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時光奔流不息

時光奔流不息

蘇冬至和林昱回到教室時，家長會已經開完了。

林昱回來時，宋筱雅有意多看了一眼他身旁的蘇冬至。蘇冬至和她目光對視的瞬間，竟有些莫名的心虛。不知是不是太過敏感，她覺得林昱媽媽的眼神裏有些對她打量的意味。

“林昱，我們回家吧。”宋筱雅對林昱說。

“哦，好，那冬至，程宇學長再見。”林昱向蘇冬至和程宇告了別，然後就離開學校了。

“你可真行啊，蘇冬至！”回尾兒巷的路上，程宇拿出蘇冬至的表現通知書，卷成一個筒，輕輕地敲了一下蘇冬至的頭。

“大晚上翻牆是怎麽回事？曠課又是怎麽回事？”

蘇冬至奪過他手上的表現通知書，看了一眼，說：“這都是有原因的，你不許和阿婆告狀。”

程宇笑道：“可以啊，我不說，那你告訴我原因呗。”

蘇冬至：“說來話長。你別問那麽多啦！”

程宇哭笑不得道：“那麽神秘的嗎？”然後，他又想起來了什麽，說：“我看見林昱的表現通知書上也有和你一樣的兩條，說吧，你們是不是串通好的？”

蘇冬至沒搭理他，程宇自顧自地繼續說着：“他媽媽也看到了，還一臉嚴肅。”

蘇冬至微怔了幾秒：“他媽媽……也看到我的表現通知書了？”

程宇：“是啊，一開始通知書發錯了，你的發到了林昱媽媽手裏，我手裏拿的是林昱的，後來我看到名字不對，才和他媽媽換過來。”

這就是林昱他媽媽看她那個眼神的原因嗎？蘇冬至心裏琢磨着。

“想來林昱的家教應該很嚴吧，不知道他回去以後會不會被他媽媽批評。”程宇說。

蘇冬至沒有說話，程宇也習慣了她這樣的性格，自然而然地換了個話題，“不過，你們這次考得真不錯，尤其是你，進步也忒大了吧！真為你感到高興。”

程宇又把成績單遞給蘇冬至。

蘇冬至看到一班成績單的排名，林昱還是斷層第一，蘇冬至第二，第三是盧藝涵，只和蘇冬至差了一分。

“冬至，以你現在的成績，到高考前再努力沖一沖，說不定能和我一個學校，到時候我幫你選專業。”程宇熱情地對蘇冬至說。

蘇冬至依舊沒有說話，只微微笑了笑。對于未來，她還不清楚自己想要什麽，從小到大，仿佛一片混沌，一直按部就班，從不逾矩，談及夢想，更是一片迷茫。林昱和她說，先做好當下的事，其他的都交給時間，她記得的。

不過，比起未來，她現在最難舍的是一個人的即将離開。

這個時間點，去往市中心的路上有些擁擠。快到家的這一段路，竟有些堵車，車子在路上走走停停。車內，是一片肅靜。

林昱在車子後排坐着，他閑得有些無聊，便從書包裏拿出一本書來看，這本書是他剛從書店買的，講的是網絡安全的發展，他正看得津津有味。

“林昱，你這段時間住在哪裏啊？”宋筱雅打破了這片寂靜，她坐在車子的副駕駛位置，這時轉過頭來問林昱。

林昱翻書的手一頓，看來宋筱雅已經知道了他這段時間沒有住在家裏，便也不打算隐瞞。他擡頭看向宋筱雅，“租住在一個學長家。”

宋筱雅：“為什麽不住在家裏？”

“那裏離學校近，上下學方便。”這句話他曾經用來搪塞蘇冬至，現在用來搪塞他媽媽。那個時候是因為還不熟悉，下意識地保護自己，而現在，只是單純地不想說破。

人有時候要用說謊的方式來隐藏自己不想戳破的事實。

宋筱雅沒有對這個答案有什麽疑問，話鋒一轉：“你和你同桌的關系很好嗎？就是那天晚上，還有今天和你在一起的那個女孩。”

林昱心裏突然一緊，随即說道：“嗯，挺好的。”

“林昱，你從來都很獨立，也很優秀，我和你爸爸一直視你為驕傲。無論什麽情況下，要有自己的判斷，做最正确的選擇，這一點我相信你很清楚。”宋筱雅的話語裏帶着警示的意味。

林昱不明白宋筱雅為什麽會突然扯到蘇冬至，又說這些沒頭沒尾的話。他有些厭煩，卻懶得辯駁，只是眉頭倏地一皺，冷靜地答了句，“我知道。”

“國外院校申請下來了吧？”

林昱點頭：“嗯。”

“你的出國手續，我托人在辦，這個年過完，就出國吧。”宋筱雅說。

林昱想起在操場上，蘇冬至問他下學期還來不來，他有些猶豫：“媽，我想……再等等。”

“嗯？”宋筱雅透過後視鏡看向林昱，“等什麽？”

“我還有一些事情要在這邊完成。”林昱說，“你放心，不會耽誤出國的。”

時光奔流不息，轉眼間已是年尾除夕。一大早，蘇冬至就起來幫蘇阿婆貼對聯，掃院子。

蘇志強是昨晚回來的，帶回來好多年貨，比任何一年都要豐盛，其中有很多稍微加熱就能吃的菜食。他說今年不想讓蘇阿婆太累，可蘇阿婆還是堅持要親手做年夜飯。

程宇在年二十八就給尾兒巷的家貼上了對聯，然後去到市區和爸媽過年了。所以這一天，蘇冬至難得耳根清淨。

尾兒巷各家各戶張燈結彩，好不熱鬧。巷子裏孩童嬉鬧的聲音不斷，時而還有幾下摔炮聲。

一切準備得差不多的時候，已經快下午六點了。夕陽西下，天邊的晚霞燦爛如虹。

蘇志強在廚房裏幫蘇阿婆做魚，香味彌漫，饞的小暖伸着舌頭一直在廚房裏打轉。

“冬至，你把它帶出去玩會兒吧，這來回走的，怕不小心會踩到它。”蘇志強對蘇冬至說，“再過半小時回來，就可以開飯了。”

“好。”蘇冬至拿了一塊桌子上做好的排骨，把小暖引誘出去，關上了大門。

小暖很快就吃完了那塊骨頭，轉身見大門已經關上，就用爪子抓門，“哦嗚哦嗚～”地沖着蘇冬至叫。

“你別這樣看着我，也別那樣叫，我是不會給你開門的。走吧，陪我出去轉轉。”蘇冬至說完便往巷子口去了。

小暖見開門沒戲，耷拉着耳朵跟上蘇冬至。

放假已經快半個月了，不知道林昱過得怎麽樣，出國的手續有沒有辦好？蘇冬至一邊想着一邊低着頭往前走。好巧不巧，路燈這時候亮了，前方不遠處，一個颀長的身影瞬間打在了地面上。

蘇冬至下意識地一擡頭，在巷子口，她見到了自己正想念的那個少年。

“冬至，好久不見啊。”林昱正好在一個路燈的前面，因為逆着光，蘇冬至看不清他的表情。但從他明朗的聲音中，蘇冬至知道，此刻林昱的臉上一定是她熟悉的燦爛笑容。

林昱走了過來，蘇冬至見他身着白色羽絨服，帶着紅色圍巾，手裏還提着一個牛皮紙袋子。

“你怎麽來了？”蘇冬至心裏的驚喜，但還是穩住情緒問他。

“我……就是覺得好久沒見你了，想在這一年過去之前再見你一面。”林昱說着就遞上了紙袋子，“這個是在路上，遇到了一個做糖炒栗子的攤子，順便買來帶給你的。”

蘇冬至接過袋子，笑容難抑。

林昱見到她也很開心，真切地感受到了心花怒放的滋味。

氣溫很低，芸水河面已經結了冰，他們輕倚着芸水橋上的石墩聊着天，一點也不覺得冷。橋上時不時有三五個孩童跑過，有時還有追來的大人喊他們回家吃飯。

小暖好久不見林昱，瘋狂地往他身上撲。林昱摸着它的頭，陪着它玩了一會，然後讓小暖卧坐在他們腳邊。

“你怎麽來的呀？”蘇冬至打開袋子，剝開了一個栗子放到嘴裏，甜味在口中彌漫。

“打車。”林昱說。

“留下一起吃飯嗎？阿婆做了好多好吃的。”蘇冬至知道林昱不可能在除夕夜留下，但還是問出了這句話。

“不了，我爸回來了。”林昱漸漸地斂去了臉上的笑容，“他們表現地和之前一樣，不親密也不疏遠，恰到好處。如果我不是已經看到了他們離婚的材料，大概還被蒙在鼓裏。”說到這裏，他無聲地苦笑了一下。

蘇冬至拿出栗子的手頓住，她緩緩地說：“林昱，我覺得你不必把這件事太放在心裏，其實，并不是所有相愛的人能夠永遠地選擇在一起。你爸媽不告訴你，也許是怕你難過，怕傷害你。他們刻意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說明他們心裏有你。這就夠了，太過執着，太過奢望，最後不開心的是自己。”

林昱難得見蘇冬至說了這麽多話，打趣道：“嗯，知道了，你怎麽也學得這麽啰嗦了？”

蘇冬至看着他說道：“我很認真的。”

“好好好，我知道了。”林昱笑了笑，“我今天就是過來看看你，然後，重點提醒，正月十五元宵節，芸陽古城，我帶你去看火樹銀花。”

“我知道，我記得的。”蘇冬至說着，心裏卻是十分期待。

“時間不早了，我得回家了，祝你新年快樂！”林昱看天色已晚，對蘇冬至揮手告別。

“新年快樂！”蘇冬至回應。

小暖也對林昱“汪”了兩聲。

林昱轉身離開，走了幾步之後，又回頭笑着揮手，“冬至，快回去吧！”

看着林昱漸漸走遠，直到再看不見背影，蘇冬至才帶着小暖回家。

剛到家門口，就聽見蘇志強的一聲喊叫：“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