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章
第 40 章
夏日的雨總是來的急促又猛烈的,即便是北地。
邊綏坐在梨花木雕花扶手椅裏,烏雲壓過,滿堂墜入漆黑,平白壓的人喘不過氣,直到遠方一道驚天的雷劈下來,雨如開閘的洪水從破了洞的天洩下來。
他支着身子起來,将窗重重推開,雨絲猛的飄入室內,很快将那塊地洇濕一片,他又坐回了扶手椅中,面朝窗外。
這個角度恰好能看到屋外的院落,隔着重重蒙蒙的雨簾,那株南天竹挺拔的立在雨中。
王府本是沒什麽東西的,像一個素白的毛坯房,直到王府的女主人進來,将這裏打扮一番,可這座铎王府裏她留下的東西不多。
每一樣東西,都沒人敢碰,铎王不許人丢棄,所有的東西都原封不動的擺放在這裏,保持着女主人還在時的模樣與設施,仿佛都在等她回來。
他坐在她購置的這把扶手椅裏,輕輕閉上了眼睛,聽耳畔細密急促的雨聲。
這把扶手椅瞧着是時常被用的,但是被保護的很好。
屋外那株南天竹,不是孟承響尋人種的那株,原來拔掉的那株早就枯死了,現在這株是邊綏花大價錢從當初販子手裏買下來的。
常武也不知道為什麽殿下要把那株南天竹挪到自己院子裏,也不知道為什麽殿下要一直盯着那株南天竹,他不似成明那版有玲珑剔透的心思,只需要完成殿下的命令。
他曾經問過輕蕪,可輕蕪愣愣的盯着那株南天竹落了淚,搖搖頭走了,回去打掃夫人曾住的尋邈院。
邊綏聽着雨聲,偶有雨絲飛的遠了,落在他的睫上,可他卻沉沉的睡過去了。
自塞北一行起,他頭疾再也沒有發作過,那些十數年的痛苦仿佛就像是一場夢,輕而易舉的消散了。以此為代價,喚醒他的人原來也是夢中人。
随着夢醒一并離開了。
他有時候甚至在想,如果這病還沒好就好了,發作時幻視時,會不會某天看到她。
Advertisement
哪怕她拿着銀簪匕首抵在他喉前,毫不猶豫刺入血肉,他也會為了那一瞬的溫存擁住她。
恍惚間他又做了夢,也許是念及深,他又再次夢到了她。
同一年前一樣,這次她還是在那個不知道哪裏的小村落小深谷裏,穿着輕薄的夏裝,青絲用木簪簡單的挽起,瓷白的肌膚在陽光的照射下透的快看到裏面流動的血。
她坐在小椅子上,盯着手裏兩把草藥在認真分辨。
他站在遠處的樹下,腳不能動口不能言,靜靜的看着。
她很快就分辨出來了,将一把丢在漆黑的罐子裏,另一把丢在簍子裏,然後起身,出乎他意料的是她竟然轉過身來沖着自己的方向直直走來。
他的心陡然漏跳了幾拍,眼睜睜看着她徑直沖着自己的方向靠近,那一瞬間他似乎錯以為他們的目光交錯看到了彼此。
她好像變得很不一樣了,皮膚如從前那邊白皙,可處處透着健康的氣息,連走路都輕松,全身上下唯一沒變的就是那雙瑩亮的眸。他的心跳瘋狂加速,因為這些細節代表了這具身體的健康。
如果她沒被疾病纏身的話,竟是這樣的。
他們彼此靠近,邊綏忍不住想要張開手臂,看着她愣了神,可手臂如同千斤重,縱使他使了千番百番的力量也沒擡起來。
可她的路徑走來,他擡起手來就能将她攬入懷中。
于是邊綏強迫自己用力,終于緩緩擡起來手臂迎接她時,她徑直穿過了自己,腳步沒停。
徒留他一人張開手臂,看着空蕩蕩的院落。
夢陡然醒了,他沉默半晌突然啞笑搖頭。
原來她是願意入他夢的。
外面候着的成明看到門被推開,邊綏沿着走廊離開自己的院,去的方向是尋邈院,成明知曉殿下這是又想起夫人了。
自夫人走後,殿下時常去尋邈院,通常都是坐一會兒,今個倒是呆的久了,足呆到入夜。
*
孟承響叉腰看着癱在床上的小煙,用手背量了下她的額頭溫度,挺燙的。
小煙本在昏睡,感受到額前的冰涼後馬上彈起來,“怎麽了?天亮了?”
孟承響瞄了一眼正高的日頭,将她扶回床裏,“今天別去鎮上了,你好好休息,下次不要亂吃東西。”
小煙癟嘴,“誰知道那院裏你新種的那些藥草跟菜那麽像,我以為是野菜呢,不過不得不說,吃起來味道不錯。”說完她還呲呲牙,完全沒有一種吃錯藥導致陰陽失調發燒脫力的後悔。
孟承響倒是不怕,她是萬毒不侵之身,小煙只是個普通人,她種的那些草藥只能每次千叮咛萬囑咐小煙千萬別拔錯了,好在小煙是個機靈的,這麽長時間都沒弄錯過。
只是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
癱在床上的小煙呲着牙笑,甚至還伸手抓了一把半空,“菌子!”
孟承響:......
她扶額嘆氣,去廚房看了一眼米菜,好,不夠,今天的都不夠了。
以往都是小煙去鎮上采買,而她恰巧又是醒來的幾天後就撿到了小煙,因此從醒來就沒去過小鎮,一直住在苗疆谷裏。
看來今天她必須要自己去了。
當初她沒少跟師兄偷偷溜出去去鎮上買點燒雞還有酒吃,見得她的人雖然不算多但也絕非沒有,如今過了三十多年,也不知外面是什麽模樣了,為了以防萬一,她還是戴上了面紗。
臨走前給小煙喂了顆藥,出谷的路上她又沿路觀察了一下花草的長勢,不錯,長得很好,在沒有她照料的十數年來,它們頑強的長得比她天天來照料都要好。
寂靜的深谷中只有她行走在毒藥中的窸窸窣窣聲,她順手捏了一把長得不太好遲早枯萎的草藥,四下觀望好像并沒有哪個地方适合丢它,于是揣在兜裏直到上了鎮。
小鎮跟她記憶中三十年前的模樣沒差太多,當真切步入這裏時,她看着小鎮口的門匾忽然有一種時空交錯的錯愕感。
她在原地出神,直到袖子被輕輕拉住,一個虛弱的童音喚她“漂亮姑娘,要不要買花?”
孟承響循聲低頭,看到一個瞧起來只有七八歲模樣的小孩捏着她的袖口,另一只手拿着一個破花籃怯怯的盯着自己。
他一臉病氣,身邊的人看到都皺着眉用袖子捂住口鼻恨不得把他趕走。
在靠近苗疆深谷的小鎮,很容易爆發一些奇怪的疫病,來得快去的也快,人得了死的也快,所以人都見慣了,見到得了疫病的人雖然不至于吓破了膽,但都是嫌棄的。
孟承響敏銳的發現小孩的脖頸有一處不明顯的紅點,她幾乎是瞬間就能辨認出來,這不是傳染的疫病,這是巫蠱。
是誰破了戒将巫蠱帶出了苗疆深谷,又是誰如此狠心對如此小的孩子施蠱。
那小孩看她不說話,以為她是嫌棄自己,連忙道歉後退幾步就要跑,誰知這個蒙着半張臉但依舊漂亮的姐姐非但沒嫌棄他,還沖他彎起眉眼,挑了他花籃裏幾株花,将銅板放在他的花籃裏。
她摸摸他的頭,問:“你這麽小就出來賣花,是為了補貼家裏嗎?”
自從他得了病以後從來沒人敢靠近他,更別說有人能溫柔的摸摸自己的頭,小孩瞬間就感覺整個人都神清氣爽了,好像病馬上就好了一樣,整個人都提的起勁了。
他點點頭說:“對,爹讓我買點花補貼家裏,家裏最近來了個爺爺,爺爺身子不好不能出來。”
孟承響抓了一把藏在袖子裏的藥粉,趁着摸摸孩子頭的時候将藥粉摸在了他頭上,看着小孩臉上的病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退,“你的花不錯,是你每天自己去采的嗎?”
他驕傲起來,“對!我每天早上天不亮就去采了,是不是很漂亮?這花籃放不下,家裏還有更多漂亮的花呢!”
孟承響說:“還有更漂亮的?那你能賣給我嗎?”
“當然可以呀!姐姐,你跟我一起,我回家給你拿!”小孩是第一次遇見大顧客,激動的小臉通紅,領着孟承響就去了他的家,剛進門就大喊:
“爹!我的花賣出去了!有個漂亮姐姐還要買呢!”
話剛傳出去,屋內的中年男子便罵罵咧咧的走出來“嚷嚷什麽嚷嚷什麽!”
看到門口的孟承響皺着眉停住了腳步,上下打量她,這才轉頭略帶認真問小孩“你真賣出去了?”
“對啊,這個姐姐就是要來更漂亮的花的!”
他說完跟孟承響說等他一下,蹬蹬蹬就進了院子裏扒拉那個花堆,而中年男子一直站在院門口處警惕的看着她這個不速之客。
他雙目渾濁,滿眼通紅,血絲密布,并且在不正常的喘氣,孩子尚小沒有察覺出來自己爹的奇怪之處,但孟承響這個成年人不可能看不出來。
這一家估計都被下蠱了。
想到這裏,她有些生了氣,實在是太大膽了。
于是她趁着小孩将花遞過來的時候,将藥粉抹在銅板上遞給小孩讓他給他爹,中年男子仍舊警惕的看着她,将藥粉拿在手裏,片刻,渾濁的眼球逐漸清明。
“這...這是怎麽了?”他喃喃道。
突然看到門外的孟承響恍若隔世,連忙讓小孩将人請進來,“快點把人請進來,這些小花不值錢的怎麽要這麽多錢,快還給姑娘。”
孟承響擺擺手,開門見山的問:“敢問這位大哥,最近家裏是來了什麽人嗎?”
中年男子思索半天,好像記憶錯亂了,先是說沒人,在孟承響提醒小孩說了家裏來了爺爺後後知後覺道:“哦..哦對,來了位老人家,老人家...”
“那他現在人在哪裏?”
“他..他應該剛出門了,一會兒就回來了。”中年男子說完又喃喃自語,“不對啊,我不認識他啊,這明明是個路過的老人家。”
孟承響搖頭,“他不會回來了。”
“啊?”中年男子擡頭。
她用藥粉将巫蠱切斷,那邊是會有感應的,連着兩個蠱蟲都被殺,他只會頭也不回的跑路,必定是不會回來的。
于是她并沒有多說什麽,執意讓小孩拿着錢就離開了,只剩父子倆後知後覺,中年男子回想這幾天的事情實在是怪異。
線索被切斷,孟承響倒是沒着急,既然這個人能出手,那就說明還在不遠處,還沒走出去,只要她抓到一點巫蠱的尾巴就能追蹤回去。
在沒人的角落,她伸出手,袖子裏爬出一只蝶,聞了聞她遞來的被小孩接觸過的花,緩緩飛遠,而孟承響就跟在它身後,直到走到一個偏僻的小巷子外。
小巷內漆黑一片,蝶在這裏落下,說明就在附近。
孟承響收回蝶,看着路前的小巷,決定進去看看,到底是誰一再破死戒。
“讓開!!”
她剛走了幾步,就聽到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向自己逼近,還有人的呵斥聲,她下意識側過頭去看,可下一秒兩只馬蹄已經出現在她的面前,馬上就要踏在她的身上。
關鍵時刻,馬車內的人踏出來,力氣之大一把勒住了馬。
孟承響看到那人的面貌後,瞳孔劇縮,瞪大了眼,“師兄?”
那人勒住差點傷人的馬,沒聽清她說什麽,反倒對她突然竄出來的舉動有些不滿,眉頭皺着,“什麽?”
孟承響這才注意到他一身華貴,氣質斐然,絕非曾經那個穿着粗布麻衣吊兒郎當的師兄。
但他一開口,她就确信,這就是他。
只是到底發生了什麽,師兄怎麽變成了這樣。
同類推薦

逆天毒妃:帝君,請自重
(新書《神醫小狂妃:皇叔,寵不停!》已發,請求支持)初見,他傾城一笑,攬着她的腰肢:“姑娘,以身相許便好。”雲清淺無語,決定一掌拍飛之!本以為再無交集,她卻被他糾纏到底。白日裏,他是萬人之上的神祗,唯獨對她至死寵溺。夜裏,他是魅惑人心的邪魅妖孽,唯獨對她溫柔深情。穿越之後,雲清淺開挂無限。廢材?一秒變天才,閃瞎爾等狗眼!丹藥?當成糖果吃吃就好!神獸?我家萌寵都是神獸,天天排隊求包養!桃花太多?某妖孽冷冷一笑,怒斬桃花,将她抱回家:“丫頭,再爬牆試試!”拜托,這寵愛太深重,我不要行不行?!(1v1女強爽文,以寵為主)讀者群號:,喜歡可加~

鳳唳九天,女王萬萬歲
【本文一對一,男女主前世今生,身心幹淨!】
她還沒死,竟然就穿越了!穿就穿吧,就當旅游了!
但是誰能告訴她,她沒招天沒惹地,怎麽就拉了一身的仇恨值,是個人都想要她的命!
抱了個小娃娃,竟然是活了上千年的老怪物!這個屁股後面追着她,非要說她是前世妻的神尊大人,咱們能不能坐下來歇歇腳?
還有奇怪地小鼎,妖豔的狐貍,青澀的小蛇,純良的少年,誰能告訴她,這些都是什麽東西啊!
什麽?肩負拯救盛元大陸,數十億蒼生的艱巨使命?開玩笑的伐!
她就是個異世游魂,劇情轉換太快,吓得她差點魂飛魄散!
作品标簽: 爽文、毒醫、扮豬吃虎、穿越、喬裝改扮

有了讀心術後,王爺每天都在攻略醫妃
21世紀醫毒雙絕的秦野穿成又醜又不受寵的辰王妃,畢生所願只有一個:和離!
側妃獻媚,她各種争寵,內心:我要惡心死你,快休了我!
辰王生病,她表面醫人,內心:我一把藥毒的你半身不遂!
辰王被害,她表面着急,內心:求皇帝下旨,将這男人的狗頭剁下來!
聽到她所有心聲的辰王憤恨抓狂,一推二撲進被窩,咬牙切齒:“愛妃,該歇息了!”
半年後,她看着自己圓滾滾的肚子,無語痛哭:“求上天開眼,讓狗男人精盡人亡!”

權寵天下
天才醫學博士穿越成楚王棄妃,剛來就遇上重症傷者,她秉持醫德去救治,卻差點被打下冤獄。
太上皇病危,她設法救治,被那可恨的毒王誤會斥責,莫非真的是好人難做?
這男人整日給她使絆子就算了,最不可忍的是他竟還要娶側妃來惡心她!
毒王冷冽道:“你何德何能讓本王恨你?本王只是憎惡你,見你一眼都覺得惡心。”
元卿淩笑容可掬地道:“我又何嘗不嫌棄王爺呢?只是大家都是斯文人,不想撕破臉罷了。”
毒王嗤笑道:“你別以為懷了本王的孩子,本王就會認你這個王妃,喝下這碗藥,本王與你一刀兩斷,別妨礙本王娶褚家二小 姐。”
元卿淩眉眼彎彎繼續道:“王爺真愛說笑,您有您娶,我有我帶着孩子再嫁,誰都不妨礙誰,到時候擺下滿月酒,還請王爺過來喝杯水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