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得罪

得罪

蓮瓷一手提着刀,一手拎着燈籠,稍落後寒止半步。

兩人走近,周身都裹着涼氣,尤其是寒止。

時璎掃過她的手,落進眼中的只有銀絲滾邊袖,那只被她捏紅的右手藏起來了。

她看不見。

“時掌門,好巧。”

寒止剎住腳,刻意同時璎保持三步之遠的距離。

她雙手揣在身前,荼白衣袂幾乎融進了渡口的冷霧中,系在腰帶上的玉佩瑩潤亮澤,船頭的暖燈籠着她的臉,飄然貴氣中透着幾分矜嬌小姐的懶意。

時璎将懸在腰間的長劍往身後輕撥,然後才擡腳朝寒止走了兩步。

“寒小姐,也要渡江?”

寒止喉間微動,無形的壓迫感裏充斥着審視和試探,她忍住了閃避的本能,可時璎又近了一步。

她靠得太近,逼散了萦繞在寒止身側的涼氣。

兩人幾乎要貼在一起。

寒止揣在袖籠中的手微微松開暖爐,冷冽的氣勁已經沖出了丹田。

她也不後退,反而揚起臉,直直對上時璎那雙漆黑的眸子。

“我這身子,近兩年一入冬,便冷得厲害,此行是去浮生觀求藥,不曾想,竟又遇到了時掌門。”

Advertisement

寒止最後三個字咬得婉轉,聽得時璎心下酥軟。

“掌門靠得這樣近,是想?”

許是吹了風的緣故,寒止嗓音有些啞。

蓮瓷的手一直攥着刀柄,她的眼神始終鎖着寒止。

這兩人的距離很危險。

“當心撞到頭。”時璎說得一本正經,擡眼看向垂在寒止頭頂的枯枝,她不動聲色地撤了蓄在掌中的力。

無形的威壓散盡,寒止也默然壓下了沖出丹田的氣勁,她面上笑得乖順,“多謝掌門關懷。”

時璎沒應,只淡淡颔首。

“好、好、好!”漁夫咬了咬蓮瓷遞來的金塊,嘴角都咧到了耳後,“各位少俠,請吧。”

蓮瓷先跳上船,伸手去接寒止時,手臂被來人撞了一下。

時璎面無表情,徑直走向了船頭。

她方才的舉動,寒止看得不真切。

時璎好像是故意用劍鞘撞開了蓮瓷的手,又好像只是船尾輕晃,她一時沒站穩。

“小姐,來。”蓮瓷也沒多想。

時璎循聲轉過頭。

寒止剛搭上蓮瓷的手,背後就起了一陣陰風,吹得她渾身直發毛。

“嘶——”

寒止極輕地縮了縮脖頸,抓緊了蓮瓷。

時璎瞄了眼兩人交疊的手,在寒止看過來的前一刻,別過了頭。

環視一圈,寒止隐約覺得危機四伏。

“小姐,怎麽了?”蓮瓷壓低聲音,偏頭湊了過去。

殊不知,時璎再次轉過了頭,正盯着她們主仆二人。

“這船有問題。”

蓮瓷陡然警覺,她垂眸去瞧刷了油的船板,又左右張望一番。

“倒也沒什麽異……”

“常”字還沒出口,扭着頭的蓮瓷便看見了時璎那張嚴肅的臉。

她受不了時璎的注視。

因為交過手,所以這人在她心裏,又邪又瘋。

蜷起冰涼的腳趾,蓮瓷故作淡定地回過頭,不知怎的,她隐隐覺得時璎的眼神,比她們交手那次還要狠。

“時璎在瞧小姐。”

“嗯?”寒止頓了須臾。

果真!

身後陰恻恻的。

她猛地一轉身,想抓時璎一個正着,奈何落進眼裏的,只是一道孤拔筆直的背影。

江霧迷蒙,時璎扶劍立在寒氣裏,長發垂于腰間,單負于後腰的左手骨節清明,素白幹淨,她腿長身高,斜落的虛影有一半飄在水面上。

寒止一怔良久。

心跳砸得有多重,只有時璎自己清楚,她看似平靜,實則內心早已同洶湧的江水無異。

險些就被寒止抓住了。

她極目遠望,想要看穿蒙在眼前的霧,可濕漉漉的涼氣一直膩在頸邊,膩在心口。

時璎心緒如麻。

“掌門,不進船篷歇息一下?”

寒止不再連着姓喊她,人又湊近了些,時璎還是沒動。

以她的身手,早該覺察有人靠近了。

“掌門?”寒止喚了一聲。

又喚了一聲。

“時璎。”

站在眼前的人終于沉下肩,“抱歉,方才走神了。”

寒止不信,她繞到時璎身邊,兩人并肩而立。

“走神可不是好事,若這船上有魔教妖人,掌門可就危險了。”

從寒止擡腳起,時璎就在聽她落下的每一個腳步。

她能感受到寒止的靠近,卻無法從她的腳步裏聽出些許端倪。

寒止是不是習武之人,她聽不出來。

站在身旁的人依舊揣着手,她在寒夜江風中顯得格外單薄。

時璎心下感嘆。

太久沒人敢走到她身邊去了,尤其是挂着劍的那一側。

江湖中人都怕她,不靠近并非尊敬,而是畏懼。

當年一劍出鞘,的确技壓群雄,可時璎的劍招實在太狂肆張揚,戾氣逼人,便也藏不住沖天的煞氣,左右不是名門正派該展露的。

短短五年之間,江湖三大門派的長老接連被暗殺,門派之中人才凋敝,折松派這才搖身一變,成了武林第一派。

沒人見過真兇,但關于時璎的風言風語卻從未停息。

暴虐兇殘,不擇手段,她似乎就是殺人兇手。

時璎一直都是聲名狼藉。

“那寒小姐可是魔教?”

時璎沒偏頭,只是抓緊了劍柄。

“掌門以為呢?”寒止不答反問,她側過半身,掃量着時璎的脖頸。

掐住她的命門,不過瞬息,單手就能扼死。

寒止眼裏漾着笑,心裏卻藏着殺機。

“我不知。”時璎答得簡單。

寒止又問:“若我是呢?”

時璎穿的還是單衣,江風鑽進衣衫裏,涼意撩得肌膚起了層密密麻麻的疙瘩,可是同晨間抓住的冰涼相較,要遜色許多。

早晨的更軟。

本以為那一星半點的寒氣不足為懼,怎料身邊人三言兩語,竟又激得她生出回憶。

長劍滑出一截,冷厲的光映着時璎的下颌,她也側過身。

“那你不該靠近我。”

“這麽說來……”寒止垂眸瞧了眼她的佩劍,面無懼色,“只要不是魔教,人人都能靠近掌門了?”

時璎久久不答,半晌收劍入鞘。

兩人對立,好似對峙。

蓮瓷盤腿坐在船尾,右手摁着刀,自然垂下的左手卡着袖管中的毒針。

幾個折松派的弟子陷入困倦裏,其中一個在半夢半醒之間感覺船板輕晃了一下,遽然驚醒,下意識摸索着擱在腿側的長劍。

他将劍抱入懷中,擡手抹掉口水,靠着篷壁又昏睡過去。

浪濤聲裏夾着呼嚕聲,夜更靜了。

無聲的對峙不該是這樣的距離,終是時璎先撤半步,她剛要開口,疾風乍起,江浪翻湧,船猛地一晃。

折松派弟子紛紛被吓醒,懵怔無措,蓮瓷一把拽住了系在船尾木樁上的麻繩。

寒止下意識穩住腳盤,只是氣還沒捋順,手臂忽然被一道力纏上。

速度極快,力道之大,她來不及反應。

下一刻——

人就被帶進了時璎的懷裏。

身體碰撞的悶響久久在耳畔回蕩。

擠在臉前的胸膛不寬厚,卻足夠堅實。

足夠滾燙。

鼻尖萦繞着清醇的茶香,那是時璎身上的氣味,與她雨夜裏的狠厲之感,截然不同。

寒止像是在霧氣缭繞的茶山中迷了路,揣在袖管中的暖爐砸中腳背,她都沒察覺到疼。

猝然回神,她再想抽身,為時已晚,雙臂早已被死死箍住。

時璎忍不住了。

絲絹上的人究竟是不是寒止?

絲絹是從魔教中人身上掉出來的,寒止到底是不是魔教少主?

這一切真的只是巧合?

心中的疑惑越來越多,時璎圈緊了懷中人。

早晨初見,現下又見,自己送上門來——

那就得罪了!

晨間沒能闖進這具身體,如今機不可失,時璎往她體內送了一股滾燙的真氣。

魔教心法煉出的真氣都陰寒,必會與純烈之氣相排斥,寒止是不是魔教中人,一探便知。

瞬息壓住自己的本能,寒止薄唇微抿,藏住了真氣。

陌生的氣勁游得慢,時璎探得仔細,寒止明白她的意圖。

時璎,我讓你探個夠。

她索性自己敞開穴脈,由着時璎的真氣全都闖進體內。

純烈的氣勁仔仔細細地探過每一寸,無一遺漏。

時璎只探出她內裏有損。

圈在身前的人先是一僵,而後徹底軟下去,饒是這般逾矩的試探,她都沒反抗。

當真只是個不知真氣為何物的矜貴小姐?

船早就穩住了,可時璎依舊緊緊鎖着寒止。

盡管有意克制,但寒止的本元依舊對外來的真氣十分排斥。

更何況,這股真氣還充滿了挑釁。

快壓不住了。

時璎想再注一成力,想再探,可力剛起便被蓮瓷沉聲打斷。

“時掌門,該松手了。”

時璎置若罔聞。

突然胸口鈍痛,似有失控之勢,她才猛地抽走了所有的氣勁。

時璎抽離的動作太猛,寒止受不住,她渾身一顫,低低的喘|息被水聲淹沒。

但時璎聽見了。

“江浪急,我怕寒小姐摔倒,一時失禮,還請寒小姐和……”她瞟了蓮瓷一眼,“多擔待。”

“無妨。”寒止深吸一口氣,退到蓮瓷身邊,“掌門有心了。”

将添了熱水的暖爐遞給寒止,蓮瓷又退到船尾,只是這次,她沒坐下。

“寒小姐身子不好,外出就只帶一個人,只怕多有閃失。”

蓮瓷翻了個白眼,心下問候時璎的祖宗。

旁人可不會上來就又摟又抱,死活不松手……

“我喜靜。”

寒止并沒有提及蓮瓷身手如何。

時璎眸光微沉,敏銳地察覺到寒止的防備。

又吓到她了?

時璎朝後退了一步,不再多問。

寒止只是站在原處,她面色如常,右臂上的抓傷再一次疼起來。

午後,她逼過一次毒,只是趕路要緊,毒還沒消盡,時璎一挑釁,将餘毒全都激發了。

十指逐漸發麻,是毒發的跡象。

這毒,遠比寒止設想的,更厲害。

可時璎以及折松派的弟子都在,她尋不到時機運氣療傷,只能生生捱着。

毒傷不到她的五髒六腑,卻讓她雙耳嗡鳴,兩眼發黑。

“也不是人人都能靠近我。”

時璎忽然說了一句話。

寒止沒聽清,也就沒回應。

時璎默默偏過頭,直到船抵岸,她都再沒發出丁點兒聲音。

同類推薦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神話原生種

神話原生種

科學的盡頭是否就是神話?當人族已然如同神族,那是否代表已經探索到了宇宙的盡頭?
人已如神,然神話永無止境。
我們需要的不僅僅是資源,更是文明本身。
封林晩:什麽假?誰敢說我假?我這一生純白無瑕。
裝完哔就跑,嘿嘿,真刺激。
另推薦本人完本精品老書《無限制神話》,想要一次看個痛快的朋友,歡迎前往。
(,,)小說關鍵詞:神話原生種無彈窗,神話原生種,神話原生種最新章節閱讀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雙男主、強制愛、病嬌偏執、雙強虐渣、甜撩寵、1V1雙潔】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

耽美 魚危
270.3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