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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靈兒跟着他們從暗牢裏出來。

她低垂眼簾, 只能看見他青色衣擺。

硯山時不時的回頭看靈兒,極為提防的樣子。

在兇案現場被抓個現行,據說這女子手上還握着匕首。

也不知自家大人怎麽就如此膽大, 竟然直接将人從暗牢裏提出來。

直接就地審問不行嗎?

鎮長家空着的屋子不少,當即收拾出一間寬敞的, 衆人走了進去。

随着屋裏燭火點燃亮堂起來, 林大才敢偷偷擡頭看一眼這位新來的縣令。

只是他剛擡起頭,就驚訝的看着主座上,坐着一位光風霁月的矜貴公子。

眉眼昳麗, 面若冠玉。

修長的手指正在擺弄剛送來的匕首。

“你!你!”

林大連着說了兩個你,就被鎮長的家仆踢了一腳,當即跪倒在地上。

靈兒明白官民有別,她也要跪的。

但是要跪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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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随意來個不認識的人也就罷了, 偏偏是楚松。

靈兒心裏總覺得怪怪的。

鎮長呵斥道:“大膽刁民, 還不快跪下!”

說着, 他還拿出一快不知什麽時候撿起來的石頭, 假裝驚堂木, 砰的一聲敲在桌面上。

靈兒膝蓋彎了下去, 作勢就要跪下。

她剛彎下膝蓋——

“站着回話便可。”

這時一道溫潤的聲音傳來。

相較于三年前十七歲的少年,現在已經弱冠的楚松不止身份變了, 似乎連聲音也變了。

清潤之中帶着一點低沉,無形之中透出威壓。

靈兒張了張口, 只覺得嘴唇發澀,竟然發不出聲響。

旁邊的林大從善如流的站了起來, 笑了好一會, 才道:

“原來是楚大人啊。”

林大讨好的朝着屋裏拿棍棒的人道:“認識,我們和楚大人都是舊識。”

鎮長狐疑:“什麽舊識?你認識楚大人?”

硯山也覺得奇怪, 不管在平城還是在京城,少爺幾乎一直在書院呆着,怎麽會見過這人?

林大高興自己不會被冤枉成兇手了!顏靈是楚松的老相好,他怎麽舍得處死她?

“楚大人,是我啊,我是林大!記得山寨嗎?就是那個山寨裏的林大啊!大人,我真沒殺人,我到的時候那個人已經死了,和我沒關系啊大人。”

鎮長抓住了重點,問他:“什麽山寨?”

林大道:“我們在山寨裏認識的,是吧,大人?”

“山寨這兩個字,可是和土匪挂上關系的!”鎮長言辭犀利,“說,你到底什麽意思!”

從剛開始到現在,楚松靜靜的看着他,一雙眼眸毫無波瀾,就像是事不關己的局外人。

不對,林大心裏有個聲音瘋狂的吶喊,不對!不要再說了!

若他當真說出青山寨,那他豈不是自爆是土匪?在縣令面前說自己是土匪,那就是找死!

林大驚出了一身冷汗。

“沒、我瞎說的,哈哈。”

靈兒白了他一眼,心道算他還有點腦子。

等林大冷靜下來,楚松才幽幽開口,先讓人将靈兒帶去隔壁房間,等只剩下林大後,他聲音都冷了幾分,道:

“将在兇案地點見到的一切事情都說出來。”

林大趕緊省略靈兒追他的事情,只說不經意路過,就看見了屍體雲雲。

等林大說完,楚松讓他離開,叫人将靈兒帶進來。

這時鎮長小聲的道:“大人,您不是說直接處置,免得夜長夢多嗎?”

方才喝茶時他已經答應了,怎麽這麽一會就變卦?

自己的茶葉那麽貴,他都說要收下了啊!

“直接提審,明日便可出結果。”

楚松擡起眸子,“還有何問題?”

竟是這麽個免夜長夢多的方法!

鎮長沒由來的心突突,總覺事情朝着不可控的方向發展。

他趕緊道:“沒問題,大人,草民就不在這裏打擾大人了,出去等大人。”

楚松颔首,鎮長趕緊走了出去。

縣令來到這裏,只帶了兩個人,一個馬夫,一個小厮。

不管怎麽樣,都翻不出什麽花樣。

鎮長小聲的吩咐了自己人幾句話,然後朝着亮燈的房間掃了一眼。

還是太年輕了,不知道姜還是老的辣。

眼中輕蔑,不言而喻。

屋裏,只剩下楚松和靈兒,以及……一直覺得氣氛有點怪異的硯山。

硯山視線先是看了看靈兒,見她站在那一動不動,兩只手揪着衣擺,低垂着腦袋。

再側頭看楚松。

硯山很輕易的看出不對勁來。

方才他還靠在椅背上,但此刻他直挺挺的坐在那,像是渾身都緊繃着。

怎麽回事?倆人……認識?

可不對啊,什麽時候認識的,他怎麽不知道?

“知道要說什麽嗎?”楚松問。

“知道。”靈兒答。

被關在暗牢裏已經一天一夜了,別說吃東西,連口水都沒喝上,所以她的聲音越發的啞。

嘴唇幹裂的不成樣子,說話時便崩開,落下血珠。

楚松微微蹙眉,靈兒還在自顧自說着當時的情況。

方才在外面等待時,靈兒簡單的收拾了一下自己,将頭發重新束好,用的布料是從腰帶上扯下來的。

沒有鏡子,靈兒也不知梳沒梳好,用手摸過之後覺得還算平整。

衣衫倒是沒壞,但是都是褶皺,只有抓着衣擺往下抻的時候,褶皺才會消失,看起來幹淨一些。

所以,當聽見那人吩咐人送水給她時,靈兒有點慌。

尤其是水杯就在眼前,她卻不知該不該接。

手拽着衣擺,松開就會暴露自己的落魄凄慘。

好像雙手拽着的不是衣裳,而是一塊遮羞布似的。

“你不渴?”硯山才看見這女人嘴巴幹的吓人,道:“我們大人廉明,哪怕你是嫌犯,也不會虐`待你,喝吧。”

靈兒尴尬不已,覺得若是再不接,那就不好了。

何況,她是真的想喝水。

“多謝。”

話音落下,硯山就覺得一陣風吹過似的,等他低頭時才發現手裏的杯盞不見了。

而女子背過身,将水喝了之後又迅速的還給他,再次道謝。

硯山心道:手夠快啊。

“不用謝,你好好交代配合就好。”

也不知道大人怎麽就斷定倆人不是兇手,還耐心的聽他們辯解。

靈兒敘述的過程中,屋裏只有她一個人的聲音。

她低垂着眼簾,只看自己腳下的方寸之地。

可是明顯能感覺到,楚松的視線一直定在她身上。

因為她是嫌犯嗎?

靈兒心裏有點不是滋味。

在快速說完前因後果之後,靈兒總算是鼓足勇氣擡頭,對上楚松的視線。

女子的眼眸還是那般清澈見底,只是眼下青黑,一看便知許久沒休息。

漂亮的嘴唇得到滋潤,緊緊抿着時,便有殷紅的顏色。

楚松的視線從她的額頭到她的唇,靈兒甚至覺得要化成實質一般,像是手指拂過她的面龐。

莫名的臉熱,靈兒強裝鎮定。

一定是因為官員審案都是如此,沒什麽特別的。

靈兒在心裏念叨了幾句後,總算歸于平靜。

她的面無表情,在楚松看來則是另外一種意思。

二人對視結束後,她又低垂眼簾,像是不願意再看他一眼。

楚松緩了一口氣,指着桌子上的匕首問:“這是你的?”

靈兒飛快看了看,點頭承認。

楚松再次發問:“當時除了林大,可有看見其他可疑人等?”

“回大人,并無。”

倆人你來我往,除了問案子,并沒有說旁的話題。可是硯山看來看去,總覺得那裏不太對。

末了,楚松站起身走出去,守在外頭的鎮長立刻帶着人沖進去,還笑呵呵的道:

“不勞大人動手,我這就将倆兇手押回地牢裏。”

兇案現場除了屍體,就只有她和林大了。按照常理來講,定罪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情了,何況除了問話,楚松什麽都沒說。

三年前的喜歡,怕是早就被時間磨淡了。

靈兒扯了扯唇角,心想,說不好會由愛生恨,厭惡這個被他喜歡過的自己。

畢竟現在他已經是縣令爺了,而她乃是一介草民,還是個落的這樣下場的嫌犯。

理解,靈兒想,她可以理解他。

只是幾息過後,靈兒重重哼了一聲。

理解什麽理解!辦不好案子就是昏官,管他是誰!

“你在哼我?”

站在門口的楚松轉過身。

屋裏的燭火映在他的眼睛裏,讓男人的眼眸發亮。

靈兒這才驚覺,他似乎變了不少。

身量比之前高,瞧着也比三年前壯實不少,肩寬窄腰,站在那居高臨下的看人,壓迫感十足。

“本官在問你話。”

靈兒回過神,立刻錯開眸子。

“沒有,大人聽錯了。”

鎮長抓着靈兒的手,其他人也圍了上來,要将她帶走。

楚松:“放手。”

鎮長一愣,就聽楚松接着道:“二人分開關押,她關在這裏便好。”

“可是……”

楚松輕飄飄的道:“私自建牢獄,在大歷朝觸犯了第二十三條律法,按律該打三十大板。”

鎮長:“大人您說的是!來人,将這女人關在這,門口守兩個人!”

“是。”

房門砰的一聲關上,屋裏的燭火被吹的搖晃着,靈兒映在牆上的身影似乎也在晃。

但實際上,她肩膀總算是松懈下來,直接擡腳走到方才的桌椅旁,坐在楚松坐過的椅子上。

春日的夜晚也是冷的,因此更顯椅子溫熱。

屋裏除了這套桌椅外什麽都沒有,靈兒咂咂嘴,捂着肚子趴在桌子上。

就在她餓的快要睡着時,房門開了。

楚松的小跟班走了過來,手裏還端着一碗熱湯面,裏面窩着一枚黃燦燦的雞蛋,還撒了切的細碎的蔥花。

香氣如同溫暖的手,輕輕捋順餓的饑腸辘辘的腸胃。

硯山将吃食放在桌子上,靈兒趕緊道謝,接過來埋頭苦吃起來。

等她吃了好幾口後,才發覺硯山還在。

靈兒咽下嘴裏的雞蛋,擡頭問他:“有事?”

硯山:……

湊近了看,發現這姑娘姿色過人。但少爺不是那等見色起意之人,為何對她如此照顧?

不止讓他來送吃的,還特意囑咐他在門口守着。

“沒事,你吃吧。”

硯山轉身離開,将房門關好後如同守衛似的站在門口。

旁邊還有兩個鎮長的人,硯山站在這,他們就挪動腳步去守林大。

過了半響,倆人聽見硯山哦了一聲。

“哎呀,看我這腦子!”

硯山恍然大悟。

這一定是大人的計謀!

讓那女人放下防備,招出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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