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追一個人

追一個人

第二天早上，程宇來接蘇冬至和林昱的時候，看到林昱手裏拿着一個本子，好奇地問道：“咦，林昱，你拿的是什麽？”

林昱看了一眼正在鎖門的蘇冬至，意味深長地說道：“一個重要的東西，以前不小心落下了，現在想要拿回來，好好珍藏。”

蘇冬至轉動鑰匙的手肉眼可見地頓了一下。

程宇将信将疑道：“你落我家裏了？”

林昱笑了笑，答非所問地換了一個話題：“學長，你的車停在哪裏了？”

程宇一拍腦門兒道：“你不說我就忘了，在路邊兒，我們得趕緊走，不然就要被貼罰單了！”

車子一路向北。

一路上，林昱明顯比前兩天話多了起來，發起了各種話題。從國外聊到了國內，從以前聊到了現在，還時不時地要轉身問蘇冬至兩句。

他就像被觸發到了某個開關，一鍵變回了從前。談笑間，眉目飛揚，少年時的模樣依稀可見。

車子進了北京城，程宇問林昱：“你住哪？”

林昱說：“A大附近的一個酒店。”

程宇又問蘇冬至：“冬至，那我先把你送回小區，然後再送林昱去A大吧。”

蘇冬至說道：“小宇哥，章奶奶今天出國，我得去接小暖。”

程宇：“哦，好，那正好順路送你們兩個。”

林昱聽到“小暖”這個名字時，才想起還有這麽一個生物。

“……是我們撿回來的那只狗嗎？”林昱問道。

“不然呢？”蘇冬至看他差不多已經把它忘了，沒好氣地說道：“當初是誰非要把它撿回來的，說要養着的？最後，還不是說丢下就丢下了。”

林昱自知理虧，只好讪讪地轉回身去了。

車子裏只剩下程宇爽朗的笑聲。

而玻璃窗上，蘇冬至的嘴角有一抹似有似無的笑。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蘇冬至感覺他們之間的氛圍終于又回到了從前。

A大門口，程宇把他們送到之後驅車離去。

而林昱以這麽多年沒有盡到小暖“監護人”的責任為由，非要跟着蘇冬至去接它，說要親自向它致歉。

兩人漫步在A大校園，林昱問道：“小暖為什麽會在章奶奶家裏？”

蘇冬至說：“大一的時候，蘇叔叔外出打工總不在家，我又不想把小暖給鄰居養，就把它帶到了學校裏，但是宿舍不讓養狗，沒過多久就被發現了。”

林昱仔細聽着：“然後呢？”

蘇冬至沉默了很久，說道：“我就帶着小暖在附近到處溜達，我也不知道能把它送去哪？那個時候……我又沒有多餘的生活費去外面租房。就這樣，走着走着，機緣巧合之下，遇見了章奶奶。”

林昱心裏有些酸澀，說道：“你就在路上遇見的章奶奶嗎？”

蘇冬至點點頭：“是啊，說來也巧，她長得……有些像阿婆。”她笑了笑，說道，“大中午的，她那個時候就拄着拐杖，到處在問人：‘有沒有小姑娘要住宿的啊？我不要住宿費，能陪我住就行，我家有洗衣機，電視機，寫字桌……’”

林昱有些驚訝：“就這樣，小暖就住到她家裏了？”

蘇冬至噗嗤一笑：“是不是還挺戲劇的？怎麽會有這麽幸運的事情讓我遇到？”然後，她收斂起笑容，“章奶奶老伴兒走得早，獨生女兒又在國外，平時一個人在家很孤單。她又不讨厭貓貓狗狗，所以，就這樣收留了我們。遇見她，也算是我們運氣好。”

聊着聊着，他們就走到了學校的家屬區。

蘇冬至看見一輛車子正停在樓下，一個三十多歲的女青年正在車子裏裝行李。蘇冬至和林昱走近時，剛好看到章奶奶帶着小暖下了樓。

小暖一見到蘇冬至就撲了上來，蘇冬至拍了拍它的頭。

“冬至，我還說要給你打個電話呢！”章奶奶笑眯眯地指了指她旁邊的女青年，“這個就是我的女兒。”

女青年優雅大方地過來和蘇冬至握手：“你好，冬至，非常感激你這麽多年來陪着我母親，我常年在國外，很少回國，實在感到抱歉。”

章奶奶又拉着冬至去一旁聊天去了。

這時，林昱蹲了下來，想摸一摸小暖，但還沒碰到，那只狗就立即豎起了耳朵，“汪”一聲，向後一跳，啓動了戒備狀态。

林昱摘了帽子，哭笑道：“是我，小暖，你不認識我了嗎？還是我把你撿回來的呢！”

小暖眼睛瞪得直溜兒，好大半天，見這人沒什麽惡意，才靠近一點。它又圍着林昱仔細嗅了嗅，這才認了出來，搖着尾巴使勁兒往林昱身上撲，“哦嗚，哦嗚”地叫個不停。

在林昱聽來，這叫聲屬實有些哀怨。

見章奶奶的車子走遠，蘇冬至才自言自語喃喃地說了句：“也許，不會再見了吧。”

又是一個匆匆告別的人。

蘇冬至回頭時，見林昱和小暖玩得正開心，小暖比以往要激動許多，一直在林昱周圍跳來跳去。

“它認出你了嗎？”蘇冬至問道。

林昱揉了揉小暖的頭：“是啊！”

小暖順勢仰起頭，舔了舔林昱的手指。

小狗并不了解人類世界的人情複雜，它只知道，故人好久不見，重逢皆大歡喜。

他們帶着小暖往校外走去，一路上，林昱一直找下次和蘇冬至見面的理由，不過，直到A大東門口，他也沒找到。

見再不說出口，蘇冬至就要打車離開了，林昱這才支支吾吾道：“那個，冬至，要不然，我帶着小暖吧？”

蘇冬至停下了腳步，思忖了片刻，問道：“酒店讓養狗嗎？”

林昱極為不情願地搖了搖頭：“……不讓。”

蘇冬至：“……”

就在她還想要再說什麽的時候，一個聲音遠遠傳來：“喂，冬至，等等我！”

蘇冬至回頭，喊話的那人正是穆婷。她跑到他們跟前，意味深長地看了看林昱，然後問道：“你們要去哪啊？”

“我回家，”蘇冬至看向林昱說道：“林昱，如果你想看小暖，随時過來就行。”

話已至此，林昱只好眼巴巴地看着蘇冬至離開了。

“啧啧啧，好一尊望夫石。”穆婷對林昱打趣道，“怎麽着兒，帥哥，沒追成嗎？”

林昱回過神來，說道：“嗯，沒直接拒絕，但是也沒有立即答應，我……在等她的回應。”

“哦，”穆婷說道，“那你就這麽等着嗎？也太被動了吧！”

林昱輕嘆了口氣：“那我又能怎麽辦呢？”

穆婷：“當然是要創造機會了！”

林昱不是不知道這個道理，只是持續創造見面機會這件事就挺難的。蘇冬至現在搬出去住了，課題組裏的很多工作都可以線上完成，他總不能每次見面都以看小暖為由吧。

見林昱一臉生無可戀，穆婷出主意道：“其實這事兒也挺簡單的，你可以順理成章地留下來。”

林昱問：“怎麽說？”

穆婷：“言磊他們最近有一個課題，有興趣參加不？”

林昱面如死灰：“沒有。”

“如果我說有蘇冬至呢？你來嗎？”穆婷說道。

林昱眼睛立即一亮：“她會參加嗎？”

穆婷：“目前還沒通知，不過如果是言磊師兄去和她說的話，說不定能成。畢竟這次的比賽，言磊算是幫她忙了，以蘇冬至不愛欠別人人情的性格，她八成會來。你如果覺得可以，我問問言磊。”

言磊知道了林昱有參加他的課題的意向，十分欣喜。在那天慶功宴上，他就有想和林昱合作的意思了。為了給林昱提供良好的條件，他還把自己的宿舍騰出來給林昱住。

林昱一開始還不好意思地推脫，直到穆婷說，言磊家就在本地，離學校不過幾公裏的距離，他平常都不住宿，除了有時候想要午休或是工作太晚需要通宵，才會留宿。

于是乎，林昱住進了A大。

不出穆婷所料，蘇冬至果然答應了要幫言磊師兄做實驗。接下來的日子，蘇冬至的生活就變成了校內辦公，下班回家。

每一天，蘇冬至在實驗室裏總能看到林昱的身影。有時候他在和言磊他們一起讨論開會，有時候他就一個人在一旁安靜地碼代碼。

中途休息的時候，他會悄悄地幫她接好水，雖然說，蘇冬至說過很多次“不用了”。

中飯和晚飯他還會叫她一起去食堂。

也不知是不是真的很巧，每次蘇冬至做完任務要下班回家的時候，林昱也恰巧做完。所以，在實驗室到A大東門的這一段路上，他們可以同行，直到蘇冬至出學校大門，坐地鐵回家。

蘇冬至時常有時空錯亂的錯覺，仿佛他們還在高中時期，還在那段肩并肩一起上下學的時光裏。

蘇冬至其實心裏清楚，林昱是有意留下來的，他在給她時間。

可她不知道怎麽回應，她沒有勇氣再次拒絕一個特意遠渡重洋為她而來的人，更沒有勇氣和他一起走下去。

糾結什麽呢？大概是一直以來的不安全感吧。

她該怎麽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