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Chapter38

看到這裏,方以澤瞳孔猛地一縮,擡手在回放的鏡像上按了暫停。

季禾偏頭看他,淡淡地說:“那個女孩應該沒問題。”

“是啊,”方以澤應了一聲,把畫面放大仔細地看,眉梢動了動,“鏡子有問題,這種有年代的東西,最容易藏着幾個魑魅魍魉,處理起來還挺麻煩的。”

鏡像繼續回放。

畫面裏,羅迪摟着女孩下了床,兩人連體嬰般亦步亦趨地挪到了鏡子面前,女孩伸手去抓那面古鏡,羅迪阻攔不及,女孩的手碰到了鏡面,神情忽然僵了一下,旋即恢複如常。

羅迪本來以為會發生什麽事,但看女孩言笑正常,就放松了警惕,安慰道:“可能是停電了吧,先睡覺,等白天了再找小區物業。”

女孩就像貓似的低低應了一聲,溫順無比。

羅迪心寬的很,很快就睡着了,女孩忽然在一片漆黑中睜開了眼睛。她的臉色忽然變得蒼白起來,眼神也帶上了茫然,她恍恍惚惚地下床,然後開始解睡衣的扣子,似乎要換上先前穿着的那條紅裙子。

方以澤咳了一聲,快速地把畫面快進了一下,直接跳到了女孩換好衣服之後。

季禾偏頭睨他一眼,眼尾微微上挑,形成的好看弧度裏不甚分明地帶了點戲谑的意味。方以澤察覺到他的注視,轉頭看他,挑了挑嘴角,調侃着問:“要不我給倒回去?看一回美女換裝?”

季禾鎮定地回道:“方二少可以親自上陣,或許更有看頭一點。”

喲!方以澤眉梢一動,在被季禾“調戲”了三兩回後終于練出了一點抵抗力,無比輕松地接下了這個梗:“只要你看,我就脫。想脫就脫,脫的漂亮,就是這麽帥!”

季禾嘴角勾了下,沒再接話,把視線轉回了回放的鏡像上。

鏡像裏,一身紅裙的女孩在公寓裏晃悠了半天,然後又重新在主卧的床上躺下了。閉上眼睛之後,兩串血紅的眼淚忽然從她閉着的眼睛裏滲了出來。

然後就是無聲的靜默,畫面仿佛靜止了一樣,連着十多分鐘,女孩都躺在床上一動不動,血淚不斷地流下來。

什麽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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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以澤啧了一聲,心裏多少有了點底,多半是那面鏡子裏的地縛靈作怪,這個女孩年輕,也漂亮,跟着羅迪的心思估計也不單純,陰氣就重了點,撞上“地縛靈附身”了。

他沒耐心一分鐘都不落地看完,直接擡手切換了畫面,跳到了羅迪醒來的前半個小時。

上午十點整。

情況陡變!

女孩已經起了床,在主卧裏晃悠了一回,忽然以極快的速度奔跑起來,跑到主卧門口停了下來,整個人“撲通”跪倒在地上,不斷地發抖,脊背挺直得過分,頭也往後仰,臉上的表情極為痛苦,似乎呈現出一種被人從身後大力拉扯的姿勢。

她的手緊緊抓着門板,長長的指甲從門板上劃過,帶起一陣輕微卻刺耳的刮刺聲響。

同時,整個主卧裏開始回蕩起女人凄厲哀怨的尖叫聲。

羅迪似乎是聽到了這些動靜,立馬醒了過來,與此同時,女孩回頭看了他一眼。

眼裏似乎有着說不清道不明的幽怨凄涼。

下一秒,上午時分,已經天光大亮的公寓裏陷入了一片漆黑!

羅迪不由自主地“啊”了一聲,整個人都不好了,一臉懵逼。

“砰砰”的拍門聲,指甲劃過門板的尖銳聲響,女人凄厲哀怨的尖叫,在整個空間裏接連不斷地響起。

羅迪定了定神,抓過手機,按亮了手機自帶的手電筒,借着微弱的光看清了情況,同時也看到了卧室門口緩緩站起來的紅裙女孩,他抖着聲音,喊了一聲:“薇薇?”

女孩卻沒有回答,轉臉靜靜地看着他,兩串血紅的淚珠從眼眶裏滾落下來,與此同時,女孩咧開嘴角,沖他笑了一下。

還露出了兩顆虎牙,顯得單純又無辜。

這個笑容,配上她僵硬的面部表情,以及那兩串血紅的淚珠,形成的詭異恐怖的效果是極其驚人的——

羅迪立馬就癱在了地上,半天說不出話來。

“砰砰”的拍門聲又來了,屬于女人的凄厲哀怨的尖叫不斷響起,連那指甲劃過門板的尖銳聲音都在不斷地擴大,炸的他腦仁木木的疼。

女孩又沖他笑了一下,擡腳往前走了一步。

羅迪臉色慘白,“別,別過來!”

一片漆黑中,整個主卧裏,只有那面古鏡在亮着微弱的白光。

客廳的飄窗沒關嚴,恰好有一陣風刮過,掀起女孩的紅裙,女孩的大腿私密處,密密麻麻的、斑駁青紫的、明顯屬于受虐後的各種痕跡頓時露了出來!

羅迪幾乎被吓得話也說不出來了,他手中緊緊抓着手機,嘴唇連帶整個身體都打起了擺子。

眼看女孩又往前走了一步,羅迪好像突然想起了什麽似的,顫抖着手指劃開手機鎖,開始在通訊錄裏尋找能幫忙的人。

他先打給了自己大哥,卻被提示“您已不在服務區”,他又打給了淩晨剛走的鐵哥們,得到的是同樣的“您已不在服務區”的冰冷女聲的提示。

接連撥了三四個電話都是這樣,羅迪快被吓尿了,他又哆嗦了一會兒,終于像是想到了什麽,又撥出了一個號碼。

然後,方以澤和季禾不出意外地聽到了鏡像回放裏羅迪顫抖着聲音喊出的那一聲“阿澤”。

“因為我是降妖師。”看到季禾微微皺眉,似乎有些詫異的樣子,方以澤極有眼力見地開始解說,“可窺見三界中常人不可說、不可見、不可聞之靈,也就是妖魔鬼怪、魑魅魍魉。羅迪陷入的是地縛靈用自身低微的法力造出的幽閉空間,打給尋常人的電話當然撥不出去。當然,他打給我估計也就是撞運氣,他又不知道我是降妖師。”

他擡了下手,在半空中又虛虛地一劃,鏡像回放就消失了。

後面的情況大致上都已經清楚了,他們就沒必要再繼續看下去了。

“你打算怎麽辦?”季禾轉過眼,問他。

方以澤沉吟了片刻,目光在卧室裏逡巡了一圈,走到床前,把那面被丢在地上的古鏡撿了起來,他的手指輕輕摩挲着黃銅鏡面,又拂過鏡子手柄上的精美雕花,無聲地嘆了口氣:“還能怎麽辦,幫羅迪把他惹上的這個地縛靈給解決了呗。”

季禾也走過去,似乎是想要看一眼這面古鏡。

“哎!別亂看!”方以澤忽然把手上的古鏡往回一收,避開了季禾的注視,摸了摸鼻子,“這些神神鬼鬼的事兒,你還是盡量少沾惹的好。”

季禾看了他一眼,雖然沒說話,心緒忽然有些異樣,就像是羽毛在心房上劃過,帶起了輕微的癢。

“我說認真的,”方以澤在卧室裏來來回回轉了一遍,嘴上說道,“哪有開了天眼的普通人上趕着來湊熱鬧的!這些妖魔鬼怪魑魅魍魉,哪個是好惹的?地縛靈這種東西就會玩些虛的,不怎麽可怕,但是執念很深,要是不相關的人碰上了,它是一定要纏着你給它解決完麻煩的。”

季禾問:“地縛靈?”

“哦,我差點忘了,你對這些事其實了解也不深,本來應該還算是個唯物主義者吧?”方以澤轉過頭看他,眼神柔和了下來,耐心地說,“地縛靈,一般來說,就是生前有冤屈、心結未了,有仇未報的人死後沒辦法進入六道輪回,還會留在陽世,多半會逗留在自己身死之地,直到完成心願,才會再次投胎的鬼魂。雖然地縛靈不會無故傷人,只是要完成自己的心願,但一旦被他們找上,你是必須得幫他們達成心願的,不然就脫不了身。所以說啊,地縛靈挺麻煩的。”

“羅迪這小子作天作地了這麽多年,這個地縛靈估計就是他自個兒惹上的風流債。沒準他自己都不知道是什麽時候惹上的。”方以澤啧了一聲,走到床邊,俯身打量着還處在昏迷中的羅迪,“他現在的小女朋友被地縛靈附身就算了,還給鬧這麽一出公寓驚魂,也是挺能鬧騰的。”

“那個女孩呢?”季禾聽他解釋完,不由挑了下眉。

方以澤直起身,屈指在手上的古鏡上彈了下,語氣頗有些意味深長地說:“還能在哪兒?被地縛靈給關起來了呗。能不能放出來,什麽時候放出來,得看這個地縛靈的心情。”

季禾的眼裏浮上了些許意外。

聽方以澤神神叨叨地說了這麽半天,季禾簡直要懷疑自己之前二十四年的人生都是一場夢了,盡管已經說服自己接受了這個世界上降妖師、妖魔鬼怪、天眼一類的各種存在,他也見識了狐妖、貓妖、畫魂一類的異類,但方以澤今天的炸彈,扔的還是有點大。

“哎,不要皺眉嘛美人兒,”方以澤喉嚨裏發出一聲意味不明的笑,走到他面前,擡手按在他的眉心上,似乎是想要替季禾把眉間的皺褶撫平,動作輕柔迅疾得就像是一陣風,掌心卻是溫熱的,“你這裏還有我留的護身咒呢,怕什麽?”

季禾覺得這距離實在太暧昧了,就不自覺地往後退了一步,避開了方以澤的觸碰,微微垂下眼,聲音鎮定又冷清:“誰說我怕了?”

行行行!你當然沒怕。方以澤略略勾了下嘴角,露出一抹不甚明顯的笑意,又怕被季禾看見,趕忙轉過了臉,一本正經地說:“事情看起來不算麻煩,我把羅迪喚醒,問明白這面鏡子是從哪兒來的就行,剩下的就不用他操心了。”

那是誰操心?季禾看了他一眼,心裏答案分明。

“降妖師全年無休麽?”季禾問。

“怎麽?美人兒開始心疼我了啊!”方以澤擡手在羅迪耳邊打了個響指,趁羅迪睜眼前迅速地瞟了季禾一眼,眼裏帶笑地問,“要不今年讓我蹭個年夜飯呗?”

季禾眼角微微一挑,也沒再說什麽。

因為羅迪醒了。

這傻不愣登的二世祖一臉狀況外的懵逼,看到方以澤時還非常震驚地問:“阿澤,你怎麽在這裏?”

方以澤迅速地別過了眼,以免自己笑得太不受控制而顯得又二又傻,早知道就不幫羅迪把之前那段公寓驚魂的記憶給清除掉了,這二傻子天不怕地不怕的,實在是太愁人了!

還以為自己是開完午夜party睡了個懶覺剛醒呢!

“你給我打了個電話,讓我過來玩呢,給我開了門之後你就又回來睡覺了,懶得跟個蛇蛋似的。”方以澤面不改色地轉移了話題。

羅迪一臉的“你在逗我”的表情,但方以澤說的似乎很有道理,完完全全地說服了他,羅迪撓了撓頭,眼角餘光忽然瞥見站在方以澤身邊的季禾,神色忽然變得暧昧起來:“哎,你還帶了人來啊?我怎麽一點印象都沒有。是你新馬子?”

方以澤心裏暗叫一聲“糟”,簡直想給羅迪這二傻子呼上一巴掌,轉眼卻看見季禾神色非常的平靜,不免訝異了一下,但下意識的反應壓倒了心裏的各種腹诽,他幹脆利落地擡手把羅迪的嘴巴給捂上了,警告道:“這是你未來弟媳婦,別亂說話給我吓跑了!”

羅迪瞪着他,嘴裏“嗚嗚哇哇”的,一個勁兒地點頭。

方以澤神經放松,把手從羅迪嘴巴上拿開了,卻聽旁邊季禾笑吟吟地問:“弟媳婦啊方二少?”

那聲音其實清冷悅耳,笑聲裏還略帶一點青年男人的磁性,讓人有種如沐春風的愉悅,方以澤剛放松下來的神經卻猛地一緊,頗有些挖坑把自己給埋了的感覺。

他偏頭,迎上了季禾玩味的目光。

“我不是都說了嘛,未來的。”方以澤假模假樣地咳了一聲,“将來時嘛,一切皆有可能,對不啦?”

季禾輕輕彎了一下眼角,是一個非常好看的弧度,眼底雖然是一片平靜,隐約卻又藏着點看戲的戲谑。

“我說,小美人兒不自我介紹一下嗎?”羅迪大咧咧的,非常不見外地打開卧室的衣櫃開始找衣服,回頭還沖季禾笑了一下,“我這還是頭一次見阿澤這麽護着小情人兒呢,簡直就跟看西洋景似的。”

方以澤一個眼刀子飛過去,羅迪立馬噤聲,“阿澤啊,你幹脆跟我一二三四五地把什麽該說什麽不該說給掰扯明白了,不然這胳膊肘往外拐得老哥哥心寒啊!”

“你裝什麽大尾巴狼呢,”方以澤擡腿在他屁股上踢了一下,手上把玩着那面鬧鬼的古鏡,狀若不經意地問,“哎,你這鏡子挺好看的,擱哪兒淘的?”

羅迪作為情場老手,哄小女朋友自有一套,這面鏡子一看就不是現代的東西,就算年代不久,那也至少得有上百年的歷史,多半是為了哄人高興特意在哪條古董街上買下來的。

羅迪從衣櫃裏扒拉出一條休閑褲,正準備一把拽下睡衣換褲子,方以澤趕緊伸手攔住:“注意點影響啊!”

羅迪嘴裏嘟囔了一聲“心都偏到姥姥家去了”,蹿到主卧的陽臺上換了衣服,這才轉回卧室,人五人六地回答方以澤的問題:“就薇薇,前幾天我陪她出去逛街,在潘家園那塊兒買的。店主說是宋朝的玩意兒,一聽就知道是假的,敢情以為小爺家裏沒人玩這個呢?頂多明末清初的東西。不過也不貴,正好薇薇想要,我就順手給買了。怎麽了?”

怎麽了?方以澤啧了一聲,傻人自有傻人福啊,活的還挺自在,嘴上卻說:“正好我最近想淘個古董裝個逼,送我呗?”

季禾幾乎沒眼看方以澤了,這人還真是時時刻刻都能刷新自己對他的判斷。

不管是降妖師還是二世祖,還真是演什麽像什麽啊。

#####感覺這章有點粗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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