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激變
第57章 激變
圍坐在一起聽着計劃的時候, 有人心中有疑問。
“鑰匙已經偷到了,為何解開了仲姐姐的鐐铐我們卻還要多帶上一條鐵鏈?這樣姑娘的行動不是會更加的艱阻嗎?綁着了手腕施展不開力,可真的不方便逃脫。”
“不然, 你要如何去解釋這打開鐐铐的鑰匙是怎麽來的, 若後來往下查去勢必會牽連到單氏。”
“可這樣的話姑娘又要如何逃出升天呢?”
一方錦繡的小花園裏, 秋庭紅鯉躍出了水池外暈開了一圈又一圈細小的漣漪。
站在最前面的女子伸手奉燃了一盞孔明燈。
那燈盞輕輕的往天空升去。
“我便這般逃出升天。”她道。
“……”其餘的人聽到這裏有些吃驚,一時面面相觑。
“這個東西确實可以飛起來, 但不是用來放信的嗎,要如何載着個人的重量一同飛起來?這确實不大可能罷?”
“可以。”
放飛了手中的那一盞孔明燈,那女子負手望着那飄飛于天空中的燈盞。
“我在很久以前就這樣玩過。”
那個時候, 帶她這樣放肆玩耍的人,是她的幾個哥哥。可惜的是後來他們多去從軍做了戍守邊關的要将, 而她自叛離出家之後更是再也沒有見過了他們。
那真的是一段無憂無慮的歲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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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說,“我知道這種可以載着人一同飛天的熱燈要怎麽紮, 你們不必為我擔憂。”
緊跟着又有人提問的憂心, “可是……就是這樣飛上去了,下面的弓箭手可不是輕易的便可以将之射落下來嗎?”
這一句很快的得到了大家的附和。
“是啊。”
“法場生亂,必定會有很多的守衛官兵過來, 鎮壓之下少不得羽林手, 可不是剛飛起就會掉下來?”
那女子轉過身來,勾唇笑道,“這便是我此次要你們過來相助的事情。”
圍坐在一圈的小姑娘們聽着滿臉疑惑的互相望了望彼此。
那女子笑着說, “我攔着不讓你們這些小丫頭也攪和進劫法場, 是因為有另外的事情要拜托你們。”
“什麽事呀?”
“等到撤退的信號傳出來, 我會在第一時間斬斷第一批離我最近的弓箭手的弓弦, 然後抓上垂幔飛天而去, 等到繼後的弓箭手拉弦之前, 我需要你們幫我在天空中升起一片紙鳶。”
“啊?”聽到這裏的小姑娘吃驚了,“放紙鳶?”
那女子手上正拿着一個剪尾的燕子風筝,笑的像一只小狐貍一般,“對,你們就當平日裏玩鬧便可,紙鳶放上去後,只要将線綁在一旁跟着跑開,如此就算完成任務了。”
那一雙眼睛笑眯眯的盡是盅惑,“怎樣,容易吧?”
“這可太簡單了!”
“哈哈哈哈,這個我會!”
“我也會!去年三娘還帶我們一起玩過紙鳶呢!”
“我也可以!”
小姑娘們叽叽喳喳七嘴八舌的說開了,總歸是年齡不大的孩子,談及玩鬧多是有說不盡的話題。在得知自己的任務只是放風筝之後,原先凝固沉重的氣氛一下子便就鬧開了,便得一片有說有笑的。
正三兩個人談論着紙鳶的樣式,講着自己做的風筝能飛得多高。
“……”
剪尾的燕子風筝放了下來,露出了那一雙妖冶勾人的眸子。
箭矢的射程是非常有限的。
猶其是自下往上,箭矢飛去中所受到的阻力會要變得更大,只一片紙鳶相攔,便可讓她得以安然無恙不受那些個箭雨所困。
她需要解決的只有一個人——
“嘩——”
火海不住的翻湧。
騰飛而去的熱氣球掠過了那一片的火海往高天之上飛去,在那長幔掠過火海,雙腳離地的那一刻,她以腳勾起了地上藏着的弓箭,踢飛之間,握在了另一只手上。
幾乎是在同一時候,一直站在那裏的嵇舟有了動作。
畢竟放任仲藻雪就這樣真的逃離出了法場,就算祁青鶴一力擔下了全責,但對主君的計劃卻會大有影響。
要來了一張弓弦,嵇舟正翻身尋着最佳的制高點想要将那玩意兒從諸多的障礙阻隔中射落下來。
“嗖!——”
右耳不覺靈敏的一動。
但聽着有箭矢的破空之聲正朝着自己的這個方向飛襲而來。
有那麽一瞬間的愣住。
“當!”
堪堪的側身避開,那一支破空而來的飛矢正沒入了自己身後的立杆,入箭三分!
嵇舟神情滿是愕然的擡頭望了過去,只看着淩空之上,那一個雙手還被鐵鏈縛住的女子正以雙腳絞着那一條長幔,騰飛之間以腳绾着帛繩立在了那裏,一雙手正挽着弓,弓弦張蓄正瞄向了他!
察覺到自己似一只獵物一般正在被人狩獵着,嵇舟不由得往後退卻一步。
那心裏頓升一股奇異的感覺。
他自從入學院習得六藝以來,禦射之術多得老師褒獎,就是入了仕與武科之人比試也不曾落得下風,便是皇上都對此誇贊不絕。
但像這樣被人當做獵物一般的瞄準,好似随時随地都能一箭穿心取走他的性命。
——卻是由始以來的第一次。
也是唯一一次。
“……”
嵇舟握着弓弦微眯起了眼睛望着淩空飛去的女子,卻不知為何的站立在了原地沒有再動,繞是見着死囚飛去之餘,單正陽氣急敗壞的差去了一衆的守衛與官兵火速趕去追緝着那個熱氣球飛往落下的方向。
那些個官兵持着矛槍就在他的面前飛快的奔了過去。
眼前更有無數支想要試圖穿越過那一片風筝的箭矢如雨似織的飛射而去,卻因為距離過長受到阻力,而力有不及的墜落了下去。
只有幾支箭矢打落下了那天空中似如雲似雪一般飛展開的風筝。
不對!
那個人不是仲藻雪!
嵇舟再一次避開了自上面射落下來的一連三箭,待望去之時心裏終于是察覺到了異樣,臉色登時沉了下去,想着剛才那些沖騎而去的馬匹。
“單大人!快去追那些剛剛從這裏逃出去的馬匹!”嵇舟攔下了單正陽道。
“這?!”單正陽心有不明。
“那人不是犯人!仲藻雪已經從這裏逃離出去了!快!”嵇舟一邊說着一邊扔下了手中的弓箭,翻身上了一旁的馬匹,道,“此人我會将她緝來,剛剛前去追緝的守衛不僅無需回來還要加緊盯住逃犯,你且再加派人手過去,不要放過任何一個剛才從法場上沖破出去的馬匹!”
嵇舟翻身上馬往那一方熱氣球飛去的方向縱馬追了過去。
“駕!”
“……”
殘煙狼藉,混亂之後只餘下一片黑煙緩緩上升。
驟然的一場大火燒過。
整個刑場卻是都籠罩在了一片嗆人的煙霧之中,那黑煙久久的不得散去,也便讓眼前人來人往的潮流看得了有些朦胧的不真切。
看罷了這一場鬧劇後散場,外圍圍觀的百姓正開始了陸續的離開,竊語聲模糊的淹沒在了這一片的煙霧裏。
祁青鶴長身立在了高臺上,那一雙清冷的眸子但望着人群中的一個背影。
那是一個完美淹沒在了人潮之中的背影。
普通,平凡。
只穿着一身糙舊的粗布麻衣,簪绾着荊釵,一看便知道是一個不起眼的窮困人家的山婦。
火風烈烈的吹起了他的衣袍,殘煙盡數的在他的眸子無聲的散去,那一雙眸子經照着那一片赤紅的烈火,卻是平靜的沒有一絲的波瀾。
只靜靜的望着這一切。
洞若觀火。
殘煙被風悄然的吹去了一縷,卷散去了青雲之上。
像是有覺察到了什麽似的,已是完美契合融入了外圍的普通百姓之中的仲藻雪突然一怔,轉過了頭,往法場之中的殘煙狼藉處望去。
“……”
“……”
有那麽一瞬間的視線交織,隔着那一片騰升而起的滾滾殘煙之中,兩人相視無聲。
長風撩亂了她額鬓的碎發。
有些許的碎發悄然的輕拂過了眼眸。
像是有時隔千百萬年之久,兩人再一次回到了最初時的相遇一般,他一身探花的禮衣正立在了那一棵開得如雲似雪的梨花樹下,獨自一個人站在了那裏,卻也不知道正在看着什麽。
至以白雪落在了他的發上。
在她走過去的時候。
他才方有低首折眸望向她,那一雙眸子清冷如雪,卻在望着她的時候總會帶上安靜與認真的傾聆。
“……”
殘煙在兩人的遙遙相望的對視間散開,人間正是無處飛花。
像是想要說些什麽,但一切已盡在不言中。
最後一眼。
他立身于火海之中,為她無聲的送行。
仲藻雪側目之下久久的望着他,半晌,她收回了視線,平靜的轉過了身,将自己無聲的融合在了這一片湧鬧的人潮之中。
就在這個時候——
一陣陣铿锵的腳步聲響起,重靴之下,聽着衣甲配挂的撞擊聲響了起來,只聽着那整齊劃一的腳步聲便知道來人不凡。
“怎麽回事?”
“诶?”
“這些人……”
原是散場之後正準備回去的百姓,卻在走出了不遠處,發覺到自己突然被一隊身披铠甲的兵将給團團的包圍住了,愣怔之下不由得有些慌張無措。
與同伴們貼着,環望着那些個士将持着長刀重步踏來。
當首的柏遠山道,“将所有人全數拿下!”
“是!”
只是前來湊了個熱鬧,不想這會兒自己竟然也被卷了進去。
眼見着那些個士将兵壓而來,将外圍包裹的死死的,有不少膽小且慌不擇路的布衣開始了倉皇逃竄着,只恨自己怎地今日為何要來此地湊這麽個熱鬧。
“軍爺!軍爺!我什麽都不知道啊!”
“啊!別抓我!別抓我!”
“救命啊!”
“救命!——”
外圍之地一時間混亂了起來,原是緩慢湧去的人潮,在看到那些吓人的拿着刀的大塊頭硬漢壓勢了過來,更有無辜的手無縛雞之力的布衣被蠻橫的拿下之後,更加的慌不擇路了起來。
“是西陵王府的府兵?”單正陽吃驚,“他們怎麽來了?”
眼見着外圍的百姓在那些個蠻橫的武人不知輕重的把手之下,有不少折斷了胳膊腿的。
單正陽臉色鐵青的正準備過去。
卻是有一只手壓住了他的肩膀,怔愣之下側首望去。
祁青鶴微斂下了眸,按住了他不讓他妄動之餘站在了他的身旁。
“大人?”單正陽已是完全拿捏不住了他的心思。
“會有人處理的。”祁青鶴道。
話落之下,只見着從正巷之中有一隊的軍帥披戎走了過來,原來是聞訊法場出現大亂的鎮西軍在接到命令之後領着兵馬急匆匆的趕來。
兩方人馬交彙在巷道口中一時之間起了糾紛。
“小姐,這可要怎麽辦?”一旁的紅覓壓低了聲音有些焦心。
“不可引人注意。”仲藻雪道。
“那只能再等一個時機。”另一人說道。
倒是一旁的李曼婉看了一會,有些意外的掩嘴輕呼,“他們……他們兩邊怎地争鬧起來了?”
祁青鶴斂下了眸沒有再說話,只是松開了壓着單正陽肩膀上的手,随即神色平靜往前走了去準備着手收拾法場上的殘局與狼藉。
“荒謬!我西陵王府何以助孽擾亂法場?!”柏遠山怒喝。
“若非西陵王府府兵驚擾法場,這裏又何以如此生亂?又有何人還有如此通天的本領能亂得了法場!”
“一派胡言!”柏遠山氣笑。
“我收到的秘令便是西陵王的府兵在此造次!而今人髒并獲俱在,你還有何狡辯!”當首的副将斥道。
“……”
眼見着那邊不相上下的争執了起來。
清楚此地絕不是久留之地,幾人相視着望了一眼,随即壓着頭跟在了人潮之中正準備悄無聲息的離開這一片是非之地。
“走。”
“我們趁機離開這裏。”
“此地不可再逗留。”
“嗯。”
那邊起了争執,這邊的人潮之中便有了流動的罅口。
幾個人潛藏在了人潮中,随着紛湧的人流紛散去了其它街巷,只要自這一條主幹道裏散開,便可以神不知鬼不覺的藏入繡坊裏面。
法場之中的火已被人用沙石給盡數的撲滅了,只餘下殘煙騰升飛去。
祁青鶴躬身拾起了一截殘斷了的繩索,将那法場之上的刑架重新拉了起來,仔細的再擺好。
“嗒!”
“嗒、嗒、嗒!”
正在他重新拉起刑架的時候,耳邊忽然聽到了一陣鐵騎聲傳了過來,那是極其不和諧的聲音,馬蹄一聲又一聲的踏碎地面上的積溏濺起了一片的水花。
是完全讓他意料之外的聲音。
祁青鶴陡然一頓,倏地轉過頭往那一方的聲音望去。
——是沈钰的先鋒鐵騎。
那是他始料不及的來客,在這樣一個節骨眼上來到了臨安。
這一變化卻是讓他臉色一瞬間大變,整一張臉都變得沉重非常。祁青鶴低思忖了一會兒,臉色越見凝重,像是突然意識到了事态的發展将要超出了他的掌控,舉步往法場之外疾行而去。
“大人?”單正陽見他突然變了臉色,也忙趕着跟了上去。
鐵騎聲铿,踏碎了一地的秋殘。
沖過來的鐵騎訓練有素的飛快一字排開,只在須臾之間便将所有的路全數堵住,不予縱放一人離開。
“嗒!”
卻見着一匹白色的駿馬踏濺起了一地的積水。
駿馬一路自城外馳騁一路而來,只見着一道熾白色的劍芒嘩然閃過,從中徑直割斷開了一片的衣袖,破開的衣袖,顯露着裏面一個又一個膚色不盡相同的腕口。
“啊!”
“這是做甚?!”
受了這一道劍芒,不少的人捂住了被割開的袖口驚駭不已的往後退了幾步,也不知道來人是誰,又想要做什麽。
“嘩——”劍芒再一次淩空掠過。
只這一次,清楚的露出了一雙磨爛了皮肉的素色腕口。
馬蹄陡然一折!
便是驅馬徑直的往那一邊沖了過去!
眼見着已是避之不及,仲藻雪臉色一變,伸手一把推開了沖過來的紅覓,眼看着自己就要命喪馬蹄之下的擡起了手——
“籲!”沈钰一手拿住了缰繩。
白色的駿馬陡一受阻,馬蹄登時揚了起來,繼而被硬生生的迫力落在了另一旁。
祁青鶴從刑場之內走出來時,便正是看到了眼前的的一幕。
驚魂未定之餘。
沈钰卻是一掀衣擺,正身從馬背上輕然的下來。
“卑職拜見殿下!”跟過來的單正陽見着來人,神色陡然一變,忙跪下俯首叩拜。
“參見殿下!”
“殿下千歲千歲千千歲!”
祁青鶴臉色生寒的望着眼前的人。
只看着沈钰舉步走向了剛才險險喪生在馬蹄之下的仲藻雪,就在她因為剛才的受驚還有雙腳發軟難以站立起來時,伸手一把将她拉了起來,半是擁攬半是擒扣握着她的手将她囚在了自己的懷裏。
卻是擡頭望向了趕過來的祁青鶴,笑道,“禦史大人怎地這般的不小心,若是讓這犯人逃脫了的話,又要如何向端賢太妃的在天之靈交待?”
鐵騎軍統帥班雄從後面跟了過來。
押上來的還有剛才縱馬逃竄出法場的幾個白衣女子。
“小姐!——”
“仲姐姐!”
“仲娘子!”
祁青鶴長身站立在法場風口之中,此一時間整個人都生冷無比,如披上了一層寒霜。
逼近的馬蹄聲下,是又一支人馬壓了過來。
“紀王爺到!——”
“世子到!”
小厮拉長了聲音唱喏着。
只見着離去幾日的沈中紀騎在了一匹骔馬之上居高臨下的望着他,跟在一旁的世子沉冷的面容中多了一絲殘諧的冷笑,端坐在了馬背上望着他。
這一次,沈中紀除了親自前來,還帶來了一道印着聖玺的聖旨。
“皇上有令,即刻問斬兇犯仲藻雪,以告慰西陵王與端賢太妃在天之靈!”
“若有違逆,同罪論處!”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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