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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羅恩沒有回答，不過哈利也不知道自己期望聽見什麽，所以沉默或許還好些。急迫的表達沖動使得他的皮膚有些刺痛，然而當他順應沖動張開嘴，試圖吐出一句此刻理應說出口的話，卻全無頭緒。羅恩臉上有種近乎膽怯的表情，仿佛随時會像金妮一樣繞過他逃跑，這是哈利全然陌生的。哈利不願那樣，但即便無法定義剛才那個瞬間，他們也不可能假裝它沒發生過。

“羅恩……”哈利的聲音又幹又澀，方才的勇氣像皮球洩氣一樣随着那些單詞溜走，可他已經不能回頭，“……你能跟我一起去舞會嗎？”這不是他想說的，但比較接近了。

羅恩驚訝地睜大眼，露出完整的藍色瞳仁。他僵住了一小會兒，接着擠出不自然的笑容，主動上前拍拍哈利的肩。

“做得不錯，哈利。”羅恩緊張地咯咯笑，像只吓到的貓頭鷹，“行了，快去邀請你的姑娘，好嗎？”

哈利可以順着他的話，假裝剛才的也只是練習，或者是個玩笑。這樣比較容易，他們的關系會恢複正常，保持原狀，他可以想辦法打聽還有哪個女生沒舞伴并去邀請她，不會太難的，絕對沒有過去幾天難，沒有頂着失去羅恩的恐懼生活那麽難。人們還是會說閑話，但事到如今，哈利管不了他們了。

“不，羅恩。”他橫下心抓住羅恩的一條前臂，“我在邀請你。”

羅恩用另一只手使勁拽開哈利的手，但沒能拽動，那個拙劣的假笑面具脫落了，變成猙獰的憤怒，這幾乎令哈利退縮了。

“……夠了，哈利。”羅恩呼吸急促，“我說了，去邀請一個姑娘！”

“我不想邀請姑娘！”哈利迫切地說，“你就不能跟我一起去嗎，羅恩？”

“你不能因為不敢對姑娘開口，就拉我去舞會！”羅恩沒停下掙紮，“我不會跟你去的！”

這出乎意料地給了哈利一記重擊。“為什麽？”

羅恩搖頭的方式就好像覺得整個世界都在發瘋：“人們會怎麽說啊？他們會說我們是因為找不到舞伴才湊到一起的，他們會笑話你的，哈利！”

“那他們就笑吧，反正他們一直都笑話我！”哈利不小心被甩開了，他追在大步離開的羅恩身邊，“從我入學，不對，從我一歲起，他們就随意對我說三道四！我為什麽要在乎他們而不是我最好的朋友呢，羅恩？”

羅恩一個急停，哈利撞在他身上。

“正常人不會邀請好朋友去舞會，哈利！”他大聲說，“你能不能清醒點兒？如果你真在乎我的意見——我不想跟你去舞會！我不想被當成……當成可憐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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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把你當成可憐蟲了？”哈利的聲調也高起來，“告訴我啊，羅恩！跟我跳舞有這麽悲慘嗎？”

“不是你的問題！”羅恩嚷道，過多的痛苦似乎把他的語言都揉成了一團，“所有人都……男女舞伴……不能只有你這樣！你不能當唯一邀請同性的勇士！”

“我已經是唯一的未成年勇士了！我還是霍格沃茨多餘出來的被陷害的勇士！我從一開始就不該參加三強争霸賽，記得嗎？”

“所以你就要這樣标新立異？”

“标新立異？”哈利說，羅恩顯然立刻後悔了，“你到現在還覺得我是想靠三強争霸賽出風頭嗎，羅恩？我自己把自己的名字放進火焰杯，還給自己找個男舞伴，就為了——”

“不是！當然不是！”羅恩急切地說，“但如果你不想出風頭，就該像正常人一樣，找個女生跳舞！”

“什麽叫正常人？”哈利反問，“你總強調什麽正常不正常的——跟自己不喜歡的人去跳舞才正常嗎？”

寂靜忽然降臨在他們之間，哈利遲鈍地意識到，是因為那個詞。喜歡……他喜歡羅恩嗎？那當然，但是想親吻羅恩的那種喜歡嗎？哈利的視線不由自主地滑向羅恩的嘴，它無疑不是那種會讓人想到女孩子的樣子，要大一些，大概，也不是特別軟，看上去幹幹的。如果哈利把自己的嘴唇貼過去——

“喂，聽着，”羅恩深吸一口氣，又開始竭力冷靜地處理這事兒，同時他似乎下一秒就會歇斯底裏，“如果你很擔心——我會幫你跟納威聊聊的，好嗎？他和金妮都會同意——”

“我不要。”哈利說，羅恩的反應就跟哈利把他精心準備的聖誕禮物摔他臉上了似的，“如果你一定不肯跟我去——好吧，那我就自己一個人去。”

“什麽？你不能——”

“我當然能了。”哈利不管不顧地說，“我能做任何我想做的事。我敢打賭這樣我才真會大出風頭！你就等着看吧，祝你跟他們一塊兒笑得開心！”

他越過羅恩奔向走廊另一端。也許羅恩正站在原地發呆，就像被哈利用“波特臭大糞”徽章砸了腦門那晚一樣，哈利完全沒回頭，他不覺得自己這輩子有這麽火冒三丈過。羅恩努力把他推給金妮不知怎的比羅恩的拒絕還令他生氣，金妮喜歡他，所以呢，哈利就必須跟她結婚？更何況金妮已經把話說清楚了。羅恩在乎他媽媽的看法，在乎金妮的感受，在乎所有他們不認識也從沒幫到過他們的人說的廢話，但唯獨不在乎哈利是怎麽想的。

這就是為什麽羅恩在你成為勇士之後跟你絕交，一個惡毒的小聲音說，哈利叫它閉嘴，但那個聲音仍繼續低語：對他而言你是最不重要的……可你能怪他嗎？跟你待一塊兒，對他有什麽好處？赫敏說得沒錯，大家只會忽略你身邊的他，就像你忽略他那樣……

“嘿，哈利！”前往公共休息室的必經之路上冒出兩條胳膊，哈利踉跄了一下，發現是雙胞胎。

“我們有事要跟你聊聊。”哈利沒有十足的把握，他傾向于認為先發話的弗雷德。

“關于羅恩。”喬治說。

“你們想道歉的話可以直接去找羅恩。”哈利厭煩地說，雖然他知道情況變成這樣不能怪他倆，但雙胞胎的确把事情搞得更糟了，“我現在沒心情聊天。”

“恐怕你沒得選呢，勇士。”喬治的語氣明顯多了點威脅。

“我們稍後會跟小弟談的，別着急。”弗雷德做出按住魔杖的動作，哈利警惕地看着他倆。

“如果我拒絕呢？”他問，“你們要把我打暈拖走嗎？”

“這個嘛，我們衷心希望不要造成明年球隊減員。”弗雷德聳聳肩。

“但我們也不排除那個可能性。”喬治說。

激化事态的誘惑相當強烈，如果他被雙胞胎打成重傷，羅恩應該至少會去校醫院看他（他會為哈利找自己哥哥的麻煩嗎？），而且那樣哈利就有了不參加舞會的充分理由。不過僅存的理智告訴哈利，這會傷害羅恩。盡管一部分的他的确想讓羅恩痛不欲生，但跟雙胞胎相互殘殺就太過分了。

“就在這兒說吧。”

可雙胞胎剛得到這個答案，就一左一右架住他，輕車熟路地轉過一條條走廊。他們把哈利推到一幅挂毯後邊時，哈利都有點懷疑這兩個家夥的打算真是找個沒人的地方把自己胖揍一頓了。昏暗中，某人敲了敲他們頭頂低矮的石壁，那肯定是機關所在，挂毯背面小矮人舉着的火把騰地亮了起來。

“那就廢話少說——”弗雷德開腔，忽明忽暗的火光中，他的臉陰森森的。

“——你跟羅恩是什麽情況？”喬治接道。

這是個簡單的問題，但方才羅恩把它變得非常難回答。“我邀請他去舞會。”

“說真的？”弗雷德懷疑的腔調令哈利一陣煩躁。

“沒錯。”他說，“但目前來看我被拒絕了。”

雙胞胎對視一眼，就他倆而言這就像照鏡子，有些滑稽。

“為什麽？”喬治問，顯然沒想過哈利會這麽說。

因為他的傻逼哥哥們幫着無關的人堅持不懈地對他強調跟男人跳舞是特別可笑的事兒？“你們怎麽不去問他？”

“他可是對全世界嚷嚷要跟你去舞會了。”弗雷德明顯不信。

“我記得他嚷嚷的主要是他對你們有多忍無可忍。”哈利面無表情地說，“顯然他一直覺得跟我去舞會的主意糟透了。”

“我們跟羅恩的關系不用你操心。”弗雷德粗暴地說。

“是嗎？”哈利說，“那麽我跟羅恩的關系也不關你們的事。”

“好啊，要這麽來是吧？”喬治攔住哈利的去路，“但如果讓我們發現你在拿羅恩尋開心——”

“拿羅恩尋開心？”哈利重複，“從羅恩小時候起就這麽幹的人好像不是我吧？”

“我們可不會邀請羅恩去舞會。”弗雷德冷冷地說，“更不會在當衆邀請他之後，好幾天都不理他。”

“是他不理我！”哈利叫道。

“随便吧。”喬治哼了一聲，“別誤會，我們一直挺喜歡你——”

“那真是太榮幸了！”

“——但要是你拿羅恩做實驗，欺騙羅恩的感情——”

“不好意思？”哈利感到難以置信，為什麽他在進行這種對話？“實驗？欺騙？”

“不是嗎？你還沒搞清楚自己到底喜歡男生還是女生，就來招惹羅恩！”弗雷德厲聲說，“我們了解羅恩，他是個單純的家夥，捉弄他很有趣——但這是有限度的。我們可能偶爾會把他惹毛，但絕對不會放任任何人讓他受傷。”

“見鬼了，你們到底在說什麽？”哈利腦中靈光一閃，“怎麽，金妮是這麽跟你們說的？”

“更像是她沖我們尖叫來着。”喬治嘀咕，似乎心有餘悸，“我承認我們不夠完美——”

“——但我們可不是問題的根源。”弗雷德說，他們之間這種接話的默契就像呼吸一樣自然。

“于是我們覺得應該從源頭上解決問題。”

“問題就是，”弗雷德敲敲哈利的肩膀，“你喜歡羅恩嗎，哈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