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第六章

午飯後舒窈睡了個午覺,再醒來時已經五點多了,她睡的房間背光,就算窗簾沒拉也是黑蒙蒙一片。

舒窈從床上坐起來,覺得眼睛泛酸、脹痛,她揉着眉心去衛生間洗了把臉,哭了一通後眼睛還沒消腫,周圍一圈紅紅的,跟兔子似的。

衛生間的門上貼着祝雅觀留給她的紙條:

【我去店裏了,有事可以來找我,晚飯你自己叫個外賣吧】

落款是祝雅觀,以及她的電話號碼。

舒窈存了她的電話,然後發了條短信:【舒窈】

祝雅觀很快回了個電話來。

舒窈抓着手機的手一抖,過了好一會兒才接:“喂?”

電話甫一接通,祝雅觀那邊就傳來嘈雜的聲音,她快步走進茶水間,關上門,問:“你起床了?”

舒窈答是,祝雅觀就說:“我晚上不回去了,你吃完飯之後把垃圾放門口就行。”

“我帶下去扔了,”舒窈倚靠在房門上,抓着手機的手指用力,指尖泛白,“我今天要上班。”

祝雅觀應了一聲,似乎還想說什麽,但還沒來得及開口,電話那邊就傳來開門聲,緊接着聶凡的聲音從聽筒裏傳出來:“雅觀,來一下。”

“我挂了。”祝雅觀沒有繼續她的未盡之言,只溫柔地說。

舒窈聽着電話嘟嘟地響,維持着打電話的姿勢在原地站了很久,之後才放下手機,踩着拖鞋回了房間,躺倒在床上。

祝雅觀和聶凡……到底是什麽關系呢?

Advertisement

她盯着天花板上的那個晦暗的白燈泡出神,周圍又黑又靜,讓舒窈有一種置身于孤島的錯覺。周圍都是咆哮的海浪,雷電在狂風驟雨中閃動,沒有光、沒有方向,她孤獨地站在原地,無路可走。

前路一片迷茫,她不知道今後将如何,她的父親抛棄了她,母親也抛棄了她,她就像一片随波逐流的葉,不知來處、沒有歸處,一個浪頭打來就将沉入無盡深淵,再也沒有出頭之日。

但是……

“祝雅觀。”

很久很久後,舒窈突然說出這三個字。

她噌地從床上爬起來,去祝雅觀的房間拿平板,無意間看到她放在床頭櫃上的藥瓶。

那些藥瓶幾乎堆成小山,稍稍一碰就發出嘩啦啦的響聲,舒窈想看看是什麽,又覺得侵犯人隐私,猶豫了一會兒後放棄了,拔掉平板充電線,回了房間。

她打開那個畫了一半的文件,拿起筆繼續勾勒祝雅觀纖細有力的腰肢、長而直的雙腿,她坐在電腦屏幕後面,腰很直,兩條腿交疊着,一手拿着眼鏡,一手握着鼠标。

舒窈一點一點地細化,畫完那張黑白圖,捧着平板仔細地看。

她伸手去摸屏幕裏祝雅觀的長發,手指随着發型輪廓游移,搞得圖層一會兒大一會兒小。舒窈微微笑起來,緊接着,手指又頓了頓,她再次抓起筆,擦掉了祝雅觀的眼睛。

不是這樣的。心中有一個聲音說。

那該是什麽樣?

舒窈也不知道,她臉上的笑意浮現又消失,她深深地嘆了口氣,把平板和電容筆一起放在床頭,穿上外套準備出門。

夜店的營業時間是晚上十點到第二天早上六點,分前後兩班,第一班的工作時間是晚上十點到淩晨兩點,第二班則是從淩晨兩點到清晨六點。

舒窈的排班在第一班,已經九點多,她穿上外套,換鞋出門。

下樓的時候舒窈才發現還有人堵在她家門口,但已經不是早上的那一撥了。這撥人裏的年輕人更多,染着五顏六色的頭發,做着奇形怪狀的發型,見她看過來,靠在門邊的一個殺馬特揚起下巴,沖她吹了聲口哨。

舒窈只當沒聽見,握緊了放在口袋裏的手,快步往下走,殺馬特又戲谑地吹了聲口哨,湊上來和她搭話:“妹妹,住樓上啊?”

舒窈加快腳步把殺馬特甩開,身後又傳來一陣哄笑聲。她的腳步越來越快,兩道鋒利的細眉緊緊地擰在一起,心裏翻湧着的惡心幾乎讓她吐出來。

她小跑出了樓道,頭也不回地往夜店去,路過“禁止開挂”網咖時往裏看了一眼,只見祝雅觀和聶凡面對面坐在收銀臺對面的沙發上,兩人嘴裏都叼着煙,神色嚴肅,不知道在說什麽。

誰也沒注意到站在路邊的舒窈,祝雅觀摸出打火機點煙,聶凡大手一揮,她又伸手把聶凡嘴裏的煙也點燃了。聶凡眯着眼睛吐出一口缥缈的煙霧,兩片嘴唇上下一碰,繼續和祝雅觀說話。

站在牆下陰影裏的舒窈緊了緊拳,她深深地吸入一口氣,而後又呼出來,之後才轉身繼續往夜店的方向走。

黃毛跟她一起上班,昨天沒能成功把她叫出來玩,心裏正橫豎都不舒服,見她來,诶了一聲:“昨天到底幹嗎啊?”

“沒幹嗎。”舒窈說。

“見你一面比見貝克漢姆都難,”黃毛揶揄道,“你每天都在家幹嗎呢?”

舒窈懶得理他,匆匆進了女更衣室,脫下外套換工作服。正式營業時間還沒到,黃毛也不急着走,站在門口跟她說話:“你聽說那個事兒沒啊?”

話音落地半天沒人回答,那就是沒聽說的意思,黃毛繼續道:“經常來咱們這兒玩的那個放高利貸的,你知道吧?我昨天聽人說,有人借完他錢跑了!嘿,把這哥們兒氣個半死啊,一口氣灌了半瓶伏特加,啥也不兌,就純喝,喝完差點把咱們店都砸了。現在老板已經把他拉黑名單了,說下次再來直接讓保安趕出去,真行。”

更衣室裏的舒窈破天荒地接了句:“放貸的還怕錢收不回來?”

“是這麽說嘛,肯定是有手段的,但是不知怎麽的,借錢的聽到了風聲,直接卷鋪蓋跑了,現在也不知道人在哪,能怎麽辦呢?”

突然,女更衣室的門被拉開,舒窈站在門口,眼神銳利,後槽牙咬得死緊,語氣森寒地問:“什麽時候跑的?”

“就昨天。”黃毛道,“說是昨天早上還看見去超市呢,下午就不見了。不過聽說現在已經利滾利滾到一百來萬了,換成我,我我也跑啊。诶?你怎麽了?”

舒窈已經聽不見黃毛的話了,她感到腦海中一陣嗡鳴,像是有數不清的馬蜂在裏面橫沖直撞,黃毛吓得立馬上前扶住她,叫道:“你咋回事兒?低血糖?快坐快坐,你咋不吃飯呢?”

他把舒窈扶到一邊坐下,跑去後廚拿了個果盤出來:“吃點兒吃點兒。”

一百萬,黃毛的話在舒窈的腦海裏不停地重複響起,一百萬。

一百萬是什麽概念?舒窈不知道,她這輩子都沒見過這麽多錢,她的眼神逐漸變得失焦、呼吸急促、臉色慘白,黃毛給吓了個半死,叉起塊蘋果遞到她嘴邊:“我的姐,親姐,你別吓我啊!你要不舒服就回去休息,我我我,我替你值班。”

舒窈側過臉,死死地盯着他:“那,現在怎麽辦?”

“啊?什麽?”黃毛讓她這莫名其妙的一句問蒙了。

“借錢的人跑了,怎麽辦?”舒窈緊咬着後槽牙,每個字都是從牙縫裏蹦出來的。

“能怎麽辦?上他家堵着呗,這種情況要不了多久的,人跑了,那不還有老爹老娘、兒子閨女嘛?總不能一家人都跑了吧?他們有經驗的,诶不是,你這麽關心這個幹什麽?”

黃毛讓她的眼神看得直犯怵,坐在邊上兩條腿都在打擺子,怕又不敢離開,硬着頭皮陪她。舒窈迅速冷靜下來,接過黃毛手裏的果盤,說了句謝謝,黃毛立馬說不謝不謝,我先去忙了,然後一溜煙跑了。

這天晚上舒窈始終在想,要是江蘭真的一去不返,那這錢該由誰來還?他們會來找我嗎?如果找我的話,祝雅觀怎麽辦?

這個認知讓她感到恐懼,整晚都心不在焉的,別人叫她幾次她都沒聽見,還一連打翻好幾個果盤點心,老板見她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又聽了黃毛誇大其詞的形容,嘆了口氣說回家歇着吧,明天再來。

舒窈只好換回衣服往家走。

時間剛過十二點,路上還算熱鬧,不遠處的燒烤攤中傳來吆五喝六的猜拳聲,還有女孩聚在一起鈴鈴的笑聲,老板娘拿着菜單朝竈臺邊上的老板報菜名,老板大喊一聲得嘞,有力的手臂抓着鍋把用力一颠,爆炒油煙味飄了一路。

舒窈上前買了點夜宵,拎着泡沫保溫盒往網咖走,才到巷口就遠遠看見窗戶裏投射出來的溫暖燈光,舒窈加快腳步,還沒到門口,祝雅觀過來開了門。

“姐姐,我……”

祝雅觀還跟舒窈上班時一樣坐在沙發上抽煙,遠遠就看見她來了,忙起身給她開門。舒窈拎着夜宵進門,把保溫盒放在桌上,又往收銀臺後面看了一眼。

聶凡和卷毛都不在,坐在電腦前的是個她沒見過的小年輕,舒窈滿意地點點頭,嘴角露出一抹不易覺察的笑,之後就聽見祝雅觀在她身後問:“你吃了嗎?”

“沒。”舒窈忙轉身,“我不知道你吃不吃辣……”

“都行。”祝雅觀笑笑,舒窈就親昵地伸出手,要和她一起坐下,誰知右手剛觸及祝雅觀的後背,她整個人就猛地一顫,下意識地退開老遠。

舒窈一愣,尴尬地搓了搓手,臉上露出個幹笑,走到一邊坐下。

祝雅觀也覺得自己剛才反應太大了,說了聲不好意思,今天有點累,然後挑挑揀揀拿了串豆皮出來,又把保溫盒往前推了推,“吃吧。”

舒窈點頭,正伸手要去拿,網咖的門又開了,聶凡拎着夜宵站在門口,喲了一聲:“怎麽吃上了就?”

“舒窈買的,”祝雅觀說,她的手裏還拿着那串豆皮,一口都沒動,“你拿一份給她。”

聶凡說了句行啊,也走到桌邊坐下,收銀臺後的小年輕聞見香味兒,探個腦袋出來問:“買什麽了?”

“炒粉。”聶凡說。

于是吃夜宵的人數很快就從兩個變成了四個,舒窈沒吃晚飯餓得不行,捧着碗炒粉吃得稀裏嘩啦的。祝雅觀坐在對面看着她笑,起身去拿了瓶旺仔,單手開罐,放在她面前。

“你上輩子餓死鬼投胎啊?”聶凡瞅她那樣就覺得好笑,“姑娘家家的,吃個飯這麽粗魯。”

舒窈顧不上什麽粗魯不粗魯,她真是餓極了,三兩下吃完炒粉,又抓起旺仔噸噸喝完,這才滿足地呼出一口氣,覺得活過來了。

祝雅觀看她那樣不由失笑,又把手裏那串沒動過的豆皮往前遞了遞,示意她吃,舒窈忙擺手說不用。

夜宵吃到一半,外頭又成群結隊來了人,祝雅觀面朝大門,見有人來,匆匆起身,問:“幾位?”

“七個人。”為首那人道,“找個能抽煙的位置。”

舒窈覺得那聲音耳熟,下意識回頭去看,瞬間就認出了為首的那個殺馬特。

這時候那殺馬特也注意到她了,兩相對視後,殺馬特突然指着她大叫:“是她!”

其他人還沒反應過來,殺馬特再次說:“江蘭的女兒!就是她!”

同類推薦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神話原生種

神話原生種

科學的盡頭是否就是神話?當人族已然如同神族,那是否代表已經探索到了宇宙的盡頭?
人已如神,然神話永無止境。
我們需要的不僅僅是資源,更是文明本身。
封林晩:什麽假?誰敢說我假?我這一生純白無瑕。
裝完哔就跑,嘿嘿,真刺激。
另推薦本人完本精品老書《無限制神話》,想要一次看個痛快的朋友,歡迎前往。
(,,)小說關鍵詞:神話原生種無彈窗,神話原生種,神話原生種最新章節閱讀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雙男主、強制愛、病嬌偏執、雙強虐渣、甜撩寵、1V1雙潔】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

耽美 魚危
270.3萬字