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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貓頭鷹棚屋附近人跡寥寥，大家都知道上午九點以後基本沒貓頭鷹可用了，今年絕大部分學生都留校，郵購聖誕禮物的人格外多，公共貓頭鷹顯得捉襟見肘。羅恩不知道喬治和弗雷德打算怎麽辦，但他們有能耐在學校開發惡作劇産品，就該有能耐搞到聖誕禮物，輪不着他操心。他給爸媽的禮物跟金妮一起買，小豬沒多大力氣，而且剛去西裏斯那邊跑完長途，他覺得确認一下金妮的羊皮紙很合理——要是金妮還買了什麽超重的東西呢？

“你還要我說多少遍，我不會跟媽媽通風報信！”金妮火大起來，“那只是封信，今年我們都不回家，我不想媽媽寂寞！我是不是得立個牢不可破誓言？‘我拿我的生命保證不會把羅恩在學校忙着搞基的事情告訴我們共同的父母’？”

“我沒有——”羅恩盲目地揮了幾下手臂，“你簡直不可理喻！我只是不想把小豬累病了！你借用我的貓頭鷹，我都不能問一句嗎？”

“我說了不是非得用小豬——”

“這不是重點！”羅恩可能是有點偏執了，但金妮越不讓他看，他越懷疑有問題——要知道金妮在家連房間門都不關，除非哈利去陋居做客。“如果你沒什麽可藏的，我看那封信又有什麽不行？你要跟媽媽說什麽我不能知道的事？”

“對，我要告訴媽媽你就是天底下最大的蠢貨，雖然她可能早就知道了！”金妮一跺腳把那寥寥幾只貓頭鷹都驚飛了，“這是我的隐私！我有權利不給任何人看！”

“但既然你——”

“你的愛情生活不關我事，羅恩！”金妮迫近到他眼前，手指自下而上指着他，仿佛那是把尖刀，她要用它貫穿羅恩的腦瓜，“你跟哈利之間的問題，你自己跟他解決，別在這兒纏着我！如果媽媽已經聽說了，那也只能怪在禮堂中央亂嚷嚷的人！”

“我沒纏着誰！”羅恩辯解，“是你問我借小豬，我才一起過來的！”

“現在，我用不着你那尊貴的貓頭鷹了，滾邊兒去！”金妮大踏步走向一只特別老的谷倉貓頭鷹，但它害怕地騰空而起，飛行過程中不斷上下起伏，虛弱得好像随時會一頭摔死。剩下的貓頭鷹基本都是這德性，再不然就是有主人的了。

金妮暴躁地呼出一口氣，轉身與跟過來的羅恩臉對臉：“我-沒-提-你-的-愛-情-故--事-一-個-字！夠清楚了嗎？我又不是你！”

“可是……那你為什麽一定不能給我看呢？”羅恩的樣子大概很可憐，因為金妮的表情反而緩和了，“難道你以為我會把你寫的東西說出去嗎？”

“你當然會了，你就是個大嘴巴。”金妮哼了一聲，“而且你要知道，你跟哈利在一起的事兒根本不可能瞞住媽媽。”

“我沒和哈利在一起！”羅恩煩躁地說，為什麽大家現在都直接下這種結論了？“他喜歡女生，我也一樣！”

“是是是，我還嫁給了克魯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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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妮沖棚頂的兩只貓頭鷹招手，它倆猶豫不決，羅恩無奈地把小豬抓過來，這蠢家夥在他們争吵的過程中一直興高采烈地繞着羅恩的腦袋上下翻飛。他草草綁好郵購單，将小貓頭鷹遞給金妮，她滿臉警覺，就好像羅恩會趁機搶走她的信。

“愛用不用。”他咕哝着将貓頭鷹往空中一扔（小豬發出一連串興奮的尖叫），掉頭朝棚屋門外走去。金妮願意告訴媽媽也随便她吧，這個世界從安排出生順序起就在跟他作對，他媽媽在生下她時孩子已經多到難以記住每一個的喜好，他拿到的是最多也最舊的二手貨，遭受最多位哥哥的欺壓，如果這樣的他能在交朋友方面抽中大獎，那麽顯然得拿一起糟糕到足以毀滅他人生的事故來平衡。羅恩搞不懂自己為什麽非得出生在這個世界上，主要原因大概是金妮來晚了吧。

不過如果他沒出生的話，哈利會怎樣？羅恩不禁想，如果本該他出生的時候，出生的是金妮？金妮也會成為哈利最好的朋友嗎？或者她會因為有更多機會跟哈利一起上課、做作業，這會兒已經是哈利的女朋友了？金妮一年級時肯定通不過麥格教授的棋盤陣，她下巫師棋比羅恩差遠了……但要是韋斯萊家的第六個孩子注定棋藝高超呢？金妮取代他的位置然後成為哈利女朋友的想法往羅恩胃裏注入了一種奇異的扭曲感，他腦中出現了一幅模糊的畫面，哈利跟一個紅頭發版本的秋張挽着膀子……或許她的個頭再高些，頭發也沒那麽長……

“喂！羅恩！”他差點被金妮拽個跟頭，金妮的勁兒真大，一把将羅恩轉了個圈跟她面對面。“你怎麽回事？這麽失魂落魄的，你還以為我是個告密的卑鄙小人嗎？”

“随你便……”羅恩忽然開始以全新的目光打量金妮，當然他們都有韋斯萊家祖傳的紅發和雀斑，但金妮長得跟他完全不像，金妮更像媽媽，眼睛也和媽媽一樣是棕色。“嗯，金妮？”

金妮皺起眉頭，像懷疑他撞到了頭：“怎麽，你剛認出我嗎？”

“你有沒有想過，如果我不存在，你是——”

“什麽？”金妮的音調陡然拔高，“你現在出現存在危機了？搞什麽鬼，你活在上個世紀嗎？就因為喜歡男生，你就要把自己弄消失？”

說到後半截，她的嘴角已經明顯向兩側延展，顯然覺得這件事滑稽到家。羅恩愈發感覺自己像個傻瓜，而且他昨天沒怎麽睡着，轟隆隆的怒氣和金妮的聲音都吵得他頭疼。

“不，天哪，羅恩，可憐的羅恩……”金妮拖住他不讓他走，“這沒事兒的，好嗎？別理會喬治和弗雷德，你越在乎他們就越愛拿這些做文章，他們就是不開竅的大傻瓜。聽我說，你喜歡哈利是正常——”

“我-不-喜歡-哈利！不是那樣！”羅恩拼盡全力将手抽出來，“你們都那樣看我才是問題！我跟你說過一百遍了，哈利邀請我只是練習！你們的腦子都出毛病了！”

“那你怕我告訴媽媽什麽？”金妮質問，“如果你和哈利什麽都沒有，這就該是件可笑的事，不是嗎？如果有人說我和赫敏是一對兒，我會跟她好好笑一場！那才是你該做的！”

“我……我很煩！”羅恩說，“你們都把我傳成同性戀，害我根本沒法找到舞伴！”

“別把我包括進去，我有一大把比讨論你的舞伴更重要的事可做！”金妮毫不退縮，她就沒退縮過，“別以為所有人都盯着你瞧！如果你真想要舞伴，現在邀請也來得及！但你既沒膽量跟姑娘開口，也沒膽量跟哈利告白，只敢躲在這兒糾結怎麽對媽媽保守你男子氣概的小秘密！”

“你說什麽？！你怎麽敢——”羅恩的耳朵不再嗡嗡響了，他的整個腦子都在響，他需要一件新武器，“你有什麽資格說我？我可沒聽說你邀請過哈利跳舞！每次他來陋居你的眼睛都吸在他身上，結果呢，有兩打姑娘來邀請過他，你去哪兒了？你寧可答應納威——”

“你以為媽媽知道你跟哈利在一起了會怎樣？”金妮兩眼好像要射出惡咒，一根手指狠狠戳他胸膛，“她不會為這個發脾氣或者跟你斷絕關系的，羅恩！那根本不是什麽大事！只有你以為這很嚴重——”

“你這麽說是因為她從來不會怪你！”羅恩失控地嚷嚷，“從小到大，你做錯任何事都是男孩們——尤其是我的錯！你是她的寶貝小女孩，你想喜歡誰就喜歡誰！她巴不得你明天就跟哈利結婚！”

金妮張嘴怒吼——接着定在那兒，臉上迅速浮現不安和驚慌，一陣極其不妙的預感降臨到羅恩頭頂，醞釀出冷汗把他澆個透心涼，他壓根不敢回頭驗證。

“我……呃，聽說你們去了貓頭鷹棚屋……”果然，哈利結結巴巴的句子從他身後傳來，“然後我好像聽到……呃，就是這樣。我沒有……沒聽太多。”

金妮一仰頭，仿佛希望天頂當場漏下一道閃電将他們都劈死，緊接着她将長發甩到肩後，抱起胳膊。

“好吧，難得有機會，我現在要說清楚了。”她的臉變得跟頭發差不多紅，雙眼亮得吓人，“我确實喜歡你，哈利。”

羅恩吞咽了一下，金妮在向他示威，而他的舌頭似乎玩起了失蹤。哈利發出個打嗝似的可笑聲音，羅恩完全能想象出他那副受驚小鹿般的表情，真好笑，哈利能挺着那小身板揮劍刺向蛇怪，現在卻被金妮吓得魂飛魄散。

“我是聽着你的故事長大的，而且你還從裏德爾手裏救了我的命。”她繼續，有一半時候盯着羅恩，“你是我的英雄，我就像喜歡威克多爾克魯姆和格洛韋格瓊斯那樣喜歡你，或許還有點像對我的哥哥之一，畢竟我現在也有點想掐死你了。不管怎麽說，我不會跟你結婚，聽懂了嗎？”

他還以為哈利得過半個世紀才能反應過來，但哈利只停了半拍，就用鄭重的口吻說：“明白了，呃……謝謝，謝謝你喜歡我。我可以跟羅恩單獨說句話嗎？”

金妮一低頭，從他倆身邊飛快地跑過去了，長袍和長發在她身後翻卷。羅恩想叫住她但沒能發出聲音，目光追過去時恰與哈利的眼睛相遇，那個瞬間幾乎跟被閃電擊中同樣震撼。哈利的頭發和校服亂七八糟，襯衫領口還有兩滴藍墨水，站得直直的，表情像是不知所措，眼神卻非常堅決。這是他闖禍前的樣子，換成赫敏會暫且攔下他，拿出更聰明更安全的方法，但赫敏不在，這兒只有羅恩，羅恩能做到只有與他同行。然而這次，羅恩沒有自信能陪他去往他的目的地。

“她不是……那不一樣的。”羅恩聽見自己說，“她喜歡你，跟喜歡那些人不一樣。”

“也許吧。”哈利慢慢向他靠近，“但我的想法就不重要嗎，羅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