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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不過臨走前,沈婉還是讓傳達室的小戰士幫她發了一封電報過去,告訴蘇晏城自己最近要随團出去演出,等她回來再聯系。
當然電報也是要錢的,沈婉掏了錢,看着小戰士把電報發出去,忽然覺得就這樣給他一個驚喜好像也不錯,她現在非常期待他見到自己時驚訝的場面。
是的,本來她是打算告訴蘇晏城她報名了團裏支援慰問演出的任務,特意選了他所在的部隊,沒想到這麽不湊巧。
往年團裏的慰問演出任務都跟沈婉沒什麽關系,她是團裏的臺柱,即使是外派出去也多是去參加比賽給團裏争榮譽,派她下連隊太浪費了。
今年本來也沒關系的,但沈婉在看到動員名單上寫的對接部隊時,心裏就有了這個想法,主動找到領導給自己報了名。
她的想法也很簡單,就是想見他了,既然他現在回不來,那就她過去找他好了。
發完電報,沈婉又回了團裏,今天晚上她們還有一節思想教育課要上。
沈婉來到臨時教室時,程英已經提前給她占好了位置,比較巧的是,她的右手邊是程英,右手邊就是蔣玲玲。
這倆人也不知道關系什麽時候變得這麽好了,她來之前,兩人正隔着中間的空位說話。
見她來了,程英主動站起身讓她坐進去,等她重新坐下後又探頭問蔣玲玲:“你快跟我接着說啊,話劇隊那個女兵後來怎麽樣了?她是不是跟那個男兵在一起了?她都沒提幹,應該打不了戀愛報告吧?”
蔣玲玲往沈婉這邊靠近了一些,畢竟是說人家的八卦,她壓着聲說:“沒在一起,那個男的到處沾花惹草,可不止騙了她一個小姑娘,團裏給了處分把他調到別的連隊去了。”
沈婉算是知道這兩人關系是怎麽好起來的了。
“那這男的也太不靠譜了,那個女兵也慘,估計以後想提幹都得受影響。”程英憤憤不平道。
“肯定了,不過也是她自己活該,暈了頭了跟人在練功房裏約會,還被領導當場抓住,沒給她公開處分都算好的了。”蔣玲玲翻個白眼,她才不覺得這兩人值得同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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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婉拉了拉衣擺,看向門口,笑着打斷兩人的話,“老師來了,先坐好吧。”
程英和蔣玲玲這才各自閉嘴,整整儀容儀表,正經端坐起來。
雖然思想教育課沒什麽實用的,但來上課的都是領導,要是讓人抓住她們開小差,非給扣一個思想不端正的帽子不可。
不過今天的思想教育課開始之前,李老師先拿着一張名單走了進來,跟大家宣布了一件事。
“上次團裏通知的慰問演出名單出來了,咱們第一小隊有一個人主動報名,另外團裏又選了一個人,分別是沈婉和趙秀秀,你們兩個回去好好準備下,下周一随團準時出發。”
李老師說完,目光有些複雜的看了一眼沈婉,随即搖搖頭出去了。
她走後,底下的人瞬間炸開了鍋一樣熱鬧起來。
“怎麽會有沈婉?”
“沈婉怎麽會去下連隊演出啊?下周還有個舞蹈比賽呢,她不參加嗎?”
大家都十分不解,沈婉可是她們團裏的臺柱啊,為什麽會派她出去慰問演出啊。
這其實也不怪她們疑惑,因為團裏規定就是這樣,往年團裏選人時,大部分人都覺得下連隊太辛苦不太願意去,不過也有人願意主動報名參加,還有如果名額沒滿的話,就會抽團裏墊底的人補上。
蔣玲玲就特別不理解,轉頭問她:“沈婉,你是主動報名的嗎?”
話是這麽問,可她也知道團裏領導怎麽舍得讓她補位,想也不可能,所以只能是她自己主動報名的了。
“嗯。”沈婉點頭。
程英在一旁半點不意外,因為沈婉一開始報名找的就是她,她早就知道了,剛開始她也不理解,直到沈婉說她是想去看看未婚夫。
她把名單報上去之後,團裏領導還找沈婉談話了,希望她回去再好好考慮考慮,并委婉的告訴她報名可以取消,都被沈婉拒絕了。
沈婉承認她除了是想去找蘇晏城外,也有一點點報複的心理在。
以前她在團裏積極練習,到處參加比賽獲得名次,團裏領導個個都表現的喜歡她喜歡的不行,雖然她本身願意去參加比賽有一大部分原因是為了自己,但說到底她也為團裏帶來了許多榮譽吧,結果遇到事了,也沒見誰站出來護她一下。
這次報名慰問演出,她主要是想去見蘇晏城,另外就是給自己放松一下心情,也讓團裏那些領導們好好頭疼一下。
名單公布後,沈婉趁着周末又回家了一趟,給李麗華和沈父說了一下她要離開北城軍區出去演出的事。
李麗華得知她要去演出的部隊是蘇晏城所在的部隊時也沒說什麽,趁着臨出發前還有些時間,帶着她出去買了許多能用的上的東西。
沈婉還抽空去了一趟大院,告訴蘇奶奶這個消息,不過她也不是來表功的,就是想問問她們有沒有什麽東西要帶給蘇晏城的。
蘇奶奶知道她要跟團去蘇晏城所在的部隊演出後挺高興的,不過怕她路上累着,只推說沒什麽東西要帶的,最後只給沈婉拿了一瓶她親手釀的葡萄酒讓她帶上。
再次回到團裏後,領導又把所有要出去慰問演出的文藝兵們召集到一起開了個小會,會上也沒講什麽,都是寫大道理,總結一下就是出去一定要時刻牢記紀律,服從組織管理,給戰士們帶去最好的慰問演出啥的。
第二天一早她們就由團裏開着軍用卡車一起送到了火車站,火車票也是團裏一起買的。
後車廂裏,沈婉和跟她同一個小隊的趙秀秀坐在一起,其他人她除了同屬舞蹈演員的幾個人她能叫的上名字外,其他人都只是眼熟。
大家本來就都是一個文工團出來的,即使平時都不在一塊練習,但也都互相臉熟,很快就互通了姓名熟悉起來。
本次慰問演出加上帶隊老師,一共有十五個人,其中舞蹈小隊有五人,分別是三女兩男,另外還有話劇隊三人,一女兩男,歌唱隊兩人,一男一女,還有樂器隊三男一女,帶隊老師吳曉敏原本是話劇隊的老師。
舞蹈小隊的五個人沈婉都認識,跟她同小隊的趙秀秀在這一隊人裏年紀最小,也是進團時間最短的一個,她是三個月前才被招進來的,性格也有些腼腆內向。
因為跟其他人都不熟,趙秀秀走哪兒都想挨着沈婉,但也知道分寸,并不惹人讨厭。
其他三人都是第二舞蹈小隊的,女生叫張麗娜,兩個男生分別叫吳勇軍,錢榮昌。
大家各自除了同隊的人,對其他人都不太熟悉,就各個小隊自己人挨着坐。
不過車上的幾人見到沈婉也都覺得有些驚訝,實在是想不到她會出現在這裏。
大家雖然跟她都不熟,但整個北城文工團随便拉出來一個人都認識她,尤其是男兵們,就沒有哪個看她不臉紅的。
這會兒在車上就是,大家都穿着統一的冬常服軍裝,身上鼓鼓囊囊的顯不出身材,但一群女兵裏就數她看起來最亮眼,皮膚又白又嫩,五官精致漂亮的讓人移不開眼。
男兵們想維持形象又控制不住一眼一眼的偷偷瞄她,到了火車站往下下時,好幾個人都想伸手扶她,替她拿行李。
話劇隊的李曼在這六個女兵裏年齡最大,今年二十五歲,她也已經提幹了,再加上帶隊的是她熟悉的老師,說話就更放松些。
見他們争相想扶沈婉,她豪爽的笑了一聲,過去一把拍開其他人,自己伸着手把沈婉扶了下來。
“去去去,都走開,有力氣沒處使幫我們女兵抗行李去,沈婉同志才用不上你們在這獻殷勤。”
李曼個子挺高的,得有一米七往上了,留着短發,英姿飒爽的帥氣模樣不輸男兵。
沈婉扶着她的手翻下後車鬥,笑着跟她說了聲謝謝。
她回了路不客氣,接着就繼續幫忙扶其他不方便下車女兵去了。
帶隊老師吳老師顯然跟她很熟悉,她跟送他們來火車站的軍官交談時就讓李曼先幫着整隊伍。
吳老師拿着火車票過來,随後就帶着他們一起開始檢票登車。
沈婉帶的行李不多,只有一個行軍包和一個裝了吃的和水壺的斜挎包,她拒絕了同行男兵的好意,全都自己背着。
團裏給他們買的票是在同一車廂的相鄰座位,分配座位時,趙秀秀先一步緊挨着沈婉坐下。
火車硬座一排可以坐三個人,歌唱隊的另一位女同志坐到了她身邊,她們這一排人就滿了。
對面位置從外往裏分別坐了吳老師,李曼和張麗娜。
他們是早上七點的火車票,要到後天早上九點左右到達,大概要坐兩天兩夜的時間。
北城火車站是這一趟車的起始站,車廂裏一開始只坐了半滿,除了他們十來個人,另外還有幾十個年輕男女,看着像是要下鄉的知青。
一整個車廂裏基本都是年輕人,有膽大的看着他們一行人個個穿着軍裝,五官端正,還有人背着樂器,就有人過來搭話問他們是部隊當兵的嗎。
後面通過交談得知,他們這一群确實都是下鄉知青,全都是去支援大西北的,平均年齡都不超過二十歲。
吳老師看着他們的眼神很溫和,所以當樂器隊的人過來跟她申請想幫大家伴奏一起唱軍歌時,她直接點頭同意了。
這些知青們剛開始得知他們是部隊文工團的文藝兵時,都很興奮,聊熟了後,大家一起跟着音樂唱歌,整個車廂裏的氛圍特別歡快,連別的車廂的旅客都跟着過來湊熱鬧。
歌唱隊的兩位同志被起哄着表演節目,就連話劇隊的三位同志也被架起來表演了幾個小品相聲,只有沈婉他們舞蹈隊的因為地方狹窄施展不開而逃過一劫。
知青們本身年紀小,陡然要離開家去那麽遠的地方心裏都有些慌,還有對未知環境的不知所措,直到遇到他們,大家一起說說笑笑,恰好打破了這份恐懼。
綠皮火車的硬座坐久了特別難熬,旅途後半程時,吳老師特地找乘務員換了兩張卧鋪,讓大家都輪流過去躺一躺,這才緩解了些。
火車越往北走就越冷,窗外的景色也越來越荒蕪。
沈婉她們看着車窗外飛馳而過的風景,張麗娜嘆了口氣告訴她們:“聽說大西北這邊非常缺水,日常喝水都成困難,更別提洗澡了,也不知道咱們去了是啥待遇。”
李曼安慰她說:“咱們去了也是在部隊裏,待遇再差喝水肯定不是問題。”
想這麽多都沒用,這個時候想跑也晚了。
……
與此同時,駐西北的8664部隊裏(編的)
蘇晏城任務結束回到部隊後,先去衛生院簡單包紮了一下手臂上的傷口,就趕着去找駐地領導彙報任務情況去了。
從領導辦公室出來後他也沒回去休息,而是先去了一趟自己的辦公室。
勤務兵看到他,忙跟了過來向他彙報:“報告蘇團長,你不在的這段時間傳達室那邊有一封你的信和電報,我都給你拿回來放到桌子上了。”
蘇晏城腳下不停,嗯了一聲表示知道,随後來到辦公室推開了門。
他快步來到辦公桌前拿起桌上的信紙,先拆開了那封電報,紙上只有短短兩行字。
看完後,他才坐下慢慢查看那封信,寄信人的署名是他心心念念的沈婉,蘇晏城目光落在那兩個字上,心中不由一軟,這才拆開信封仔細看。
這是他收到婉婉寫來的第三封信,其他兩封他看完後,都仔細收好放了起來,這封信他也仔仔細細讀了兩遍,才有些不舍的放下。
讀完信,他立刻從抽屜裏拿出信紙和鋼筆,準備給她寫回信。
“扣扣。”
筆尖剛落到信紙上,他辦公室的門就被人敲響了。
來人和他很熟悉,不等他說進就已經自來熟的推開門挎了進來。
“晏城,你這休假剛回來就接連接了幾個任務了,就是鐵打的人也守不住啊,這次回來你可一定要好好休息幾天才行。”陸明大咧咧走到他跟前,一屁股坐到了他辦公桌上又說:“我聽人說你這次任務還受傷了?你不要命啦?以前也沒見你這麽拼命過啊,你就回去一趟到底是受什麽刺激了啊?”
陸明說着,視線往他手底下一撇,眼尖的瞧見了剛寫了個開頭的信,好奇問:“你跟誰寫信呢?剛回來就這麽迫不及待,讓我猜猜,是不是你剛訂完婚的對象啊,啊?”
說起這事他還挺郁悶的,他跟蘇晏城出身差不多,兩人在部隊不打不相識,後來又被調到同一個軍區駐紮,慢慢關系就變得熟悉起來。
本來嘛,他們這個軍區的未婚軍官就不多,他和蘇晏城又同屬大齡未婚的香饽饽,多少領導和領導夫人要給他們做媒,他嘛,三次裏總有那麽一兩次推脫不掉要去見見,只有蘇晏城,一次也不願意去,跟他比起來,蘇晏城更是領導眼中的重點關注對象。
結果這人休假回家一趟直接給自己找個未婚妻,是誰酸了他不說,總之蘇晏城一擺脫大齡剩男稱號,他的壓力頓時又大了很多。
蘇晏城蓋住信紙,擡頭冷聲問:“你找我有事?”
言外之意,沒事就趕緊走,別在這裏礙事。
被嫌棄了的陸明呦呦兩聲,站起身說:“嘁,沒良心的,需要人家的時候叫人家陸明,現在嫌人家礙眼了就說你有事。”
蘇晏城擰眉看他一眼,略嫌棄的撇開視線,“出去帶上門。”
陸明:“……”
“行行行,我給你騰地方,不打擾你跟你未婚妻通信了。”
……
在火車上第三天的早晨,沈婉醒來後跟幾個女兵一起結伴去洗漱上廁所,回來時吳老師已經帶着兩個男兵去把早飯買回來了。
他們這趟也算是出任務,路上待遇挺好的,火車上的飯賣的都貴,但他們不需要擔心錢票,都是吳老師細心幫他們直接安排好。
今天的早飯是小米粥和烙油餅,每人還有一個水煮蛋,同車廂的其他人大部分都是吃自己帶來的口糧,他們這待遇算十分可以了。
吃完早飯,大家就開始各自整理自己的東西,吳老師叮囑大家仔細檢查好,等火車停靠到站,大家再依次下車。
出站後就看到了部隊來接他們的車,依舊是吳老師過去跟人對接,雙方交談幾句後,他們就坐到了車後鬥,一路颠簸着往部隊開去。
這裏的路可不比北城,剛開始一段還是平坦的水泥路,沒過多久路面就變得坑坑窪窪起來,颠的大家都坐不住。
沈婉把包放倒,自己坐在上面,兩手緊緊抓着後面的車廂才好一些。
這一趟下來,她來時的期待和興奮基本都快被磨光了。
兩個多小時後,車輛才行駛進軍區大門。
再次從車上下來時,大家個個都皺眉耷眼的苦不堪言。
來接他們的這位軍區領導剛好是這邊部隊宣傳隊的,十分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接着就先領他們去住的地方安置下來。
隊伍一下子被分成了兩隊,男兵跟着這位宣傳隊的領導去男兵宿舍那邊,女兵則和吳老師一起被人領着去女兵宿舍放行李。
這邊的軍區領導還算用心的,專門給他們騰出了兩間宿舍給他們住。
女兵這邊的宿舍剛好就挨着宣傳隊的排練室,平時過來練習或者排節目就非常方便。
到了分配給她們的宿舍後那個領路的人就走了,吳老師跟她們住一起,她把行李放下後就又出去了,臨走時讓她們抓緊時間整理。
這間宿舍環境自然不能跟沈婉在北城軍區的幹部宿舍比,都是大通鋪鐵架子床,選哪個都一樣,好在屋裏很幹淨,看得出來已經提前打掃過了。
幾個女兵都不太熟悉,吳老師選了靠門第一張下鋪,李曼緊跟着選了她對面的位置。
沈婉在屋裏看了一圈,最後選了最裏面靠窗戶的一張上鋪。
這個屋子不算大,一共只擺了四張床,她選上鋪除了麻煩一點,能避免不熟悉的人碰她的東西,還清淨些。
她旁邊那張上鋪因為正對門口的位置,其他人都不太想選,連趙秀秀都退而選了她對面的一張上鋪。
幾人選好床位正收拾鋪床時,出去的吳老師回來了。
“我跟人打聽了食堂的位置,再晚一點就該趕不上飯點了,你們快點收拾,我帶你們過去吃飯。”
經過這幾天的相處,大家多少也都互相有了些了解,吳老師性格溫柔細心,總是會替他們把方方面面的小細節都考慮到位。
李曼收拾好自己的床鋪後,就幫着吳老師一起收拾。
吳老師看她們都收拾的差不多了,就又宣布了一個消息,“我剛才出去跟這邊宣傳隊的領導商量了一下,今天晚上咱們就跟她們的隊員一起上臺演出節目,你們可以趁着下午的時間多想想要表演什麽。”
“啊?怎麽這麽急啊?”張麗娜詫異反問道。
吳老師笑了下說:“不急,只是給咱們一個交流的機會,大家也不用太擔心。”
“好了,東西都收拾好了就出來吧,我們先去吃飯。”
一行人來到食堂,這個時候也剛好是部隊開飯點,許多戰士都正在吃飯。
吳老師帶着他們剛走進去,十幾張生面孔立馬就被圍觀了。
沈婉走在隊伍中間,有不少目光都朝她看過來,趙秀秀有些受不住,頭一次主動往後面避開了些。
沈婉經常登臺演出,對這樣熱烈的視線早就已經習慣,沒覺得有什麽不自在的,她朝食堂窗口走去,目光又不着痕跡的往人群的方向看了一圈。
她看過來時,食堂裏的戰士們讨論的聲音頓時更熱鬧了。
打完菜後,大家各自找地方坐下,因着剛才吳老師那句話,舞蹈小隊的幾個人都坐到了一起。
張麗娜看着餐盒裏的黑面饅頭,蘿蔔炖土豆,唯一好一點的菜就是豆腐白菜湯,清湯寡水的一點食欲都沒有。
“這裏的夥食怎麽這麽差,這叫我們怎麽吃啊?”張麗娜小聲抱怨道。
她是為了提幹才主動報名來慰問演出的,但是她沒想到這裏的待遇這麽差,張麗娜本身也是幹部子女出身,一輩子順風順水的壓根就沒吃過苦頭。
來的這一路上火車硬座,還有下了火車的那一通折騰已經讓她開始後悔報名了,沒想到吃也吃不好。
坐她旁邊的吳勇軍聽了就勸她:“別抱怨了,晚上還有演出,待會兒我們肯定要排練,你多少吃一點得填飽肚子吧。”
說起這個張麗娜心裏就更煩了,筷子戳着豆腐苦惱道:“也不知道怎麽想的,剛來就讓咱們上臺演出,說的好聽是交流,誰知道是不是想看咱們丢臉,他們歌唱隊和話劇隊的還好說,上去随便選首歌唱唱就行了,再不濟表演個小品相聲的也行,樂器隊的就更好辦了,就咱們,沒時間排練怎麽上臺啊,咱們連表演什麽節目都不知道。”
她說的也有道理,趙榮昌點頭認可道:“就是啊,咱們也沒提前編排過,而且就咱們幾個人,能表演什麽節目呢?”
幾人心裏都正為這個發愁呢,一出舞劇至少都要七八個人,把他們都加起來都湊不夠。
沈婉低頭吃飯,心裏也在思考這個問題。
趙秀秀進團晚,她目前還在練習階段,還沒開始登臺演出,剛才大家讨論時她一直沒插話,直到這時才有些害羞的舉手說:“要,要不讓我上臺表演翻跟頭吧,頂大缸或者頂碗都行。”
她聲音太小,張麗娜只聽見她說翻跟頭啥的,嘆了口氣說:“翻跟頭我們都會,這在團裏不是基本功嗎,但是上臺怎麽能光翻跟頭,那不是讓人家笑話嗎,不行,絕對不能丢咱們北城軍區文工團的臉,還得再好好想想。”
“不,不是,我能一直連續翻跟頭,前翻,後翻,空手翻和單手翻都會。”趙秀秀因為自薦有些害羞,臉頰紅紅的,但好歹是把話說清楚了。
趙秀秀以前是雜技團出來的,她從三歲開始練雜耍技巧,後面雜技團解散,她被人相中才招進了文工團。
張麗娜聞言有些驚訝道:“那你還挺厲害的啊,這樣的話倒也不是不行。”
吳勇軍悄悄瞄一眼安靜吃飯的沈婉,笑着說:“你也不用這麽擔心,要是實在想不出節目,咱們就讓沈婉同志上去跳一段獨舞不就好了,保證能完成任務。”
沈婉聽到他的話擡頭笑了下,只說:“咱們現在也算一個團隊了,怎麽能就讓我一個人上臺呢,還有一些時間,等吃完飯我們再好好商量一下吧。”
她說話時瞧着就挺鎮靜的,大家被她的态度感染,心裏也沒那麽焦慮了,趕緊抓緊時間開始吃飯。
吃完飯,李老師領着他們去宣傳隊排練室集合,順便也認識一下這邊部隊宣傳隊的那些隊員。
他們過去時,早上去火車站接他們的那個領導已經在那等着了。
等他們走到房子跟前,那位領導就笑着自我介紹道:“我是宣傳隊的指導員,我姓衛,大家可以叫我衛同志,或者衛指導員,以後有什麽事也可以來找我溝通。”
說罷,他領着一行人來到其中一間排練室外,邊走邊說:“我們宣傳隊規模不大,也算不上正規,隊裏總共只有三十五名隊員,大家也沒有特別明确的分工,正好這次你們來了,我們就厚着臉皮跟你們多學習學習,還希望各位小同志們能多教教她們。”
吳老師走在他旁邊接道:“衛指導員您說的哪裏話,我們既然來了,自然就是奔着交流學習的态度,您有什麽問題或者需要盡管提就是,也談不上教不教的,大家互相學習,共同進步。”
“是是,互相學習,共同進步。”衛指導員笑着應了一句,接着就推開了門。
當地氣候非常冷,現在白天溫度才十來度,屋裏也沒好到哪裏去,裏面正在練習的宣傳隊隊員們卻個個汗流浃背,看着都很努力。
衛指導員先進來後,拍手叫停了訓練,讓大家都過來站好,先互相認識一下。
他喊了一位穿着黑色毛衣黑色寬松褲子的年輕姑娘過來,先指着她介紹道:“這是衛紅巧,她是練舞的,也是咱們宣傳隊的小隊長。”
衛紅巧生着一張圓臉盤,五官清秀,皮膚也算白,就是鼻子兩側生了些雀斑,身材高挑,肩背有些壯了,總體也是個小美人。
吳老師一聽,就推了沈婉出來,笑着說:“這位是我們團裏第一舞蹈小隊的隊員,叫沈婉,還有這幾位都是舞蹈隊的對員,你們可以認識一下。”
沈婉的五官實在是太出色了,她走到哪裏都是人群的焦點,那位衛指導員早上接人的時候就注意到了,這姑娘穿着厚厚的軍裝也遮不住窈窕的身姿,一看就是練舞的好苗子。
衛指導員看得眼熱,心想不愧是北城大文工團裏出來的人,單單兩人站在一起,從外觀和氣質上,衛紅巧都比這位沈婉同志差了不止一點點。
衛紅巧的長相如果放在北城文工團只能算中下,尤其是在美人衆多的舞蹈隊,連張麗娜和趙秀秀都比她強些。
對此有點太明顯,其實衛指導員本意是想讓衛紅巧能趁着這次機會多跟人家正規文工團出身的文藝兵多學一學,衛紅巧還是他侄女,他先推她出來肯定是為了她好。
但可惜他好心辦了壞事,女孩子,尤其是年輕女孩,都愛面子,更何況兩人同是文藝兵,又都是舞蹈隊的,衛紅巧一上來就被人家比到了泥地裏,哪還有什麽學習的心思啊,她都快難堪死了。
本來她臉上就有兩坨有點明顯的高原紅,這一尴尬,臉頰兩側頓時更紅了,嘴唇抖了幾下才擠出一句:“你,你們好,歡迎你們到這裏來。”
沈婉看出了她的不自在,微微一笑,輕聲說:“衛紅巧同志,你好。”
她的皮膚白的像是天上的雲朵,衛紅巧忍不住心生羨慕,雖然她的态度很好,但她卻生不出一丁點好感來,同時還有點惱她叔叔為什麽要把她喊過來。
說來也是有點隐晦的原因,衛紅巧上頭還有個姐姐,叫衛紅梅,她們兩姐妹都是軍區司令員的女兒。
衛紅梅前幾年看上了她爸手底下的一個副團長,蘇晏城,那人能力十分出衆,調來這個軍區不過兩年時間就立功無數,很快就晉升到了正團級,聽說這人家世還很好,前途一片光明。
衛紅梅求着她爸幫忙給她牽線相親,誰知蘇晏城直接毫不猶豫的就拒絕了,甚至從此以後再也沒去過他們家吃飯,就因為不想再碰見她。
衛紅巧跟姐姐感情很好,她知道姐姐一直沒放下過蘇團長,可前段時間姐姐突然從爸爸那得知,蘇團長回家休假一段時間直接在家具訂婚了,還給部隊打了戀愛報告,,她姐姐徹底沒戲了。
衛紅梅不甘心,多方打聽之下得知,蘇團長定婚的對象就是北城軍區文工團的一個女兵,這事衛紅巧很快也知道了。
偏這次來她們軍區慰問演出的團就是北城軍區的,衛紅巧目光審視的看了沈婉幾眼,心裏有些不是滋味。
她倒是不知道沈婉就是跟蘇晏城訂婚的那個女兵,她就是在想,難道大文工團裏出來的女兵長得都這麽好看嗎,比她之前在西北軍區文工團見到的臺柱還要好看。
要是跟蘇團長訂婚的女兵也長她這樣,那姐姐不是徹底沒戲了嗎。
人有愛屋及烏,也有恨屋及烏,有這麽一層關系在,衛紅巧天然就不太喜歡北城文工團過來的這些人。
衛指導員還不知道侄女心裏的想法,他簡單介紹雙方認識了一下後,就領着吳老師他們去了另外一間排練室。
這裏也是特意騰出來給他們用的,衛指導員當場就把這間房的鑰匙給了吳老師,就是為了讓他們用的更放心。
他走後,吳老師簡短的跟大家說了幾句後,就讓他們各自開始練習了,接着她就把話劇隊的三個人叫到了一邊說話。
張麗娜十分羨慕話劇隊的人,有老師幫忙他們出主意,簡直事半功倍。
“我們怎麽辦呀?”她有些惆悵道。
幾人圍坐一團,開始讨論起晚上要出什麽節目。
另一邊的排練室裏,大家也沒立馬又投入練習,都聚在一起議論剛才見到的北城文工團的那些人。
大部分人心裏都很羨慕,那些人走出來一看就跟她們這樣半吊子水平出身的人不一樣。
還有些人驚嘆的讨論着沈婉,羨慕她長得漂亮,氣質也好,都在猜她跳舞肯定也很厲害。
衛紅巧環胸冷哼道:“你們這叫以貌取人,她長得再好看又怎麽樣,真正有實力的人怎麽可能會來我們這裏演出,指不定就是走後門進的文工團,現在被人排擠來了這裏。”
其他人聽了雖覺得她這話說的有些過分,但被外派慰問演出的人一般都是團裏墊底的存在這個認知,大家都知道,所以也沒人去反駁她。
這時忽然有人說:“她們晚上不是要跟咱們一起出節目嗎?實力好不好,晚上不就能看見了。”
也有人提議道:“她們現在就在隔壁練習呢,要不我們悄悄過去看看怎麽樣?”
這話一出,許多人都有些心動。
衛紅巧氣她們沒出息,不就是大文工團出來的嗎,長得再好看又怎麽樣,說不定還沒她跳舞跳的好呢。
“不準去偷看,你們不嫌丢人我還嫌呢,晚上的節目都練好了嗎?還不趕緊去繼續練?”她瞪着想去偷看的人罵道。
衛指導員是她親叔叔,衛紅巧她爸還是這個軍區的參謀長,大家都不敢跟她對着幹,各自對視一眼,就起身繼續練習去了。
……
蘇晏城一身軍裝皺皺巴巴的出現在軍區門口,他剛帶隊去執行任務回來,來不及休整,先去領導辦公室彙報了情況。
出來後就見陸明正在辦公室外等着他,對方剛想跟他說話,鼻尖卻皺了皺,目光落在他被染成黑褐色的袖口。
“你傷口是不是又裂開了?趕緊去衛生院把傷口處理處理啊?”陸明有些焦急的說完,拽着他肩膀就想帶人去衛生院。
蘇晏城微側身躲開他,擡手看了看說:“不用去,只是小傷,血已經止住了。”
陸明眉頭挑了挑,倒也沒勉強,繼續跟着他邊走邊說:“你胳膊上的傷還沒好就又去出任務,我說你啊,最近為什麽突然變得這麽拼了?”
“我一直都這樣。”蘇晏城面色淡淡,随口搪塞過去。
陸明撇嘴,他才不信,他猜這人估計是動了調走的心,畢竟是定了婚嘛,肯定是想結婚了,可結婚後他們這鳥不拉屎的地方,他媳婦怎麽可能會願意來随軍。
“哎,晏城,你老實交代,你是不是怕結婚後你媳婦不願意跟你來随軍所以你想調走了?”陸明也不嫌棄他一身的沙土,勾着胳膊又搭了上去,嘴裏有些賤兮兮的探問道。
蘇晏城步子微頓,下一刻又恢複正常,“你想多了。”
都是部隊歷練出來的,他剛才那一瞬間的反應瞞不過陸明,他心裏哼哼一聲,想着還真讓自己猜對了。
“哦,看你對你未婚妻這麽上心,還沒結婚呢就開始擔心起結婚後随軍的事了,那今晚上部隊演出你肯定也不會去看了?”
“不去。”蘇晏城冷聲拒絕,腳步一轉就要進辦公室。
陸明啧一聲,心底酸澀又嫉妒道:“你不去我去,哼,老子也要找對象,看咱倆誰先結婚,聽說今晚上有北城文工團的人來演出,我得先讓人給我占個好位置去,既然你不去,那我就不幫你留座位了。”
蘇晏城步伐一頓停了下來,“等等,你剛才是說有北城文工團的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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