不驚地重複，“你邀請韋斯萊的次數呢？”

“我，我不知道……十多次吧，大概。”哈利已經猜到麥格教授接下來要說什麽了，更糟的是他知道自己沒法反駁，其實他覺得在羅恩頻繁的要求下，他做出的邀請都有超過二十次了。

“十多次練習，只有一次實踐，好像你練習的積極性比實戰高得有點兒多了，不是嗎？”麥格注視着哈利的眼睛，她的眼神不像平時那麽犀利，一轉向某人首準帶着審視和責難。“聽着，波特，我不清楚你成長的環境是什麽樣……”在哈利忍不住嗤笑了一下時，她改變了那種公事公辦的腔調，變得更生動，也更沉重，“不，其實，我覺得我知道。鄧不利多先生将你留在德思禮家的大門前時，我也在那兒。”

“什麽？”哈利脫口而出，“真的嗎？”

“我當時就不贊同他的做法，因為我不相信那對麻瓜夫婦能為你提供優良的成長環境，更何況還有那麽多男女巫師排着隊想收養你。但鄧不利多先生有他的考慮。”麥格教授坦誠地說，哈利對她的親切感油然而生。要是麥格當時再堅持些就好了，他或許就不需要住在碗櫃裏，被當成怪物，能擁有一對真正關心他的養父母，甚至成為羅恩的兄弟——不，他想那樣嗎？成為羅恩的兄弟之一？韋斯萊家毫無疑問是他想要的那種溫馨熱鬧的大家庭，但如果他作為羅恩的弟弟長大……

“我不是希望你怨恨你的姨夫姨媽，那對你沒有好處。重點在于，你應該明白，你在那個家庭學到的東西，會有很大一部分是狹隘和錯誤的。”麥格給了他一會兒工夫整理思緒，然後繼續說，“無論在巫師還是麻瓜中，都有相當一部分人無法接受那種行為。實際上我父親就是麻瓜，我基本是在麻瓜社會長大的，在我小時候，還有很多人因為同性戀傾向被關進監獄。”

“什麽？你……”哈利都忘了否定同性戀那部分，他感到一片混亂：麥格在他印象中一直是嚴厲古板的女巫，永遠穿着端莊的長袍、梳着緊緊的發髻，因他違反校規毫不猶豫地給自己學院扣分，她應該和與世隔絕的古老城堡捆綁，而非車水馬龍的倫敦。

“但在我看來，這跟伏地魔的主張沒有任何本質區別。”麥格說，她也對伏地魔直呼其名，哈利為之一凜，“愛永遠不該是罪過，無論愛巫師還是愛麻瓜，愛男人還是愛女人，都不是遭受譴責的理由。你父親是純血統，母親是麻瓜出身者，你知道他們的結合在當時有多離經叛道嗎？”

“真的？”哈利心跳加快了，“有人反對他們嗎？”

“有，不過敢說出來的不多，而且他們不在乎。”麥格微笑，顯然為曾經的學生既驕傲又悲傷，“如果他們的兒子同樣不在乎其他人的眼光，勇敢地追求自己的幸福，我想他們會非常高興。”

哈利看向自己放在茶杯兩側的手，極力抵禦鼻子和雙眼的酸澀。“我，我和羅恩真的不是……但如果是，他們會祝福我嗎？是這樣嗎？”

他聽上去一定很幼稚，很膽怯，不像霍格沃茨的勇士或者被選中的男孩，但那些稱號原本就不是他想要的，也不該屬于他。

“在我看來，你們每天都待在一起，你的絕大部分處分和加分都有韋斯萊的名字并列，你們在一年級時一起保護了魔法石，二年級時一起打敗了斯萊特林繼承人，還有去年……”哈利胸口突地一跳，麥格頓了頓，沒接着列舉，但不知怎的他确定她知道西裏斯的事。

“如果這還不足以贏得他們的祝福，那我會扣格蘭芬多的分。”

她居然開了個玩笑，哈利吃驚地擡起頭，又趕忙低下去。麥格眼中的情感太強烈，在那個瞬間，她似乎跟哈利同樣思念詹姆和莉莉波特，希望他們能親口告訴哈利這些話。

“我……可是……我不知道。”他嗫嚅道，“而且我也不知道羅恩是怎麽想的，他感興趣的一直是……”女生，芙蓉那樣漂亮的女生，而哈利自己此前也對秋感興趣，到現在他也認為秋非常可愛，他只是覺得秋跟別人去舞會好像無所謂。人會在這麽短的時間內發生這麽大的變化嗎？

“我覺得不該太早下判斷，畢竟對你們來說，可能過去十幾年另一個選項都不存在，你們也從來沒考慮過。”麥格不失溫柔地說，“不管巫師還是麻瓜，社會都理所當然地期待我們在一定的年齡跟合适的人結婚，然後生孩子，接着參加孩子的婚禮。但我這輩子都沒生過孩子，也沒死于單身，不是嗎？人生很長，你的選擇肯定比你想象中多。我不是在要求你成為某種人，只是想提醒你，即使你對男人感興趣，世界也不會毀滅。”

她沒留哈利太久，這正好，雖然哈利感激她的開導，也很希望能從她那兒聽到更多關于爸爸媽媽的事，但他對尴尬的承受能力是有限度的。臨別時麥格還是再次強調他好歹得給自己弄個舞伴來完成勇士的任務，哈利胡亂應下就匆匆離開了她的辦公室。他有些暈頭轉向，明明面前還是他走過成百上千次的城堡，可每一級臺階、每一條走廊似乎都以全新的方式延伸，就連皮皮鬼興奮的尖叫傳入他耳中，也仿佛是第一次。

對了，那時他是跟羅恩一塊兒躲避皮皮鬼的，羅恩到底參與過他多少第一次啊？第一次抵達九又四分之三站臺，第一次登上前往霍格沃茨的火車，第一次進入城堡，第一次在長桌邊吃飯，第一次上課，第一次違反校規……海格将他領進了魔法世界的大門，之後陪伴他的幾乎都是羅恩，甚至連哈利第一次渴望加入的家庭，也是羅恩的家庭。他太習慣自己身邊羅恩的存在了，羅恩驅走他的孤獨，消化他的不愉快，與他并肩戰鬥；當羅恩抛下他不理，他的生活一下子開了個大窟窿，而那個窟窿尚且完好的時候，哈利幾乎沒想過去注意那兒有什麽。他是如此想念羅恩，第一個項目後羅恩走進醫療帳篷看他的剎那，哈利就決心無論聽見什麽都要把羅恩留下。

“哈利！”赫敏叫住他，抱着她滿當當的書包快步過來，“你怎麽這個樣子？”

哈利低頭一看，他滿身藍墨水，還有一些正順着他的頭發往下滴，記錄下他游蕩的路線。難怪，其他人紛紛轉頭看他的時候，他還以為又是因為那些老掉牙的理由呢。

“皮皮鬼吧，我覺得是。”他嘀咕，老實站好讓赫敏念咒将墨水吸走。

“你——剛從麥格教授那兒回來，是嗎？我記得你說她讓你吃完午飯過去聊聊？”赫敏小幅度地移動魔杖，顯得有點提心吊膽，“談得怎麽樣？”

“我不知道。”哈利說，“羅恩呢？”

“我不知道。”赫敏幹脆地回答，她肯定也跟羅恩吵了架，“你終于決定跟他好好談談了？”

“我……不知道。”哈利慢慢地回答，赫敏轉了轉眼珠。

“哦，随便你們吧。”

“但我……我覺得我應該找到他。”

赫敏觀察了他幾秒，總算大發慈悲。“我好像看到他跟金妮一塊兒往貓頭鷹棚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