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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一章

十指相扣……

還真是郎情妾意！

衛子衍立于人群中, 周邊人聲鼎沸。大燕崇文抑武，這些年逐漸養成了安逸風流的風氣，各種文人騷客争先恐後杜撰情愛故事, 風月話本在京都一度風靡。

所以, 時人對七夕節甚是注重。

衛子衍的眼神始終是冷的, 周遭煩雜聲仿佛完全被屏蔽, 他的注意力都在葉棠與霍晏禮身上。

他當真很不明白，霍晏禮到底給了葉棠什麽錯覺, 會讓葉棠以為，霍晏禮才是良人？！

不過就是霍晏禮在上輩子救了她一次罷了。

可這一世，他已數次救她。

她因何就不念及他的救命之恩？！

衛子衍的腦子十分清晰，他甚至猜測, 葉棠不過就是執念, 這才将霍晏禮視作良人。

她到底是個女子, 即便很會權衡利弊，但還是逃不過女子的一腔柔腸。又逢霍晏禮生了一張老實厚道的臉。

她就是小傻子！

此前用在他身上的心機，都消失了麽？！

這一日, 霍晏禮領着葉棠去了許多地方, 兩人除卻牽手之外，倒無任何僭越之處, 衛子衍一路盯着, 仿佛摻和在了葉棠與霍晏禮之間，一起過了一個七夕。

晌午過後，長安和鐘北實在忍不住，便是他二人也覺得有些疲乏了, 當真不懂那些陷入情愛的男男女女，怎不知疲倦似的, 漫無目的閑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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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子爺，何至于此啊？”長安感嘆。

喜歡就直接搶呀，一路跟在後面，只會徒增悲切。

鐘北聳了聳肩：“是啊，表小姐和霍少将軍甜甜蜜蜜，世子爺這不是給自己找不快麽？”

他二人的話，一字不差的落入了衛子衍的耳朵裏，男人一直不動聲色，心思難測。

糖葫蘆當真好吃？

衛子衍也不曾嘗過這種東西。

但見葉棠與霍晏禮各自手持一根，他也從一旁商販那裏取了一根。

“這位郎君，您還沒給銀子呢。”商販詫異，卻見衛子衍氣度不凡，穿着佩戴一看就不是凡品，非富即貴。

長安讪了讪，忙上前遞出碎銀子。

商販為難：“幾位郎君，小人就是小本買賣，沒有那麽多閑錢找您呀。”

最終，長安和鐘北只好又各拿了幾根糖葫蘆。

主仆三人一邊走一邊啃。

“酸。”衛子衍嗓音沉沉。

長安、鐘北：“……”

世子爺吃了半天的醋了，能不酸麽？

不遠處，幾名男子正盯着衛子衍，見他一上午只是閑逛，且本來不食人間煙火的衛世子，竟是當街吃起了糖葫蘆，更是讓探子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

“可需回去禀報二殿下？”

“無事發生，禀報什麽？”

“……”

的确無事發生，那便無可禀報。

這廂，霍晏禮打算帶葉棠去畫舫附近嘗一嘗魚湯面，誰知，葉棠忽然一陣昏眩，虧得被霍晏禮及時發現，摟住了她的後腰。因着關心則亂，霍晏禮的臉湊過來，唇瓣剛好在葉棠額頭一擦而過。

兩人俱是一愣。

遠處的衛子衍更是眸色冷沉，看得一清二楚。他的眸子，宛若山野蒼狼，可目視數丈之遠。

“棠兒，你怎麽了？”霍晏禮忙問。

葉棠輕輕搖頭：“我沒事，一會就好了。”

葉棠站穩了身子，方才的目眩感也逐漸消失，從今晨起榻開始，精神頭一直不甚好，但她與霍晏禮在一塊，心情極好。

對上霍晏禮關切的神色，葉棠嫣然一笑。

有那麽一瞬，她有一種不真切的感受。

每每與霍晏禮待在一塊，仿佛可以暫時忘卻眼下的一切難處。

霍晏禮就像是一塊糖，讓葉棠明白，人世間還有甜的滋味。

可人不能一直吃糖的……

這個念頭一閃而過，葉棠愣住了，她眼神癡癡的看着面前的年輕郎君，他是如此美好，是她所見過的人裏面最為純真良善的一個。可這樣人……當真能夠永遠如此麽？

葉棠心頭莫名不安了起來。

“我有些乏力，想回去了。”葉棠柔聲說，眸子潋滟波光。她擡手，玉蔥般的指尖剛要觸碰到霍晏禮的臉，但又收了回去。

人大抵都會患得患失。

葉棠什麽都明白。

就是因着過于通透，所以，她才會覺得眼前的美好是那麽不真實。

“好，我這就送你回去。”霍晏禮雖舍不得葉棠，但一切都以葉棠的身子骨為主。

霍晏禮送葉棠回伯府，衛子衍不多時也折返。

各處的探子面面相觑，再結合前幾日花府互毆的傳聞，所以，很快得出結論——

葉大小姐與霍少将軍是一對。

敢情，衛世子還是一個第三者？！

當日，霍晏禮離開後，葉棠一直昏睡，直到黃昏時候，才幽幽轉醒。

衛子衍從婢女口中得知消息，很快就聯想到催眠之術上。葉棠雖是女子，但常年舞劍，身子骨很是柔韌矯健，不可能如此虛弱。

衛子衍叫來了鹿先生，一問當真發現了端倪。

“慕卿，迷香對身子有害，少用為妙，催眠術原本就是迷惑人的心智，當然會損傷到葉大小姐。”

“先生為何不早說？！”衛子衍大有質問的架勢。

鹿先生：“……慕卿呀，我一開始便告訴過你，迷香與催眠皆對身子不利呀。”

衛子衍：“……”

他原本今晚還想将葉棠擄來，這下看來是不能了。

他厭惡葉棠與霍晏禮走得太近。

他不允許葉棠身上沾染任何霍晏禮的氣息！

花府，華燈初上，烤乳豬的香氣飄散滿園。

花不匪極為優待自己的扈從。

此前在北地，糧草時常不足，她便命人去獵些野豬來打牙祭。

烤豬成了花家軍的一道專屬菜品。

“少主，您為何不吃？”一護院問道。

花不匪唇角噙笑：“少主我大婚在即，總不能在成婚當日，讓你們的姑爺厭棄吧。我得保持身段吶。”

衆人：“……”

也是，少主是快要娶夫的女子了，自是與從前不太一樣。

這時，一錦衣男子疾步走來，行至花不匪面前，抱拳如實禀報，道：“少主，屬下回來了。”男子一臉笑意，将今日打探來的消息，逐一禀報，“今日，葉大小姐與霍少将軍外出幽會，衛世子一直暗中盯着。不過，盯着他們三人的探子更多。”

“據屬下探查，東宮那邊、二殿下、宮裏，都在盯着呢。”

“另外，少主特意提及的曉青城，确實有嫌疑，他也派人盯了葉大小姐幾人大半天。”

花不匪飲了一口花茶，聽說這玩意兒可以駐顏，她在大婚之前，恨不能整日用花茶泡澡。

“曉青城啊……”她嘴裏念念有詞。

霍晏禮與衛子衍，當真沒有認出來麽？

都說女大十八變，可男子的眉目幾乎沒有太大的變化，竟無一人認出曉青城。他就是當年的趙小四啊……

花不匪擺擺手：“我知道了，繼續盯着，暫時不要打草驚蛇。”

她大婚之前，不想遇到任何幺蛾子。衛子虞，她是非娶不可。

有了衛家這樁姻親，下一步，她就可以考慮更多的事了。

花不匪望了一眼漫天蒼穹的繁星。

她幼時見了太多生死，已故的祖母告訴過她，人死後就會變成天上的星星。

那麽，這些閃爍的星星，都是她的家人們麽？

列祖列宗在上，不孝子孫花不匪，不能繼續走忠君那條路了，在帝王對花家下手之前，她要先一步颠覆皇朝！

路阻且長，但總比等死好！

永寧伯府已經開始籌備大婚。

衛子虞雖是入贅，但衛家這樣的門第，自然也會大辦宴席。

伯爺與衛二爺，一個在外守邊，暫不得歸，另一個在外任職，也無法及時趕回。婚事則由莊氏與衛子衍一手操辦。

衛子虞雖是衛家這一輩子嗣中的兄長，好在并非是繼承人，所以，即便他入贅花家，衛家尚可以接受。

這一日，衛子衍剛見過莊氏，将私庫鑰匙交給了莊氏，兄長即将入贅花府，“嫁妝”不可寒碜。

行在甬道上，便聽見了衛芙與懷淑公主的聲音。

“殿下有所不知，葉棠私底下時常與外男見面，她手底下打理鋪子的人都是男子。”

“霍少将軍被她蒙蔽在鼓裏了！”

“殿下不必傷懷，葉棠不及殿下的十分之一。霍少将軍遲早會看清葉棠的真面目。那冀州惡霸雖死了，可葉棠的确與他不清不楚。”

懷淑公主又登門了伯府，她沒有直接找葉棠的麻煩，是因着面子上過不去，她堂堂公主，用得着與一個商賈之女争搶郎君麽？！

懷淑公主很不甘心，這便特意登門伯府，想讓衛家人給葉棠施壓。

兩人正說着，便察覺到一道寒意射了過來。

衛芙望向衛子衍，被衛子衍的冷凝目光吓了一跳：“二、二……二哥！”

全京都皆知，衛子衍與霍晏禮，為了葉棠也大打出手，可見，衛子衍也看上了葉棠。

衛芙看見衛子衍，就像是耗子見了貓，立刻就慫了。

懷淑公主卻大步迎上前，她驕縱慣了，沒什麽腦子，開口就道：“表哥！你既喜歡葉棠，為何不将她奪來！霍少将軍是我的，她葉棠何德何能，憑什麽跟我争？！表哥，你就幫幫我，好不好？！”

懷淑公主一心只想得到霍晏禮，卻不知，這一番話，像是利刃，刺傷了衛子衍的自尊。

是啊，他為何不将葉棠搶來？

是他不想麽？

衛子衍面無他色：“殿下先去我母親那裏稍坐，我與三妹妹有話要說。”

懷淑公主努了努嘴，還想多說幾句，可一對上衛子衍的幽眸，她到嘴的話又咽了下去：“那好吧，我這就去見姑母。”

懷淑公主一離開，衛芙明顯心虛，不敢直視衛子衍的眼。

衛子衍人狠話不多：“三妹，你聽着，若再給葉棠使絆子，亦或是說她的不是，我有的是機會讓你所嫁非人。”

衛芙吓得哆嗦了一下：“二哥，我才是你的親堂妹！”

親堂妹？

又算個什麽東西？

想到葉棠被催眠後所說過的話，是衛芙殺了她，衛子衍便不想再留下這個禍害。

三房都爛到根子裏了，對家族毫無益處。

衛子衍的眼神更冷：“我的話，你聽不懂麽？！”

衛芙縮了縮脖頸，氣勢立刻萎了下去：“聽、聽懂了。”

二哥就是将來的家主，二哥幾句話就能改變她的命數，她将來的倚仗也是衛家。衛芙當下再不敢說葉棠一句不是了。

她方才極力诋毀葉棠，也只是為了在懷淑公主面前，贏幾分好感。

這廂，衛子衍暫且放過了衛芙，軒墨齋那邊很快就送來了消息。

“世子爺，宮裏的德妃要宣見表小姐。”婢女如實禀報。

聞言，衛子衍狹長鳳眸倏然一冷。

德妃……

他那個好姑母，從未見過葉棠，因何要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