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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一壺降火茶，一小碟蟹黃小餃，一碗荷葉清粥，便就是永寧伯世子爺的早膳。

衛子衍才剛從外面歸來，眉梢沾了晨露，顯得眉目更是深邃幽冷，一襲白月色錦緞長袍也因着沾露，而加深了顏色，他款步邁入海棠門，踏足庭院的瞬間，步子猛然一滞，但也只是一頓，這又繼續往庭院中走。

男子一雙幽眸凝視着亭臺下的女子，見她不請自來，還在兀自飲茶，衛子衍腦子裏突然冒出“好大的膽子”幾個字，但終是沒有宣之于口。

從前沒有女子敢這般大膽，他更是不曾與女子起過争執。

葉棠側過臉，望向衛子衍，粉唇含笑：“二表哥，你回來了啊。”

衛子衍的目光在葉棠手中的瓷盞上一掃而過，青玉閣的瓷盞只有他與兄長用過，而此刻，女子手中的瓷盞正觸碰着她粉色櫻花唇的唇瓣上。

男子不動聲色挪開視線，只淡淡應了一聲：“嗯。”嗓音比晨間的露水還要涼幾分。

葉棠是有正事而來，對昨晚的事只字不提，衛子衍卻是眉目沉沉。

待衛子衍撩袍落座，葉棠親自給他倒了杯茶，評價了一句：“二表哥，你院裏的降火茶太濃了，濃茶傷神。”

衛子衍半斂眸，藏了眼底一切神色，單手持盞，将一盞濃茶一飲而盡，這才擡眸看向面前女子：“說吧，見我何事？”

态度依舊冷硬。

葉棠本打算直接談正事，見衛子衍這般态度，故意打趣說：“難道沒事，就不能來見二表哥麽？”上輩子是誰守着她的牌位黯然傷神的？這會子倒是郎心似鐵。

衛子衍狹長鳳眸微眯，眼底掠過一抹凜冽神色。

呵，好大的膽子！

他又想說出這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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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眼整個京都，還是第一個女子敢如此“調/戲”他。

衛子衍捏着茶盞的指尖緊了幾分，淡淡啓齒，仿佛正睥睨着葉棠：“葉表妹，冀州曹家惡霸不會善罷甘休，你廢了他，他也會殺了你。你若不好好配合，屆時永寧伯府也不會庇佑你。”

衛子衍威脅說。

葉棠內心翻了個白眼。

好一個小家子氣的男子。

她不過就是開個玩笑，他倒是來真的了。

葉棠自是知道事情的輕重緩急，便是冀州曹家不尋來，宮裏的曹總管也不會放過她。

誰讓她将曹家絕後了呢……

不過，葉棠并不後悔自己的行徑，她只後悔當初沒有把事情做的更加漂亮，若是可以神不知鬼不覺弄死曹惡霸，那才是明智。

至少，她廢了曹惡霸，可以救下無數無辜的女子。

她這人就是遇善則善，遇惡則惡。

葉棠不自覺的坐直了身子，她正了正色，言歸正傳：“二表哥何必如此威脅，我直言便是。曹家在各地都有人牙子，專門拐賣年輕女子，送去北地青樓，再挑選出頂好的容色，送來京都，拉攏達官貴人，我大概知道曹家将人藏在了哪裏，二表哥可想去解救衆多可憐的女子？”

衛子衍薄唇輕扯。

解救旁人，不是他的職責所在，但，每搜集一樁曹家的罪證，對他而言，就越有利。

男人眸色微眯，修長好看的指尖點了點石案，語氣帶着審視：“你大概知道……呵，葉表妹，我如何就憑你一句話，就當即派人去打草驚蛇？”

葉棠一愣，被這家夥的态度氣到了，嘟了嘟嘴，似是豁出去：“我陪同表哥一道過去便是。”

衛子衍忽然垂眸，又給自己倒了一杯降火涼茶，當即一飲而盡。

方才一瞥，美人嘟唇，竟差點讓他誤以為葉棠想主動獻吻。

荒謬！

衛子衍硬生生掐斷了內心的邪念。

男人看着瓷盞中的幾片殘餘茶葉，淡淡啓齒，看似毫無情緒，問道：“為何？你不怕死？”

葉棠故意拍馬屁：“有二表哥在，我自是安全的，我對二表哥無比信任。”

衛子衍：“……好。”随她如何扯嘴皮子功夫吧，他不與她一般見識。

葉棠知道自己不能久留，免得徹底惹毛了衛子衍，葉棠很知進退。面對衛子衍這樣的男子，就像是垂釣，需得講究策略，不能魯莽的橫沖直撞。欲情故縱、若即若離，才能見效。

葉棠離開青玉閣之際，突然回頭展顏一笑：“對了，二表哥，昨天晚上的事，我不會告訴任何人。”

“……”

衛子衍沒有去看女子，只是兀自倒茶、飲茶。

此刻，長安和鐘北面面相觑，完成了眼神交流。

所以……

昨晚，他二人去見世子爺之前，世子爺與表小姐到底發生過什麽見不得人的事了？

葉棠給衛子衍提供的情報，頗為重要，甚至可以說是極為關鍵。

衛子衍即便不會完全相信，但也必定會順藤摸瓜。

讓衛子衍沒想到都是，狡猾如葉棠，竟然直接告訴了他此事，并且沒有提出任何無禮要求。

衛子衍倒是不會認為葉棠是良心發現。

心機越是深沉之人，越是擅長放長線釣大魚，最強的獵手，最是喜歡充當獵物。

衛子虞過來時，衛子衍将事情原原本本告知了他。

衛子虞眸色一亮：“當真？那真是太好了！不成想葉表妹手上的消息還真是不少，二弟，你确定今晚就開始行動？”

衛子衍點頭，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他雖對葉棠沒甚好感，但也深知葉棠的心思，曹家倒臺了，那心機女才能安穩。她自是不會诓騙他。

“嗯。”衛子衍淡淡應下。

下一刻，他就看見衛子虞拾起一只茶盞，正要給他自己倒茶，衛子衍眼疾手快，将他掌中杯盞奪走。

衛子虞僵住：“……二弟？”

衛子衍不動聲色将杯盞擱置一旁，重新給衛子虞拿了一只簇新杯盞，只說：“方才那只杯盞落了蟲，大哥換一個幹淨的。”

衛子虞：“……二弟，你氣息不穩，可是習武之時出了什麽岔子？”非但氣息不穩，且還突然變得性情古怪了。

“……”

衛子衍緘默稍許，親手給衛子虞倒茶，又給他自己也添了一盞降火茶，面上看不出什麽情緒，只淡淡說：“我無事，大哥且先去準備人手，今晚入夜後，即刻啓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