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以靈換靈

以靈換靈

鈴周身環繞金光,衣擺蕩起翻飛。

鈴沒有什麽表情,只有那雙眼睛泛着血光,将所有的怒意、隐忍毫無保留地展示了出來。

最終鈴勉強擠出一個笑,卻全然沒有溫文而雅的親切而是利刺相向的譏諷。

“你知道我要來。”

玄真思考了片刻,将手中滿貫靈的力盡數散去,站起身:“吾恭候已久,還特意備了厚禮,以報當年,不殺之恩。”

玄真的臉上瞧不見半點感激,反而是深到骨子裏的憎恨。

鈴眼下的陰影更加濃重:“你果然是他。”

屋外的雨似乎又有大的趨勢,稀稀疏疏地嘩然而下。

心中的猜想顯現的那一刻,鈴幾乎覺得不可置信。當年鈴殺了所有梵痕寄生的人,其中就包括玄真的親生母親。

鈴還記得當年躲在桌底下死死瞪着他的少年,眼睛裏的淚水流滿了臉頰,他不知從何處拿了刀指向鈴,手已經分不清是因為恨還是害怕地顫抖。

鈴殺了很多人,誅了許多靈魂,渾身是血,眼裏是冷血無情的殺戮。

他一步一步地走向少年,少年失神地哭着,直到眼淚流幹,最後先鈴一步将刀狠狠地插進了自己的心口,鮮血流了滿地,淌到了鈴的腳下。

鈴只是頓了頓,收了手,待确認少年身上沒有梵痕後冷漠地離開了。

“吾當然是他!”玄真胸口激烈地起伏着,心裏壓抑不住的憤怒讓他面目全非。

“吾等今日等了甚久,今日總算能做個了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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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真失控地大聲宣洩着,屋外驟然雷聲震耳,響亮的聲響卻唯獨沒有蓋過屋裏的憤怒。

而鈴依舊如當年那般漠然,仿佛對所有的情感都不放在眼裏。

玄真看着鈴事不關己的态度,心裏恨得牙癢癢,但很快玄真又是一笑,滿是得意。

他攤開手,邀請鈴進來。

鈴沉聲啞然,步履始終沒有移開過。

鈴不是傻子,玄真既知道他要來,就不會毫無準備。當他破掉玄真的禁制時就已經感知到了一股很強的法力波動,只要他再往前一步,一旦踏足就很難再脫身。

“……”

“怎麽?不願意?”

玄真又悠悠道,無不在提醒着鈴:“梵者,妄也,窮兇極惡,嗜血魔煞,善惡誅身,一人罪,千人淚。”

鈴的眼睫倏然一擡,試圖從玄真的眼神裏辯出真假,可鈴比誰都要清楚。

鈴的記憶裏,真正地除盡梵痕唯一的方法就是親手毀滅體內的魂魄,這是他生來就明白的。而魂魄一毀,來世今生、四海八荒,永遠再無此人。

“我可以殺了你。”

“你會嗎?你想救他就注定不能殺吾。普天之下,除了吾,沒有任何人知道梵痕之解。”

“你的選擇只在你一念之間——梵痕成形之人,你見過的。”

鈴霎時一愣,手不由得握緊了,甚至能聽見骨頭的“咔咔”聲。

原來,這一切玄真都算計好了的,他知道鈴因為情愛羁絆一生,也很清楚在這場死局之中鈴注定無法脫身。

鈴松開手,掌心已經扣出了血紅的印子。他在玄真注視地目光之下一步一步地走了進去。

霎時,屋內靈力翻湧如潮,腳下的印記頓時顯現運轉,殿堂之外風雲變幻,幾裏內黑雲席卷,天色霍然黯淡。

山中所有弟子渾然不知,只認為變了天。誰知下一刻,所有人定在原處動彈不得,眼睛變得空靈,四肢自然下垂着,心口印痕泛起的障氣飛快地從七竅中傾瀉而出,向着大殿快速彙集。

鈴腳下突然爬出無數雙血紅色的鬼爪,攀着他的腳又束縛了雙手,強行讓鈴跪了下來。

“你竟然拿人魂做引!”

“那又如何?”玄真掰起鈴下颚,挑釁道,“不妨告訴你,這個陣祭奠了千人魂,與你數萬年前的如出一轍。”

玄真一手甩開,手中靈力翻轉,陣中的鬼手幻化成血水緊緊包裹住了鈴,隔着衣物透進了他的身體。

鈴臂膀、脖頸處青筋乍現,痛楚猶如萬蟻食肉,一寸一寸地撕咬着他的全身。不過多時,鈴身上的金色靈力如蒸雲一般消逝而去,眼眸中的白仁緩緩變黑。

“因果輪回,這便是你的報應,今日,就是你的大限!”

鈴手指骨節“咔咔”作響,憑盡力氣将障氣驅逐體外,鈴低喘着擡起頭,努力地一字一句将話說清楚:“梵痕,何解?”

玄真嗤笑一聲,蹲下身,湊近道:“自然是毀其魄靈,不入輪回,除此之外……”

“無解。”

聞言,鈴猛地擡起頭,那雙污染的眼睛頓顯清明,金色靈力燃得更加烈豔,整個陣都為之一顫。

玄真立刻退開,惡狠狠地瞪着他,又為鈴的愚蠢感到好笑。

障氣越來越多,将他的法力層層壓了下去,鈴的護身禁制直接被沖破,玄真應聲召出法劍,靈力彙集一處停留在了劍鋒,破風刺在了鈴的心口。

鈴的瞳仁漆黑如淵,沒了光亮沒了血絲,只剩下空靈一片。

玄真愠怒地一刺到底,将這些年來所有的痛與恨一并還了他,劍刃與血肉劃過的聲音在玄真聽來格外悅耳。

曾經他受過的傷,失去過的至親摯愛,他記了幾萬年,鈴在他記憶裏留下的罪證,必要一絲一縷地讓鈴償還!

玄真用法力吊着鈴的最後一口氣,他緊揪着劍柄慢慢轉動,劍刃在鈴的身體不斷地撐大着傷口,鮮紅的血液順着劍身流了出來,将玄色的衣裳染的更加深沉。

玄真恨意滿貫,一雙眼睛深沉而悲涼。眼眸裏漸漸浮現出母親冰冷的屍體。

鈴走後,玄真奇跡般地活了過來,他靠着最後的神智爬到了母親身邊,手上沾滿了鮮血。

一陣模糊地聲音回蕩在耳:“報仇……為你阿娘報仇!”

玄真捂着臉,手中的鮮血與淚水交織一起從指縫中淌了下來。他或許是死了,全身沒了溫度,周圍萬籁俱靜,彌漫着血腥味。

“吃了她、吃了她,為你阿娘,為死去的靈魂報仇!”

“不!”

……

這是玄真永遠忘記不了的記憶,他一手揪着鈴的衣領,痛恨地打顫。

玄真看着□□裏溢出的鮮血落在劍柄上,那雙犀利的眼睛也不見光彩,只有漆黑一片。

“鈴!”

玄真面色一僵,設下的陣很快出現了松動,插在鈴胸口的劍立刻消散,劍下之人竟然意外地強撐了過來。

岑泓一上來就瞧見了此番畫面,還來不及思考就抛下傘趕往陣中來,他一腳跨向門檻,陣中結成屏障,将入侵者震開了幾十丈。

“師父……”

岑泓面色焦急,還沒弄明白這一切到底怎麽回事。

為什麽鈴會出現在這?為什麽他一路上山看到所有的師兄弟全部像一具具空殼般呆呆地垂着?

直到他踏向殿堂後法力的波動,那是來自人魂魄的觸動,玄真曾經同他說過,是專門以靈弑靈的。

意識到這一點,岑泓不顧一切地奔去,試圖阻止玄真。

他手腕上的銅鈴似乎察覺到靈體的危險,耀起金色的光,形成強大的禁制努力保護着岑泓。

玄真像是意料之中,很快反應過來,擡起僞善的臉。

岑泓:“師父,鈴無罪無過,為何要捉他?”

玄真仿佛聽見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話,嗤笑一聲:“屠戮萬靈、血河萬丈,這便是你口中的無罪無過?!”

“看來你似乎未曾看清過他半分。”

“岑泓,妖無善性,他對你付之真心,也能對你痛下殺手。”

岑泓僵在原地,頭上的雨水冰冷砸在他的身上。

玄真走向他,岑泓回過神警惕地退後又被玄真無情地拽到面前。

玄真三兩下扒開了岑泓的衣物,露出了白皙的皮膚以及結紮在心口的黑色印痕。

玄真坦白了,一字一句如刀地紮在了岑泓的心口。

“知道這是什麽嗎?你當真以為印在你心口的痕跡和擺脫不了的聲音是吾教你的憫心決?”

“這是人心底最肮髒的東西,因為它,鈴殺了城中近乎所有的人,其中,包括我的母親!”

“現在它在你身上,你猜,他會不會殺了你!”

岑泓一怔,他不想去思考,拼命地想掙脫,這個梵痕他本不該有,是玄真騙了他的。

玄真不放過他,對岑泓已經沒了忍耐,剩下的只有無處宣憤的愠怒。

“吾告訴你,總有一日他會殺了你!梵痕一旦成型便是天下共亡,你們口中可憐的愛,比起蒼生不值一分一毫,知道為什麽嗎?因為他是鎖心鈴,這就是他的命!”

“鈴……鎖心鈴……”

這個名字,他似乎在哪裏聽過。

岑泓腕上的銅鈴越發炙熱,灼燒着他的皮膚,而岑泓感覺不到似的,沉浸在這場雨裏。

“岑泓,我該走了。”

岑泓一怔。

“我的本體是鈴,是上古靈器的一種,叫鎖心鈴……”

“我因他而生,也因他而死,我的一生好像永遠只是一個輪回……也許,這就是我的命……”

“我該走了……”

他的心髒不知道為什麽疼的那麽厲害,不屬于他的記憶一瞬間充斥在他的腦海。他一手緊緊地捂住,梵痕也在慢慢地延伸至胸口。

岑泓“呼”的脫力摔在了地上,他盯着地面上水中倒影的模樣,那雙眼睛早已經紅透了。

“不會的……不要……”

岑泓的眼淚無聲的滑落,他努力的晃動腦袋,想将那些記憶驅趕出來。

玄真:“你不是愛他嗎?你又在怕什麽?”

岑泓啞聲道:“閉嘴……”

……

雨聲漸小,玄真好似勝券在握,蹲下身,從他手裏拿過化心,九顆珠子幻化成血紅的刀,刀刃上圍繞着兇煞的障氣。

玄真掰開岑泓的手,硬生生地塞給了他:“他可以負你一次就會有第二次,這是他生來就有的命,他違背不了。”

“你恨他的吧。你本該無憂無慮,是他一再攪擾你的一生,到最後你又得到了什麽?”

“岑泓,殺了他,殺了他……”

“殺了他……”

“不……”

轉瞬間,梵痕直達心口,一點一點地吞噬着。

岑泓好像跌落進一個掙脫不開的漩渦,他的感知漸漸地被吞沒,聽不進一點聲音。

片刻,岑泓如死物般慢慢地握緊了刀柄,身上的戾氣洶湧澎湃。

他站起身,一步步走向寝殿越過結界走向鈴。眼睛殷紅徹底,刀刃的障氣與鎖心鈴的真氣相互交雜着。陣中的陰靈狂吠,不停地盤旋上空,随時将人吞入腹中。

岑泓停在鈴的面前,手腕上的鎖心鈴感受到靈體的感應,身上的靈力越發強烈。

鈴也從混沌中露出一絲清明。

他看清眼前的人,本能地喚了岑泓一聲。

鈴的眼睛下垂着,看見了那只握着匕首發顫的手。

恍惚間,一滴水珠落在鈴的鼻梁上,緩緩劃到唇間滲入口中,是鹹的。

鈴擡起頭,岑泓漠然的臉龐獨有一只眼眶泛起漣漪,兜不住溢滿的淚水,脆弱淌了下來。

岑泓跪坐其間,鎖心鈴為他争取了最後一縷神識。腦袋裏是無數瘋魔的聲音,近乎吞噬了他。

岑泓擡起顫抖的手,看着手上的紅繩,啞着嗓子:“鈴……我好疼啊……”

“我原諒你,我不恨你……你殺了我吧。”

玄真催促道:“你在等什麽?殺了他!”

岑泓置若罔聞,疼痛越來越厲害,黑色的鬼畜不斷的将他拉向深淵。

“你的東西,我……還給你。”

岑泓憑着剩下的澄澈解下手中鎖心鈴還給了鈴,沒了鎖心鈴靈力的庇護,岑泓的神智崩潰地厲害。

玄真頓感不妙,迅速驅動結界阻止靈體之間的融合。

梵痕即将到達心髒,岑泓既然能存有一絲神智對玄真來說已是出乎意料。

玄真原是想讓鈴死在岑泓的手裏,然後靠鎖鈴結界和化心的力量将鎖心鈴強行與岑泓分離,再吞噬掉鎖心鈴的所有靈力。

這樣即使日後岑泓體內的梵痕威脅到了他,玄真也可以憑借鎖心鈴的力量壓制下去。

可偏偏在這個節點上出了意外,鎖靈結界壓制不了鎖心鈴,眼看二者即将融合。

玄真不管不顧召喚化心,化心幻為長劍。玄真腳下一輕,劍身劃破無數雨珠,猶如驚雷之勢,飛身即刻刺于鈴的心口位置。

與此同時,鎖心鈴回歸靈體,身後的長劍刺進了半分又被護身禁制狠狠震遠了。

玄真防範未及,硬生生挨了一下。

鈴身上的金色靈力勢如破竹,将所有侵入身體裏的障氣盡數驅除,結界瞬間靈力不穩,無數的陰靈顯現,肆意地飛竄着,試圖破界而出。

玄真也因結界破損被反噬,口中噴出一大攤黑色鮮血。

鎖靈結界是千古禁術,需以人魂為祭奠喂養陰靈,從而壓制結界之內的萬物生靈。但操作稍有不慎或者結界破損必将反噬其身。

鈴站起身,岑泓已經失去意識,身上的障氣濃烈如墨,梵痕自心口處飛快地爬向脖頸。

鈴身上的妖氣吸引住了岑泓,瘋了魔地撲向鈴。

鈴三兩下躲開岑泓的攻擊,梵痕的力量還尚未覺醒,現在的岑泓對他來說只是算是一只愛伸爪子撓人的貓,傷不了他分毫。

便下了一道縛身決捆住了岑泓。

片刻,身後傳來一道道譏諷的笑聲。

玄真像是發了瘋,手撐着地,雨水沖去了皮膚上的血漬。

“吾一生機關算盡、忤逆本性一錯再錯,眼看大仇得報,卻終究棋錯一盤,還是未能殺了你……哈哈哈……”

“……”

玄真晃晃悠悠起身,仰頭于天,雨水順着他的臉龐滑下衣領,冰冷席卷全身。

“吾就該直接殺了你……”

“你殺不了我,我只是一個靈體。”

玄真不知道的是,鎖心鈴與其他妖不同,生命的根源來于本體,靈體死亡可以重塑,而本體碎裂便會魂灰魄散。

從始至終玄真都只認為他的本體只是他另外一部分靈力,因為沒人會把自己的命放在一個凡人的身上。

玄真自嘲,原來他一開始就算錯了。

“現在告訴我,梵痕何解。”

岑泓的情況看起來不太樂觀,梵痕的增生讓他越來越喪失理智。

“哈哈哈,怎麽,當初你弑人魄靈那般無情,現在來問我梵痕何解,真是可笑至極!”

半晌,鈴道:“你的母親不會願意看到你就今日這般模樣。”

玄真笑容一僵,從□□中聽到這兩個字,頓時眼裏血絲密布,怒吼道:“閉嘴!你不配提她!”

鈴輕笑一聲,擡步逼近:“當年,梵痕吞噬近乎全城的人,其中包括了你的母親。”

“梵痕一旦寄人心底,必然是一場腥風血雨,所以我不得已而為之。而你的母親雖有梵痕,卻一身清淨,我一時未察,放過了她。”

玄真:“荒唐!吾可是親眼看見是你,殺了她!”

鈴不為所動,接着道:“她自知時日不多,又失手傷了你,無法再控制體內的梵痕,便攔住我,求我殺了她。”

玄真不願信:“不可能……”

“你當真沒想過近乎全城的人都沾染梵痕,你的母親都未曾逃過,為何你卻相安無事?”

鈴頓了頓:“因為她将你保護得很好。”

梵痕的肆掠是因為貪戀與欲望,心靈澄澈無欲無求的人是不會被控制的。

“我的幺兒心地純淨,我希望他日後初心不改,成為堂堂正正的男兒……”

……

“阿……娘……”

“那日,我并非要殺你,只是想看看你身上是否有梵痕,是你會錯了意。”

“阿娘……”玄真胸膛劇烈地起伏着,他捂着臉不停地喘着粗氣。

天上的雨未停,手掌上不斷地溢出水珠。

“于時久與本心違,悟道深知前事非……”

那天他為了活下去竟然聽了話,他不記得母親的樣子,只知道她渾身上下血肉模糊,而這一切僅僅是他為了繼承梵痕的永生。

玄真本以為梵痕與他之間是他略勝一籌,他戰勝了梵痕沒有被侵蝕心智,徹徹底底的控制它。可現在看來,從他為了報仇開始他就已經輸了。

于時久與本心違,悟道深知前事非。

玄真一直記得母親與他說的話,但恨意滿貫之際早就忘了這句話的意思。

他已經不再是阿娘期望的男兒了。

對不起,阿娘……

只見玄真驟然手中集聚靈力,紅色的光芒在這一刻泛起血色化為一道騰蛇風馳電掣般沖向岑泓。

鈴霎時一驚,不再多想閃身去護岑泓,随即手中靈力一甩與騰蛇相撞,卻不料騰蛇立改方向,避過直沖結界。

靈力正中玄真,直接将他掀翻在地,又是一口鮮血狂吠而出。

同時,結界脆弱不堪,騰蛇的攻擊頓時擊垮,無數陰靈肆意而出,朝着玄真露出兇惡的鬼面,潮鳴電掣地湧向玄真,将他的五髒六腑盡數粉碎。

鈴趕緊施法護住玄真的心脈,而後者卻阻止了他。

玄真聽不清雨聲,眼睛也被鮮血弄得模糊,他努力地開口發出一點嗚鳴聲,嘴裏的血液卻擋住了他的聲音。

玄真嘴巴開合着,聲音細若蚊蚋。

鈴湊近了,聽他說:“梵痕,無解……除非,以靈換靈……”

“還有……對不……”

話音未完,玄真的身體“滋滋”地在雨中快速溶解,最後化為了一攤血水,在雨的沖刷下不知流向了何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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