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3 番外五
番 外 五
這世界上存在很多種性格的人。
祁星寒見過許多裏外不一的人,也見過太多表裏如一的人。
最初會認識這個詞,是在紀斂的長輩身上學到的。
祁星寒有自己的思想之後就知道,紀斂在紀家是被忽視的角色,甚至連紀家的管家也能輕視他。
他看着紀斂年複一年做着徒勞無功的事情,既憤怒又心疼。
他明白紀斂承受着多大的壓力與痛苦,作為朋友,作為竹馬,想要幫紀斂解開心結,他用了很多辦法,紀斂還是像個沒有生命的機器零件,不知疲倦地運作,似乎只有等到零件生鏽,徹底跑不動的時候才能停止。
而他還沒能等到前方的紀斂停下腳步,就做了一件錯事,他将石頭砸向了不停奔跑的紀斂。
原以為能拉近兩人的距離,卻将紀斂砸疼了,讓紀斂跑得離他更遠了。
天災降臨後,祁星寒艱難存活了下來,從艾利克斯口中聽說了紀斂的事情,他竟一點都不驚訝。
早就知道的,紀家那群人從未對紀斂上心過。
他沒有找紀斂的家人質問,紀斂明明還活着,為什麽不救他?
他很早以前就相信,在遇到危險的時候,他們能毫不遲疑地将紀斂抛棄,甚至将紀斂當做他們的擋箭牌。
可笑的是,當他向紀斂的大哥提交辭呈時,紀斂大哥對他做了挽留,毫不遮掩跟他說:“紀斂無法在這場災難中存活下來,活着只會讓他痛苦,對他來說,這是最好的結局。”
祁星寒非常佩服紀家人的坦率,做過的事情他們不會否認。
可他又讨厭這份坦率,讓他連發怒的力氣都沒有,因為即使他說再多,這群沒有心的人都不會明白他在憤怒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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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當初會選擇在紀斂大哥手底下做事,只是為了就近觀察紀家人的所作所為,在紀斂有困難的時候,能夠及時幫到紀斂,他努力與副官艾利克斯打好關系,努力與紀斂大哥的手下們打好關系。
可到最後,他還是沒能幫到紀斂。
在親眼看到紀父紀母被變異的巨獸吞吃入腹後,他從未有過的平靜。
紀家那位領養的,紀斂名義上的二哥為了自保,親手将養父母推到了巨獸身邊,自己平安活了下來。
祁星寒将這件事告訴給了紀家大哥,如他希望的,原本關系親密的兩人大鬧了一場,關系徹底破裂。
紀家二哥在一次外出行動中重度感染,在隔離區躺了近一個月,在經歷長達一個月的非人折磨後,最終還是咽氣了。
祁星寒知道,這是紀家大哥下的手,為了報二哥害了他父母的仇。
他不讓二哥有自殺的機會,讓對方痛苦了一個月後才死去。
真狠。
但是白眼狼就該有這樣的懲罰和結局。
祁星寒又想,紀家大哥能為了自己父母懲罰二哥,那為什麽不能對自己的親生弟弟好一點呢?
很快他便明白了。
因為紀父紀母是高官,即使在災難之後,他們在新人類基地依舊有話語權,只要他們活着,紀家大哥就能一直享受這份權利。紀父紀母去世後,紀家大哥遭到基地裏其他高官的針對,他被撤銷了原來的職務,跟普通人沒有什麽區別。
紀家大哥之所以會報複二哥,其實根本還是為了自己。
紀家人果然心性涼薄。
在一次外出時,他們遇到了雪災,祁星寒幸運地又活了下來。
紀家大哥跟他一起被掩埋在雪下。
他醒來時,發現紀家大哥還有生命跡象,只是,四肢斷裂出血嚴重,不及時救治的話一定會死亡。
祁星寒靜靜看着紀家大哥的慘狀,等到紀家大哥疼得醒過來,向他發出求助。
他終于明白自己站在這裏什麽都不做,只看着的原因了。
他想見證一場絕望,一場死亡,讓紀家大哥體會到紀斂當初的心情。
“救我……”
艾利克斯說,他們抛棄紀斂的時候,紀斂沒有求救過一次,也沒有出聲過一次。
“你比紀斂差遠了。”他冰冷地丢下這一句,轉身離開了這片無人的雪原。
他準備好了新年禮物,想将禮物和這些好消息帶給紀斂,在中途聽說了倉鼠消失的事情,不等風雪停歇,他就沖去了紀斂所在的那片森林裏。
他找了三天,沒有找到紀斂,遇到的野狼告訴他,紀斂已經離開去找倉鼠了。
他不知道紀斂會去哪裏找那只已經不存在這個世界的倉鼠,他絕望地回到基地裏,從艾利克斯那裏聽到了一個對他來說非常好的消息。
紀斂的姐姐死了。
紀家,所有與紀斂有關,曾經輕視過紀斂的人都死了,他很高興。
可是,這個結果對紀斂來說已經不重要了吧。
紀斂唯一想知道的是,那只倉鼠去了哪裏。
他得把這個消息帶給紀斂,他一定要找到紀斂。
或許是這份信念的原因,在尋找紀斂的某個晚上,他在睡夢中穿到了紀斂所在的世界裏,與紀斂重聚了。
來到新世界,在遇到紀斂之前,未來一片迷茫,一直支撐着他的信念與目标消失了,他不知道自己來到這裏有什麽意義,每天活得像行屍走肉。
直到他遇見了紀斂,世界瞬間從黑白畫變成了彩色,他重新活了過來,也開始接受穿到這個世界,決定開始自己的新生活。
幸運的是,活了兩輩子,兩個家庭都十分和睦,他漸漸融入‘祁星寒’的家庭裏,跟父母親戚們越來越熟,也有了幾個不錯的朋友,還遇到了一個很特別的人。
祁星寒對紀斂坦白的那些話都是真的。
在知道‘愛情’這個詞後,祁星寒見過太多或成功或失敗的愛情。
有忠誠的,有花心的,好壞結局都有,甚至還有血腥事件發生。
住在祁星寒隔壁的一位哥哥,因為多次出軌,被女朋友砍斷了手腳,關在家裏一個月,最後瘋了。
當時祁星寒年紀小,還不知道人彘是什麽東西,聽說許久沒見的大哥哥回來了,他興沖沖地去隔壁找大哥哥。
那一眼讓他終生難忘。
他無法想象一個完整的人怎麽會變成這樣。
有人說,這是大哥哥的錯,誰叫他腳踏幾條船,風流成性。
有人說,那個女人是瘋子,再怎麽生氣也不能做出那樣的事情啊。
祁星寒幼小的心靈遭遇了重創,從那之後,他對愛情這個東西格外的謹慎。
他花了很長時間思考出了一個答案——
都說初戀很容易分手,但他一定要談一輩子都不會分手的戀愛。
他的所有都會留給他的另一半,他能給他的心上人最忠誠的感情。
可是,這麽久的堅持被一場猝不及防的吻戲給破壞了。
他知道紀晚沒有做錯任何事,劇本是那麽寫的,他們既然接了這部戲,成為了主演,就得完成導演的命令。
他做足了心理準備,以為在吻戲過後,能夠平靜面對紀晚。
可在看到紀晚的第一眼時就下意識逃跑了。
最狼狽的是,沒有生病的他跟導演謊報病情,為了躲開紀晚,在家裏躺了整整一天。
到了第二天,他還是沒積攢足夠的勇氣,又跟導演請了一天假。
祁大年沖過來找他的時候,他想盡辦法騙過了祁大年,好說歹說才讓祁大年離開了他家。
躺下去沒多久,門鈴再次被人按響。
他以為祁大年還有話沒說,問也沒問就直接拉開了門,門口的人讓他心髒差點驟停。
紀晚穿着一身白色的毛絨外套,搭在額前的頭發全部被風吹到了腦後,沒有遮擋,他的臉更顯小,五官小巧精致,額頭和鼻子被風吹出了一片薄紅,襯得他的皮膚如雪一樣瑩白,幾乎與身上的白色外套融為了一色。
要不是紀晚出聲,祁星寒以為雪娃娃真實地出現在了他面前。
“祁星寒,你感冒好點了嗎?”
祁星寒腦子卡殼,不知道紀晚在問什麽,下意識“啊”了聲。
紀晚也不介意他的失态,舉起一直拎着的幾個袋子:“我問過紀斂你喜歡吃什麽,來的時候順便買了點。”
祁星寒掃過那些袋子,包裝袋上印的幾個logo他非常熟悉,是他最愛吃的零食。
他回過神來,接過了袋子,小聲道:“謝謝。”
紀晚沖他笑了笑,兩人站在門口,一時之間沒了聲音,最後還是紀晚出聲打破了尴尬:“不請我進去坐坐嗎?”
祁星寒聞言,立刻乖乖讓開了位置,緊張道:“你你你請……”
紀晚被他的反應逗笑,桃花眼彎起漂亮的弧度,斜眼看來時,祁星寒的心髒莫名漏跳了一拍。
沒吹過冷風,他的臉莫名其妙比紀晚的鼻頭還要紅。
“你想喝什麽?”
“都可以。”
祁星寒在廚房裏磨叽了半天,端出了兩杯蜂蜜柚子茶。
出來的時候,紀晚還站在客廳裏,他有些奇怪:“你不坐嗎?”
紀晚笑了笑:“沒有主人的允許,我不敢坐。”
祁星寒:“沒關系啦,我們是朋友嘛,跟我就別客氣了,你随意,我不介意的。”
祁星寒将杯子遞給紀晚,在沙發坐了下來,指着周邊位置,再次說道:“坐吧。”
旁邊還有很多位置,紀晚看了一圈,偏偏挑了祁星寒身旁的位置坐下。
剛放松下來的心再次懸在了頭頂,身體又竄起那股奇怪的感覺來了。
在不引起紀晚注意的情況下,祁星寒微微往旁邊挪了點,與紀晚拉開了安全的距離。
屁股還沒挪多遠,紀晚突然問:“祁星寒,你讨厭我嗎?”
祁星寒一怔,身體僵硬不敢動:“什麽?”
紀晚看向他,眉眼蒙上一層哀傷:“自從我主動吻了你之後,你就開始躲着我,你讨厭我,對嗎?”
祁星寒拼命搖頭,趕緊解釋:“我沒有讨厭你。”
“那你為什麽避開我?”
“我沒有避開你呀。”說這句話的時候,祁星寒自己都是心虛的。
“真的嗎?”紀晚睜大眼睛,往祁星寒那邊靠了靠。
祁星寒好不容易拉開與紀晚的距離,努力了半天,被紀晚輕易就拽回到了起點。
祁星寒無法在對紀晚說出“不讨厭和沒有避開你”之後,用行動打自己的臉。
他逼着自己不要往後撤退,不要做出會讓紀晚傷心的舉動,硬着頭皮點了下頭。
紀晚展顏一笑:“那我就放心了。”
祁星寒:“……”
祁星寒的身體是僵硬的,全身的血液都開始沸騰了。
胸腔鼓噪,心跳停不下來。
紀晚:“這部劇還沒拍完,我跟你還有很多戲份,你請假之後,導演也給我放假了。”
祁星寒這才想起來,紀晚單獨的戲份已經拍完了,剩下的都是他們兩人的戲份,除了日常之外,還有……
祁星寒想鑽進地縫裏。
草!
祁大年為什麽會給他接這部劇啊!
他才剛滿十八歲啊!
他的成人禮是吻戲和床戲嗎?
衣袖被扯了好幾下,祁星寒艱難恢複理智,聽到紀晚清潤的聲音。
“祁星寒,可以嗎?”
祁星寒呆呆問:“可以什麽?”
紀晚:“我知道你容易害羞,我年紀比你大,照顧你是應該的,為了讓我們盡快能拍完這部劇,我想幫你克服你的心病。”
紀晚太溫柔了,祁星寒很難不被感動到。
要不是紀晚說他害羞,他差點就想抓住紀晚的手好一番感謝了。
詭異的心跳終于慢了下來,祁星寒慢半拍問道:“怎麽克服啊?”
“對症下藥,我知道你是第一次拍親密戲,那麽多人看着肯定會害羞,我們正好可以利用單獨相處的時間做練習。”
祁星寒沒反應過來:“什麽練習?”
“親吻。”紀晚用指腹抵着自己的嘴唇,嘴唇開合間,能看到潔白的牙齒和粉嫩的舌頭。
“或者,做/愛。”
祁星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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